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遇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种话，睁开了眼睛，眸色涣散，无焦距的盯着前方，“你刚才就是在想这个？”
于慢慢一时半会儿没理解到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的“刚才”应该就是她坐在诊室前那会儿？
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我听别人说，你做完手术就要走了.....”
温之遇表情未变，须臾，“嗯”了一声。
他这么一承认，于慢慢心里的慌又加大了，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急道：“你走了过后肯定没空回来，那我就去找你好了，我考到美国去，好不好？”
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考美国的大学，这样就能跟他在一起了。
“不是说不考研？”
温之遇垂了垂眸，目光投在她急切的小脸上，淡淡问了句。
这么一问，于慢慢懵了一瞬。
随即立马垂下头，掩饰住脸上的心虚。
刚才真是急傻眼了，话都没过脑子，一股脑的说出来了。
“我....我又想考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点。
温之遇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为了我，还是为了前途？”
于慢慢没有犹豫半分，极为认真又坚定的回答：“为了你，想跟你在一起。”
原本以为这话会让温之遇更相信她对他的感情，然而温之遇听完，脸色严肃了几分，又确认般问了一遍：“真这么想？”
于慢慢点头，点头，再点头，“真的这么打算的。”
“我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前，仔细想想，这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温之遇的语气肃穆，虽然声线清淡，但话中的严厉却不减半分。
“我自己想要什么我自己清楚！”于慢慢态度激进。
“头脑发热时做的决定，多半是将来后悔的种子。”温之遇一本正经的说教，眼中不见任何柔情，告诫道：“这是你的人生，你应该为自己考虑，更何况，你还只是单单为了个人感情，这种不牢固又牵强的原因......”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不让我考吗？”于慢慢听不下去了，怕他后面的话越来越伤人，她连忙打断，声音中出现了哭腔，“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
义正言辞的说教劝导，不就是变相的拒绝吗？何必讲这一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她怎么就头脑发热了？她的感情怎么就不牢固了？哪里牵强了？
他不仅不相信她，而且还质疑她。
这样冷漠的语气，这样疏离的态度，真的让于慢慢心口钝痛，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越想越觉得心酸，眼睛发热，迅速红了一圈。
她埋着头，起身，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温之遇。
至少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结果刚动了一下，温之遇就察觉到她的意图，先她一步，握住了她的腰，使她动弹不得。
于慢慢抗拒的挣扎了几下，他不由分说的加重些力道禁锢她。
手背上突然滴下来一滴滚烫的液体，温之遇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灼热的温度一路烫到了心底。
他沉沉叹了口气，有些头疼，“我没这意思。”
于慢慢不说话，也不挣扎了，只低头默默流泪。
温之遇眉心拧了拧，摸了摸她的下巴，微微往上抬了抬。
于慢慢只挣了一下，他就扣紧她的下巴，强势的抬了起来，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映入眼帘，心不由软了软，“你还小，做的决定大多都草率，不为长久考虑。”
他真的，是在给她留退路。
他真的，是不想让她后悔。
他是站在一个过来人的角度来劝她，而不是以一个男朋友的身份。
因为他就后悔过。
后悔顾及他人，而没能最开始就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我能怎么办？”于慢慢看着他，眼睛里灌满了眼泪，他复杂隐忍的表情也变得不清晰，一开口，眼泪就稀里哗啦的掉，委屈又无助：“你走了我就看不到你了，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她最大的梦想，一直都是他。
一直一直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变过。
“我是还小，比你小很多，懂得也没你多，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接触的人也少，可我也有做梦的权利吧？”于慢慢突然想到了护士跟她说过的话，一点点失去理智，极端了起来，“未来的事儿我的确说不准，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后悔，哪怕到时候你会把我一脚给踹了，我也不会后悔。”
她这一哭，更是让温之遇束手无策起来，无奈又烦躁的皱紧了眉。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于慢慢，哪还有半点平常小心翼翼又乖巧的影子？
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来她就是这么看他的？
手捧住她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并不是很温柔，紧拧着眉心，莫名生了股火气：“行了，我不说了，你自己掂量。”
于慢慢虽然知道温之遇这人孤傲又清高，哄人这回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可他这种不耐烦的口气，甚至还带着些伤人的尖锐，让于慢慢的情绪更加跌落谷底，她甚至觉得，完了，估计他马上就会把她给甩了。
对于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她一直都处于惶恐状态。
她对自己没有半点信心，每天都提心吊胆着会不会突然从天堂坠入地狱。
现在，她好像离地狱就只有临门一脚。
她想道歉，想跟温之遇道歉，她不应该跟他闹情绪。
可哭得太厉害，喉咙里只剩下抽噎，根本说不出话。
她这伤心欲绝的样子，让温之遇心里的那点儿火气和烦躁，演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无可奈何。
本来只是想跟她讲讲道理，决定权还是在她身上，他的话也只是作为参考而已，哪知道会成现在这局面？
眸色沉了沉，压抑着内心乱成一团的情绪，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头轻吻着她的脸颊，安抚她的眼泪。
“我很累，没力气哄你。”贴在她耳畔，压低的嗓音包含疲倦，但不失柔和：“别哭了，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嗯？”
于慢慢被他抱住的那一刻，被他亲吻的那一刻，悬在空中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他没生气就好。
“对，对不起。”
不由得愧疚起来，他才刚下手术，累了七个小时，她居然还跟他闹脾气。
于慢慢紧紧抱住他，狠狠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我不会再跟你闹了，你别生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哭起来的样子有多丑？”温之遇故作恶劣，嫌弃道。
然后他感觉到怀里的小身躯蓦地僵了一下。
心情突然大好，又说：“饿不饿？”
于慢慢弱弱的摇了摇头。
“我饿。”温之遇霸道得不容她抗拒，“陪我吃。”
“.....”那还问她干嘛？
*
自从上次“推心置腹”谈过之后，他们俩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虽然那天温之遇跟她讲了那么多道理，可还是不能动摇她的决定。
相反，更加坚定了。
她回家就查了各种关于出国留学的资料。
甚至已经默默开始准备托福考试。
她想证明给温之遇看，她才不会后悔，他说的那些隐患，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放假前两天，都约了唐诗去图书馆一起学习。
她没接触过托福，根本就一窍不通。
简直是无从下手。
“你要出国啊？”
这两天，于慢慢都在看关于托福的参考书还有考试教材，唐诗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于慢慢点头，“我要去波士顿。”
唐诗不禁咋舌，“你，该不会为了他吧？”
于慢慢抄单词的动作顿了顿，“嗯，他快回美国了。”
“你没必要这么拼吧？”
“我们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
当初跟温之遇确定关系后，她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唐诗，可是又顾及到她是唐词的妹妹，所以就没说。
“.....”
这些消息来得太突然，让唐诗有些难以消化。
难怪这段时间唐词格外消沉。
按理说，于慢慢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了，她这个好朋友应该祝福她才对，可是这会儿心情尤其复杂。
“你真的想好了吗？”唐诗语重心长，“出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学费方面.....”
于慢慢捏笔的动作僵了僵，声音多了几分底气不足：“我知道，我这种条件出国留学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我想努努力，争取拿点儿奖学金，多打几份工，说不定就.....”
“你还要不要命了？不是区区几万就能解决的事儿，你去的地儿可是美国！没个几十万去得了吗？几十万啊，你一天打十份工都赚不够！”唐诗十分心疼于慢慢，态度不由激动了起来，义愤填膺，口不择言：“他都不知道心疼你的？你都能为了他削尖脑袋往美国钻，他难道就不能为你退一步？非得在美国呆着不成？只有美国有医院了吗？”
手抖了几下，笔尖深深戳进了本子里，刚刚抄的单词也被划得面目全非。
她知道唐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温之遇没那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