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

    “她没事，她只是去卫生间里吐一吐。”顾亚峰指了指我跟前的那盒葱香排骨：“刚刚回来时，我瞧见她偷吃了一块儿。”

    我顿时感觉有股气息顺着喉咙就冲了上来，忙将那盒排骨拿的远远的，然后蹙眉看着顾亚峰问了句：“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提醒她？”

    “提醒？”顾亚峰耸耸肩：“怎么提醒？身为人民警察，我总不能在医院走廊里喊一句，说最近发生了碎尸案，凶手既有可能将碎肉掺杂在了餐馆储存的猪肉里，所以谢苗你最好不要吃这些排骨，因为原料可能是人的骨头和肉？”

    “呕！”

    胸口一阵难受，我赶紧捂住了嘴，然后低着头去床下寻找垃圾桶。

    “你这该不是传说中的孕吐吧？”顾亚峰将垃圾桶递过来：“听单位里怀孕的女同事说过，貌似前三个月的时候会吐的比较厉害。你老公呢？怎么住院就只有谢苗在照顾你，孩子爸爸不需要出现吗？”

    “我没有……”

    我刚想说我没有结婚，也没有老公，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出现了莫君生的那张脸，随即改口道：“他工作比较忙！”

    “只是工作比较忙？”顾亚峰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眼睛：“在你的出租房里，我并没有看到男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你发生意外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也只有你的好朋友，好闺蜜。丁宁，你别忘了我是警察，观察现场是我学的第一课。”

    “你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着顾亚峰，总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他是警察没错，可我不认为一个警察可以干涉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感情生活。

    “别老用那种谍战片儿里看敌对者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关心你。”顾亚峰指了指我手中的垃圾桶：“还吐吗？不吐的话，就把垃圾桶搁下吧。到底是医院，谁知道这垃圾桶上有没有病菌。”

    他不说还好，一说，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一边拿着垃圾桶，一手快速的扯出一张纸巾来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支吾不清的说着：“顾亚峰，你绝对是故意的！”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而不再是左一个顾警官，右一个顾警官。”顾亚峰毫无形象的蹲在我的跟前：“你真的有老公吗？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事，告诉我，兴许我可以帮你的。”

    我咬了咬嘴唇，说了句：“当然有，不然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打哪儿来的？顾警官，顾亚峰先生，你是不是很闲？你们今天来医院不是破案的吗？怎么耗在我这里不走了？”

    “是来破案的，但是国家也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说，警察是不能来医院，并且不能探望自己生病的朋友的。”顾亚峰说着，从我手里接过了垃圾桶，然后拍拍手站了起来：“况且，我这也算是走访案发现场周边的群众，然后发动群众的力量，尽可能的找到一点对破案有用的线索。”

    “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拉高被子，原本想蒙个头来着，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妥。当着一个不算陌生的陌生男人的面用被子蒙头，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三流小说里女主撒娇的片段。

    “抱歉顾警官，我昨天输液，晚上睡的特别沉，如果不是刚刚谢苗跟我八卦，我都不知道医院里发生了案子。所以，我这个人民群众帮不了你。请顾警官出门左拐，那边那位姐姐，很是热情，兴许能给您提供一些对破案有用的线索。”

    “这样啊……”顾亚峰低头摸了摸鼻子：“你放心，在我原本的计划当中，也有这个步骤。可是丁宁，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昨天晚上或者说是今天凌晨，你一个人跑到产房那边做什么？”

    “你说什么？”我人一下子懵了。

    “我想知道，今天凌晨，你一个人跑到产房那边做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观察室的门口？我查过你的住院记录，你是先兆流产，住院是保胎的，按照医生的医嘱来说，你是不应该四处走动的，而且那个时辰，恰好是病人们都需要熟睡的时辰。丁宁，我相信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与你无关，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你似乎又是这整件事情里头最大的嫌疑人或者是关系人。作为警察，我需要你的口供，作为你的朋友，我更想帮你澄清自己。丁宁，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脑中“嗡”的一响，顷刻间就乱了。

    我木呆呆的看着顾亚峰，喃喃着说了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昨天晚上……”

    喉间一堵，我将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如果昨天晚上那个不是做梦的话，我的确出去过，并且是跟着徐明兰一路到了产房那边。可顾亚峰为什么会知道？难不成，跟在小区里时一样，他乔装易容跟踪我？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却轻轻的咳了一下，指了指头顶。

    “丁宁，这医院里有一种东西叫做监控，虽然不是全覆盖，但在每一层楼的关键位置都设置的有。作为警察，在初步勘察过案发现场之后，我们肯定会去看一下监控，然后找一下在案发时间段内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部分嫌疑人。你，就是我们找到的那一个。”

    我闷头看着顾亚峰没有说话。

    顾亚峰轻轻的咳了咳，站在我的跟前，柔声的说着：“丁宁，我之所以跟着谢苗来找你，就是不希望你认为我是在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向你问话，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关心你。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案子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大案要案，但社会影响很大，造成的后果也十分严重，作为警察我们不可能不管。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跟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关联的话，那么你极有可能已经处在一种危险当中。”

    我的嘴唇动了动，可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就算我说了，顾亚峰他也不一定相信。被当成嫌疑人，总比被当成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要强的多。

    “你们有证据吗？我的意思是，你们有证据证明我跟医院里发生的事情是有牵连的吗？”

    “没有！”顾亚峰看着我，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你与医院里发生的这些蹊跷事有关系，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能够证明的话，现在你和我就不会在病房里谈话了。就算有那些监控画面，也只能说明你去过这几个地方，作为一个正在医院里住院的当事人，你完全可以以晚上睡不着，随便出去走走给打发掉。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给我说实话，因为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不希望你出现任何的意外。”

    我低头，紧紧的抿着嘴巴。

    顾亚峰轻叹了一声，我隐隐的有一种感觉，在这一声轻叹之后，他必然会说出什么让我感觉吃惊的话来。警察问话通常都会留有杀手锏，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刑侦类的电视剧我看多了，而艺术必然来源于生活。

    果然，他开口了，说的却是我此时最不想触及的话题。

    他说：“丁宁，还记得我从你出租屋里带走的那双红色绣花鞋吗？”

    我撇了撇脸，闷闷的回应：“那双鞋子与医院又有什么关系？”

    “通过技术检测，我们在鞋子里发现了只属于你一个人的DNA，而在鞋子表面提取到了四个人的指纹，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你的，而另外一个应该是谢苗的，但是还有一个，留在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顾亚峰做了一个跪屈着给人穿鞋子的动作：“那枚指纹有些奇怪，用我们法医的话说，就是指纹出现的方式有些僵硬，不像是活人的手指，很灵活的按上去的那种，像是死人的指头。”

    我想到了那个成亲的画面，也想到莫君生，后背禁不住又生出一股的凉意来。

    “你的意思是，那双红色绣花鞋是一个死人帮我穿上的？”

    “我没有那么说过，我是警察，不是道士，不会相信死人会帮活人穿鞋这种离奇的事情，但那枚指纹的确有些古怪，而古怪却并不意味着就是灵异事件。”顾亚峰快速的说着：“虽然这两起案件并没有任何关联的地方，但却有着十分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死人和灵异事件。所以，我们警方也不排除，是有人在故意捣鬼，而你作为这两起事件的交叉点，极有可能是被对方选中或者挑中的人。换句话说，你有危险。”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到顾亚峰的脸上，他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嬉笑着，而是看起来很严肃，十分的严肃。我用力了咬了一下唇瓣，感觉到疼痛之后才张开了嘴巴，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如果你说了，我想我会愿意尝试着相信，哪怕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是比这起案子更诡异，也更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好吧！”我抬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昨天晚上，我并不是一个人去的产房，而是一个叫徐明兰的女人带我去的。那个徐明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昨天夜里从太平间里走掉的那具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