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冷酷的后妈当然不配拥有做母亲的权利，我虽觉得这个惩罚很好，但心中却在可怜那个未曾出世便要被哥哥带走的孩子。
莫君生看穿了我的心事，用手悄悄地捅了我的胳膊一下：“先别着急难过，等看到那个孩子你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我狐疑的看了莫君生一眼，忽然觉得这一切还是在他的算计之中。
“你之前说的那个好消息是什么？”
“稍等。”莫君生走到广坤跟前：“我能不能看一看这位爸爸的遗物？”
广坤犹豫了一下。
“这位爸爸可能牵扯到多年前的一桩人命官司，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我可以给顾亚峰打个电话，让他亲自来看。”
“不必了，如果你们只是看一下遗物，而不是要将这些东西带走的话，我能够做主。”
“谢谢。”
莫君生后退一步，等着广坤将死者的遗物拿出来。
除了钱包、手机、驾驶证以及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之外，我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随身物品，莫君生也只是扫了一眼，就带着我从太平间里出来了。
“你在找什么？”
“一个物证。”
“物证？钱包、手机还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钥匙。”
“车钥匙？”
“笨蛋。”莫君生用手敲了我一下：“你难道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用黄铜制成的钥匙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枚钥匙，外形有点像是大众浴室开柜门的那种，可以挂在手腕上。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而是某个保管公司柜门上的钥匙。”莫君生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刚刚在看那个爸爸时，你有没有注意过他的腕部。左手手腕处有几道很明显的白色痕迹，其中一条稍微深一些儿。那些白色痕迹，就是长期配到钥匙留下的。”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将钥匙带在自己手腕上？”我摇头：“不对啊，这要是特别重要的东西，他应该是将钥匙藏起来的。随身携带，若是丢了怎么办？”
“你那么喜欢看电视剧，难道没有听过一句台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外人又怎么会想到，他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况且，就算有人拿到了这串钥匙，也不会想到这钥匙的真正用途吧。”
“那你又为什么知道？”
“因为人心有鬼，但凡鬼知道的事情，对我来说，都不是秘密。”
我瞧了莫君生一眼，觉得他像是忽悠我的，可又觉得他刚刚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对他来说，这世间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秘密。
出了太平间，走到阳光下，顿感身上的寒气散了不少。腹中咕噜噜的响动，也不知是肠胃在蠕动，还是孩子在里头不高兴的翻身。
莫君生的孩子，越长就越是喜欢那些阴寒的地方。我摸了摸肚子，算是一种安抚，心里却在说着：“你是普通的孩子也好，是鬼胎也罢，娘只求你，长得别太惊世骇俗，万一吓到了接生的叔叔阿姨就不太好了。这样吧，为娘的对你要求也不高，长得比你爹再好看三分就行。”
“人家都说儿子随娘，若是他长得不好看，归根结底应该都是你的责任。”莫君生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别老在心里念叨，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总这么嘀嘀咕咕的，生出来的也是个小心谨慎的孩子，不好。”
“莫君生，你是不是找打？”
“这也是孕妇的不良症状之一吗？越来越暴力。”莫君生伸手在我肚子上一摸，说了句：“儿子，踢她。”
才说完，我就觉得肚皮被一只小脚猛踹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瞪了莫君生一眼。
莫君生一脸无辜的看着我，又摸了下我的肚子，小声的嘀咕：“儿子，好歹是你亲妈，下脚重了啊。”
我白了他一眼，捧着肚皮说：“臭小子，你最好搞清楚，你是在谁的地盘。惹恼了我，我拆了你的房子信不信？”
原本还有些闹腾的肚皮，一下子又恢复了安静。
“完了，儿子跟我一样，都怕母老虎。”莫君生摇头，往后退了两步：“喏，再不快点，就跟不上看戏了。”
看戏？
我紧盯着莫君生的后背，心想着，这在医院除了医疗事故和医闹之外，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心里想着，脚却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动。转眼，便到了产房门口。
产房外头依旧站着许多的家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的不安。偶尔，也能听见一些零碎的说话声，问得都是一些常见的问题。
“你家这是第几胎？”
“第一胎啊？孩子多大了？可不是嘛，现在这帮孩子结婚都晚，我家那个也一样。”
若生的不是第一胎，问题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老大是男是女？”
“两个男孩儿啊，那你家负担可够重的。”
“老大女孩儿啊，那老二不管生啥都行，要是添个男孩儿那就是更好的。”
“男孩儿呀？这好也不好。若是二胎在生个男孩儿，负担重，生个女孩儿倒是正凑够了一对儿好。”
我觉得自己挺个肚子站在产房门口有些奇怪，就拉着莫君生往一边站了站。可即便这样，还是被三姑六婆给注意到了。
一位好心大娘，左瞧又瞧的瞧了我几眼，这才抿了抿嘴说：“男孩儿，你肚子里头这个绝对是男孩儿。”
莫君生赔笑，说：“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
“第一胎吧？”大娘一副名侦探的架势：“我一瞧你这回答，就知道这肯定是你们的第一胎。这生一胎跟生二胎的人不一样。生一胎的，都比较镇定，这生二胎的，不论男女，都会焦躁一些。看你们两个的穿戴，应该都是职业白领吧。”
我正寻思这职业白领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大娘又开口了。
“通常忙着干事业的人结婚都晚，生孩子就更晚了。姑娘你得有二十七八了吧？这个年纪不算晚育。我家那个大媳妇，愣是憋到三十好几才要了一个。结果好嘛，还是个丫头。原本寻思着，过几年再要一个。结果好嘛，因为年纪大，身体不好，我让她顺产她不听，非要闹着剖腹产，大出血，子宫没了。这下彻底是没希望了。还好，二媳妇争气，这第一胎跟你们一样，一看肚子就是个男孩儿。”
“大出血跟剖腹产没有直接的关系，而且现在这个时代，生姑娘比生儿子有福气。大娘，手心手背都是肉，孙女孙子都跟自己家的姓。类似今天这样的话，可千万别让你家大儿媳妇听见了。会让人心里难过的。”
“难过？”大娘撇嘴：“她难过个啥？她都断了我们家的传承，我儿子都还没难过呢，还能轮到她委屈。”
“冒昧的问一句，大娘你们家里是不是有皇位要继承？”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如果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的话，这生男生女真的不重要。再说了，大娘你家里不还有一个二儿媳嘛？倘若两家生的都是男孩儿，到时候，大娘你岂不是更为难。”
“你说的也是。像我家那个大媳妇，生的丫头，我没怎么管，她也没敢怎么抱怨。眼下正好，我可以全心全意的照看我的宝贝孙子。”
我摇了摇头，对着莫君生说：“幸好我没有婆婆。”
莫君生一怔，回了句：“就算你有婆婆，你婆婆也不是这种重男轻女的人。”
大娘在一旁又撇了撇嘴：“你们别拿这种话来奚落我。你呀，也就是没有婆婆，也亏得这一胎是男孩儿。要不然，你生个丫头看看。”
我与莫君生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寻了个理由，离这位热心大娘又远了一些。
“莫君生，你不是会算命吗？你能算出来这位大娘的将来吗？”
“将来？”莫君生看了下自己的手指头：“不用算，也知道。”
“说来听听。”
“家庭不和，妯娌不亲，孙子十有八九不会成气，倒是会气人。孙女会有几分傲气，成不成才的不一样，但至少将来不会委屈自己。”
“你这不是算命，是算人。这种算法，我也会。”
正说着话，手术室的门开了。门口这些三姑六婆一下子就围了上去。我原本也想凑上去的，却被莫君生给拉了回来。
“怎么了？”
“是她。”
莫君生指了指门口。
我看到那个孩子牵着一个更小的孩子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更小的那个孩子，身体似乎有些畸形。
“那个小孩子……”
“一个自私的，心中没有爱的母亲，也不会是一个对自己负责的好母亲。她可以任性，但她的任性伤害了她的孩子。”莫君生停顿了一下：“这个孩子替他母亲承担了不少。”
“难怪你会说，眼下这个结果是最好的。这样的孩子，就算生了下来，也会被他的亲生母亲给抛弃吧。”
刚刚说完，两个小孩儿就已经站在了我们跟前。
“阿姨，我要带着弟弟回家了。再见！”
“再见！”
我说，目光却仍旧停留在那个更小一些孩子的身上。
“莫君生，他还会有来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