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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归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何日重逢(一)

    还没到,但是快了。

    就快了。

    邓藻良最后还是把阿宝给捎带上了马车,不然僵在路边上,少说得磨上一天的功夫。

    东陵这里,尽管已经离开上京很远,但不保证会有什么外来的商人,尤其这两天正是赶集的时候,若是有远方赶来的生意人,少说又是一道隐患。

    既然已经出了宫,那就再也不要回去了吧。

    再者,比起刁钻的大小姐,他更惧怕话唠。

    前者让他想把人丢出去,后者想让他把自己变成个聋子。

    傅忌那样安静的一个人,偏偏就让这么个嘴碎的丫头伺候着,可见孤独的滋味有多可怕。

    他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晚上了。

    邓藻良对此很理解。

    但他明显低估了这两人放在一起的威力。

    那是呈平方上升的。

    阿宝,因为没真正见识过,什么巍峨的高楼,什么姿态高雅,训练有素的宫娥,还有那些只出现在话本子上的祸国妖妃,这些通通都不知道;

    她只是很淳朴地听自己同样很淳朴的娘亲说过,长得越漂亮的女人,是狐狸-精的可能性就越大。

    狐狸-精是干什么的,很明显就是勾-引男人,不敢好事的。

    她讨厌狐狸-精。

    阿宝本来还觉得自己长得并不丑,可现在来了个和傅忌一样的天仙人物,还是个女的,俗话说同性相斥,所以她很自然地就没往好处想,话唠嘴自动给闭的紧紧,全程都只拿眼偷瞄,默默的猜测着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跟这个女人无冤无仇,但就是很有危机感,没来由,更没有道理的,她就是不喜欢她。

    所以说女人最懂女人,第一面就决定了一切,如果第一面如果就很有危机感的话,那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好感了。

    阿宝有点怕,她怕傅忌一看见这个女人,就彻底不愿意搭理自己了。

    可不论是拿什么来比,她似乎都比不过她。

    阿宝害怕之余,又有点自卑了。

    村里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合着都把人当瞎子吗..............

    我静坐无语,看对面那个头发都不怎么打理的姑娘使劲把眼歪斜的模样,倒是有心想提醒她,说你要看就看,犯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可又怕这话一出口,又被误会是故意看她笑话,笑她没见过世面,见着个漂亮人就挪不开眼了,止不住地就拿眼偷看。

    其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喜欢看我,我也不会怪她的啦~

    放在从前,我也不是没被人这么看过,优秀的人生来就是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的,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很正常。

    但明着这样告诉她吧,人家可能也不信,毕竟我这形象就很不可信,宫里出来一身轻,原先还想把公孙刿给我画的那幅美人图给带出来,临走时只顾着去看洛之贻了,也没有带上。

    我很喜欢那幅画,虽说它一直被我压在箱子底下,可我还是很喜欢,只是努力去克制着,劝自己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个男人一没说爱你,二没为你做什么,他只是表现的很喜欢你,时刻都拿好话来搪塞你而已。

    区区一幅画,没有必要就把自己的心交付出去,这样太不划算。

    从宫里出来,精神上的自由是一回事,物质上的匮乏又是一回事,最明显的差距就是,我没有漂亮的发簪和衣裳了,邓夫子说打扮了也没人看,就都叫我换成了粗布的,一张脸洗净铅华,露出本真,洗的干干净净,可还是怕路上太过张扬,因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看就像是贵人的模样,于是我压根就没怎么出过马车,要出来也是戴着兜帽。

    就一路这么赶过来,我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怎么打理过自己,邓夫子一路上连客栈都不住,顶多是停下来给照影喂了点草,买了些干粮,感情这马的待遇还比人好,我是好说歹说,才说动他在前头的客栈开了两间房,好歹住了一晚,给自己好好洗了个澡,好好睡了个觉。

    可第二天刚用了早饭,邓夫子便又把我往马车里一塞,紧赶慢赶的就往丘祢这里来了。

    我屁股疼,脑壳疼,路上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

    所以心情理所当然的就不会好。

    就这样,邓夫子还老是嫌弃我,说我怎么动不动就喊累。

    我说你徒弟说我印堂发黑,结果隔天我就被逮到乾寿宫和太监对峙去了,现在出了宫,我又要跟你这个家伙赶路,这个难度简直加了不止一点半点;

    可能,这就是上天给我的考验吧。

    真是奇了怪了,我都不急,他这么急干嘛。

    马车很宽敞,上头坐两个人并不会很挤,我和对面那个姑娘脸对脸地坐着,虽然我跟她都没什么话说,但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告诉我,她对我有敌意。

    甚至是有些莫名的敌意。

    我怕路上还要耽搁很久,想着气氛别那么尴尬,于是刚撩了帘子就很自然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但她显然还记恨我方才叫人家野丫头,从头到尾都只拿眼睛偷偷看我,一脸不屑的样子,‘哼’了一声就抱着怀里的布挪开了,本来是跟我面对面,现在直接挪到车窗边上去了。

    得,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光邓夫子无视我,现在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给我脸色瞧了。

    我摸不清这姑娘的套路,邓夫子方才哄好了照影,只说她是这块地方的人,对山路很是熟悉,我便猜他们可能一早见过,兴许我的小侄女现在就在山上,便不想再问下去了。

    丘祢是座大山,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东陵边上,我小时候一直都听宫里的贵人们说圣祖做过的那些光辉事迹,其实靖国的土地也是前人一点一点地打下来,靖国的男儿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可惜中道崩殂,前头的功臣一个个死了,后来者一个个后继无力,单单靠皇帝一个也撑不起这江山来,就是这么一副无力又飘摇的景象。

    上山的路不好走,九曲十八弯,又窄又陡,邓夫子先前肯定来过,刚到山脚下就停了马鞭,回头跟我说马车上不去,要么下来步行,要么我骑着照影,他在前头帮我牵着,至于那个野丫头,也不能说人家野了,邓夫子叫她阿宝,让她在前头带路,那叫阿宝的姑娘看着很不情愿,但看在邓夫子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了。

    她走路走的飞快,我自问没那么好的脚力,只能乖乖坐在照影上,跟邓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看着身边的树木参天直上,一路走过去放眼皆是绿荫如盖,倒也不觉得这上山的路很难熬了。

    起码我在宫里见惯了小桥流水,假山回廊,真的很少有机会能看见这样广阔的天,广阔的地啊.............

    可能是我心太宽了吧,专注着贪看路上的风景,几乎都没发现邓夫子的脸上已经是那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那脸看着可太严肃了。

    前方的阿宝越走越快,我很怀疑她是想把我们甩开,因为她就一个人闷头在前头走着,头也不回一下,我有点担心,便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跟邓夫子说道:“我就说不该让她带路的吧,她从上马车开始就给我甩脸子,我都不晓得哪儿得罪她了。”看邓夫子没反应,我又有点不高兴了,语气加重道:“你就放心让她带着咱们去找孩子啊?”

    “别着急,快到了”邓夫子的声音很缓慢。

    我觉得仿佛哪里不对,于是报以问询的眼神。

    可邓夫子只是一直重复着:“到了你就知道了。”不停的重复着,每一次都在加深我的疑惑。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半山腰。

    我跟照影很熟,它大概只允许吕家的人骑在它身上,所以好好的一匹烈马,硬是走的比龟爬还慢,饶是如此。我这也已经是第七次出声抗议,说实在是累了,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邓夫子还是那样,板着脸装深沉,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反而是那个阿宝很明显的不高兴了,哪怕是停了脚步,也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压根就不算好,只是道:“哼,娇气。”

    “你说什么?”我耳朵尖,尤其听不得别人说我坏话,立马就横眉立眼起来:“你个小丫头,有胆子再说一遍。”

    “说就说!”阿宝站着,就算站的直,也没有马上的人高,不由得就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嘴硬道:“最看不惯你们这些身娇肉贵的的上等人,多晒了会儿太阳就在那儿喊热,多走两步就说脚疼,那还上山做什么,回去算了!”

    我心说这谁找的丫头,嘴巴真是能赶得上香桃子了,真要撒起泼来我昭圣宫里还没人能是对手,但跟一个小丫头吵架也不是我的初衷,娇气是应该的,说明我仍然是那个将军府的大小姐,骨子里的尊贵还留在体内,并没有随着时间被打磨掉。

    我生气,倒不如说是我讨厌她那股没来由的敌意。

    有意无意的,几乎每次都是在针对我。

    我到底怎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