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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归 第二百五十六章 病情加重

    吕嫦云不慌不忙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并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只是不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着急,所以急性子的人在她这儿只怕是要急疯,好在公孙嘉奥知道她记性不好,人也慢热的紧,这会儿气归气,但还是容她收拾收拾,直到两人真正一人一边坐下了,才开始正儿八经地算起了账。

    可惜,等来等去,也没等来她有什么反应。

    别说低声地讨饶,就是服个软都没有。

    大约是两个人都误会了。吕嫦云以为公孙嘉奥来就是找不痛快,然而并不敢让他不痛快,于是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她不张嘴,公孙嘉奥也不张嘴。

    要是满宫里比谁最安静,来昭圣宫就知道了。

    对错先不论,公孙嘉奥来前仔细思量过,以为她总有些话要对自己说,说孩子,说她过得不好,甚至她在昭圣宫过的艰难,这些他也时有耳闻。其实她随便说什么他或许都能听下去,可吕嫦云就是闭着嘴,低眉敛眼,跟初见时一样,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美人,美则美矣,可惜毫无灵魂。

    她分明不是这样的。

    公孙嘉奥坐下,又跟着等了半晌,发现她还真就那么句话,问了声你怎么来了,之后就一点儿不见动静,不晓得的以为她在练老僧入定,熟悉的就知道了,吕嫦云本来也不活泼,入宫后习惯了沉默,也没人给她起个好头,也就公孙嘉奥觉得她安静不扰人,还有那股子若即若离的感觉叫人新鲜,否则她这个宠妃怕是还没做上,就要死在女人堆里,渣都不剩。

    不是每个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公孙嘉奥不可避免地失望了。

    总以为两年过去,她会明白自己对她的好,为自己生儿育女,而不是为了不相干的人,威胁他的皇位。

    爱就是这样,不受控制,也不好回避,日日对着像她的人瞧,也知道那不是真的,这一点他差了公孙刿一节,因为公孙嘉奥就没有想明白过,他究竟看上她什么,美貌只在第一眼,她进宫是那样,现在也是那样,轻袖随风,茕茕孑立,比她姐姐少了些明艳,多了些柔软,多少人磋磨她,好几次几乎就要挺不过来,可到头来,算计她的人都或多或少登高跌重摔了下去,唯独她还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能被她惦记的人,或许是幸运的。

    他们之间原就是他一直在索取,她一味地承受,公孙嘉奥心里有数,这是他的劫,渡过去就是千秋大业,渡不过去,那就这样凑合着过下去吧,她不情愿也没关系,链子是他给套上的,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九五之尊就是有耍横的特权,她被他使计绊住了脚,就注定一辈子也飞不出去。

    皇帝多大的特权都不算大,除了心爱的女人要留在身边,其余的自然免不了三宫六院,可公孙嘉奥自认他已经无比的迁就,独独将所有的喜爱都尽数给了她,凭什么,一个不会争宠,甚至连话都懒怠说的女人,她吕嫦云简直何德何能。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没有和太后周旋时的恶心,也没有万氏跟在身边时那样的步步为营。

    所以傅森心悦她不是没有道理,他也不能免俗。

    她在最好的年纪出现,只是吃亏在相识的契机不对,一开始就以不平等的身份充入后宫。

    公孙嘉奥也吃亏,亏在没占住先机,偏偏叫傅森和她生了情谊,就算知道豫王就不是个东西,连女人进宫都不敢光明正大抢回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点点地侧身挤进去,把傅森的影子挤开,天长日久的,总能换成自己,哪怕多一些也好。

    这对一个已然定了婚约的女子而言,不吝于一种极大的羞辱吧。

    但是羞辱归羞辱,也都这么过来了。

    蕙贵人算什么,当初瑀夫人同金贵嫔接二连三地打压,再不肯放下身段,也是吃足了苦头,还弄亏了身子,这么一路苦熬过来,才有了贵妃的名号。

    吕嫦云望了望斜对面,皇帝的脸上是风雨欲来,和发落她进广寒宫的那天简直一模一样,昭圣宫人少,他一进来就把人全给赶出去了,这会儿就是想给他倒杯茶也不能够,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这么干等着下去不是办法,总要有个了断的。

    她一手引杯,一手又拿起茶壶晃了晃,里头好歹还有些碎茶沫子,吕嫦云不能喝凉茶,可她瞧着公孙嘉奥这会儿火气不小,便给他倒了一杯,就当是消火了。

    不多不满,正正好好,全部倒了也就一杯。

    “哎呀”吕嫦云放了茶壶,嘟囔了声:“茶叶怎么就剩这么点儿了...........”

    “朕进来时见你正忙,忙什么呢?”公孙嘉奥指腹在杯沿不住摩挲,睨她一眼,实在没忍住,扯了扯嘴:“这么多天了,你就不问问羙儿在颐夫人那儿好不好?”

    孩子是他们之间最直接的联系,当然公孙嘉奥到现在都不晓得真正的孩子早就被换了出去,这就无意中被先摆了一道,天下父母心都一样,自己的孩子千好万好,别人的孩子再好也是隔了一层,就算被人捏在手里用来要挟,也达不到效果。

    “方才是准备沐浴更衣,换身素净些的衣裳,好去含凉殿请罪”吕嫦云一愣,而后很诚实地摇头,实话实说:“至于羙儿么,颐夫人敦厚大度,一向不与人交恶,想来孩子得她抚养,总好过跟着臣妾这个药罐子,圣上既然放心,那臣妾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还敦厚大度,全天下最大度的人就数她,公孙嘉奥本来还有些犹豫,这回是彻底气急了,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劈头盖脸地就是质问,不问别的,就问她是不是还惦记那个宫外头的豫王,是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就算她帮着傅森把江山夺回来,靖宫依旧是姓傅的天下,不是她们吕家的天下。

    这话说的不客气,几乎就明着在暗示她,女人大多身不由己,身-子交给谁就是谁的,她若是还想好好当她的贵妃,最好就此歇了那些无谓的心思,如今他尚且能容忍,可有一日她闹得人尽皆知,众口铄金,唾沫都能淹死人,那么就是天子想保她,怕是也不能。

    可吕嫦云的回答是什么呢?

    她只是皱着眉,低头说了声“痛”。

    奇怪吧,吕嫦云不怕他,从一开始就不怕他,其实她怕很疼,很怕黑,可进了宫后这些就都不怕了,人不经事不成长,两年前的自己多幼稚,以为进宫就能保全家人,能成全自己失去的爱情。她知道公孙嘉奥是喜欢她的,不然以她做的那些事儿,换谁都要死上一万遍,可是她只觉得疲累,太累了,似乎帝王之爱于她只是负担,动心的代价太大,那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似乎只会出现在姐姐身上。

    她不成,她负担的太多,几乎快要没有力气了。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实在不知道下一次要失去的是什么。

    公孙嘉奥察觉到她的抗拒,默默地看着,之后便涩然地松开她,那种抓不住一切的无力感复又纷至沓来,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油盐不进,水波不兴,能打动她的人太少,除非放她自由,放她与亲人团聚,那样或许她才会快乐。

    猛然间,他想起含凉殿还有政务没有料理,这个借口放在这会儿很是得用,兴师问罪没问成,每次她都有办法,无形中就能浇灭他的火气,噎的他无话可说。

    公孙嘉奥转身欲走,吕嫦云却不想就这么任他出去,脑子里一时间放空,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觉得她应该把人留下的,不管是出于任何目的,她也该对他好一些。

    可身体跟不上脑子,手刚刚触到他的大袖,眼前就一阵模糊。

    公孙嘉奥略侧过头,就看见她无力地倒了下去,脸色煞白,看来是寒症又发作了。

    胡御医终于重新进了昭圣宫,当然免不了皇帝迁怒,璟贵妃身边人少了,内省局又惯会拜高踩低,她一定有想过使银子,可能之后忘了,又或是嫌麻烦,总之这事儿就搁浅下来,导致宫里或多或少断了药材,断了供应,皇帝来了她连茶叶都快喝不上了,可偏偏自己一点都没察觉。

    公孙嘉奥把人抱到塌子上,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胡御医的话不中听,可还是要听,他的意思不外乎是两点,一是贵妃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二是忧思过甚,心病牵出来的病症散在身体各处,若是再这么粗心地不知调养,往后这么昏过去的次数只怕不减反增。

    上回外头贴皇榜死了多少民间的庸医,唯独一个不庸的进了宫,开始开的药还有些用,之后喝了一剂又一剂下去,她的毛病好一阵歹一阵,后来干脆就没好过,他一个皇帝,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看她头疼的难受,除了把人笼在怀里安慰,其余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一遍遍的勒令太医院拿出全部本事来治。

    公孙嘉奥叫人把奏章都搬来了昭圣宫,南翮使了点心眼儿,特意把锦盒放在了最上头。

    那对同心结终于让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