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把那本《圣经》放在膝盖上，开口重复了一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屋内，长发的女人撑着伞，挡住了夕阳的余晖，“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们应该是见过的。

    所谓见过，是抱着某种目的找过她。

    ——有没有什么药吸血鬼吃了以后就不会产生对鲜血的渴望的？

    记忆，如同这即将消退的阳光，在黑暗完全到来之际，在脑海中变成更为艳丽的云霞。

    我一向迟钝，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

    我当时如此问她。

    她海藻般的长发滑落肩头，语气果断。

    ——没有。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至于为什么需要那种药物，我已经不太愿意想起了。

    一瞬间，混沌的脑袋就变得清明了。

    在血族，其实想要找到躲起来的吸血鬼是很简单的。

    吾界，他总是掌握了很多这种办法。

    “你明明就可以直接找到韩熙，你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洛子昀。”自然，吾界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你真的喜欢他啊？”

    我没回答吾界，却要求他帮我把韩熙找出来。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见面会。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我回答她。

    很久以前，不过也就几十年而已。

    生命若是无聊透顶，几十年也就是一天而已。

    “我以为你会找人来抓我。”韩熙回答道，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我不会做这种事情。这对我没意义。”我想要留在洛子昀身边，如果韩熙找到了，我似乎都失去了继续留下去的理由。

    如此，而已。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自私自利的。

    “我很好奇，那个文怡，到底是什么人。你既然敢一个人来，那么就说明，你对我提出的筹码很有兴趣。”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为什么执着于一个小女孩？”

    “我自然我有的道理。”

    夕阳洒落在座位上，染红了教堂的座位。吸血鬼面对耶稣坐着，似乎在嘲笑他的被束缚。

    我仿佛看见十字架上缠绕了一条黑蛇，吐着猩红的芯子，诱惑着虔诚的信徒。

    我猜文怡可能和K有关系，所以想要找到她。直接来找韩熙，这无疑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可我并不认为她真的伤的了我。

    韩熙沉默了。

    整点的钟声敲响，回荡在教堂内。

    “和我一样的人。”

    我刚要再开口问她，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扭头，一道强光忽然照向我。我挡住那一束光芒的片刻，另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我的喉咙处。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自投罗网。

    脖子上被扎入了冰凉的东西，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韩熙的声音由近及远，“比起你给的筹码，我对你更感兴趣。”

    这一次，不是梦了。

    我的的确确被关在了玻璃容器内，浑身无力。

    空荡的房间，像一个大箱子，除了一道门以外，就什么也没有。

    自己前一秒还在和韩熙说着话，后一秒就被她弄晕关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还真的想试验用的小白鼠一样。分明没有任何的意义却偏偏要把我放在容器内。

    “喂！”我喊了一声。

    这一次的戏码和在医院的时候遇到的一模一样，实在叫人难为情。

    在同一个地方死了两次，身为殿下的血族里面，估计也只有我了吧。

    我眨眨眼睛，期待那一扇门可以打开。

    果然，不到一会，韩熙就走了过来。

    穿着白大褂的药剂师却有一种外科医生的架势，让我诚惶诚恐。

    我弯曲着一条腿，把手搭在上面，“这就是你的答案？”

    屋子内的吊灯晃一下，光也就跟着晃了一下。

    我联系韩熙之后对她说，如果她把文怡现在真正的身份告诉我，我会帮她逃跑，并且给她足够的资金完成她的实验。什么都好，只要她需要。

    我以为，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韩熙笑了。大概在心底觉得我幼稚可笑。

    血族，和人类一样，也有古老祖先留下来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传说。

    其中，古老的记载叫做——红色天堂。

    所谓红色天堂，就是属于血族的天堂。

    据说，只要是遵照某种方法，就可以打开红色天堂，然后进入其中，就可以带回死去吸血鬼的灵魂，把他复活。

    抽干吸血鬼的血液，把尸体放在固定的地方。

    败落的树林，月下的湖泊，雨天的蔷薇花下，黄昏的十字架……

    这几天，那些尸体出现的地方一一和那个传说重叠了。

    我的导师伽，看的书比我吃的饭还多，难得联系我说，可以复习一下以前他的教诲了。

    于是给了我一本书。

    上面记载着这个传说，以及开启的方法。

    “可是那只是个可笑的传说，不可能成功的！”我毫不留情的打破的她美梦。

    如同面前突然碎裂的玻璃一样。

    碎玻璃溅到了她的脸上，划破了脸颊，但伤口随即又愈合了。

    我的眸孔变得血红的时候，就是我动用血族能力的时候。

    太久没有，就变得有些生疏。

    “你……”韩熙猛然朝后退去，“怎么还有力气……”

    “我一开始就说了，你要是想要实验的话，我可以帮你。你非得要死死抓住这个传说不放……是为什么？”我把脚下的玻璃猜的咯吱作响，有的碎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韩熙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懂什么！”她猛然站起身，不顾一切的推开我，然后朝着那扇门跑去。

    “砰”的一声，房间门被锁上了。

    没办法从里面打开，我就狠狠地踹了一脚，结果用力过猛，门飞了出去。

    接着，又是巨大的响声。

    走廊外，韩熙的不知所踪。

    韩熙以为她的药对我很有效果。

    可是她好像忘记了，我不是普通的吸血鬼。

    想必，这种药在普通吸血鬼身上极为适用吧。所以，她才会以为，对我也很有效果。

    既然如此，我就满足她的幻想好了。

    我站在走廊上，观察着，四周是毫无温度的灰白色，两边的房间门紧紧地关着。空气中有种奇怪的味道……类似于掺了酒精的血的味道，难以形容。

    我打开最靠近的一处，没发现韩熙。

    就在我打算打开另一间屋子的时候，有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找什么啊？”

    少年清朗的声音是三月的阳光。

    少年白皙的脖子上，有吸血鬼咬过的痕迹，鲜血残留在咬痕处。

    我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韩熙呢？”

    少年的脸有几分熟悉，大概是那一群失踪者名单里面的人吧。

    “你在找什么啊？”

    少年重复着这句话，随后笑了。

    几乎是一瞬间，我蹲下身躲过了背后的子弹，毫无预兆的，子弹打在了少年的胸膛。

    他不躲也不闪，就那样任由子弹射中。

    少年倒地后，那人也快速逃走。我上前掰开少年的嘴，看见了獠牙。

    等我在这个地方转悠了几圈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实验室，整个一停尸房。

    在不同的房间，都躺着一两具少年的尸体。

    掰开嘴巴一看，全都是长着獠牙的吸血鬼。

    作为一个吸血鬼，我真的有必要澄清一下，到目前为止，如果仅仅是靠着初拥把一个人类变成吸血鬼的话，数量上，这是不可能的。

    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说，把初拥当做吸血鬼‘繁衍’后代的一种方法，那么，数量庞大的人群变成吸血鬼，就相当要一只吸血鬼不断的进行“繁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谁，这都是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正是因为知道这种可能性，当我走过每一个房间的时候，头皮发麻的感觉就会更多一点。

    白布蒙着的一定是尸体。尸体一定是吸血鬼。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转身，就又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韩熙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可是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思索着，不经意间就打开了一间房门。

    一股奇怪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之前一直闻到的那种味道，一瞬间被放到无数倍，扑面而来。

    我被呛得咳嗦了好一会，等我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猛然发现——站不起来了。

    这一次，身体是真的毫无力气了。

    我试图站起身，身体却猛然朝前倾，立刻就倒在了地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踩在我的手上，不断的用力，“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

    太过于自以为是，总是容易惹出事端。

    我被带到实验室，绑在椅子上的前一秒钟还在想，下一次一定改。可是，当韩熙把某种液体从我脖子上注射进去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冰凉的液体进入身体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血液见渐渐的凝固。

    一点一点的，像结冰一样。

    当我意识到为什么会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种感觉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少年。

    抱着足球，在阳光下笑容灿烂的那个少年。

    也就是——第一个失踪者。

    我瞪大眼睛，想要说话，无奈被胶布封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滑稽又可怜。

    韩熙看着我，“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她冷笑着，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

    脸立刻就感受到了那种火辣辣的痛楚，吸血鬼的复原能力是很强，可并不代表着不会疼。

    “我差一点，就救活他了。你以为，真的是吾界找到我的吗？”韩熙瞪着我，又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