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还有一个哥哥？”有一天K对我说道。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黑暗中回荡。

    我试图回忆了一下，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我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歪着头看向K。

    这是一个寂静到近乎接近死亡的黑夜。

    我不太记得K说了什么，但是我清楚的记得的是他告诉我我的哥哥已经死了。

    杀死他的人叫洛子昀。

    我想起那张被我揉碎撕毁的白纸，上面写着洛子昀的名字。

    “为什么要杀死他？我们是仇人吗？”

    我的反应大概太过于平淡，让K也有些不太适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K的心里我应该是很活泼的，甚至于有些无法无天。可是那时我吗？我不太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从K的眼底，我总是能够了解到以前的事情。

    尽管不知真假。

    关于洛子昀，我觉得那是K的一个禁忌。他虽然告诉我杀死我哥哥的人是他，可是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提起他了。

    我试探性的问K是不是可以找到他然后杀死他为哥哥报仇的时候，K忽然激动的看着我，但是仅仅几秒钟的时间，短暂到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想见到他吗？”

    “想。他不是我的仇人吗？”

    我问道。

    K看着我，眯起眼睛。

    他的眼睛总是让我想起冬天的月亮，是稀薄的云层无法阻挡的光亮之下，却翻着冬夜的寒气。

    我试图回忆起自己以前爱上他的时候的一些事情，想自己是否曾经贪恋过这双眼睛。

    可是记忆什么也没告诉我。

    “如果你见到他，会立刻杀死他吗？”

    我独自一个站在花园的时候脑海中总是回想起K问的这句话。

    我自己其实也在心底问过自己。

    可是我见过他了，并没有杀死他。

    为什么在他们的眼底，杀人是一件如此轻松的事情？是不是觉得反正和我不是一样的，就可以随意伤害？

    人类杀死动物，我们杀死人类。

    第二次见到那个叫做洛子昀的人是在一个无月的夜晚。

    我独自一个在街上散步。

    我知道着很古怪，可是那天，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一个人待着。

    然后，我遇见了洛子昀。

    路灯下，他站在一边抽烟，升起的烟雾细细长长的朝空中飘去，融在夜色之中。

    我觉得他有些孤独。

    他是不是总是一个人?

    我在远处看了一会，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我。

    “穆兮。”

    我转身，“你还记得我？”

    出乎意料的，我对他没有半点的恨意。

    或许，如果我还记得哥哥的事情的话，应该会很恨他吧？可是我连哥哥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在我的记忆中，没有他们说的哥哥，所以就连杀死哥哥的人的恨意也一起消失了吗？

    他看着我，忽然开口道，“生日快乐。”

    我问K，我是不是喜欢过生日？

    那是距离遇见洛子昀两天以后的事情了。

    他忽然对我说出奇怪的祝福。我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害怕的逃走了。

    之后，我还是没忍住好奇问了K这件事。

    当然，我没有什么都告诉他，只是说了我是不是喜欢过生日。

    K有些疑惑的歪着头，“你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我今天看见有人买生日蛋糕了，觉得很羡慕，所以我想，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喜欢过生日。”

    “你只是单纯的喜欢甜食而已。”K说。

    我有些失望。

    “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每年都过生日。”“那日子呢？”

    “随便哪一个都好。”

    “随便？”

    我不甘心。

    不应该是自己出生的那一天吗？

    我的表情告诉了K我此刻的想法。

    他忽然笑了起来，“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你是在那一天出生的了。”

    “是吗？要是我哥哥还在的话，他一定知道吧。”我说。

    “四月。”K忽然说道。

    他告诉我，那是四月的某一天。

    可是我分明记得那应该是一场下着大雪的冬日。

    就像此刻一样。

    屋外飘着雪花。

    不知不自觉冬天来了。

    桌上的玫瑰早该换掉了。

    我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想要苏醒过来，不停的挣扎着想要出现在我面前。无法克制。

    我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忘记很重要的东西。

    比如说，生日快乐。

    偷偷找到吾界不难。

    他似乎总是在一家书店。

    不过失策的还有另一个人。

    看见我，那道黑色剪影般的人就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白眼狼你想起来了？”

    他挑眉有些桀骜。

    不过我却从他眼底看到了关心和担忧。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说我是白眼狼吗？为什么？”

    我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扭头过去不再看我。

    吾界给我倒了杯茶。

    绿色的茶叶在水中起起伏伏。

    翠绿的颜色像是刚从青翠的春日偷来的。

    我喝了一口，觉得很不错。

    “我是偷偷出来的。”

    “我知道。”吾界摊了摊手，“他说你受伤了，不能乱走动。”

    “我的确受伤了，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我老老实实的点头。

    吾界的身体朝前倾，他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叫人很不自在，“那你为什么记得来这里？”

    我顿时哑口无言。

    我的确是凭着感觉走来的。

    心里总有个感觉告诉我我可以找到，我知道在哪里。

    “那只能说明我聪明，要调查这种事情很难吗？”

    我不愿意承认。

    吾界看着我，“那你来想说什么？”

    我从包里摸出从古老书籍上撕掉的纸，那是被K扔在角落的一本书。我无意间看到就捡起来。

    那是一本很无聊的小说，如果换做其他内容，我大概看都不看，但是那里面写的是关于K的事情。

    小说，也就是谎言，作家，是撒谎的人。

    撒谎的人凭着文字编造谎言，然后白痴们在去相信，为之流泪叹息。

    我以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那个作家的名字让我不得不想要知道，这个谎言里面有几分的真假。

    没错，那本书是吾界写的。

    泛黄的纸张摊开在他的面前叫做吾界的男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个东西是我写的？”

    一边的男人笑了，有些得意，“是我写的。”

    “你去哪里了？”

    我以为K不会注意到我没在家。

    他本应该一早就离开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开心。

    “散步。”

    我从他走过，打算离开，但是没想到他忽然一把拉住我，抓住我的双臂，把我按在墙上。

    纵然是吸血鬼的背撞到了墙壁，也是会痛的。

    我看着他，“你疯了？”

    “你才是疯了？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走的吗？”

    他的双眼赤红。

    我真的爱上过他吗？

    为什么他如此暴躁易怒？

    记忆纵然不再清晰，但我知道自己爱着人某个人一定不会如此的暴躁。

    K是高高在上的，我知道。但我以为我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那一刻，我忽然很想挑战他的底线，“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你是我的看守者吗？还是说我是你的犯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甩开他的束缚回到房间的。

    关上门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大概是吾界和伽告诉我的事情太过于让我害怕，大概是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的相信K。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轻易相信吾界。

    K在敲门。

    他收敛了怒气，有节奏的敲了三次。

    这是很难得的，因为以前，他一般都是直接踹开门走进来。

    我看着那扇隔断我们的门，觉得庆幸此刻他不在我身边。

    吾界说的没错，我害怕K。

    盘踞在我心底的恐惧从来就没有减少过，我一直都在害怕他。但是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从醒过来的第一眼我就害怕他。或许以前，我也是如此惧怕着他。

    尽管我一直以为那是爱。

    所谓的爱，不是应该更加任性一点吗？

    我蜷缩在床边，“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屋外的人脚步声远去了。

    我松了口气，坐在床边。

    我想要离开这里。

    这个想法在心底萌芽的瞬间，就不可抑制了。

    可是我逃不掉。

    K开始找人看着我。虽然他告诉我，是为了我的安全。可是他凛冽的目光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自己一定触碰了他的底线，做了让他不能忍受的事情。

    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了解，就如同我那忽然消失的记忆一样，我什么也没有。

    “你想要我一辈子都这样吗？”

    我扔掉手里的刀叉，看着对面的K。

    烛光微微晃动了一下。

    我已经在这个被监视了七天了。

    七天，我哪里都没能去。

    我想起那些死在笼子里的鸟，现在的我就像那些鸟。不过更加可悲的就是，我没有翅膀。

    而翅膀，应该是天使才有的东西。

    我，只是一个饮血为生的吸血鬼。

    K看着我，他的耐心一向很缺乏。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异常平静的看着我说，“明天我们就出去，好吗？”

    “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