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枕华胥梦

返回首页浮生一枕华胥梦 > 寂寞空庭春欲晚 第二十三章 莲生 落花有情 秋水无意

寂寞空庭春欲晚 第二十三章 莲生 落花有情 秋水无意

    岁月就像是刻着细纹的棋盘,光阴便是这棋盘上错综复杂的棋子,棋子是越下越少,日子越过是越单薄。明日佳期就如同这里的空山烟雨,不可预知,最终的结果,要涉过这千江水月,方能抵达……

    上回文中说道,那无邪对无涯深情一片,却不想最终反目成仇,在无邪宫内,对无涯拔剑相向,非要制对方于死地不可;可是最终,无邪还是会因为爱而妥协;即便无再追究,但他对莲生根深蒂固的恨,‘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默默的运筹着他的复仇计划;而莲生,一个人痴痴的跑出了蓬莱山,孤独在四处游走,只是等待前方的,不知是劫还是缘……

    诗曰;

    小园深深立残阳,清风拂面惹霓裳;

    伤心往事凭谁诉,说与蝴蝶不东风。

    九月的天气,晚钟不断的敲响,莲生提着一盏灯火,伴着衣衫摇晃在渺渺的雾霭里。天空中挂着半个月亮,照亮了一个孤独寂寞的身影;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阴风怒号,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作响。一个黑影掠过了莲生的头顶,黑夜仿佛在吞噬着一切,她不敢多想只期待黎明的到来!

    蓬莱仙山的周围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好像宇宙安静之后的崩塌。莲生走在阴森的小径上,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黑夜沉沉,仿佛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成了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的暮色阑珊。

    莲生成了这空山里唯一醒着的路人,提着灯火,她光着脚,走在路上,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台阶和石板路是那么的冰凉刺骨,映着闪烁的灯火,鬼魅异常。

    她害怕极了,匆匆的在薄雾弥漫的烟帐里走着,冷的牙齿打战,抬眼望去,前方似有灯火闪烁,快到时,却传来战马的阵阵嘶鸣。

    莲生小心谨慎的朝那前方的灯火靠近,无数的灯火亦向她奔来。她将手中的灯盏高高举起,只看见一匹漆黑的战马扬蹄向自己踏来,她的身心就好似要被这匹战马碾碎。

    莲生被吓的一下子坐在了在地,这是她重生之后遭遇的第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了。她瘫软在地上,原来那战马只是与她擦肩而过。

    待莲生缓过神来,只见周围寂寞的夜里,四周铠甲银光闪闪,在夜色朦胧的微光下是如此夺人双眸,若隐若现间,莲生颤抖着身体,已无法将他们一一看个仔细。

    只知道他们骑着白色高高的战马,身披银色铠甲和浅灰色战袍。从烟雾中穿云而来,将自己包围,恐怖异常。

    ……

    刹那间,又从那马阵中间分散出一条小路来,齐刷刷的并拢在两旁,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莲生愣愣地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紧张的不行,那也许就是死亡即将逼近的声音,在慢慢的摧毁她柔弱的意志。

    她静静地望着那条小路的最深处,只见得一位金袍少年,骑着一匹穿着金色铠甲装素的战马,冲破迷雾云霄,徐徐奔来。

    腰上斜挎宝剑,头上王冠束发,黑色的云鬓飘于腰间,英气十足。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套着一枚蓝宝石戒指,徐徐生辉,夺人心魄。

    金色蚕丝衣袍随清风拂动,衔接着月光的映衬,显得十分的英气潇洒,带着丝丝点点的的鬼魅妖异。

    只见他;“风度翩翩气不凡、面如冠玉美少年。凤眼飞花掩风流,英俊潇洒美灵公。玉树临风质不俗,相貌堂堂花满容。风华绝代,别有风情。如冰,如玉,如星辰。似花,似月,似明珠。”

    她来到莲生的近前,勒紧马缰,用一种看透人心的眼神微蒙蒙的望着她,而那匹马,此时好似被勒得紧了些,在原打起转来,带着那金炮少年,旋转成了一个轮回姿态,唯美了莲生的视线。

    她没有之前那般害怕了,而金袍少年的视线仍旧没有从莲生的身上移开,那少年再次勒紧马缰,将战马稳稳立定。

    金袍少年,看着莲生,笑道;“你……是莲生?”莲生虽然还有些紧张,但是他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清楚,掷地有声。

    莲生并未回答,却考口轻声问道;“你是谁?”语气打颤,她望着他,眼睛都快要挤出泪来。

    还不等那少年回话,只见莲生一口鲜血喷出,不省人事;只因她在无邪宫内,遇见了自己的一段伤心过往,五脏六五郁结难消,此番又受到惊吓,再加上急火攻心,才会如此这般。

    那少年见莲生晕厥,眨了眨美丽的双眸,不屑道;“真是个可怜的女子,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罢了,竟然这般不中用……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遂飞身下马,轻轻走到莲生身边,蹲下身子,冰冷白皙且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划过,她的美竟令让这位少年一时出了神,忘了自我。

    就在此时,金炮公子身后的一个随从上前提醒道;“无殇圣君,无邪公子还在等着咱们给他回话那!”语气中带着忠诚和笃定。

    这金袍少年,微微将头扬起,眼神迷蒙,嘴角轻轻翘起,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优雅而又邪魅的弧度。

    笑道;“无邪呀,无邪,原来你让我出手,竟然是因为她,你的累世情敌!”

    说完冷哼了两声,将手轻轻一挥,一缕白烟从莲生的身体里飞出,他偷走了她本来就不全的一缕惊魂,瞬间在她的额头上就留下了一颗不深不浅的红色朱砂痣,如今细细品来,更加动人了。

    那少年起身,飞身上马,着身边的随从嘱咐了一番,双眸依旧落在莲生那张清秀的脸颊上,幽幽道;“子乔,将她送回蓬莱吧,跑出了这么久,她的主人一定着急了!”

    随从子乔施礼道;“遵命圣君!”说着便朝那躺在地上的莲生走去;刚要伸手抱起,突然被浸泡少年厉声喝止,道;“等等,还是我亲自去送吧!”

    说着便亲驾战马,踏蹄而来,一个甩身,便将莲生轻松的拉到马背上,扬蹄而去,喊了一声;“子乔速回阴月皇朝!”说话间已来到蓬莱仙山脚下。

    那金袍山年,将莲生轻轻的抱在怀里,又轻轻的将她柔弱无力的身体放在了地上,又再次帮她推送了一点真气。

    叹息道;“你也是可怜,但却并不无辜;前世的旧主,今生的冤孽,我只能送你到此,以后山高水阔,你多保重吧!”说完,飞身上马,狂奔而去,消失在漫漫长夜尽头。

    ……

    河水清浅,岁月安然,在时光的河畔,看绿柳依依,听青燕呢喃,看远山含黛,听近水无言,看千帆竟发。

    听纤夫呐喊,看江中渔火,听渔歌唱晚,看寒江独钓,听伶仃凄惨,看玉兰轻颤,听无涯倾诉。

    一山一水,一物一景,一曲一歌,一人一事,凡你今生所看到的,听到的,遇到的,相信皆与你前世有缘。

    ……

    莲生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蓬莱的雪庐,躺在无涯公子的床榻上,迷迷糊糊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传进耳朵;“你醒了?”无涯的声音还是那么细腻温暖。

    莲生听到这个声音,浑身就是一颤,她之前是多么喜欢这个声音,如今却像是魔鬼一般,只听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问道;“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应该……”还未等莲生说完,就被无涯打断,道;“你太累了,在无邪宫睡着了,是我把你抱回来了!”语气还似从前那般,几乎听不出一丝的破绽。

    莲生将从前的往事又在脑子里迅速的过了一遍,这次她笃定,这绝不是梦,而是真的事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无涯在骗自己。

    心道;“无涯啊,无涯,你为什么总是要欺骗我,为什么?你真的以为我还那么好骗?真的以为我没有脾气?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你依旧认为我还是那个从前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傻瓜青女?”

    她并未言语,也并未反驳,只是心中一股邪火涌进大脑,莲生已经认不清,也看不清,自己眼前的这位翩翩公子温柔和暖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的是怎样的一个龌龊的灵魂。

    她只是慢慢起身,走下床来,对这窗边上盛开的一朵十分娇好的玉兰花,静静的出神。

    “你这样执扇独倚窗畔的样子还真是难得!”无涯看着她笑了,欲言又止;起身,走来莲生的身旁。

    望着她所望着的远方缓缓道;“听你梦中似有哭声?你可还好?”再一看,莲生早已哭花了泪眼。从此二人便执手相顾,无语凝噎。

    无涯看着莲生,那梨花带雨的脸庞,有些不知所措,语无伦次道;“你的伤势如何,胸口可还隐隐作痛?”

    见莲生听罢,轻轻冷“哼”了一声,二人再次陷入良久无言的尴尬之中,莲生心中怒火燃烧,浑身颤抖,泪水滂沱而下,用十分愤恨的眼神死死的看着无涯。

    无涯被莲生的举动吓得呆住了片刻,过了许久,遂试探的说道;“你躺了太久,身子也一定是睡沉了,我带你出去走走罢?”

    莲生还是无言,两只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月华,心中种种不平,犹如热锅锅里的蚂蚁,煎熬着,流着血。

    无涯继续道;“要不,下棋如何!”无涯已经手忙脚乱,不知所以,可他的眼神和内心正在焦虑的等待莲生的答复,温柔而深情,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无辜而无措。

    莲生被他弄的烦了,轻轻的叹了口气,冷道;“公子这样的多语,也是难得!”她又浅浅一笑。醉了落花飘雨。莲生抑制住了自己所有近乎喜怒无常的情绪,不再去想那梦里的一切因果。

    转身看向远方,她将这沉重的身体留在雪庐的寝殿里,灵魂似不知神游到了何方,她的大脑已经混乱成一个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心内痛苦的恨,复杂的纠缠不休。

    泪珠和恨滴,

    封在枕含中;

    泪眼朦胧,已经无法继续抑制自己的思想和情绪,面对无涯,她开始歇斯底里,失去了往日的温存,吼道;“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无涯被惊呆了,落下一滴清泪,心中纠结;“她赶我走,她在赶我走,她不想看到我了,可是,我走还是不走,可是她在流泪,她在生我的气,可是我应该走,立马消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也许她才会好过一点!”但大腿好似不听自己使唤一般,被困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半步。

    就在月华无能为力之时,突然听到了莲生那微微的心音,挽留道;“不要走,无涯,不要走,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无涯,我在蓬莱好孤独,好无助,谁来帮帮我?”

    无涯此时泪如雨下,他不知道,他的莲生,内心竟然这般痛苦纠结;又听莲生压低了声音问道;“无涯,你爱过我吗?”声音是那么的微弱,无涯能够深深地感受到她心碎的声音。

    这未经大脑的话一出,莲生就后悔了,可是覆水难收,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知什么时候控制不住就会滴落,然后这一滴,就低进了尘埃里。

    无涯看着莲生,静静愣在那里,他已经不知道用何种意境去回答莲生这突如其来且没有任何防备的一问,他看着她,心疼到了骨子里,但他永远都不敢说出那三个字。

    也许他只是不能说,他知道这样,莲生一定会更加伤心难过,痛彻心扉,也许从此形同陌路,但他还是决定咬紧了牙关。

    他知道莲生问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莲生都记起了什么,他更知道,莲生跑出蓬莱后,经历了什么,可是,他依旧选择了沉默。

    ……

    莲生看着无涯,心中了然清明,这无涯明知故犯的态度,令自己更加心如死灰,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斥道;“无涯,你太可怕了,你温暖的外表下到底都隐藏了什么,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莲生试了试眼角的泪水,接着压低了声音道;“我,莲生,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你说,我莲生,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你说啊?到底是什么?”语气柔弱,但却字字击人肺腑。

    此时的莲生,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一番歇斯底里过后,她又是一阵纠结,一阵悔恨。

    她在无涯面前,已经失去了自己仅有的一点自尊,她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身边这位慈悲的公子;

    她现在真的很想避开他的眼神,逃离他的身旁,找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任凭往事随风。

    无涯不敢言语,他的双唇有些颤抖,双手在袖口中偷偷握紧,眼圈红润,此时的他,不比莲生好过到哪里去,只能比莲生更害怕面对从前的过往。

    他不是不想说,也不是不可说,更不是不想弥补,他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一世的莲生罢了。

    这一世,他把她当成了至宝,捧在手里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成想,今生的一切还没有开始,自己就已经伤了她的心,到此终止了一般,无涯此时此刻,几乎是痛彻心扉。

    ......

    二人对视,良久无言,公子温暖的气息依旧在莲生的身旁萦绕,莲生在等,在等无涯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良久良久,空气都凝固,她还是像从前一样,依旧等不到无涯的任何答案;莲生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将一切放下的态度,既然无奈又伤情;

    她累了,她不想再等了,她只想就这样,一个华丽的转身,从此便离开他的视线,给自己留得最后的一丝尊严。

    可是她的四肢无力,越是挣扎越是不能,莲生环顾着这个雅清的雪庐,越发的有些无奈,她开始怀念和凌陌在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一阵动容,在那一瞬,又再次泪如雨下,为自己做了决定。

    其实,人人都如此,越想忘记的人或事,就越是刻骨铭心;结局越是模糊,就越是想要一个清晰的答案。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这个心不是指思想,是思想的本源,即精神世界的本源,同时也是物质世界的本源。从思维活动的第六意识开始挖掘,直指本心。此心不动,万物不动。起心动念,万物皆生。)

    ……

    两个人,四目相对,静静而立,内心交汇的瞬间,纵有万般不舍,也都成了无奈里的一声沉重的叹息。

    雪庐的此刻,如雾里看花,安静的快要令人窒息,白玉兰伸展着枝桠,没有一丝动静。

    他白衫轻舞,摇晃着一个哀婉的流年,转身的一瞬,掩面而泣,步步清浅,盘膝而坐,轻拿书简,侧身一个孤冷的流云。

    最是人间留不住,

    花底相看无一语,

    旧恨千千缕......

    莲生忽然开口,语气较之前平和许多;“无涯,你听过彼岸花嘛?”

    而他似有难言之隐的神情,眉间流落出一点遗憾。将手中的书简跌落。那是在死亡与轮回的边缘穿越的深眸,轻轻的撩动几下若有所思的唏声。

    无涯轻声默念,有些失魂落魄,道;“彼岸花,开彼岸;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相望,相知,难相恋,生生相错。”

    花开也成土,彼岸两相守,

    几度轮回几朝暮,

    银汉鹊桥难渡。迷津怎醒,

    渺渺泪无数,

    繁华尘世永相隔,独步无归路。

    莲生将无涯沉重的话语留住在了耳畔,又将其弥留在了心底,泪眼迷离,心道;“要有多大的力量才可以打破如此之毒的诅咒……”

    “那一世,我选择勇敢面对,而这一世,我要选择轻轻的放下。”

    她躲开了无涯温暖而深情的目光,幽幽道;“公子,从今日始,我就去藏经阁抄经修行了,你自己,多保重罢……”

    说完转身离去,义无反顾,无丝毫留恋,独留无涯一人,一个寂寞的缩影,随清风缱绻......

    诗曰;

    蓬莱山外遇魔君,化险为夷映三生;

    恼恨公子无情郎,执教佳人空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