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她们恨上了,那我就再添油加火。
我唉声叹气:“姨母身为林家主母,省吃俭用不敢浪费半分,连陪嫁首饰都当了,留了银钱送到边疆给战士补充粮草。没想到二夫人竟能一掷万金为女儿买件雪山白狐裘,难能可贵啊。”
四小姐脸色惨白。
我不给她们喘息时间:“四小姐口口声声说这狐裘是自己的,可我却也瞧着这狐裘眼熟的很。”
我走到林老夫人跟前,把狐裘翻了过来,内里绣了一行小字,指给她看。
乾历二十七年冬,雪山鬼医赠予凤汐儿,望安康成长,无病无灾。
林老夫人把狐裘递还我,猛然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了下来,碎了一地。
我心中默念,碎碎平安。
四小姐不知发生什么事,却也知道跪下。
我退了两步站定,说道:“四小姐说这狐裘是你的,可它上面绣了我的名字,莫不是你偷的我的?或者是二夫人偷的我的?”
四小姐惊慌道:“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我冷声道:“这狐裘本就是我送给小乞儿御寒用的,你们林家人倒是不讲道理的很,欺负个无权无势的乞儿,这就是所谓的将门之风吗?!”
林老夫人气的再次拍桌子:“够了!”她喘了好几口粗气,才道,“凤家丫头,我知这次是我林家理亏,也知你是因你姨母之事怨恨我林家。我会给你个交代的。”她略一停顿,提高声音,“来人,把薛氏带下去禁足,没我允许不可出屋!把四丫头带去祠堂,饿她三天三夜,让她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反省!至于长云……”
“母亲!今日这些事都和长云没关系!请母亲开恩!”
老夫人吼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下贱地方生出的下贱人!你看你教的好女儿!长云再不可跟在你身边,把长云先送去佛堂抄写经书静心,再把他送去主母院里好生教诲,我活着一日,你就别再想见到长云!”
他们母子三人大声哭叫,老夫人无动于衷,几个家丁把他三人分开,按老夫人吩咐送到他们应去的去处。
老夫人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嫌恶,今日可算辱了林家名声。我假装看不明白,给老夫人道了别拉着小乞丐回到我姨母院里。
一进院门就听到姨母的使女高高兴兴同姨母和兄姐说着薛氏三人的下场。
我推门进屋,使女吓得禁声,姨母看到我苦笑了一下,“姨母无能,竟然让你帮姨母出头。”
我嘿嘿一笑,“姨母心慈,我随娘亲!”
姨母也笑:“小心你娘亲听了打你。”她叹了声气,“莫让你娘亲知晓。”
我点头答应:“娘亲那火爆脾气,若是知晓了怕是要给林府下一场毒虫雨!”
长风长月趴在床上也笑,我问道:“伤的怎么样?”
长月道:“娘亲重新调了药帮我二人换上了,用不了多日便能好。”
长风脸上笑容有些苦涩,我碰碰他胳膊:“哥哥,汐儿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啊,以后汐儿为你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长风终于笑的正常了,“油嘴滑舌。”
姨母摸摸长风的头,“孩子,不怪你,别难受。”
我刚哄好的长风哥哥脸色又变了。
姨母,你真是棒棒哦……
长风哥哥声音低沉,带了些懊恼:“若没有我,二夫人不会针对您,您也不会被她害得不受祖奶奶待见。”
姨母轻柔的摸着长风的头安慰他:“我待你如亲子,你莫多想。”
林长风是姨母陪嫁使女的孩子,使女难缠而死,生下来就跟着姨母长大。
我说姨母心慈是有原因的,比如那使女勾引了姨父,怀了孩子便索要名分,处处与姨母对着干,和如今的薛氏没多大区别,但姨母却待林长风如亲子,薛氏害林长风多次未得逞,全因姨母护的好。
好在林长风没随了生母,不然就被我娘亲毒死了。
自进屋小乞丐就乖乖抱着狐裘立在一边,存在感低的让我差点儿忘记他。
我抱抱姨母,可怜巴巴道:“姨母收留我几日吧,还有这个小乞丐,我们无家可归了,爹爹娘亲被鬼医叔叔带走了,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回来,我们现在特可怜!”
姨母一脸慈祥:“鬼灵精怪,住下吧,想住多久住多久,这位小哥儿想留在林家的话也可,给长风做书童吧。”
我用胳膊碰了碰小乞丐,小乞丐给姨母作了个揖,“多谢林夫人。”
晚上吃完晚饭,我又爬到梅树上躺着看星星,冬天的夜虽冷,却寂静,我喜欢这种静,能审视自己的内心,能思索自己看不懂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我会留下小乞丐。
我看着带着丝红晕的夜空思索了好久,最终得了个不知是不是答案的答案:大约是因为和他的那一个对视,他读懂了我,我也读懂了他吧。
我又在想姨母为什么会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因为爱吗?她爱姨父,但姨父浪荡一生,欠了那么多风流债,可姨母还在守着他。姨母把青春葬送在战场,姨父的功劳有一半都是姨母的,姨父封将,姨母却落下一身病痛苦守空房。所以姨母是失望了吗?所以她不再苦苦等待,所以自暴自弃?她未能给姨父留下一子,她其实是怨恨的吧?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是这个意思吗?
他日我若遇所爱,必要留一半的心给自己,不然学了姨母,可真受罪。
暖手炉中炭尽,冷风吹的我缩了缩脖子,大冬天的赏月也算有情调了,不过我还是怕染风寒,抱着树干滑到地上准备回屋。
转身一看,雪地里躺了个人,脑袋枕着双臂,怡然自得仰望星空。
大冬天的赏风月,癖好倒是与我相同。
于是我找到将这人留下的第二个原因了。
我踢他两脚,他冷冷看我一眼,没动。
我盘腿坐到他身边。
“小乞丐,是会武功的对吧。”
他眼神移开,继续望天,没回答,算是默认,不会些内功御寒,他早就冻死在大街上了。
“小哑巴,你从哪里来的?你叫什么?你多大了?”
他拿冻死人的眼神瞪我一眼,还是没回答。
小子,你跟这个冬天一样冷酷,我服气了。
我躺下枕着手臂翘着腿同他一起望天。
“你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你的救命恩人会默默哭泣的。”
“她会心痛难忍心碎欲裂痛不欲生悲痛欲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