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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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庚鸣 仗蛇欺人

    惊蛰

    怀愫/文

    谢玄将他翻过来, 探了探鼻息,人还有气。

    药篓散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被掏得一干二净,显然是他孤身一人入山,挖到了纸卷上的草药, 却被奉天观的人夺走了。

    黄色粉沫被林中的风给吹散, 谢玄将人扶到树边,往这人脸上喷了些水,这人却还紧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小小伸手摘下一片沾了黄粉的叶片,卷起来叠着, 塞进包里。

    谢玄握着小小的手:“咱们走。”

    “不管他了么?”

    谢玄摇头:“奉天观只想要药材, 并不想害人性命, 他三五成群,趁他不备,就算不杀他, 也能伤了他,可只用药粉迷晕他, 显是不想伤人。”

    小小从袖中拿出纸卷, 摊开说道:“我与师兄的纸条上,就只有一种七叶一枝花相同。”

    谢玄翻着这人的衣裳, 从衣襟中翻出了签条, 上面罗列的数种药材,也有七叶一枝花, 看来所有人都必须到山中来采这味药材。

    谢玄又将纸卷塞了回去,砍掉树前一片长草,让他躺得更显眼些,这里还不是林间最深处,很快就会有采药的紫微宫人发现他。

    谢玄带着小小往林中去,走得越久,打斗的痕迹就越是多。

    奉天观的人不管挖不挖得到药材,只要伏击了紫微宫的人,就等于淘汰了对手。

    谢玄眯眼望向四周浓荫幽林,安慰小小道:“不怕,上回我就没打痛快,他们若是真的敢来,倒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

    小小扣住一枚银叶,谢玄手握长剑,连豆豆都从竹篓中抬起头来,小脑袋时不时探望林间,蛇信微吐,预备好了若是有人来抢东西,就狠狠咬他们一口。

    可一路上都未见到奉天观的人,反而遇上了紫微宫的人。

    紫微宫人原来都是单独参赛,此时也结伴而行,其中一个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同门,双方打一照面,那几人就按住长剑,凝步不发。

    先是扫过谢玄和小小的药篓,见他们篓中并无七叶一枝花,这才松一口气,剑尖往下:“谢师叔,桑师姑,可曾遇上奉天观的人?”

    谢玄摇摇头:“不曾。”

    “他们必是看谢师叔武艺高强,才不敢招惹的。”其中一个忿忿难平,“大家各凭本事,曾师弟的药篓都被抢了,人也被打伤了。”

    等紫微宫的人发现,已然着了奉天观的道,谁能料到奉天观竟然这样不要脸,找不到药就干脆明抢。

    “咱们有十几人上山,如今就只作下几个人了。”

    奉天观有备而来,他们防不胜防,只能在山间找同门结伴而行,一人找药,一人把守,可到现在也没找齐七叶一枝花。

    药田药材成熟,是因光照水源合适,而山中草药要找已经成熟的,并没有那么容易,那个姓曾的门人,就因为找到一株,被奉天观盯住,这才受了伤。

    谢玄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来便罢了,若是来了,想走也没这么容易。”

    平日里紫微宫的门人与谢玄小小格格不入,此时又生出敌忾之心来,抱拳道:“奉天观如此卑鄙,咱们不如也结伴而行,虽不抢他们的,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抢了去。”

    这是想邀谢玄小小同行,谢玄扫了扫这几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狼狈,这是想让他出头挡煞,他与小小有大事要谋,奉天观与紫微宫,打得越是热闹,越是有利。

    当下也不拒绝,点一点身后树林:“那儿倒着一个,也不知是谁,我与师妹还未能找到七叶一枝花,想进到林中去。”

    那便是不能一起走了,打头那人也听出了谢玄的意思,料想他们这许多人,总不至于再被奉天观的欺负,跟谢玄辞别:“谢师叔桑师姑小心保重。”

    他们本来也只找到两枝,若是谢玄出力,就得让给谢玄,不如自己跻身七星宴。

    一面走一面商量:“宋师兄出力最多,该是宋师兄的。”

    姓宋的道士便道:“这七叶一枝花是俞师弟得来的,该由俞师弟入选。”

    谢玄与小小把这些人远远抛在身后,越走越深。

    待到四下无人时,小小便松开谢玄的手,站到林木间,一点阳光透过叶脉投射在她脸上,她闭上眼睛,心中默默想着七叶一枝花的模样,一边放空神识。

    轻风拂过发梢,渐渐与这林间花鸟松风融为一体,四周皆暗,只眼前那一点碎光,铺成长路。

    小小迈出一步,谢玄紧跟在后,替她将身前的碎石扫开。

    小小每走一段都会停顿片刻,由得那光来指引她,越是走,林间枝桠越是低,圆石磊叠,粗枝上渐生青苔,显是到了个少有人进入的地方。

    小小脚步一停,睁开双目,对谢玄道:“师兄且住,我去一步便来。”

    矮身穿过树丛,拨开一片长草,下面正是两株七叶一枝花。

    这两株草药也不知在此生长了几年,七枚叶瓣,瓣瓣舒展,青翠欲滴。

    此时采摘还未到季节,并非药效最好的时候。

    小小并不直接摘下,从竹篓中拿出药锄,将周边泥土挖松,连根带土一并挖出来,用布巾包裹住草药。

    她捧着草药移到竹篓中,背着药篓出来,就见谢玄与五六个奉天观的人对峙。

    那几人看见小小篓中两株药草,眼前一亮。

    他们把能抢的抢了个遍,本不想惹上谢玄的,谁知谢玄竟这样好运,挖到两株年头最久的七叶一枝花,比他们挖到抢到的都要大上一倍。

    五人互换个眼色,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道:“师父可是交待过的。”

    洞灵道人说了,只要是紫微宫的,都可以伏击抢夺,只不能惹上谢玄。

    另一个手提药篓道:“咱们一共才只得了四株,哪够五个人分的,你既要让,你让了就是,倒还省了咱们的功夫。”

    那人自然不肯,不再说话,五人有志一同,缓步逼进谢玄。

    其中一个,脚步慢些,向小□□迫。

    想先拖住谢玄,先将药草抢来。

    他还未近前,豆豆便从竹篓中钻出,张大嘴巴嘶吼一声。

    那人见豆豆通体赤色,被吓得退了半步,四人中的一人喊道:“你这蠢材,它既是人养的,必是拨了毒牙没有毒性,还怕个甚。”

    豆豆一听,愈加恼怒,张嘴就要叫那人瞧瞧自己到底有没有牙。

    小小按按它的头,两只袖子一抖,从袖中抖出银叶,银叶瓣瓣飞在身侧,宛如林间蝴蝶环绕在小小身边。

    她青衣素裙微微飘动,银叶寒光闪成一片,不言不动,就将那人震摄在原地,就怕小小银叶齐发,万叶穿身。

    谢玄长剑一挑,剑光连点,借势先刺一人,旋身再伤一人,眼看五人都在他剑下败走。

    其中一个拿出竹哨,吹了两声。

    谢玄以守势立剑,望向林间,耳廓轻动,听见有人从远处赶来。

    那几人知道打不过谢玄小小,便干脆召唤同门,奉天观几乎人人都有战力,十几人一同围攻,难道还会输了不成?

    谢玄退后一步,与小小并肩而立,一个长剑挡胸,一个银叶细颤。

    豆豆探出头来,伸长了蛇身,冲敌人嘶嘶两声。

    打头的那人嘿嘿一笑:“你们两个人,就算再加上一条蛇,也打不赢我们,不如乖乖交上草药,看在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谢玄生平最恨受人威胁,他冷哼一声:“作梦!”

    说话间,十几人已然近前,从四面八方向谢玄小小围拢,将他们团团围住,困在圆圈中心。

    两方汇合,互换眼色,这事既不能善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将他们留在这里,等紫微宫那帮子脓包找过来,他们只怕被野兽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谢玄四下一扫,轻声叮嘱小小:“我托你一把,你先跳到树上去。”

    小小点了点头,她拳脚功夫不行,但站在树上就能操控暗器帮助谢玄。

    两人都做好了要做场硬仗的准备,谁知那些人还不曾围上,豆豆便从竹篓中蹿出来,昂着脑袋“嘶嘶”两声。

    林风杀机一现,虫鸣鸟叫绝于耳畔,只有轻风拂过剑尖。

    豆豆一叫,林子里突然便热闹了起来,“沙沙”声由远及近,先时如微风穿林吹树,接着似大雨倾盆而下。

    谢玄闻见一股湿腥气,一把环住了小小的腰,将她抱紧,腾空而起,落在树梢。

    就在他们飞身站到树梢之际,林间四面黑潮滚滚,定睛一看,是一条条黑花蛇。

    因数量众多,看上去似林间潮水拍岩般汹涌而来,那“沙沙”声,便是蛇行过长草碎石发出的声响。

    方才还将谢玄小小团团围住的奉天观门人,一个个头皮炸开,他们哪里见过这许多的蛇,举剑乱斩,斩杀小蛇,惹怒了群蛇蛇王。

    它长嘴吐信,群蛇便扑围上去,它们并不咬人,纷纷张嘴吐出口中瘴气,那人还知道掩住口鼻,可没一会儿就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豆豆用尾巴尖儿碰碰谢玄,摇头晃脑,这些人在哪儿动手不好,偏偏在黑花蛇的老巢外动手。

    余下那些想突围逃跑,可走到哪里都有蛇,有几个爬到树上,可蛇也跟着游到树上,那人急中生智,喊道:“谢玄!你不叫这些蛇退走,你自己也走不成!”

    谢玄挑眉一笑:“谁说我走不成?”

    当着奉天观那群人的面,谢玄一脚踏碎树杆,树杆并未落地,反而浮空而起。

    谢玄小小并肩站在树杆上,树杆平稳滑过那几人面前,穿过树梢离开这片蛇潮。

    走的时候,豆豆还嗖一记冲那个说它没牙的人咧开了嘴巴,给他瞧了瞧嘴里两颗小尖牙。

    谢玄和小小是第一第二位交上药材的,道童细声问道:“是哪位第一?”

    谢玄点点小小:“她,她是第一。”

    道童满脸敬畏看向小小,她是道门大比中,头一位女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