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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归 第一百六十二章 命悬一线

    香竹并没有走远。

    在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能看见璟嫔落魄的样子。

    那会让她想起,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种被扔进宫人巷时的不甘。

    以及那种得知孩子和心上人死后的绝望。

    这一切的一切,现在终于也有人陪她一同体会了。

    真好。

    心里默念着时间,数着数字,香桃子便发觉璟嫔发作的比她预想中的要稍稍缓一些,可见此人心性坚强;

    至少等她慢慢悠悠的走到聆风亭时,含凉殿那儿才有了些许动静。

    动静不大,可以想见那伙人应该是压着声音和脚步,不愿意惊动旁人;

    香竹看着远处那些个人影,为首的还是那个面冷心热的公公,是他偷偷地放她进去,只为了给璟嫔娘娘送去一对护膝。

    换做从前,她很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宫里的好人太少,才显得格外的难能可贵;

    如果人人都跟瑞贵妃和成妃那样,不把奴才当人,不把自己以外的人命当作是条命,那她早早地便要对这个地方绝望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香竹想,现在也是这位公公,是他带着人急匆匆,却又毫无声息地在宫里搜寻,想要在皇帝雷霆震怒前,将她带回去。

    她知道这些人就是来找她的,毕竟今日进出过含凉殿,就只有她一个人,只是他们不知道她对璟嫔说了什么,更不知道她对璟嫔做了什么,所以才要带回去,目标可谓极其明确。

    兴许这会儿还有几个小宫人紧跟在他们身后,一路疾跑着,往太医院那里去请御医。

    只是.................

    请了御医,就来得及么。

    香竹的仇恨得到了纾解,原先她很讨厌这宫里的夜,觉得深宫寂寞,晚上凄清绵长,一日日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若是没有和自己喜欢的人相互支撑者,还真一眼望不到头啊..............

    早前在宫人巷的时候没有,但此时此刻,她有这个时间,也有这样的心情,她愿意浪费那么一点点的时光,来缅怀自己的过去,自己那原本很平凡,很幸福的过去。

    曾几何时,香竹也是一个单纯,漂亮的姑娘,能在姑姑们都歇息时偷偷溜到正清门,去和自己的心上人说上会儿话,他们认识了很久,彼此都说过好些贴心炙热的话,他更是说好了,届时等她年满二十五,便要一同出宫成亲的................

    香竹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皇帝此刻必然会很生气吧,他的权利是那样的巨大,可以叫人生叫人死;后宫有多少女人爱着他,又因为他的宠爱而失去了所有,几乎天下尽在皇帝一人的掌握。

    可现在,被他所喜爱的女人却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旁人短短几句话,便可摧毁她所有的心力,还间接地毁去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皆因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好好护着她;

    以前是不想,现在,则是来不及。

    所以啊,当初做下的事不能凭着心意忘却,就像她的恨意无法轻易抹平一样,做了可以不认,但是不能不记住。

    你自己记不住不要紧,总会有人替你记着的。

    香竹无意去猜测皇帝此刻的心情,如今,她也只是为了自己没能亲眼看到璟嫔的下场而感到可惜。

    可皇帝这会连生气,怕是也来不及了。

    大仇得报,又气到了皇帝,香竹心情大好,照样在聆风亭这里走着,那走路的姿势有点模仿当初瑞贵妃的样子,正如她此刻的心境,可惜她年纪不大,却已是一脸沧桑,是怎么走都走不出贵妃那样意气风发,睥睨后宫的样子了;

    虽是抬头瞧着天,可眼里却有着让人看不懂的东西,似是解脱,又似一种怅然。

    她想,自己终于也做过一件大事,成为了这场棋局中相对重要的一环,就算依旧是被同一个人利用,可她这一次却没有后悔。

    仇人多了也不好,成妃怕她反咬一口,已经许诺将她那个早逝的孩子择个吉日好好超度,香竹想想也算了,再报仇也没那个心气儿,她只觉得自己再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不知道这一回,璟嫔还能不能挺过来。

    香竹这么想着。

    或许御医也会束手无策吧,毕竟解毒的法子都不一定有效果,再好的灵丹妙药,可能也并不适用于解蛊呢?

    宫里头并不是只有那些明面上的手段才能害人,夏美人出生北地,娘家原是制药的,后来使了银钱换了个七品的小官,在升官发财的同时,他们也不忘更进一步,这才按照同样的路子,把女儿给送进了宫。

    可夏家最擅长的并不是制药。

    而是制蛊。

    尤其是害人的,阴毒的蛊。

    香竹不晓得靖宫的压胜之术和北地的巫蛊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厉害一些,反正都能害人就对了。

    要把蛊虫种在自己身上很容易,可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种在璟嫔的身上,初时着实是让香竹烦恼了好一阵。

    夏美人能找来蛊虫,未必就有本事往璟嫔身边放。

    好在夏美人没有法子,可别人却是大大的有。

    至少成妃就做得到。

    她教会了香竹用法,又派了自己的心腹宫人给她引路,终是把子蛊借着迷香给璟嫔喂了进去。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解法,只是夏美人自己也知晓的一知半解,而成妃正欲将璟嫔处之而后快,好把四皇子抱过去,更没有那等好心。

    舍生蛊分二蛊,子母双生,以彼此的心血养就,母蛊亡,则子蛊灭,就是这么简单。香竹不觉得自己的命有多金贵,但是在死前能拉上瑞贵妃的妹妹一起,多少也算一种荣幸,仿佛自己这条命也值了些钱,而当初受的那些苦,则可以彻底地放下了。

    香竹心里头这一放下,顿时就看开了,甚至她在跃入莲花池的前一秒还在放声地笑,那声音短而尖刻,在黑夜之中尤其的突兀,仔细听,似乎还有些莫名的凄凉。

    顺着响动,南翮紧赶慢赶的跑来聆风亭,等赶到时,里头早已没有香竹的身影,有的只是的荷花池中的一抹藕荷色的身影,那衣袍的颜色已然被池水浸染开,等把人捞上来后,众人便看见这宫女眼皮微翻,面带诡艳,又未尽的笑意,而她显然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唇边却尽是鲜血,想是伤及心肺,溺毙而亡。

    南翮冷冷地看了一眼,心知此刻说什么都晚了,要怪人人都得怪,便同身边几个跟班的小内侍道:“尸体先存进宫人巷,多搬上几块冰动冻着,就说聆风亭死了个宫人,捞上来时已经泡胀了面目,瞧不清是哪宫哪院的宫人。”南翮想到璟嫔方才的样子,揪心的厉害,这人就跟失了魂似的,噗的便是一口心尖血,这是急怒攻心的症状,拖的晚了怕是性命不保。

    他转身便往含凉殿去,只在走前吩咐了句:“动作快些,等明日圣上下了旨,兴许在她身上还能查出些什么。”

    这一晚含凉殿昼伏夜出,尽管忙碌,但仍是不动声色,公孙嘉奥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生命的流逝是那样明显,她在床榻上会无意识地痉挛、抽搐,分明和中毒的反应一样,可等胡御医上前切脉,却依旧没有诊出什么,山参吊气,也只是能吊一会儿是一会儿,就连公孙嘉奥自己,也是神色凝重,坐在床沿上,便有一股肃杀之气。

    胡御医查过吕嫦云的脉案,怀疑这大约是另一种比毒药还可怕的东西。他不敢说出自己猜测,便只是跪地叩首,说请圣上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般说这话,这人就是离死不远,可以准备后事了。

    果不其然,一听得这话,公孙嘉奥立时便大发雷霆,当场便把一个跪的最近的御医给踢了一记窝心脚,在撂下一通治不好就要你们的命这类的狠话后,气势汹汹地跑去了瑀夫人宫里,因为他方才在狂怒之中耳朵也没有错过一个字,有个御前的内侍嘀咕了一句,说璟嫔近日唯一出门会去的地方,便只有瑀夫人那儿,她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人,璟嫔理应去向她请安。

    南翮这挑拨的水平很不一般,每一句是说瑀夫人不好,但每一句都在把人往里头拉扯,至少瑀夫人为了自证清白,少不得要抖出些话来绊住皇帝,但不论是非与否,她这么多日一味称病,对璟嫔的不闻不问也是一种错误,既然公孙嘉奥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间接地将璟嫔害成这样,那么找一个替死鬼也是好的。

    支开了皇帝,南翮便上去将胡御医搀起,二人交换了下眼神,胡御医便拱了拱手,开口道:“公公若是方便,还请往毓德宫走一趟,容微臣再查阅一遍脉案,再下定夺。”

    南翮点头,知道胡御医是吕将军身边的幕僚,那位奇人邓夫子的徒弟,他要自己去毓德宫,怕是找的物件也同邓夫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