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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人死鬼上门

    一阵风吹过,无人的海岸上,突然幽灵般现出一条人影,口中喃喃道:你走不了的……语声冷漠生涩,正是木郎君。

    他已换了一身黑衣劲服,显得更是瘦削顾长,身子一掠,跃入海水中,有如黑色水蛇般,一闪而没。

    五色帆船上,仍是一无动静。

    木郎君自海水中探身而出,爬上船舷,轻轻一翻身,便上了甲板,身形轻灵巧快,终无半丝声息。

    哪知他身子方站稳,船舱中突有个冰冷的语声道:你来了么?语声虽轻,但夜黑雨冷,静寂中突然听到这声音,却实是要令人吓上一跳,木郎君身子也不禁为之一震,霍然转身,只见船舱中探出半个头来,在向他轻轻招手。

    木郎君定睛一望,见到此人竟是胡不愁,这才放下了心,飘飘掠了过去,嘶哑着声音道:事可办成?胡不愁悄声道:随我来。头又缩了回去。

    木郎君微一迟疑,侧身而入,真气贯于四肢,全神戒备,诺大的船舱中,唯有一盏孤灯。

    海风自窗隙中吹将进来,吹得灯火飘摇不定,短橱上,飘摇的灯光下,直挺挺地躺着条白衣人。

    只见这白衣人长发四散,被落在短损旁,身子动也不动,亦无呼吸,显然早巳气绝多时。

    木郎君纵然胆大,此刻也不免微生寒意,壮起胆子,跟着胡不愁走过去,目光转处,心头又不禁为之大喜。

    原来短锡上躺着的,赫然正是水天姬,她双目紧闭,苍白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来煞是怕人。

    胡不愁悄声道:药已全给她吃下去了。

    木郎君干咽了一日唾沫,望着水天姬的身子,狞笑道:贱人,你也有今日……伸出枯木般的双手,向水姬咽喉扼去!他对水天姬怨毒实已深入骨髓,水天姬纵然死了,他还是饶不了她。

    胡不愁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掌,道:且慢!本郎君道:你披我干什么?

    胡不愁道:你交给我的药,我已全部让她服下了。木郎君道:我知道……胡不愁道:从此以后,你与她之事,已与我全无干系。木郎君怒道:什么干系?本来就没干系。

    胡不愁道:好!转过身子,大步走了。

    木郎君瞧着他背影,喃喃道:疯子!喉咙里怪叫一声,两只蒲扇般手掌又抓向水天姬。

    眼见水天姬是死了,动也不能动,哪知,突然间,动也不能动的水天姬,手掌突然伸出,闪电般捏住木即君腕间穴道。

    木即君真是骇了一跳,大惊之下,躲也无法躲了,只听喀!喀!两声,木郎君右手肘间、肩头两处关节,已被水天姬抖断。

    水天姬娇笑道:就凭你那点毒药,就毒得死我么?乖孩子,快回家去吧,免得我见了生气。木郎君又惊、又恨、又怒,也知道单凭一条手臂,再也休想敌得过水天姬,怪叫一声,一阵风似的跑了。

    只听舱外水声降地一响,接着哗啦!哗啦!几响,然后什么声音都再不可闻,只剩下海风刮得呼呼直响。

    胡不愁悄悄自藏身处钻了出来,微微笑道:怎样了?水天姬娇笑道:虽然没有怎么样,最少也要叫他难受几个月,这都是你,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胡不愁道:还不全是为了你。水天姬眨了眨眼睛,道:你可别志了我是你侄子的大老婆,少说些叫人听了不舒服的话好么?胡不愁就算再沉得住气,这一下脸可也红了。

    水天姬格格笑道:原来你也会脸红的,本来我还以为你脸皮是水磨砖造的,有城墙那么厚。胡不愁道:咳……咳咳……一口气呛咳了几声,一个字也没说得出,转过头去,一溜烟走了。水天姬瞧着他笑得更是开心,却不知道这时……

    就在这时,黝黑的苍穹下,无声无息的钻出了二十余条身穿黑衣的人影。

    这二十余人水性惧都极佳,在水中行动绝无半分声音。

    这二十余人惧是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灼灼发光的眼睛,目光闪了几闪,见到五色船上一无动静,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式,二十余人齐地爬上了船舷,动作之轻灵巧快,无与伦比!

    水天姬还在轻轻地笑。

    铃儿、珠儿等一群少女们,拥着小公主、方宝儿和胡不愁走了出来,众人都已换了一身缟素衣衫。

    方宝儿道:木朗君那……

    突然间,水天姬一声轻呼,扑在他身上,两人一齐翻身跌倒,只听哩地一声,一道劲风,穿窗而入,自水天姬发际飞过,夺地钉在舱中梁往上,箭尾雕翎,簌簌抖动,黑铁箭杆,入木几达五寸,铃儿变色道:什么人?窗外阴森森冷笑道:追魂夺命二十四怪,杀人性命不管理,若是尔等生得乖,不要性命要钱财!砰地一声暴响,两旁窗户,俱都被震了开来,露出了二十余条黑衣劲装,黑巾蒙面之人影,小公主双手叉腰,大眼睛睁得滚圆,怒骂道:好大胆的强盗,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敢来撒野?为首之黑衣人阴阴笑道;太爷们要的是金银财宝,管他是的什么地方?要命的快乖乖靠墙站着,否则……铃儿怒道:否则怎么?

    二十余条黑衣人齐地一声怪笑,同时伸出手来,反手一掌,击在窗户上,只见水屑四下纷飞,声势铭是惊人!铃儿倒真未想到这些水上小贼,掌上竟有这般功力,竟已全都是武林一流高手的身份,衡情度势,自己与珠儿、水天姬等三人,虽还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别的人武功比起他们,已是有所不及,心念数转,暗中不觉大是惊惶,厉声道:你等在海上作案,可是紫髯龙的部下?黑衣人冷笑道:紫髯龙?紫髯龙是什么东西?小公主大骂道:不管你们是谁,我爹爹才为武林捐躯,你们就敢来无礼,你们的良心莫非都被狗吃了不成?黑衣人仰天狂笑道:良心?太爷们几时有过良心?微一挥手,二十余条黑衣人,一齐纵身而入,落地丝毫无声。

    铃儿、珠儿大惊之下,抢步挡在前面。

    突听水天姬道:我方才还在奇怪,江湖中那来追魂夺命二十四怪这么一号人物?如今我才知道了。黑衣人道:你知道什么?水天姬也不理他,只是瞧着胡不愁道:你可知道了么?胡不愁微微额首道:知道了。

    铃儿忍不住问道:他们究竟是谁?

    胡不愁一字字缓缓道:摘星手彭清!

    众人心头霍地一震,那黑衣人不由得倒退两步。

    铃儿恍然道:好呀!原来是你!你要咱们躲到这里来,哪里有丝毫好心,原来竞是要躲开天下人的耳目,好来动手……你平日看来倒也像是个人物,不想你竟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小公主道:什么禽兽?简直连禽兽都不如!黑衣人突然反手抹下面上黑巾,露出面目,果然是那摘星手彭清,只见他满面狞笑,道:想不到你们倒也有几分聪明,竟猜出了太爷来历,太爷本想瞧在紫衣侯面上,饶你们几条活命!如今嘛……哼!哼!你们谁也莫想再活着等到天亮了!狞笑声中,一步步走了过来。

    这些人虽是有备而来,但对紫衣侯船上侍妾,显然仍在有畏惧之心,是以亦步亦趋,不敢一拥而上。

    胡不愁衡情度势,即已知自己这方,绝非人家敌手,心念转处,自怀中悄悄取出那柄金锁匙,悄悄塞入顶上发束里。

    但明彭清一声轻叱,二十余条黑衣人终于齐地展动身手,铃儿呼道:珠儿,照顾着小公主……小公主大喝道:我不要人照顾。

    这时已有一条削瘦汉子向她扑来,自是瞧她年幼力弱,又想留下她活口,是以手中未曾使出兵刃。

    方宝儿双目圆睁,大呼道:不要脸,这么大人欺负小女孩子!他见别人危险,便忘了自己不会武功,竞拦身挡在小公主身前,一拳向那削瘦汉子打了过去,但那削瘦汉子亦是武林成名人物,他这拳如何打得着。水天姬惊呼道:宝儿,小心……

    呼声未了,宝儿身子已被人提起,远远掷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舱板上,动也不能动了。小公主变色道:宝儿,你…:削瘦汉子狞笑道:小宝贝儿,莫去管他……张开两只蒲扇般的大掌,去抓小公主小巧的身子。、小公主身子一旋,便自他掌握中飘了出去。

    削瘦汉子怪笑道:小宝贝,轻功不错嘛,且瞧瞧俺的手段!双掌施展开来,当真如千百只蝴蝶漫天飞舞。

    小公主轻功确是佳妙,但别的武功也确是不灵。

    她身形展动,总不如别人手掌转动来得迅速,她全力跨出三步,别人身高腿长,只要一步就追着了。

    铃儿、珠儿纵想出手助她,却已自顾不暇,只听小公主尖呼,削瘦汉子怪笑,已将小公主一把抓住。

    这时船上的少女,已有一半被人点着灾道,胡不愁亦是满头大汗,终于支持不住,扑地跌倒,只有水天姬,窈窕的身形,游走于刀锋剑刃间,仍是游刃有余,但独木难支,也不知还能支持多久?铃儿、珠儿武功虽高,但大多只是纸上谈兵,与人交手的经验,既是不够,气力更是不济,两人此刻已惧是香汗琳漓。

    珠儿道:水姑娘,你走吧,不必管我们了。水天姬摇头道:我不走。

    珠儿心下大是感激,颤声道:水姑娘,你不必为咱们……水天姬娇笑着接口道:别误会,我可不是宁愿为别人平白送命的人,只是你们离岸太远了,我又不会水。在如此情况下,她仍是笑语如萤,半讽半嘲。

    铃儿与珠儿听在耳里,却有些哭笑不得,突见一个人涌身而上,铃儿纤手不知怎么一转,便点了他穴道。

    这一招之精妙,实是匪夷所思,防也难防,她气力纵然不济,但凭这些绝妙的招式,别人也不敢近来。

    一条短小汉子嘶声道:彭大哥,这几个清水货倒扎手的紧,可要小弟使上两招绝活儿?彭清笑道:你瞧着办吧!

    那短小汉子道:好!一步跃到已被点了穴道的少女身边,十余个少女,已被一个接一个推到舱壁旁。她们穴道虽被点,但知觉却末失去,一个个都已骇得花容失色,眼波中充满了惊惧的光芒。

    那短小汉子狞笑着伸手,在那第一个少女脸上摸了一把,嘻嘻笑道:小宝贝儿,长得倒是又白又嫩的。铃儿眼角瞥见,惊呼道:你……你要拿她怎样?那汉子怪笑道:你说俺要拿她怎么样?突然反手一把,将那少女的衣衫撕了开来,露出了晶白的肌肤,铃儿颤声道:你……你这畜生!那汉子道:俺本来就是个畜生……嘻嘻!你们要是还不乖乖住手,好戏还在后头哩!说话间,他手掌已自少女浑圆的足踝,滑上了修长的玉腿,他手掌移动得很轻,但看来却是说不出的猥亵。

    那少女更是惊惧,目光乞怜的望着,像是待宰的羔羊,雪白的肌肤,在那短拙的手指下不住颤抖,轻轻颤抖。

    铃儿身手虽末停,但呼声中亦充满惊骇,愤怒道:你……你敢……珠儿不住喘息,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那少女拼命挣扎着想扭动身子,怎奈丝毫也无法动弹,那乞怜的目光似是在说:侯爷,你忍心看着你羽翼尊贵的燕子,落入如此粗率的暴徒手中么?你在天之灵若是有知,快来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另一削瘦汉子,双手高举起小公主,狞笑道:这小丫头也不算小了,你们可要瞧瞧她。铃嘶声呼道:放开她,放开她,我……水天姬大呼道:你万万不能住手,你该想想,咱们若是都落人这群畜生手中,那情况又当如何?铃儿满面痛泪,道:但……但……

    突然间,四壁灯光,一齐熄灭。

    舱外虽有灯光,但灯光骤暗,众人视力顿失,刹那间什么都瞧不见,只闻一陈奇异的香气,自舱外传来。

    接着,舱外又滑入了二十余条金色的影子,似鬼域,似幽灵,又似是一种恶魔般的怪兽。

    彭清邀来的虽都是闻名江湖,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但此时此刻,心头仍不觉泛起一阵寒意,不由自主靠到一齐,铃儿、珠儿、水天姬更是早巳避入了角落中,纤手紧紧握在一处。

    这时众人已可瞧出,那金色影子,既非鬼怪,亦非幽灵,却似是人影,奇异的香气,便是自这些人影身上发出来的。

    忽然间,不知自那里,射入了数十道强光,照射在这些金色的人影身上。众人一阵目眩后,才骇然发现,这金色的人影,竞全都是长发披肩,曲线玲斑的少女,丰满面诱人的躯体,竟似未着寸缕,都涂满了一种奇异的金粉,在强光下闪闪生光,带着种妖异而媚冶的魁力,尤其那奇异的香气,任何人只要嗅着一丝,心弦便立刻会失出一种难以描述的飘荡。

    就在这一阵目眩,心神一荡阎,金色少女们,已张开双臂,扑了过来,带着妖魅的媚笑,扑向黑衣人们。

    闪亮的金粉,眩目的躯体,诱人的异香,妖媚的笑容。

    黑衣人们虽然久经大敌,但此时此刻,骤见如此奇诡怪异的对手,霎时间,也不禁大感惊煌无主,眼见金色少女们移身扑来,竞呆在地上怔住了,既不闪避,也不招架,诱人的异香,甚至使他们几乎也要扑将上去。

    等到他们惊觉之时,纵要闪避,亦是有所不及。

    只见二十余条金色少女,竟张臂扑上了黑衣人的身子,双手自黑衣人胁下穿出,紧紧搂住了黑衣人的头颈,一双修长的玉腿,也盘到黑衣人身后,足尖紧紧勾住了黑衣人们的膝湾。

    骤然看来,直如一双双热情如火的情侣,在激情中搂抱求欢,哪里有丝毫与人动手争杀的模样?

    众人见过场面虽不少,但这样的打法,倒当真是连做梦时都未曾瞧见过,都不禁瞧得呆了。

    黑衣人们除了又惊又奇外,更觉怀中抱的似是团火焰一般,只令他们心腔摇摆,激火如焚,连手都抬不起,哪里还能与人搏斗?

    只听一条金色少女道:咱们是什么人?

    其余的少女们一齐娇声应邀:黄金魔女。

    娇晚声中,但闻咯,略,咯,略……一连串轻响,黑衣人们一连串惨呼,黄金魔女们一连串娇笑……

    然后,黄金魔女飘身落地,黑衣人们则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口中呻吟不绝,身子再也不能动弹。

    原来这些黄金魔女们,竟以腕肘足尖之力,在刹那间,将黑衣人们双肩、双膝四大关节一齐扭碎!

    直瞧得众人面容变色,目定口呆,由指尖一直凉到足底,只有水天姬袖手立在-旁,非但未曾惊煌,反似比方才远为镇定。

    摘星手彭清满面冷汗交流,颤声道:你们可是西方金……船舱外一个尖锐的语声道:不错,算你还有些见识。语声直直硬硬,叮当作响,听来当真有如金属相击一般。

    摘星手目光更是惊骇,面上冷汗流得越快,颤声道:金……金老前辈,晚辈们与你老人家无冤无仇,你老人家何必……舱外人冷蝎道:放屁,紫衣侯纵然不是东西,但他的侍妾,也不是你们这般狗东西能碰的!他先骂紫衣候不是东西,又显见对紫衣侯不甚推祟,也不知他与紫衣侯到底是友?是敌?

    少女们又惊又喜——此人若是紫衣侯之友,那么今日之事便定可遇难呈样,逢凶化吉。但此人若非紫衣侯之友,那真是赶走批强盗,赶强盗的却是恶鬼——恶鬼总比强盗凶得多,那么今日之事,便再也难以收拾了。

    水天姬仍是毫无表情,似是早巳料定来人是谁,别的人却都不禁服睁睁瞧着舱外,只因来人无论是好是坏,是友是敌,必定是个名倾天下,值得一瞧的人物。

    只见眼前金光缭绕,一条三尺长短的金条,被人抛了进来,来势又急又快,等到金条落地,才看出这金条竟是个人。

    他身长竟然不满三尺五寸,满身金光闪闪,也不知穿的是何质料织成的衣衫,头上戴着顶金冠,形式奇特,分量却是沉重已极,别人戴在头上,只怕连脖子都要被生生压断了。

    最妙的是,他额下胡须,竞比他身子还长,逶迤拖在地上,也是黄金般颜色,令人看来虽然惊奇艳羡,却又不免有些好笑。

    此人模样,生得委实滑稽已极,但众人见是此人,却再无一人心中有丝毫滑稽之意,有几人手足虽断,身子也不禁颤抖起来。

    黄金魔女们一齐跪伏在地,诱人的躯体,有如一尊尊黄金仙女塑像,看得人目眩神迷、金髯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你们总算没丢老夫的脸。他语声已如金属相击,震人耳鼓,此番笑将出来,更是有如战鼓齐鸣,千军万马奔腾刺杀,谁也无法想到,这长不满三尺的小小身躯里,怎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声音来。

    只见金髯老人笑声突顿,目光已凝注到水天姬身上。

    他不但周身金色,就连目光中都带着那种黄金的光芒,只要他目光对你一瞧,你身上便会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气。

    水天姬面上却泛起一股娇笑,笑得又统媚、又诱人。

    金髯老人亦自大笑道:妙极,想不到水丫头你也在这里!水天姬笑道:妙极,想不到金河王你也在这里!她说话声音,故意学作那金髯老人金河王的模样,当真学得唯妙唯肖,逼真已极、就连那些黄金魔女,都不禁所得睁大了眼睛。少女们更是惊喜交集,暗道:好了好了,原来水姑娘和他认得的,想来我们已得救了……这老人不但生得奇特,连名字也奇怪已极,不知为何叫做金河王?她们到底年轻,恐怖之心一去,就立刻琢磨起别人的名字。

    金河王放声大笑道:好个水丫头,居然敢学起金大叔来。黄金色的眼珠,的溜溜四下一转,却又放声长叹道:但水丫头,你常夸自己如何了得,老夫今日见了,却失望得很!水天姬娇笑道:噢!

    金河王道:你既然在这里,竟会令紫衣侯的侍妾,被这般畜生所辱,连老夫的脸都被丢尽了。他说得摇头晃脑,似是激奋已极,一阵风吹过,他颌下长髯,不住随风波动,看来当真有如奔流不息的金色河水一般。

    少女们这才知他取名之意,竞在颁下一部长髯,水天姬道:这些畜生实在可恶,不知你老人家要将他们如何处治?金河王道:念在他们还有人能认得出老夫来历,饶了他们吧……彭清等一齐大喜。少女们却大是不服。金河王缓缓接道:就赐他们个全尸也罢这句话说将出来,不仅黑衣人们心胆皆丧,少女们也不禁为之大惊失色,谁也想不到这老人手段之毒辣竞一至于斯?说要饶了别人,却是取人性命,彭清嘶声道:西方黄金宫……一句话还未喊出,已被两个黄金魔女抬起,四条金色手臂一悠一荡,彭清身子已穿窗而出,远远落在海水里。

    只听一连串噗通!噗通!之声,顷刻间,二十余条黑衣人,已全部被抛人海水中,只剩下一两声轻微的惨呼余音,仍残存于星光海水间,这些人四肢惧已残废,被抛人海,哪里还有活命?少女们虽然对他们深恶痛绝,但此刻见了这情况,仍觉满心凄惨,不忍卒睹。

    金河王手持金嚣,哈哈大笑道:这下眼前才清净了,这些四肢发达的臭男人,老夫最是见他不得!目光转处,突然指着胡不愁,大喝道:这里还有一个,抛下去!铃儿、珠儿一齐大惊、但见黄金魔女已搬起胡不愁的身子,铃儿与殊儿方才眼见她们奇诡之武功,虽知单凭自己两人之力,绝然无法援救,但却也万万不能眼见胡不愁被抛人海里,两人身形齐展,挡住窗口,铃儿惊呼道:他……他既非与那些黑衣人一同来的,又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性命?金河王道:天下的男人,俱都该死,知道么?闪开!铃儿又惊又忽,大声道:如此说来,你莫非要天下男人都死光死绝,就只剩下你一个才对心思?金河王冷冷道:正是如此,只因……

    水天姬缓缓接口道;只因天下的男人若是俱都死光死绝,就没有人会觉得他比别的男人矮了。金河王放声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倒知我心意。此人脾气之古怪,端的天下少有,不该怒时,他偏要大怒。此刻水天姬如此讥骂于他,他反而没有丝毫脾气、水天姬道:但你老人家若将此人杀了,我妈妈定必要不高兴了,那时她若完全不理你了,别人可是没有法子。金河王竟自呆了一呆,道:真的么?水天姬道:谁敢骗你老人家!

    金河王又自呆了半晌,突然顿足捶胸,暴跳如雷,将船舱踢得降降作响,少女们见他如此大怒,都不禁骇呆了,只当胡不愁此番必无生理。哪知金河王跳了一阵,竞只是大呼道:放这臭小子下来,抛到后面去,莫让老夫再见着他黄金魔女手臂一荡,果然将胡不愁抛到舱后。

    过了半晌,铃儿方自定过神来,缓步走出,敛袄道:前辈救了贱妄们之大难,贱妄亦不知该如何损答?金河王道:不错,老夫救了你们性命,你们自该好生报答才是。该如何报答,你们自己说吧?铃几沉吟了半晌,道:侯爷也曾留下些金银珍宝……金河王大笑道:金银珍宝?谁要你的金银珍宝?谁不知道西方黄金宫富甲天下,老夫难道还会是贪图金银而来的么?铃儿怔了一怔,面上又自变了颜色,偷偷瞧了那些黄金魔女一朋,额声道:那……是为何而来的?金河王笑道:你也不必怕老夫将你们带定,老夫虽然好色,但别人的侍妾,老夫还不屑一顾!铃儿这才松了口气,道:不知前辈有何盼咐?金河王笑声突顿,面色一沉,厉声道:老夫此来,为的只是要查听一个人的下落。此人与老夫很深如海,势不两立,老夫若不将他下落寻出,活生生杀死,一辈子也休想活得舒服!他语声中怨毒之深,当真令人闻之胆寒、铃儿颤声道:不……不知此人是谁?

    金河王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道:他便是紫衣侯的臭师兄,被老夫骇得缩头乌龟般躲起,天下唯有紫衣侯知他下落。铃儿心念数转,道:但前辈却来迟了,我家侯爷已……金河王怪笑道:你当老夫不知他已死了么?老夫就是因为他死了,才自来的。你可知道老夫等着他死,已足足等了十余年,始终没有机会,一听到他与人比剑,才赶了出来,一心要他死在别人剑下铃儿道:但侯爷一死,便没有人再知道他师兄的下落……金河王哈哈笑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会被你骗倒?紫衣侯与他之关系非同小可?紫衣侯一死,岂会没有些后事交托于他?尤其那白衣人七年后还要再来,紫衣人怎会不令人去求他指点武功?铃儿面目变色,颤声道:但……但……金河王大喝一声,道:但什么?你们快些说出那厮的下落,便也罢了,否则老夫的手段如何,你们不妨先闭起眼睛想想。铃儿纵是口才灵便,此刻却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金河王寻了张交椅,跳上去盘膝坐下,挥手向魔女们道:唱个小调,要唱的不长不短,教人听来高兴的!黄金魔女们娇声应了,她们的语声虽也十分娇柔,但却也是冷冰冰,全无半分温柔之意。

    金河王道:她们唱完,你们若是还未答复,老夫就要你们的好看!闭上眼睛,养起神来。只听黄金魔女中已有一人漫声歌道:

    无上瑶池落凡尘,化做西方黄金宫,黄金为校玉作阶,珠光宝气照千重,酒池肉林珍蹬昧,妙舞绝色胜天堂……那冷冷冰冰的语声唱起歌来,竟是委婉动听已极,唱的虽非淫靡之音,但却自有一种妖媚之意,令人听来心族播摇,难以自主,只是铃儿此时忧心钟仲,纵是仙乐,也听不进耳里。水天姬突然道:求求你,莫要唱了好么?金河王霍然张目,怒道:谁说的?

    水天姬道:你老人家就是要她们唱上三日三夜,唱完了别人还是不会说出一个字,这又何苦?金河王凌空一个翻身,跳下交椅,朝指大骂道:臭丫头,你明明是我五行神宫的子女,为何却帮外人说起话来?水天姬嫣然笑道:我可不是帮外人说话,只不过是说出事实来而已,莫非你老人家愿意我骗你不成?金河王微一挥手,歌声虽然而止,他双目狠狠瞪着铃几与珠儿,足足瞪了半盏茶时分,突然大喝道:你说不说?铃儿与珠儿紧紧闭着嘴,果然连一字都不再说了。水天姬笑道:我说的可没错吧?金河王暴跳如雷,他骂得越凶,铃儿嘴闭得更紧。

    水天姬身子斜斜倚着墙,悠悠道:依我良言相劝,你老人家不女口回去吧,免得在这儿空着急,急坏了身子。金河王呆了半晌,竞又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老夫倒要瞧你们说不说!反手自怀中取出一圈金线。

    这金线看来最少也有数文长短,但细如柔丝,似是女子们绣花用的,谁也不知道金河王要用它来作什么?

    只有水天姬面上却变了颜色,但见金河王手一抖,那盘成一团的金线,骤然展开,痰伸而出。

    那细如柔丝的金线,竞被他生生抖得笔直。

    金河王碟碟怪笑道:看你说不说?手腕一抖,金线就如鞭子般抽了下去,抽在那些少女们身上。

    金线长达数丈,由第-个到最后一个谁也没有逃脱,别人只当这柔丝股金线纵然她在身上,也未见多么疼痛、哪知金线落下,竟比蟒鞭还要厉害,只听那尖锐的破空声,嘶嘶不绝,两三鞭她过后,少女们身全衣衫已片片粉碎,雪白的肌肤上,生生被抽得多了三条血印,可怜她们穴道被制,连惨呼都叫不出,但面上那惊怖与痛苦之色,却真教铁石人见了也要痛心。

    铃儿与珠儿惊呼一声,扑了过去,伸手去抓金丝,那金线却宛如活的一般,一曲一扣,嘶地竞捆到她两人身上、铃儿与珠儿身子一颤,但觉金丝落处,那滋昧竞有如烧红了的烙铁烙在身上一般,叫你一直疼到心底。

    金河王哈哈笑道:说不说?说不说?他见了别人受苦,神情委实得意己极,手腕震动,又是一鞭落了下来。

    铃儿与珠儿存心与他拼了,身子持处,便要扑上。

    突然一声大喝:住手!我说了!

    金河王大笑道:好!好!终是有人说的。手腕一挫,嗖的一声,几丈长的金线,蛇一般缩回,盘做一圈。

    只见一个大眼睛,高鼻梁的小孩子,自角落里爬起,慢腾腾走了出来,正是方宝几,他不知何时已醒过来了?

    金河王皱了皱眉,道:就是你这小鬼?你知道什么?铃儿与珠儿却大喝道:宝儿,你说不得!

    金河王还不信这孩子会知道什么,听了这句话,方自大喜。因为这孩子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铃儿怎会如此着急?当下身子一掠,掠到宝儿身旁,笑道:

    乖孩子,快说,爷爷给你买糖吃!伸出于想要去摸宝儿头发,怎奈他生得比宝儿还要矮上一截,哪里摸得着?方宝儿眼睛一瞪,道:你是谁的爷爷?金河王怔了一怔,大笑道:好,好,我是别人的爷爷。方宝儿嘻嘻一笑,道:长胡子的小弟,这才乖,大哥给你买糖吃。金河王又自一怔,似是勃然大怒,却又不能发作,只得不停的摸胡子,那神情当真尴尬巳极。铃儿与珠儿如非心事重重,此刻早已笑出声来。

    方宝儿接口道:紫衣侯死后,曾留下一封密柬,写着他师兄的藏身处。那密柬此刻在谁那里,你可想知道?金河王大喜道:想,想极了,快说!快说!方宝儿道:对大哥说话,怎能如此无礼?

    金河王干咳几声,暗骂道:小畜生,等你说出来,老夫不撕碎了你?但宝儿未说出来前,要他叫祖宗看来他也一样会叫的。当下一阵干笑,抱拳道:大哥,就请你快些说吧!水天姬格格娇笑,拍手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长胡子的老公公,赶着孩子叫大哥。铃儿与琛儿再也忍不住噗吃一笑,但这一声笑过,想起种种忧烦愁苦之事,泪珠又几乎要夺眶而出。

    方宝儿道:你要大哥说出,那也容易,但这些少女与你无冤无仇,你不如先将她们放走吧!金河王牙齿咬得咬咬作响,口中却干笑道:容易容易……挥手道:解开她们的穴道,放她们走吧!要知他不惜一切,也要寻着紫衣侯师兄之隐处,别的事什么都可放到一旁,否则以他身份,那大哥两字怎会叫得出口?

    黄金魔女动作迅速,片刻间,便将少女们穴道完全解开。

    这些少女们,昔日虽然尊贵,此刻却已如伶订的落花,一个个衣衫破碎,花容无色,满带伤痕的娇躯,似已站立不稳,柔弱的双手,拉着破碎的衣衫,遮掩着身子,带泪的目光,乞怜地望着铃儿和珠儿。

    铃儿与珠儿又何尝不是泪流满面?

    她们瞧见此刻的愁苦,想起昔日的荣华,哪里还忍再瞧第二眼?情不自紧,一齐垂下了头,颤声道:你们走吧!方宝儿眼睛也不忍去瞧她们,只是大声道:角落里的箱子,本属她们之物,也让她们带去如何?金河王道:容易容易……挥手间黄金魔女们已将箱子送到少女们身畔,箱子里自是紫衣侯留下的珍宝。

    少女们逡巡颤抖在穿窗而入的晚风中,虽不愿走,又不敢不走,只因她们终究是柔弱的女子,而非倔强的铁汉,只因她们实是吃过了苫,也受够了任何女子都不敢再受的折磨与羞辱。

    金河王大喝一声,怒骂道:臭丫头,还不走?等什么?可是等着要再尝尝老夫的鞭子么?少女们身子一颤,齐地跪倒在地,跪倒在铃儿与珠儿面前,流泪道:妹子们对……对不起侯爷……铃儿道:侯……侯爷不……不会怪你们的,快……快走吧!水天姬道:对,侯爷本就要你们走的,挟,快,再迟就来不及了。将箱子塞入少女们手里,扶起了她们身子。

    金河王更是连连顿足,连连喝骂……

    少女们终于走出了舱门,每个人临去时,都情不自禁,回头瞧了方宝儿一眼,虽只匆匆一瞥,但那目光中的悲痛与感激,却已足够令方宝儿永生难忘。

    夜更深,浓云沉重,掩去了星光。

    十几条短小的金色人影,提着孔明灯,或站或坐,攀附在船舱四面的桅杆横梁上,强烈的孔明灯光,自窗口笔直射入舱中,这些金色人影看来似乎都和金河王生得一般模样,但仔细一瞧,才知道他们不过是十几条遍体生着金毛的灵猴,已被金河王训练得颇通人意。

    船舷旁海水中有十余条轻巧的皮筏,想必是金河王与他的黄金魔女们自岸边乘来的,皮筏轻巧,是以湖水无声。

    少女们放下小舟,轻暖着去了,晚风中犹残留著她们悲痛的哭声,似是暮春杜鹃之蹄血。

    金河王早已等不及了,此刻冲着方宝儿哈哈一笑,道:那密柬在谁身上,老兄此……方宝儿道:在我身上!

    金河王征了一征,道:在……在你身上,拿来!方宝儿双目凝注着他,目光中的神情极是奇特,似是讥嘲,又似得意,口中缓缓道:你拿不走的。金河王狞笑道:小畜生,你可是也要尝尝滋味?方宝儿微微笑道:你这金猴子,你不妨杀了我,吃了我,切碎我,烧了我,但却拿不走那张纸,只因那张纸方才已被我吃下肚子里去了……铃儿与珠儿又惊又喜,又是伤感,目中又自泪下,这眼泪却是为方宝儿流的,谁也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竞有如此心肠,如此大胆。

    金河王如被雷击,呆呆地愕了半晌,突然大喝-声:小畜生,我剖开你肚子!一把抓了过去。他身形虽小,但这一抓竞将方宝儿举了起来。

    方宝儿早已抱定必死之心,面上不但全无惊怖之色,反而仍然带着微笑,只是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铃儿颤声道:宝儿,莫怕,你死了我随着你……珠儿道:我……我也……放声大哭,话也说不下去……突听水天姬大喝道: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