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笙笑了，一边笑，眼泪一边往下掉：“是的，她真的好美。”

    母亲无疑是美丽的，顾凉笙长这么大，见了那么多的人，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母亲还要美的人，顾余笙已经够美了，但跟母亲比，还是少了些风韵。

    母亲的美是一种成熟的美，媚而不妖，风情万种，和她一比，演艺圈备受人追捧的花旦就跟上不了台面的小姑娘一样。

    那是岁月给母亲的风韵，无情的岁月摧毁了她，也成全了她。

    “你其实和她长得有一点像。”陆明轩突然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的眼睛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侧过头来看向顾凉笙，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发现顾凉笙哭成了泪人，瞬间慌了：“怎……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他手忙脚乱的翻找着纸巾，连着抽了好几张，给顾凉笙递了过去。

    顾凉笙接过纸巾，捂着鼻子鼻音很重的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言罢，她转身匆忙逃开。

    到洗手间后，顾凉笙突然就崩溃了，坐在马桶上哭了好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莫名的想哭。

    她和母亲的关系称不上亲密，实际上，除了“摇篮曲”这一点小甜蜜外，她真的很难再想出母亲给她的其他温暖记忆了。

    顾曼月是美女，被男人宠坏了的美女，她一生都没有长大，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更不要说照顾顾凉笙和顾余笙了。

    比起顾凉笙和顾余笙，顾曼月明显更爱自己，她追求爱情，追求事业，并为这两样东西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最后剩下的，能给顾凉笙和顾余笙的，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顾曼月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还有很强的自虐倾向，顾凉笙曾见过她一边笑，一边拿刀子往自己手腕上划，划得鲜血淋漓，也不曾助手。

    那时候顾凉笙还小，五岁，还是六岁？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抱着玩具熊站在地上哭，顾余笙一把夺过她的玩具熊，把玩具熊扔到了地上，然后恶狠狠的骂她：“别哭了，烦死了。”

    那时候顾余笙也不大，可她却不哭，她只是冷眼看着发狂的母亲，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的疯子一样。

    她眼神里应该有同情吧？谁知道呢？但如果让顾凉笙现在穿越回去，面对那样绝望又癫狂的母亲，她的目光里肯定是有同情的。

    她不想变成第二个母亲，一点儿也不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轻，有节奏的两下，紧接着便是陆明轩温柔的嗓音：“凉笙，你还好吗？”

    顾凉笙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哑声回答：“我……我没事……”

    她从马桶上站起身来，打开水龙头吸了好几把脸，微凉的水为她眼睛降了降温，令她冷静了不少。

    洗完脸后，她本想补个妆，这才发现包包还在楼下玄关处挂着。

    好在身为艺人，陆明轩的卫生间里还是放着些护肤品还有简单的底妆用品的，顾凉笙便抬高了音量问：“偶像，我用一下你卸妆水可以吗？”

    “当然。”陆明轩笑道：“架子上的东西随便用。”

    顾凉笙便卸了哭花的妆，又用洗面奶把脸好好洗了一遍，上了水乳和粉底，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没那么糟糕了，这才慢吞吞的从卫生间出来。

    陆明轩一直侯在卫生间门口，见顾凉笙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这……到底怎么了？”他有些局促的问：“是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影响到你了吗？”

    顾凉笙摇头，停顿了好久，才闷声道：“顾曼月……是我妈妈。”

    根据顾凉笙刚才的种种反应，陆明轩隐约猜到顾凉笙可能和顾曼月有些关系，但他万万没想到，顾凉笙竟是顾曼月的女儿！

    “天啊……”陆明轩眸底盛满了震惊：“你居然是顾曼月的女儿！”

    过度的震惊让他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顾曼月居然有个女儿……我居然不知道……不，我应该猜到的，你的声音还有你的眼睛和她那么的像……”

    第一次见顾凉笙时，陆明轩就觉得顾凉笙有些眼熟，但怎么想，也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她，后来听到她唱歌，这才终于恍然：自己确实从来没有见过顾凉笙，之所以觉得她眼熟，是因为她像极了他少年时期的偶像顾曼月。

    顾曼月姓顾，顾凉笙也姓顾，两人又长得那么像，所以陆明轩一直猜顾曼月可能是顾凉笙姑姑，或者姨娘之类的亲戚。

    可没想到，她竟是她的女儿！

    顾凉笙笑了，痛哭过后她心里舒服了不少，甚至有心情跟陆明轩开玩笑了：“原来你之前对我那么好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粉丝，而是因为我妈啊。”

    陆明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那么点儿原因，但也不全是——我欣赏有天赋又肯努力的歌手，如果这个歌手长得跟我偶像很像，又是我的粉丝，我当然更欣赏她了。”

    顾凉笙仰头，饶有兴趣的看向陆明轩：“所以你是我妈妈的粉丝？”

    “对，骨灰粉。”陆明轩唇角微扬，笑得坦荡又帅气。

    顾凉笙也笑了，心情突然轻松起来了：“那好，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让偶想你变成我的粉丝。”

    陆明轩冲顾凉笙竖起了大拇指：“有骨气，不愧是我偶像的女儿。”

    开了两句玩笑缓解了下气氛后，顾凉笙突然问：“偶像，你那张唱片是从谁手上买的？”

    这唱片世上只有五张，顾凉笙记得唱片公司把这五张珍藏版的唱片送来的时候，她的母亲顾曼月曾兴奋的表示，这五张唱片自己要留一张，剩下的四张，送给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人。

    这一刻，顾凉笙忍不住想，母亲口中最重要的那四个人里，会不会包括着她和顾余笙的父亲？

    顾凉笙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父亲一直是缺席的，母亲几乎不提他，也不准她和顾余笙问，因此顾凉笙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无所知。

    他是抛下了自己和母亲吗？还是母亲抛下了他？他还活着吗？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吗？如果知道的话，他有尝试着找过自己吗？

    顾凉笙有满脑子的问号，想知道答案，又不太有勇气去主动探寻答案，所以她选择了忽视，像母亲一样，把父亲摒除到了自己的生命之外。

    可如今，线索主动来了，顾凉笙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一问的。

    “是一个法国人。”陆明轩回答说：“大概五十来岁……或者更老，外国人的年龄不太容易判断，反正他看着挺精神的，个子很高，目测得有一米八五以上。”

    法国人？顾凉笙有些懵：开玩笑的吧？自己妈妈还认识法国人？

    顾凉笙正困惑着，又听陆明轩说：“不过唱片并不是他的，听他的意思，他是帮他的一个朋友卖的，他那个朋友非常有意思，每年全球音乐节都要让他带着这张唱片过去，在会场播放，还说有人问价的话，就报一百万美金，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顾凉笙惊到了，嗓音瞬间抬高了好几个分贝：“你买那张唱片花了一百万美金？！”

    陆明轩点头，表情特别无辜：“对啊。”

    “你是不是傻？”顾凉笙快被气到了。

    虽说绝版的唱片是很贵，但再贵也不可能贵到这么离谱，情歌王子赫尔墨的绝版唱片也才卖到五万美金。

    陆明轩却花了一百万美金去买她妈妈的唱片……

    顾凉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陆明轩却皱皱鼻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喜欢啊。”

    这或许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千金难买我喜欢。

    顾凉笙心想：你早说啊，你早说我就把我手上的那张唱片卖给你了，我给你打八折，不用一百万美金，八十万美金我就卖。

    但她还是有点儿节操的，所以她只是心情复杂的拍了拍陆明轩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陆明轩却看的很开，浅笑道：“价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的，你觉得值就值，你觉得不值就不值，既然卖方敢这么报价，而且一连报了七八年，这就说明在卖方心里，这张唱片就值这么高的价。”

    “我尊重顾曼月老师，我觉得她的唱片也值这个价，所以我买了，没什么傻不傻，值不值的。”

    听陆明轩这么一说，顾凉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卖家好像不太对劲儿。

    卖东西不自己卖，让朋友代卖，而且还报了一个明显和实物价值不相符的天价……这人也太奇怪了吧？

    顾凉笙的母亲虽然在魔都很有名气，但这名气却也只限于魔都，出了魔都国内都没几个人熟悉她，更不要说国外了。

    在国际市场上摆放这样一张籍籍无名的女歌手的唱片，任谁也不会花一百万美金去买的。

    那为什么卖家敢这么报价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在卖家的心里，这张唱片就值这个数？

    顾凉笙不觉得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