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界的家发生火灾已经是半夜的事情了。
雪还在继续。我从洛子昀口中得知那本诗集是孟栎的，于是就借过来看看。
坐在窗边，觉得屋子里太闷，就打开了窗户。
一开窗，雪花就飘到屋子里。
我抬眼一望，就看见吾界的别墅火光冲天。
尽管我以为那是一场烟火造就的幻觉，但那实在太过于真是了。
我立刻报了警。
消防队赶到的时候，屋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好在你及时发现。”一脸疲倦的消防员如此说道。
好在，里面没有人。
我在心底如此的祈祷着。
起火原因不明。有多处起火源头。
最严重的是卧室。所有卧室都烧得一点也不剩。
消防员如此解说道，安慰我，“并没有人员伤亡。”
不用说，我也知道，一般的起火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彻底。
我在被烧成废墟的土地上，根据记忆找到吾界房间大概的方位，想着能不能找到点什么东西。
烧焦的土地散发出浓烈的烟火气息。一低头，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黑黑的是原来是一把钥匙。
我捡了起来。
——这是哪个房间的钥匙吗？
我记得吾界屋子的钥匙，并没有类似的。
那是一把类似欧洲老式的那种钥匙。因为被大火烧过，上面似乎还有文字和图案什么的，有点模糊不清，我又不是这方面的行家。
可是我知道，吾界并没有这种古董钥匙。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不得已，我还是只能去问洛子昀。
刚好，他不是西方文学的老师吗，对这个应该挺熟悉的吧。
洛子昀扫过一眼，淡淡的开口，“钥匙啊。”
冷风吹过，我的心凉了半截。
“侦探先生，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的？”
洛子昀抿了抿嘴，露出有些无辜的神情，“我没有开玩笑。”
“这就是中世纪很常见的wardedlock（转锁）的钥匙吧。”孟栎拿着钥匙端详了很久，抱歉的笑了笑，“应该没什么意义吧。”
我没在洛子昀哪里得到答案，就转身去问了孟栎，其实我本来也没有指望能够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就是为了心安。
结果我问完孟栎之后，洛子昀就拉着我出了门。
“侦探先生，我听说路上的石头已经被清理了。你什么时候走啊？”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奈何他根本就不理我。
路不好走，我干脆停了下来。终于，他大概是发现没人跟上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我瞪着他，“我就看看，今天没有我你能不能走？”
洛子昀静静地看了我三秒钟，“和吾界有关的。”
他拿出了钥匙。
我一愣，赶紧摸一摸身上，发现钥匙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我追了上去，他立刻又转身向前走了。
“可以走了吗？”洛子昀答非所问。
我狂点头，“我的小心肝到哪我到哪。”
洛子昀大概是被我的话恶心到了吧，猛然停下脚步，“你好好说话。”
他真的容易脸红。慢慢的，脸上爬上一层绯红，像被牛奶冲淡的云霞，浅浅的。可是，当你以为你可以靠近他一点点的时候，下一秒，他就又恢复了正常，带着疏离礼貌的微笑，距离你十万八千里了。
我眯起眼睛，在找死的边缘发狂试探着，“我说的是钥匙。”
果然，一双丹凤眼倏地一下瞪大了，耳朵红的要滴出血来。
“到了！”他不再理会我说的俏皮话，硬生生吐出两个字。
面前那座教堂。
废弃的教堂。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明明是吸血鬼，来教堂的次数估计比基督教徒还要勤。
记得以前，我就经常和吾界来教堂捉迷藏。躲在十字架后面龇牙咧嘴吓唬神父。
那时候，我们把一大束玫瑰花剪下来，扯下花瓣，铺在十字架下，鲜艳的花瓣如流淌的鲜血般绮丽。这个时候，神父就会近乎崩溃的冲我们吼道，“滚出去！魔鬼！”
他拿着十字架往我们脸上戳，洒奇怪的水。
每一次，伽和我哥哥就会出现来道歉。
每一次，都是吾界被伽责骂。
“你多大了，还带着她一起疯？”
我躲在哥哥身后猛地点头，“是！”
结果被一起惩罚。
每一次，吾界就乐呵呵的看着伽，说些混账话。
——你别生气，生气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伽会瞪大眼睛让吾界滚远点，他不搞基。
可是后来——
我脑海中回忆起了那个画面，他们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
小小年纪的我，承受了好多。
我们走了进去。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破败，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了的。
看样子，的确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你觉得这里是抛尸的好地方吗？”洛子昀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刚好戳中我心里所想的。
我咽了咽口水，“是啊。这里人烟稀少嘛。”
“山里不是人更少吗？”洛子昀问道。
——好像有道理啊。
“可是太远了。”我说道。
洛子昀反驳，“不想被人发现的话，扔的远远地不是更好吗？”
——好像又有点道理哦。
“可是……”
教堂里吹进一阵冷风，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我下意识的转身，却在即将关上的缝隙中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我慌忙拍了拍洛子昀的肩膀。
“你看见了么？”
“没有。”
“……”
“你怎么这么……”我憋着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洛子昀就笑了，他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你知道每次你说那种话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了吧？”
我还没有从他自带BGM的微笑中缓过来，就被他孩子气的恶作剧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你赢了。
后来，我们打开门发现那只是一只黑猫。
再一次受到了洛子昀眼神的嘲笑。
这是一个很小的教堂，说是教堂，可能都不准确，就纯粹的是一个祈祷用的礼拜堂之类的地方吧。
从外面看，一眼就可以看完整个屋子的。
洛子昀走到十字架后面，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只听见屋子背后传来一阵巨大的闷响。
什么东西开了。
我立即明白了那把钥匙的用处。看见洛子昀露出微笑，说句，“我不骗你。”
他背着光，有种静谧的伟大。
教堂是有地下室的。
入口堆积了一些木板最为掩饰，可是手法实在太过于拙劣了。
太干净了。
和这个布满灰尘的地方格格不入。
“你早就察觉到了？”我问洛子昀，一边小心翼翼的走下楼梯。
“嗯。”他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我们顺着楼梯往下走，没多久就到了地下通道。石头砌成的通道，长年累月，角落长了不少青苔，一踩上去有些滑。
我这次没有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了，可洛子昀却抓住了我的手，“别摔倒了。”
他指了指地面，黑色的，已经干了的血迹。
“不会是吾界的吧？”我忽然就有些害怕。下意识想要把手缩回去。
“不是。”
洛子昀简单的说了两个字，语气很是笃定。
我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为了让你安心。”他没有什么表情，一本正经的说着。
大概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必要性吧，要是我忽然慌了起来，可能对他不利。
我对侦探先生这种冷静的行为表示了赞同，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顺着通道往前走，光也越来越暗。
墙壁上画着某些古怪的图案，好像想要表达什么故事，又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巨大的十字架刺在胸口，流出了鲜血，血落在泥土中，又长出了玫瑰。
一下子，我停下了脚步。
我想起了《所罗门之匙》，这种感觉很相似。
伽读的那几句诗，也是相似的感觉。
虽然完全是不同的东西，可是，都给人一种奇妙的无非言喻的诡异感。
“你知道《所罗门之匙》吗，侦探先生？”我问道。
洛子昀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我对神秘主义没有兴趣。”
我吐了吐舌头，说没有兴趣还是看《秘密的玫瑰》？
“那叶芝？”
“我说没有兴趣，不代表我不了解。”洛子昀难道耐心的解释道。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那你说不喜欢我，是不是言下之意是不是说，你代表不会爱我？”
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猜，大抵是我的节操吧。
洛子昀可能是被我吓到了，话也不再说一句了。
可是我猜错了。
他停下脚步是因为看见了人他说不出口的东西。
尽头的铁牢，透过密集的铁栏，巨大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
或者说——尸体。
从脖子往下，全都被剥开，肋骨散开，五脏六腑被掏空，鲜红的肉，乌黑的血堆在一边。
“滴答。”还未干涸的鲜血滴落在地。
我想起路过的那副画，立刻折身回去。
通道黏湿阴冷的空气让人作呕。
我跑回原来的地方，目光刚要触及到的时候，一个人猛的一转身逃走了。
“谁？”我追了上去。
吸血鬼在速度上的优势立刻就体现出来了，我毫不费力的追上了那个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扯，他就重重的跌到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哀嚎，“啊哟。”
“你是谁？”
陌生又猥琐的脸中年男人，抱住自己的头瑟瑟发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