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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错 第五十三章 圣意难违

    敏妃说这话完全是反着来,先扬后抑,重点也不是夸将军府出来的小姐有多了不得,说是这么说,实际一点也没把人放在眼里,如果现在皇帝临时起意封个宫女,她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些危机感,不至于现在还悠哉悠哉地跟成妃掰扯闲话,话梅都吐了好几颗了。

    偌大的靖宫改了骧国的都城,在她们眼里,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住的宽敞了,伺候的人多了,很舒适、很开心。

    改了国号,就表示才隔了几个月的靖宫都已经彻底地被划到了‘前朝’这一光荣字眼上,如傅忌这样少年登基、登基后还稍稍有些作为的皇帝,放到众人的口中,说起来也顶多叹一句‘可惜’,仅此而已。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将军府从前多少风光,现在就有多少落寞,真要被收了兵权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可惜遇上的是为人臣子最不想碰上的变故,‘改朝换代’四个大字往下一压,就跟天塌了一样,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敏妃的亲哥是兵伢子出身,常姓也不算很有名的大姓,他们本身的家底一点都不厚重,祖上三代都数不出一个说出来有名有姓的人物,只有彻侯愿意抬举他,给他当了个官职不小的将领,敏妃对此当然是高兴的,位分高的没什么,低一些的她就有点看不起,于是一说起什么将门出身的这类话时,总是免不了流露出一点自视甚高的意思;

    但她的自视甚高在洛之贻听着,就跟笑话一样。

    说的再明白点儿,上将军常清没建功立业前还只是彻侯手底下的一个侍卫,就因为攻城的时候一直冲在前头,打起来很有点为了军功不要命的劲儿,这才得了侯爷的赏识,一路被提拔到了将军。

    骧国的将军比靖国的多,文官普遍地位没武官高,一个处于发展中的国家么,总是需要各种军事上的人才,不巧关外人都挺能打,只要起兵的次数够他们多打几回,回去总能封个一官半职,常清一个人有再多的功劳都没什么大用,还是得跟着彻侯乖乖地卖命,他和敏妃家里头长辈都死的差不多了,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终究是无法跟一个家族相提并论的。

    树死根犹在,吕家倒是倒了,但在靖国一朝,一直都被人称作是擎天大柱一般的存在,傅忌想搞分封制度,一步步地割裂各地将领的兵权,结果愣是花了三年还没弄成,兵权不稳,成国公又一直在搅和,真要调配起来就有说不出的困难,外头一打过来,自己人就先乱了。

    “她亲姐姐是瑞贵妃,城破那天就跟着从琉璃殿上摔下来了”敏妃说的兴起,似乎全然忘了面前坐着的成妃也是靖宫的旧人,幸灾乐祸地掩口笑道:“她父亲困守在榆关,原定的夫家也不管她了,趁着内乱时又躲到了汝南,她这回是不想进也得进,且等着吧,宫里可有一阵子的热闹瞧了。”

    洛之贻听她说完也点头:“谁说不是呢?”

    敏妃性子简单,也就是变相地很好哄,她说的基本都是靠听来的,顶多再加上一点点自己的揣摩,实则对前朝的事情知之甚少,只有后宫的形势看的比较分明,加上有她的好姐妹成妃在身边不时地就会附和补充几句,她便越说越高兴了,那副滔滔不绝的神色让洛之贻有点走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现这敏妃跟已经死掉的袁贵人还真是像,大约没脑子的女人连某些习惯都有点雷同,不同的五官不同的出身,碎嘴子倒是生的一模一样。

    洛之贻和敏妃都是妃,公孙嘉奥为了显示对成国公的重视,刚一坐上龙椅就很爽快地允了她的请求,让她搬进了从前的瑞贵妃住过的昭圣宫里;至于敏妃,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小墨轩,说起来也跟瑞贵妃有点联系,那其实是用来赏花的别院,建的比琉璃殿还早。

    抛开政绩和脾气先不谈,傅忌这人有种文人式的温润,同时也没有文人式的尖酸,只是忧郁的人容易多思,但品味还是没得说,小墨轩的一花一草都是匠人们花了心思的,周围又种了好些个竹子,单独立在御花园后头,日子久了,竹林自成一体,与外头间隔开,十分雅致,走进去还真有点儿曲径通幽的意趣。

    敏妃有孕,小墨轩安静不扰人,给她住也是应该的,不过洛之贻一直都不太喜欢瑞昌宫,她觉得那里金碧辉煌,太流于表面,奢华是奢华,但是也俗了些,她刚一进宫什么都没看,只一眼就看上了的瑞贵妃住的昭圣宫,那里倒是块好地方,什么都是最好的,但越是好的东西就越不显眼地放着,对比皇后坐镇的凤阳宫,也就那一张凤塌比较值钱。

    她看敏妃的肚子,又看她一直上下开合的嘴,要套的话都套了,再和这个女人说话怕掉智商,洛之贻假意看了看天色,‘哟’了一声,回头笑道:“这会子瞧着还亮堂,不如姐姐到我的宫里坐坐,前些日子刚得了些好茶,咱们喝了再说说话........”她是很热情,但敏妃说的口干舌燥,只想着回宫去歇一歇,便摇头说不,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搭着宫女,慢慢地离开了凳子,姿态有点笨拙:“我身子沉重,怕是不能叨扰太久,还是下次再和妹妹吃茶好啦~”

    洛之贻自然是‘很可惜’地答应了,只说下次再出来走走,说着就上前扶了敏妃的半只手,走到一半才惦记起自己那只大黑猫来,喊了身边的宫女道:“都去瞧瞧,看看乖宝儿又跑哪里玩水捉鱼去了,别一不小心溜进什么不该进的地方,回来又落一身的泥。”

    那宫女低着个头,答应着去了,也不是很难找,刚走出亭子就看见她们主子的宝贝正趴在花堆里扑腾,抱进怀里也不听话,炸着毛,明显是有点生气了,跟谁都想来一口。

    直到敏妃上了轿撵,洛之贻空出手来抱它了,这猫大爷才收敛了脾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主人怀里舔了舔爪子,仔细闻闻的话,上头好像还留着一点粉蒸糕的味道,甜丝丝的。

    齐开霁听见人声从里头往外传,知道娘娘们要起驾回宫,一下就把猫给扔远了,也不敢再蹲着偷听下去,只想着赶紧回冷宫,好把这个消息告诉贵妃。

    他没见过瑞贵妃的妹子,但料想贵妃这姿容,妹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知道这回吕家的二小姐进宫能不能挣出个好前程来;

    毕竟没出事前,人家还是正经的豫王妃候选人,是堂堂正正过了定,要嫁进王府当正妃的;

    她进了宫,怎么着,皇帝也得给个嫔位吧.......?

    事实上,齐开霁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他一个奴才,小偷小摸地顺一块生姜,拿两块点心,这个可以搞的定,然而一到出大事了就要犯哆嗦,为人处世尚且差一大截,更别提运气了,所以他并没有吕将军那样一说一个准的开光嘴,他说人家会封嫔,可人家接到圣旨的时候,圣旨上明明白白地说了,不是嫔位。

    不管是前朝女眷还是功臣之女,进了宫都是有名有份的,送信的小吏跑了十来天才跑到榆关,把圣旨摊开读了一遍就走了,也不管人有没有同意,总之读过了就行。

    吕兆年忠心的是靖国,然而他除了手里那五万兵马还囤居在榆关,其余的身家根本不值一提,五万个人就是五万张嘴,人可以忠心、可以听话,但饿了总是要吃饭的。

    一旦饭都没的吃了,那他们就得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要不要继续留在榆关为别人卖命了。

    吕兆年这几个月沧桑了不少,他听了邓夫子的话,及时地带着兵从上京撤出,只是撤的太急太快了,物资不够他们短时间内再撤一次,便没有即刻就往汝南跑。

    邓藻良出关前便料到了一切,名义上是夫子,但是吕兆年知道他的本事和神通,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拿他当军师跟参谋看。

    邓夫子也的确很有见地,他见五万兵马如今尽数都吕兆年手里,倒是劝过一句,让他留一两个亲信带领一万兵马守在榆关,自己可以先行去汝南投奔傅森,也不失为一条良策。

    吕兆年没有答应。

    他怕他这一去,宫里大闺女的下场就悬了。

    吕兆年不傻,他心里也知道,去了,自己和傅森便有胜算,但是不去,仙仪的命起码还能保全;

    不管怎么看,局面都很被动。

    榆关天险,地理环境是把双刃剑,能防能攻,但对于兵士的要求也高,要忍得了干燥的天气和夜晚的严寒,日子久了人心浮动,只怕天险不好克敌,倒先把自己克死了。

    军帐里头鸦雀无声,邓藻良沉着脸,吕嫦云肃着脸,都是神情凝重的模样,一眼就把父亲手里那张黄灿灿的布给看到了底;

    圣旨写的十分潦草,可见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上首几行无非是劝吕兆年尽早交出兵权,忠勇公的爵位就摆在那儿,交出来就保他一世荣华;

    哦,还有最后那一行字写的也很清楚;

    上头写的是——奉旨宣吕兆年次女入宫,封正六品美人。

    美人,比嫔位足足低了两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