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不算年夜饭，但这一桌菜也够丰盛的了，有虾有鱼还有整只炖的鸡，不过吃饭间，柯鸩飞却没怎么动过筷子，但是他的嘴也没停下，一直在关心周礼诺和梁枫的感情生活——这一幕，易学佳感到似曾相识——对了，何子萱就是这样八卦的。

    他几乎把何子萱问过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诸如俩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在一起的？最后不免俗地追问：“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梁枫耐着性子说：“看诺诺的决定。”

    “你这语气……”柯鸩飞咋舌，指着梁枫挑衅地笑道，“挺有怨气的哈，怎么？诺诺不愿意嫁给你？”

    易学佳见到梁枫脸色阴沉，赶紧打岔，对柯鸩飞说：“人家小俩口的事情，你管得着么？结不结婚的，又不是跟你结婚，别瞎操心了。”

    “我看诺诺不会轻易嫁给你，兄弟。”柯鸩飞对梁枫摇一摇头，“没领到证之前，你可得盯紧了，这么好的女人世上就一个，但是比你好的男人，嗯咳——”他昂起下巴，意味深长地一笑，“世上可多得很。”

    梁枫于是顺势借着他的话对周礼诺说：“你看，他们都催着我们结婚，我也是真怕你跑了。”

    “结婚还能离婚。”周礼诺抬眼看着他，温柔地说，“一个证锁不住我，但我是自己选择的你，所以不会跑的，放心。”

    周礼诺越来越擅长“治理”梁枫的小脾气了，他果然脸上阴雨转晴，甚至有些得意地看一眼柯鸩飞。

    易学佳于是起哄道，“这饭是不用吃了吗？这么大一把狗粮，想噎死我。”

    一直埋头吃菜的柯英雄这会儿开口说话了，“你们俩就不是一个方圆里的人，你是方的。”他看一眼梁枫，又看一眼周礼诺，“你是圆的。别想太美了，真要过日子，你们过不到一起去。”

    “这有你说话的空间吗？”易学佳嫌弃地瞪他一眼，“老实吃你的饭，这位叔叔。”

    “哎你这人？真势利眼，当初看我可能是你老板吧，还有点儿笑脸，现在我给你找着工作了，瞧你对我这态度。”柯英雄眯着眼，伸长筷子夹走易学佳碗里的一块红烧鸡丁，“我这要不吃掉你的鸡吧，你当我好欺负呢。”

    众人被他的话呛到，易学佳哭笑不得地在桌子下用脚踢他，“求求您，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哎哟……”柯英雄揉自己的小腿骨，“你怎么这么不文明啊？尊老爱幼都不知道？”

    易学佳笑得灿烂，但是面对这个两人愉悦相处的画面，周礼诺和梁枫却一脸愁苦，他们飞快地交流了眼神，简单明了：怎么能把易学佳交给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不能。

    周礼诺首先发起攻势：“你没有女朋友吗？”

    梁枫紧接着追杀：“你这个年纪一般都结婚了吧，竟然没有女朋友？”

    “还是说离过婚呢？”周礼诺似乎嫌梁枫的追击不够具有杀伤力，加以补充，“也许，你还有个孩子？”

    “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有过女朋友。”柯英雄吊儿郎当地举起手，轻松地回答，“不多，算上学生时代的，也就六个。”

    “六个还叫不多？”梁枫一愣，之后怒目圆睁，似乎已经看见一幅渣男在给易学佳挖坑的画面。

    “我比你大十岁啊，小弟弟。”柯英雄笑道，“等你到我这岁数，情史不丰富，那你是有毛病。”

    “我不需要丰富。”梁枫反驳，“我运气好，第一个碰到的就是对的人。”

    柯英雄冲他敷衍地比出一个大拇指。

    周礼诺见到梁枫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自己于是继续对柯英雄进行精准打击，她冷冷地说：“假设你十八岁开始谈恋爱，你现在三十多岁吧？往多了算，就算你十五年里，六个女朋友，每个人分不到三年时间，这其中你可能还有‘空窗期’，也许其中一位女朋友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连三个月都没有。”末了，她飞快地看一眼易学佳，再回来对他露出假笑，“您可真不是一位长情的人啊。”

    “人生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嘛，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俩一样幸运。”柯英雄笑眯眯地回击，“谈第一个对象，就奔着结婚去的。”

    “哦？一个个的女朋友，全都只是一个个的错误。”周礼诺也回以笑眯眯，“那你拿什么保证下一个女朋友，不也是一个错误呢？”

    “谁说我要保证？”柯英雄说，“我保证不了。”

    梁枫愠怒道，“那你为什么要追易学佳？你又不是非她不可。”

    这层窗户纸还是被捅破了，本来正美滋滋喝汤的易学佳慌张地咽下一口后，抹一把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环视一圈，最后把愤怒的火苗在柯鸩飞身上点燃，“你这个大嘴巴！”

    “我又没有造谣。”柯鸩飞端起自己的碗，假装忙于吃饭，心虚地说，“事实摆在这里。”

    柯英雄坦坦荡荡地对梁枫说：“当然不是非她不可啦，你们这些小朋友啊，动不动就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活得不够久，世事无常知道么？生长了百年的大树能突然被雷给劈成两半，被列成文物保护的房子一夜醒来就可以被推土机给碾平咯，这人也不过是高级点儿的动物，心情一天都能变个百八十回的，一会儿丧气一会儿高兴，这感情怎么可能就一定保证一辈子都好好的呢？”

    “那你别追她。”梁枫说，“换一个也接受你这套理论的人去追。”

    柯英雄于是转而看向易学佳，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回答一下自己的问题，“我问你，小疯子，你认为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了，就必须一辈子相守吗？”

    “这个……”易学佳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不一定吧，总不能有个人变心了，两个人还强行在一起。”

    柯英雄于是摊开双手对着梁枫摆出“你看看”的态度，告诉他：瞧瞧，她可不就是认可他这套理论的人么？

    梁枫咽不下这口气地看一眼周礼诺，于是这场易学佳守卫战，又换她上场。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这世上没有太多人是抱着‘试错’态度去谈恋爱的，大部分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前提还是因为喜欢，这种强烈的感情驱动使他想要和她今后的人生都绑在一起，而你的前提却是‘以后不一定在一起’，像是在出售一个风险自负的商品，你是把一切后果摆在前面了，但是没有把话说死，所以和你恋爱的女生还会想着有那百分之五十和你一生一世的可能，结果呢，突然你就要抽身走人，还怪她购买商品前没看清楚风险条例：你从来就没说过一定在一起。”周礼诺滔滔不绝之后，做出结案陈词，“谈恋爱不是谈买卖，换而言之，虽然你看起来冷静客观，但也不过是一个给自己找全了后路的，大大方方的诚实渣男。”

    室内一阵寂静，梁枫在心里为周礼诺拍案叫好。

    柯英雄猛然爆发一阵大笑，他指着周礼诺问，“你没少参加辩论赛吧？”

    易学佳得意洋洋地点头，完全不顾周礼诺击打对象是柯英雄的事实，对他非常自豪地说：“我们诺诺在的队伍就从来没输过。”

    “我敬你！”柯英雄端起手里的汤碗，对周礼诺说，“我喜欢你这样的人！逻辑清晰，伶牙俐齿，是个干大事儿的人物。”

    梁枫脸上表情为难地说：“别，你可别喜欢她。”

    柯鸩飞也对柯英雄道：“对对，老哥，你还是踏踏实实喜欢你的佳佳去吧。”

    周礼诺立即接话：“我不同意。”

    “唉，看来我是这里最不受欢迎的人。”柯英雄一甩头发，看向易学佳，咧嘴一笑，“还好有你欢迎我。”

    易学佳赶紧双手摆出一个交叉拒绝的手势惊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啊你！”

    柯英雄摆出一脸吃了苦涩中药的悲伤表情，梁枫和周礼诺见到易学佳的反应都立即松了一口气，柯鸩飞则因为哥哥的受挫而大笑不止，气氛一时间活络了不少。

    之后这一屋子人的用餐和收拾的环节都还算开心惬意，柯鸩飞围着周礼诺打转，对她没话找话、问东问西，梁枫忙着处理厨余，易学佳边上前帮忙边瞪一眼柯英雄，叫他也过来帮忙，他挠挠头抱怨“你倒是不拿我当外人”之后，倒也乐意地挽起了袖子。

    一切妥帖之后，正值阳光明媚的大下午时间，柯鸩飞提议大家一起出去玩，但是周礼诺不太愿意动的样子，易学佳觉得过年就应该窝在家里看看电视打打牌——于是大家就真的开始打牌——玩的还是最幼稚的“拖拉机”，最开始有些兴趣缺缺的柯鸩飞因为频繁获胜，成为了现场玩得最起劲儿，嚷嚷得最大声的人。

    这一幕温馨的相处模式持续到门铃声响起为止，何子萱在外头兴奋地大叫：“赶紧开门！你姑奶奶回家陪姐妹过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