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我心底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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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章

    陆宇翎平时不住在舅舅家, 自己一个人住在她妈给他留下的那栋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舅舅家住上几天。倒不是说舅舅不愿意让他回家住,而是他自己不想去,因为他还是没办法原谅姥姥姥爷,所以便以自己家离学校近为由拒绝去那里住。

    姥姥姥爷现在年纪大了, 和舅舅舅妈住在一起。老两口现在对他不薄,对他呵护备至,一口一个“翎子”地喊着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最先想着他,给他买东西也是紧着最好的来, 但是这是在他妈死后, 他妈还没死的时候, 他们压根不让他们母子两个进门, 甚至都不愿意看他们一眼, 把他们两个当耻辱。

    陆宇翎仍然记得十一年前的那个春节, 大年初二, 下着大雪, 从天而降的雪花厚重的似是鹅毛。

    那年他七岁。

    大雪接连不断的下了一天一夜,西辅市的大街小巷上都被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盖。

    初二的清晨,妈妈带着他去看姥姥姥爷,一出门他就被眼前的冰天雪地吸引了,总是想去打雪球, 甚至想扑进雪地里打个滚,但是妈妈不让, 一但他有任何调皮捣蛋的倾向,妈妈就会紧紧扯住他小手,不由分说地拖着他朝前走。

    其实他从有记忆起就不喜欢姥姥姥爷,因为姥姥姥爷很凶,看见他就瞪眼睛发脾气,好像他是个坏孩子一样,但他一点也不坏,期末还得了三好学生的奖状,然而姥姥姥爷还是讨厌他,所以他压根不想去给姥姥姥爷拜年,他宁可去找李叔叔,李叔叔对他可好了,每次来看他的时候都会给他带来好多好多玩具和零食。

    “妈妈,我不想去找姥姥姥爷。”他手上戴着蓝色的羽绒手套,上面还印着唐老鸭的图案,是李叔叔在美国迪士尼给他买的,他很喜欢这双手套,又好看又暖和。为了挣脱妈妈的大手,他用力的将自己的小手朝手套外缩,“反正姥姥姥爷也不喜欢我。”

    “胡说八道!”妈妈再次握紧了他的手,令他没办法挣脱,扭头瞪着他说道,“姥姥姥爷怎么会不喜欢你?”

    陆宇翎理直气壮:“他们就是不喜欢我,他们也不喜欢你,每次都骂你丢人现眼。”

    当时他才七岁,压根不懂丢人现眼的真正含义,只会鹦鹉学舌,把姥姥姥爷骂他妈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年幼的他也未能捕捉到当时妈妈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深刻伤痛,像是被一把刀猝不及防的捅到了心脏。

    妈妈僵在了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温和而又不失严肃地说道:“宇翎,你不可以这么说姥姥姥爷,姥姥姥爷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不喜欢妈妈,是妈妈犯了错误,所以他们生气了。”

    陆宇翎追问:“你犯了什么错?”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但是妈妈从来没告诉过他答案,只会跟他说:“等你长大了才能告诉你。”

    这次也是一样。

    听完妈妈的回答后,小男孩长叹了口气,紧接着就变成了垂头丧气,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妈妈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今天必须要去见姥姥姥爷,可是他真的不想见他们。

    出门前,妈妈怕他着凉,不仅让他穿了秋衣毛衣和厚厚的羽绒服,还让他带上了手套围巾和帽子,好端端一个精致的小人儿就这么被裹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球,再配上他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简直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妈妈看见儿子这小样就想笑:“又不高兴啦?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男子汉不能随便闹脾气,不然就成小姑娘了,一点也不帅,以后会娶不到老婆的,你要打光棍了。”

    陆宇翎却非常有底气的反驳他妈:“不会的,李叔叔说了,以后要把他女儿嫁给我,所以我不会打光棍的。”

    有次李叔叔去他家,他调皮捣蛋把冰箱里所有的鸡蛋全部敲碎了,被他妈抓包了,预感要挨揍,于是嗷嗷着躲到了李叔叔的身后,虽然是干哭不落泪,但演技到位、情绪饱满,还趁乱用手从嘴里沾了点口水涂在了脸上,看起来比真哭还真,所以李叔叔还是替他拦下了他妈的一顿揍。

    他妈想打人却打不着,气得不行,瞪着躲在李叔叔身后的他训道:“就你这样的,又调皮又捣蛋,还动不动就哭,跟小姑娘一样,以后能娶到老婆么?”

    李叔叔为了缓解气氛,就笑呵呵地回了句:“没事没事,娶不到把我闺女嫁给他。”

    就这样,当时仅六岁的陆宇翎就把这话记在了心上。

    妈妈听儿子这么说之后直接笑出声了:“哈哈哈哈,这话要让李叔叔听见真的会打你哦。”这么小就开始惦记人家姑娘,估计打得还不会轻。

    七岁的小男孩困惑了:“可是李叔叔就是这么说的。”

    妈妈回道:“那是人家跟你客气,你还当真了。”

    陆宇翎回:“为什么不当真?李叔叔骗人么?老师说骗人不是好孩子。”

    妈妈还在笑:“你都没见过人家就要娶人家?万一人家不愿意嫁给你呢?”

    陆宇翎不服气:“哇,我这么帅怎么她可能不嫁给我?”

    妈妈简直无语:“哎呦,你怎么这么自恋?”

    陆宇翎:“我没有自恋,我们班好多女生都说我帅,她们都可喜欢我了。”

    妈妈忽然有了点八卦的心,忽悠着问道:“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小女生?”

    陆宇翎摇头:“没有,我不喜欢她们,她们都不漂亮,漂亮的学习又不好。”

    合着还非要是又漂亮学习又好的?小子你眼光不低啊!妈妈又气又笑:“你标准要是一直这么高,以后肯定娶不到老婆。”

    陆宇翎:“怎么可能?李叔叔都说了要把他女儿嫁给我。”

    妈妈继续无语:“那万一李叔叔的女儿不漂亮,或者学习不好呢?”

    陆宇翎:“不会的,我问过李叔叔,李叔叔说他女儿特别漂亮,还说她学习特别好。”最后又补充了句,“比我学习还好。”这语气,可以说是相当满意了。

    该打听的你都打听完了,你妈还能说啥?妈妈只能回道:“行吧,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你的帅气和成绩,免得人家以后看不上你。”

    陆宇翎听后重重点头:“好!”

    妈妈叹了口气――还敢回答好?真是不怕李叔叔揍你。

    说话间,母子俩走到了公交车站。

    大雪围城,路滑难走,母子俩站在公交站牌旁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等来一趟开往姥姥姥爷家的公交车,上车的时候,陆宇翎的小脚都要被冻僵了。

    因为下雪,平时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耽误成了两个小时,十几年前的西辅公交系统还不发达,公交车也很老旧,再加上天寒地冻,跑起来摇摇晃晃的,陆宇翎上车后没多久就依在妈妈怀里睡着了,等妈妈把他喊醒的时候,他的小脸蛋都已经睡红了。

    睡眼惺忪的被他妈拉下车,冷风一吹,他瞬间就被冻醒了,还打了个哆嗦,那一刻他更加不愿意去见姥姥姥爷了,在家睡觉多好呀,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冷的天去见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人呢?

    七岁的他不明白。

    又踩着雪地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姥姥和姥爷家大门口。

    那个时候姥姥和姥爷还没和舅舅舅妈住在一起,单独住在一栋带院子的小别墅里,别墅坐落在一条悠长的巷子中。

    别墅的院门是铁艺栏杆,姥爷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一到夏天便枝繁叶茂,但现在是深冬,还是大雪,别墅前的院子不可幸免的被白花花的大雪覆盖了,仅留下两条被清扫出的人行道和车道。

    妈妈一手牵着他,一手拎着给姥姥姥爷带得新年礼物,走到别墅门前后,她松开了他的手,然后摁响了铁艺门旁的门铃。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出来开门。

    妈妈又摁了一遍,等待许久后,还是没有动静。

    陆宇翎有点不耐烦了,伸手扯住了妈妈的衣角:“妈妈,姥姥姥爷家没人,我们走吧,走吧。”

    妈妈还是不死心,又摁了一遍门铃。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或许是屋内的人被骚扰烦了,别墅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紧接着,一位身穿红色坎肩的中年妇女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来者后,长叹了口气,快步朝着铁艺门走了过来。

    陆宇翎认识她,她是王阿姨,是姥姥姥爷家的保姆。

    在他的印象里,王阿姨是个好人,很温柔,不像姥姥姥爷那么凶,所以看到王阿姨后他开心又有礼貌地对她喊了声:“王阿姨新年快乐!”

    “诶、诶新年快乐!”小小的他并未看出来,王阿姨脸上的笑容很勉强,似乎是在被什么事情为难着。

    等她走到铁艺门旁,却没给她们母子开门,而是再次长叹了口气,隔着铁栏杆,为难又无奈地看着门外带着孩子的那位妈妈:“小姐,老爷和夫人还是、还是……”她搜肠刮肚地还是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没那么伤人的词汇,“还是那样,人年纪大了,脾气倔。”

    言外之意就是,还是不让给你开门。

    妈妈早已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叹了口气,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从栏杆缝里塞了进去:“这是给我爸的护膝,他老寒腿,这种天肯定要犯病,还有给我妈的毛衣和围巾,都是我亲手织的,你帮我给他们吧。”

    王阿姨犹疑了一下,似乎已经料到了不久后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接了,并好心说了句:“快走吧,孩子脸都冻红了。”

    妈妈笑了一下:“王姐,谢谢你。”

    “也没什么好谢的。”王阿姨拎着东西回屋前,又提醒了她句,“快走吧,这么冷的天,别把孩子冻坏了。”

    妈妈点了点头,却没动,她还在期待着什么。

    王姐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拎着东西离开了。

    她进屋后又把房门关上了,但是妈妈还是没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伸着脖子朝院子里看,眼中带着些许忐忑,又带着些许期待。

    陆宇翎并不知道妈妈在期待什么,只想赶紧回家,再次扯住了妈妈的衣角:“妈妈,回家吧,我想回家。”

    妈妈安抚道:“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等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打开了,这回来开门的是姥爷,妈妈的眼中闪烁起了亮光,身体前倾,几乎贴在了铁门上,急切又激动地喊了声:“爸!”

    看到姥爷后,一直吵着闹着要回家的小男孩也不闹了,他有点害怕姥爷,因为姥爷很凶,总是很凶。

    老人打开了房门,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听到了一声“爸”,但是却丝毫没有喜悦,神色硬冷如同这冰天雪地,甚至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他走出门后,抬起胳膊直接将刚才王阿姨拿进去的东西扔了出去,面色铁青地瞪着铁艺门外的母子,好像来的人不是女儿和外孙,而是仇人,怒不可遏地冲着她们母子咆哮了起来:“给我滚!丢人现眼的东西!带着你的野种滚!”

    妈妈像是被冰封了一样,僵在了原地,紧接着,她的眼圈红了,眼泪滚滚流出了眼眶。

    大年初二,她站在自己门口,哭得泣不成声。

    陆宇翎看到妈妈哭了,小小男子汉瞬间爆发出了怒火,立即蹲下身体从地上捧了一大团血,压起了一个大雪球,用力朝着门内的姥爷砸了过去:“大坏蛋!你欺负我妈!你就是个大坏蛋!我砸死你!”

    孩子力气小,雪球压根飞不了那么远,最终落在了距离铁门不远处的地面上,“扑”的一声,碎成了一片。

    小男孩锲而不舍地又从地上捧起了一团雪压成了雪球,再次用力朝着门内砸了过去:“让你欺负我妈!砸死你!大坏蛋!大坏蛋!”

    雪球再一次的碎在了地上。

    姥爷站在屋门口,红着双眼看着门外的母子,他在深呼吸,似乎是在压制情绪,又像是在聚集力量,最后再次咆哮了句:“滚!我没生过你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和你的野种!”言毕,老人转身,快步走回了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雪花纷飞,万籁俱寂,陆宇翎只能听到妈妈啜泣的声音。

    他不再怒骂姥爷大坏蛋了,而是扯住了妈妈的衣角,半是害怕半是哀求地说道:“妈妈你别哭了。”

    他的世界只有妈妈,妈妈对他来说就是一座无坚不摧的大山,现在妈妈却哭得这么伤心,小小的他很慌乱。

    妈妈感知到了儿子的惶恐,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下了自己的崩溃情绪,而后她牵起了儿子的手,对儿子挤出了一个还带着眼泪的微笑,囔着鼻子说道:“好,不哭了,我们回家。”

    终于可以回家了,小男孩长舒了口气。

    在回家的路上,陆宇翎好奇地问了妈妈一句:“妈妈,什么是野种?姥爷是在说我么?”这是刚才姥爷吼出来的话,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妈妈神色惊慌,用力摇头,急切否认:“不是说你,你不是!”

    小男孩又问:“那姥爷是在说谁?”

    妈妈拼命掩饰道:“你听错了,姥爷没说野种,姥爷说的是毛衣,他不喜欢那件毛衣,所以他把它扔出来了。”

    可我明明听的是野种。

    陆宇翎很困惑,可是既然妈妈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相信妈妈。

    后来他们回了家,妈妈给他做了一顿好吃的,有可乐鸡翅、有红烧肉、还有豆腐炒青菜,都是他最爱吃的菜,还破天荒地允许他吃饭的时候喝可乐。

    在饭桌上,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对妈妈说了句:“妈妈,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不去看姥姥姥爷了,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好凶,还总是欺负你。”

    “他们没欺负我。”妈妈回道,“是妈妈做了让他们很生气的事情。”

    小男孩的嘴巴油油的,小手拿着筷子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妈妈还是那个答案:“不可以告诉你。”

    小男孩叹了口气,似乎非常失望:“好吧。”紧接着他又说了句,“那李叔叔什么时候来看我?”他很想李叔叔,语气中也带着难掩的期待。

    妈妈笑了:“过几天,李叔叔也要过年啊。”

    谁知小男孩又叹了口气,用另外一只没拿筷子的小手托着腮帮子,忧伤又惆怅地说:“为什么李叔叔不是我爸爸?”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爸爸到底是谁,但是妈妈不告诉他。

    如果李叔叔是他的爸爸就好了。

    妈妈笑着回:“李叔叔要是你爸爸,你还怎么娶老婆?”

    经妈妈这么一提点,陆宇翎瞬间恢复了活力:“对哦,我不可以娶自己的妹妹,所以李叔叔不能是我爸爸,不然我就没老婆啦!”

    妈妈心想:“这话不能让李叔叔听见,他会揍你。”

    陆宇翎继续说道:“妈妈,等我娶了老婆我肯定不会忘记你,每年过年我都会让我老婆给你做好吃的,就像你现在给我做好吃的一样,才不会像姥姥姥爷样惹你哭。”

    妈妈听到这话后特别感动,眼眶还有几分热:“你舍得让你老婆下厨房呀?老婆是用来疼得,不是用来做饭的。”

    陆宇翎很受教:“那好吧,我不让我老婆做饭了,我给你们做饭,你在家吃饭,再也不去姥姥姥爷家了好不好?”

    妈妈笑着回,语气中又带着些憧憬:“行,等你娶老婆了,妈妈就再也不去姥姥姥爷家过年了,只陪你们过年。”

    陆宇翎很开心,用力点头,小奶音脆生生地回:“好!”

    然而妈妈却没能看到这一天。

    往后每年初二,她依旧会锲而不舍地带着儿子去看父母,然而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东西被扔出来,被父母骂丢人现眼的东西,让她带着野种滚蛋。

    小时候的陆宇翎不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长大后,他就知道了,他也知道了妈妈为什么会被姥姥姥爷扫地出门――因为生了他,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虽然妈妈对那个男人只字不提,但陆宇翎有预感,她一定知道,只不过是不说而已。

    她在自己的心里挖了个深坑,将那个男人埋了进去。

    十二岁那年,妈妈忽然在家里晕倒了,他放学回家后才发现,立即打了120,紧接着他又给舅舅打了电话――如果李叔叔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先给李叔叔打电话,但是李叔叔不在了,他在两年前出了车祸。

    得知李叔叔去世那天,妈妈哭了很久,他也哭肿了眼,从小到大,除了舅舅,只有李叔叔对他最好。

    当天晚上,妈妈买了香烛纸钱,拎着他去了家附近的路口,给李叔叔祭奠烧纸,还让他朝北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他问妈妈为什么不直接去参加李叔叔的葬礼?

    妈妈没多说什么,只回了简短的五个字:“不想惹麻烦。”她不想见到某个人,或者说,某些人。

    他不明白妈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反正也问不出来什么,妈妈的秘密有很多,谁都撬不开她的嘴。

    李叔叔走后,母子俩的亲人只剩下了舅舅。

    那天救护车来了之后把妈妈拉走了,舅舅很快也赶到了医院。

    后来,妈妈被确诊了急性白血病,但是大人们都没告诉他,他只记得姥姥姥爷破天荒地来了医院,破天荒地没对妈妈发火,姥姥还坐在妈妈的病床边哭了很久。

    舅舅告诉他,只要好好学习,每回考试都拿奖状,妈妈就会高兴,一高兴,她的病就好了。

    他信了舅舅的话,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舅舅在骗他。

    妈妈走了之后,姥姥姥爷开始拼命对他好,似乎是想把这么多年欠女儿的情加倍还给他,后来他叛逆,打架,不学好,姥姥姥爷知道后也不谴责批评他,反而一直护着他、惯着他,舅舅有时候被他气得直想轮棍子揍他,但是姥姥姥爷却拼了命的挡在他身前,好像在保护什么稀世珍宝。

    呵,有屁用,早他妈干嘛去了。

    他不接受。

    他还是无法原谅当年他们那样冷酷无情的对他妈,所以一直没搬过去和他们住在一起,而是自己一个人住,只在假期的时候回家――这是舅舅要求的。

    这栋两室一厅的房子也是李叔叔出钱给他们母子买的,为了能让他有户口上学。

    五岁之前,妈妈和他并不在西辅居住,五岁之后才妈妈才带着他回来。

    姥姥姥爷不让他们回家,舅舅虽然心疼她们,但是舅舅当时的处境也很窘迫,他的公司濒临破产,仇家追债,自己还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他们母子?

    所以刚回西辅的时候,母子两个依旧是孤立无援,幸好他们遇到了李叔叔。

    那年他们是在一个西餐厅里遇到的李叔叔,那次也是他和李叔叔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