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兽皮的狐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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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49

    半年之内惊现两片“金羽”, 几乎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在东海岸平地震响一声惊雷,而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这片金羽居然出现于向来在东海岸十分低调的南家。

    这里的人都知道,那座不起眼的黑色房子里没有大人,只常年住着一个在南家不得势的小少爷,而他住在东海岸这么多年,南家几乎没有什么人来看望过他, 甚至南家人对外都从来没有提及过南禹衡,他就像是被家族遗忘的血脉。

    正因为南家人对于这个独自住在外面的小少爷向来讳莫如深, 搞得外人也并不能完全摸清他的底细。

    南家发源于清末,那时的南家人便是以跑船为生,利用蓉城地势得水利之优,长江、嘉陵二水环绕, 三面临江, 成一个半岛, 再到后来有了规模,主要承包巴蜀一带的码头生意,发展了码头文化。

    上世纪, 巴蜀一带商业势力主要掌控在十三帮和福商手中, 两股势力百年来暗潮汹涌,那时的蓉城, 门内是山, 门外是水,南家在那个年代一直保持中立, 和十三帮有生意往来,也和那些所谓强盗的福商们有合作,两头赚钱。

    最后十三帮没落,福商后人被撵出国门,唯独南家在这块大地上生根发芽,百年来早已成了根牢蒂固的大家族。

    所以东海岸的人不得不忌惮南家,即使多年来南禹衡清清冷冷,看似孑然一身,但就因为他姓“南”,所以没有人敢动他。

    而在今天,他拿出了一片极其珍贵且罕见的“金羽”,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动作背后操纵的正是南家,否则一个看似形单影只的少年怎么可能手握“金羽”?

    因此,虽然南禹衡准确来说还是一个在读高二的毛头小子,如此年轻稚嫩,但当晚整个人东海岸无人缺席!

    宴会开始半个小时前,芬姨做最后的检查,觉得进门的欧式落地镜台上太空荡了,来不及预定鲜花,最起码得摆两个烛台装饰一下,不然看上去实在太清冷。

    烛台在南家楼上专门放杂物的储物间,除了南家人,只有秦嫣最熟门熟路,于是她见大人们都太忙,主动说她上去找。

    南禹衡一进家门就一直和秦文毅待在书房议事。

    直到宴会快开始才从书房出来,路过储物间看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秦嫣正蹲在地上,整个人都钻到了一排架子下面,使出吃奶的劲在拽那个收纳箱,那模样着实看得南禹衡觉得好笑。

    他干脆两步走进去弯下腰轻松一拉,箱子就被他拉了出来,秦嫣回头的刹那,南禹衡的脸就在她面前,昏暗的灯光下,已经换上正装儒雅俊逸的南禹衡让她有片刻失神,南禹衡问她:“你在找什么?”

    “哦,在找烛台。”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掀开了那个箱子,却看见里面躺着一把古琴,秦嫣有些诧异地说:“你家怎么还有这个啊?”她可从来没见过南禹衡研究乐器啥的。

    然而回过头时,却看见他的眼里像盛着一汪幽潭,如远山深处云雾缭绕下的湖泊,清幽却隐晦。

    他只是怔了一下,便随手抽出另一个箱子说道:“那是我妈的遗物,你要找的应该在这个箱子里。”

    他打开箱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两个精致的欧式烛台,秦嫣当即拿了起来,南禹衡却忽然看着她问道:“你会弹这个吗?”

    秦嫣低眉看了眼那把成色有些旧的古琴说道:“我没有学过古琴的减字谱。”

    南禹衡便没再说什么,合上箱子站起身看着秦嫣有些凌乱的头发,摸了摸她的头,将她头发理顺对她说:“你哥的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秦嫣立在他面前,秀眉凛起深深地望着他:“只要你能救我哥一条命,让我把命给你都行!”

    南禹衡似笑非笑地转身:“我不要你的命。”

    ……

    那天晚上,南家前所未有地来了许多人,多亏范秦两家女人们的张罗,倒让这场晚宴显得不那么仓促,从酒水到招待也面面俱到。

    裴鑫国那一脸的伤自然不能亲自过来,让他的弟弟裴鑫栋参加了这场会议。

    晚宴过半,男人们全聚集在大厅一角,早已迫不及待想知道今晚南家动用这片“金羽”的真正目的。

    南禹衡一袭暗哑熨烫妥帖的深灰色西装,那深邃的眉眼,与身俱来的矜贵和从容,淡定自若的神态根本无法让人看透他的真实年龄。

    他在众人关注的视线中缓步走到中央,笔挺英俊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卓尔不群,他声音温润充满低沉的磁性,言语简洁大气地说了几句开场,便直入正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从小半年前钟家提出金羽计划后,计划上报东岸商会,几个月过去了,商会那边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计划也迟迟得不到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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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老爷子的回复很简单,有三分之一的东海岸人没有签署声明,这个计划就得暂时压着,除非钟家拿出更有力的推动计划。

    所以这小半年来,钟家没有停止过动员工作,私下针对那些没有签署的一家家拉拢。

    就在他们把注意力放在CBD计划上时,秦文毅也没闲着,在南禹衡和端木明德的暗中帮助下,快速将规划落实。

    就在上个月,秦文毅终于拿到了审批书,说来虽然计划中的养老机构只占了城东一小块地方,但好巧不巧那块地正好在钟家设想的CBD中央。

    只不过这件事,除了秦文毅和南禹衡,其他人没人在意,就连知情的端木明德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也没什么大的盈利方向,不太值得关注,也更想不到这小小的养老院对整个城东板块未来十年的影响。

    而南禹衡召集所有人的目的,是告诉整个东海岸的人,正庆集团打算将主要产业园进驻南城东郊。

    听到这个消息,最为震惊的是上山区的钟家和裴家。

    钟家震惊是因为,正庆集团一旦在东郊落成,那庞大的占地面积直接让CBD计划胎死腹中。

    而裴家震惊的原因是,他们一直是国内工业电器的龙头企业,这么多年在南部地区一家独大,自从正庆集团进军新能源领域,大大削减了裴氏企业的市场份额,导致近些年来资金越来越紧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目前来说在南城还无人能撼动。

    可如果正庆集团将手伸到南部地区,直捣.黄.龙,那么受到威胁最大的无疑是裴家。

    裴家底下旁系分支众多,中小企业无数,这几年相互欠帐,三角债情况越来越严重。

    虽然产业链上端的裴家倒还能维持,但低下那些中小企业融资越来越困难,这几年日子愈发不好过。

    如果在这个时候正庆集团再入驻南城,无疑对裴家是雪上加霜。

    所以裴鑫国的弟弟裴鑫栋最为激动,马上站出人群煽动众人,千万要阻止正庆集团的进驻。

    南禹衡冷眼看着他,低眉不经意间扫了眼站在一边的秦文毅,悠悠说道:“看来大家都不希望正庆集团落地南城,但是正庆集团要过来首先得谈拢用地问题,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东郊正中有块地,被我们当中的人拿了下来,换句话说,正庆集团要想在这办厂子,得要那人点头同意!”

    顿时,人群中炸开了锅,纷纷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钟家,钟昌耀穿着质地优良的正装端坐在一边,反而有些眉头微皱,大家明显以为是钟家,但钟昌耀清楚,钟家的计划还没推进到拿地的阶段,以他在商界这么多年的经验,他似乎嗅到了一股阴谋。

    就在众人不停询问是谁手握用地的同时,南禹衡也很快揭晓了答案:“那个人就是秦文毅秦总,既然用地握在秦总手上,正庆集团后面肯定会和秦总接洽,那么我们不妨听听看秦总的想法。”

    说着他身型一侧让到一边对秦文毅摆了个请的手势,秦文毅稳步走到南禹衡刚才站着的地方,虽然他昨夜几乎一晚没睡,一整天下来早已心力交瘁,可他知道这是救他儿子唯一的希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便挺起胸膛看着所有人掷地有声地说:“我的确在东郊申请下来一块地,是用来搭建养老机构所用,之所以还没打算开工,是因为我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支持CBD计划,由于地势原因,养老院势必要和CBD计划起冲突。

    正好借今天这个机会,不如大家投票表决,如果支持我搭建养老机构,我当然不可能对正庆集团妥协。”

    说完他话锋一转看向裴家:“不过要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同,我当然只能为了自身利益考虑,不排除会多接洽一些各方人士。”

    此话一出,裴鑫栋脸色大变,别说裴鑫栋,就连钟昌耀和端木明德都恍然大悟。

    秦智跑到裴家闹事那天,裴家纵然联系了警方,但考虑到声誉影响,把秦智带走的也是便衣,所以东海岸的人并不知道秦家的儿子出了事,更不知道于桐被逼走跟裴家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但那天如此大的动静,虽然能瞒过其他人,却不可能瞒得住上山区其他两户人家。

    所以钟昌耀和端木明德立马就反应过来,秦文毅掏出了自己的底牌在逼迫裴家放人。

    如果钟家支持秦文毅,等于自动放弃CBD金羽计划,如果反对,将会至裴家于水深火热之中,直接陷裴家于不仁不义,从此结下梁子。

    钟昌耀理清整件事后,才赫然发现今天说起来是秦家和裴家之间的恩怨,却无故将整个东海岸卷了进来,将钟家至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无论怎么选择对钟家都是重创!

    好一步“二桃杀三士”!这么严谨缜密的心思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钟昌耀猛然转头看向坐在一边云淡风轻,看似事不关己的南禹衡。

    而那个清润的少年在他视线投过去之后,也微微抬眸看向他,眼里不喜不悲,平淡深幽,竟让在商界坐观风云变化的钟昌耀也有丝摸不清。

    明明是秦家和裴家的恩怨,这个南小少爷却在这时突然拿出金羽发动了这场暗潮汹涌的战争,逼得钟家进退维谷,轻易就掐住了整个东海岸的局势,他连二十岁都不到,这么年轻如果就有这番深沉的谋划,那这个人日后会有多恐怖?

    可钟昌耀转念之间便把这个念头抛弃掉了,不可能,裴家和秦家昨天才闹翻,不可能有人会在短短一天之内把全盘的局势考虑得这么周密,他觉得一定是南小少爷背后有人,有可能是南家的某些外来势力。

    而此时,所有人都等着上山区三家的表态,他们不拿出态度,其他人也不敢轻易发话。

    端木明德这个老狐狸最精明,他在秦文毅一走上台便清楚,今天的事是冲着裴家来的,又见钟昌耀脸色一会白一会青,便暗自盘算着没他什么事,他今天只管做个局外人,坐山观虎斗,斗出什么结果再见机行事。

    而此时的秦家,林岩站在衣帽间,打开那扇里面挂着不常穿衣物的柜门,手指滑过一件件她早些年的衣裙,最后停在一件火红色的连身半长裙上,她将那条裙子拿了出来,停在衣帽间的镜子前将红裙放在身前,刹那间,林岩仿佛透过这扇镜子让记忆穿梭回了她二十岁那年。

    那时,她刚被尹化大导演相中,在一部叫《罂粟花》的影片里因为一支舞在屏幕上大放异彩,被人认识。

    可即使小有名气后,她依然会定期回到文工团,参加一些地方上的演出,那时的林岩总是穿着一身红裙如绚烂华美的罂粟花,让人无法自拔。

    然而…似乎从她婚后就再也没碰过这炙热浓烈的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习惯穿素色的衣服,纵使看上去单调无味,也好过被那浓烈的红色火焰灼伤。

    可是今晚,是她十几年后第一次换上这火红的颜色,她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镜子中的林岩亦如当年的容貌,秦文毅婚后没有让林岩为家里的琐事而操劳,倒让她多年来依然有些年轻女人的姿容,白皙的皮肤透着微微的红润。

    她将那柔顺的黑发松松地扎了一个辫子,颊边留了几缕碎发,看上去柔美动人,又打开化妆盒,找到偏白的粉色,将皮肤上了一层薄妆,使脸色看上去稍稍苍白一些。

    她很快做好这一切,下到一楼,餐桌上放着两盘她傍晚才坐好的桂花糕。

    林岩是南方人,她的母亲年轻时便教会她做这种家乡的桂花糕,林岩做得桂花糕晶莹剔透,软糯可口,那淡淡的桂花香气散发着只属于她美好的味道,纵使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了,幸好那个味道还在。

    她来到餐桌前,端着那两盘桂花糕踏上那条通往南家的幽寂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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