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负责看守太平间的人的确是姓马，但不是小马，而是老马。”

    “老马？”

    “嗯，是老马！”谢苗点点头：“我听那些护工们说的。说这个老马以前也是大夫，就在这家医院工作。在小马上幼儿园的时候吧。一天，老马正在手术台上做手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妻子的单位打来的，说老马的妻子不知为何突然从单位的楼上跳了下来，当场身亡。那个时候，这家医院里能够做手术的医生并不多，虽闻噩耗，可老马还是强撑着回到手术台将手术给做完了。

    按说，老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做完整台手术，医院是应该给予嘉奖的。结果，那台手术的病人，不知道是因为自身的病情蔓延还是术后的护理不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在手术完没几天就死了。病人的家属得知老马是在听闻妻子的噩耗之后重新回到手术台上的，因此认为是老马在手术过程中因为情绪悲痛操作失误导致的病人死亡，于是一直跟医院闹，甚至要求老马以命赔命。当然，以命赔命是假，让医院和老马赔钱才是真的。”

    “是老马操作失误吗？”

    “听那几个护工的意思应该不是。他们说，老马接到电话出去的时候，那台手术差不多已经进行完了。否则作为主刀医生是不可能随便离开手术室，将正在进行手术的病人交给其他并不具备开刀资质的医生的。老马回到手术室，其实也就是最后查看一下病人的手术缝合情况以及恢复情况。事后，医疗调查组也进行了介入，证明病人的死亡并不是因为手术失误，但家属不信，社会舆论也比较同情弱者。”

    “所以，医院和老马还是赔了钱。”

    “应该是赔了吧。医院呢，当然是为了息事宁人，降低社会的舆论程度。老马呢，是那个时候压根儿就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只要对方不来烦他，让他清清静静地度过自己的悲伤就行，所以对方只要闭嘴，要什么就给什么。据说几乎赔上了老马全部的家当。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也不知道老马是悲伤过度，还是对开刀救人失去了热情，总之他废掉了。”

    “废掉了？”

    “对，不看病，不做手术，也不拿手术刀。院长爱惜他，觉得他变成那样是因为受到了连番的打击，同时也是为了照顾他的家庭，所以将他调到了医院里一个比较清闲的岗位上去。大概过了半年吧，老马主动要求去看守太平间。医院拗不过他就同意了。结果，这一看就是十多年。”

    “可医院里发生那件事时，看守太平间的人是小马！”

    “对呀，事情就奇怪在这里。”谢苗连点了两次下巴：“我听那几个护工说，老马虽然从主刀医生变成了看守太平间的人，可还是跟做医生时一样，兢兢业业的。这十多年来，从未请过假，更不允许他的儿子小马到太平间。结果，就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老马突然病了，而且还是小马帮他请的假，然后小马主动向医院要求去帮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老马顶班。”

    “如此凑巧？”

    “凑不凑巧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里头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不然，那几个护工讨论的时候，也就不会用那种神神秘秘的口气了。顾大哥你是警察，又是主抓这个案子的，作为优秀市民，良好公民的我自然也有义务向你透漏与案情有关的信息，至于这信息有用没用，就得靠你们警方自己来判断了。”

    “义务？”顾亚峰挑眉看着谢苗：“我咋记得这些线索都是我用烤鸭换回来的呢？”

    “哎呀呀，这种小事情，顾大哥你就不用记得了。反正，那个案子你们也陷入了僵局，在医院里头也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倒不如去查查这个老马跟小马，说不准就能找到这个疑团的小线头呢。再说了，那个徐什么兰的尸体不也是在太平间里丢的吗？太平间算起来也是第一案发现场了。怎么，你们警察都不调查这个的？”

    “看来的确是我们的失误。”

    顾亚峰说着，看了我一眼。

    “既然丁宁这里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得去找人查查这个老马跟小马，或许正像谢苗说的，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谢苗则笑嘻嘻的摆了摆手说：“顾大哥，答应我的烤鸭，可不能赖账哦。”

    “等这案子了结了我就请你。”

    顾亚峰说着，给谢苗使了个眼色：“丁宁这里，就麻烦你多照看了。”

    “行了行了，这话说得就跟你是我们家宁宁的家属似的。顾大哥，顾警官，你得学着接受现实。现实就是，我们家宁宁名花有主，而且呢，我那个姐夫还很帅。你呀，没戏了。”

    “我跟丁宁只是朋友，倒是你，别一嘴一个姐夫的叫着，也不知道人家被你叫的尴尬不尴尬。”

    “才不尴尬。”谢苗对着顾亚峰吐吐舌头：“你就是羡慕嫉妒恨。”

    “好好好，我是羡慕嫉妒恨。你们休息着，我得回去办案了。”

    顾亚峰摇摇头，消失在病房门外。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很难跟我梦里的那个顾亚峰对上号，就像现实里儒雅淡定的莫君生，到了梦里就会变得有些邪气一样。梦和现实，既交叠，又各不相同。

    再次看见顾亚峰是在三天之后报纸头条上，而他的背后是一个命案现场。

    “什么？命案！”谢苗端着一盘水果沙拉走过来，“该不会是那个老马小马吧？”

    “是的。”

    我回答着，将手机递到了谢苗跟前。

    “我去，你竟然还关注了洛城晚报的APP。丁宁，你原本的日子是有多无聊啊。”

    谢苗咬了一块苹果，将装着沙拉的盘子递给我，顺手拿走了我的手机。

    “天呐，还真是那个老马小马。怎么办？我咋觉得这命案是我引起的呢？你说，如果不是我在医院里多嘴让顾大哥去调查的话，这案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拜托大小姐，你以为你是谁，天上的扫帚星转世，一张嘴就能给人带来灾难吗？”我背对着她指了指手机：“喏，仔细看看那上面的日期。警方的调查说得很清楚，老马早就死了。”

    “被火烧死？可这现场看着也不像是发生了大火的样子啊。”谢苗用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法医的结论是死于心脏破裂，全身未见其他损伤，也没有见到任何生前被烧死的症象。没有见到任何生前被烧死的症象，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老马是被人杀了之后，然后放火烧的？”

    “我也不太懂这些专业术语，不过就字面意思来理解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刚刚你不也说了，从照片上来看，这现场并不像是发生过火灾的一样。若是大火，街坊邻居肯定早就发现了，119如果到了现场，肯定能够发现被烧死的老马，没有理由，尸体都搁了这么些天了，等到顾大哥他们去调查的时候才发现异常。”

    “街坊邻居都没有发现，这说明火并不大，也许凶手只是想要焚尸，单单在房中烧了老马一个。后来怕被人给发现，所以就匆匆扑灭了大火，然后逃走了。”

    “你这又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回头看着谢苗：“怎么？真的想去当警察，学案件推理啊。”

    “什么叫我想出来的。你看看这照片，这人烧得跟个蚕蛹似的，黑漆漆的一团，且还是死后被烧的，不是焚尸灭迹又是什么？而且老马这房子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如果火势大的话，街坊邻居也都发现了。烧成这种程度，落荒而逃的可能性很大的。”

    此时，手机新闻已经被谢苗划拉到了最下面，我看着那张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的图片，一阵胃酸，跟着就涌上来强烈地想要呕吐的感觉。

    “抱歉抱歉！我忘记了，你现在是孕妇，看不了这种图片。”

    谢苗忙地拿起手机，然后帮着拍我的后背。

    “没事！我没事！只是突然之间看见那个，胃里有点儿受不了。对了，新闻里还说什么了？”

    “都难受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知道啊？”

    “好奇嘛，毕竟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的跟我也有些关系。”

    “呸呸呸！又不是什么好事情，怎么啥都往自己身上扯。”谢苗说着，又划拉了两下手机：“新闻里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看的东西了。哦，这里有一句话，说是老马的儿子小马不见了，暂时被警方锁定为凶手。”

    “小马杀了老马？可是为什么呢？他们是相依为命的父子两个，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儿子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对待自己的父亲？”

    “鬼知道啊。”谢苗说着，将手机还给了我：“要不，我打电话去问问顾大哥，看看这案子有没有最新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