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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色胆包天

    抵达一百三十三分寨,这一趟路程,已行了至少走了三分之二以上了。

    柳逢春闻报,亲率分寨弟兄迎于门口,与铁骑照面的霎那,两人不免尴尬。铁骑当然忘不了马帮总寨当众受辱的事体,芥蒂早已横梗心中,连勉强的笑意都挤不出来。

    柳逢春特意注视薄、铁二人,他二人各背一个包袱,想必其中有一个系宝石顶无疑。

    他们到时,已近黄昏,依计划,这一夜应宿一百三十三分寨。

    大厅稍事寒暄,一兄弟急忙来报:“总寨左总管来了。”

    不只薄云天、铁骑大愕,柳逢春也讶异不已:“他来做什么?”

    “姑奶奶也来了。”

    柳逢春一听,面有喜色,急迎进贵客。薄云天惊愕瞧住左佐君,问:“总管匆匆赶来,有事吗?”

    “属下在总寨,听得谣言四起,说宝石顶已失,不得不来。”

    薄云天稍稍一愕,笑道:“宝石顶何等重要,怎可能遗失?”

    左佐君说:“谣言四起,听得属下心中惶惶。”

    薄云天似笑非笑睨他一眼的说:“左总管倒是来得快!”

    左佐君微笑道:“心里着急,不得不快!”“如此说来,咱们走慢了!”

    “不慢!”左佐君一昂头,傲然道:“左某也是走捷径,抄近路,才赶得上代帮主与铁公子。”

    媚人笑盈盈盯住薄云天,说:“这一路左总管马不停蹄,一心总惦记着宝石顶……”

    薄云天眼睛并瞧她,却抓起包袱,往桌上一放说:“总管不放心,何不瞧瞧!”

    左佐君稍一迟疑,伸手解开包袱,黄绫外匣果然有西南王府与马帮总寨封条。左佐君怔了怔,微微颔首,老气横秋说:“代帮主果然能干,属下可以放心了。”

    这一夜的一百三十三分寨,不论主客,每个人各有所思。

    左佐君尤其五味杂陈,一肚子气闷。薄云天原来心机如此深沉,他的宝石顶包袱,由有而无,由无而有。这一路上,马帮大伙人马相随,竟无人识破,为何有变无,无又生有。

    连左佐君自己也悟不透,想自己在马帮资历如此之深,想自己江湖阅历如此之丰,竟胜不过年轻无啥经验的薄云天,怎不令他恨得咬牙切齿。

    门上叩叩轻响,响了三声,门开了。

    他知道进来的是谁,与对方四目相触,他满脸森寒。

    进来的这人,直走至床前,他倏地坐起,瞪住对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这里是柳逢春地头,你不知避讳吗?”

    “放心!”是冷冷低低声音,这人正是姑奶奶媚人,她不屑望望他,一字字清晰说:“你的心上人来了,今夜你二人再修炼吧!”看他满脸惊愕,她咬牙切齿,语带讥讽:“两条淫仙缠在一起,你们有乐子了!”

    深深盯他一眼,她退出了。

    媚人刚退出,一个影子闪进来,左佐君闻到一股香气,并不浓郁,淡淡的,好闻又熟悉的味道。

    左佐君忙不迭下了床,脸上尴尬又怪异,苦笑道:“夫人大驾光临,有事?”

    柳槐素笑盈盈:“没事就不能来么?”

    “夫人不怕惹人议论?”

    “议论什么?分寨主是我兄长,我这是回娘家。”

    左佐君想了想,窘迫道:“夫人理应留总寨伺候老帮主,为何千里迢迢赶来?”

    柳槐素睨睨他,眼色暖昧,说:“老娘想你想得紧,不能来么?”

    左佐君轻轻摇头,疑惑问:“你为我而来?还是为宝石顶而来?”

    柳槐素满脸讶色,很快化讶色为笑意:“宝石顶与我何干?我一个妇道,要宝石顶做什么?”

    “不为宝石顶,何必此刻来?”

    柳槐素稍一昂头,傲然反问:“此刻来又当如何?”

    “夫人应知避人耳目,薄云天、铁骑都在分寨,万一撞见了,只怕不妙!”

    柳槐素轻轻笑了:“这是我哥的地盘,一百三十三分寨,屋深院大,要撞见还真不容易,这会儿,门口有人守着,绝对避人耳目!”

    她举起双手,轻搭他肩,嗲着声说:“多日不见,你——不想我么?”左佐君迟疑着,说:“柳分寨主若知道,只怕不妥。”“他是我哥,有什么不妥?”“槐素……”

    柳槐素妩媚笑着,在他耳边轻轻道:“你不想亲我?不想搂抱我么?”

    这话引得左佐君欲念蠢动,却又迟疑。

    “你的胆子,就这么点大么?”

    左佐君轻笑一声,双手搂紧她,火苗迅速上了心头,柳槐素眼角睨着他,唇畔微笑。左佐君温柔拨弄她鬓角,忽然脸色一板,沉声问:“你会不会联合柳分寨主,对付我?”

    柳槐素脸色一变,举手就朝他脸上挥去……

    左佐君比她快,一把抓她粉臂。

    这柳槐素原本怒火方窜起,忽然听到左佐君发出一串沉沉低笑,不觉瞠目瞪他,左佐君笑罢,说:“与你玩笑,你还当真么?”

    柳槐素一脸茫然,左佐君一把拥她入怀,嬉笑道:“柳槐素如此容易上大当,这才叫女人啊!”

    柳槐素顿时杏眼圆睁,不乐问:“什么意思?”

    “你若精灵,又怎会误人我怀,哈哈哈!”

    接着,他如一阵疾风,连推带抱,把柳槐素推上床。

    一肚子气恼,妒恨,媚人浑身发软,头重脚轻,觉得自己快气炸了,她悻悻走着,心底止不住十遍、百遍咒骂着:柳槐素,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放着奄奄一息的丈夫不管,竟来追你的野男人!

    骂着,骂着,她疑虑升起,柳槐素奔波至此,难道只为男女情欲?行在走道上,记挂着,猜疑着,不防有人迎面而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姑奶奶好走!”一抬头,眼前一张笑脸,竟是柳逢春。对方怔怔瞧她几眼,柔声问:“姑奶奶脸色不对,心里不痛快么?”

    “没有。”媚人意兴阑珊:“我回屋里睡了。”

    柳逢春脸色一凝,说:“姑奶奶回屋里,睡得着么?”

    媚人嗔怪瞧他一眼,举步欲走,柳逢春带笑拦住她。

    “姑奶奶与其回屋里生闷气,不如你我聊天谈笑,姑奶奶以为如何?”

    媚人瞧瞧他,见这柳逢春外形虽不够英俊,却也称得上伟壮,再怎么说,这人是一百三十三分寨主人,自己再不高兴,也实不宜给主人脸色看。如此一想,便强作笑颜,说:“柳分寨主说我生闷气?我为何要生生闷气?”

    柳逢春陪着笑脸,说:“方才乍见,看姑奶奶面色不快,以为姑奶奶生闷气,姑奶奶不生闷气,岂不更好?”

    媚人沉默不语,柳逢春细细瞧她,试探道:“难得姑奶奶来到敝分寨,姑奶奶若不嫌弃,柳某请姑奶奶小酌几盅。”

    媚人淡淡道:“己叨扰过,酒席够丰盛,酒也喝过了。”

    “招待代帮主、左总管,这是公事;请姑奶奶小酌,却是私人情谊,姑奶奶请赏个薄面,柳某也好稍尽地主之谊。”

    媚人稍一迟疑,暗想与其独自生气,不如找人排遣烦闷,左佐君既与柳槐素勾三搭四,自己何苦对他忠心耿耿,连主人的小邀请都吝啬?如此一想,爽朗道:“若不麻烦分寨主,聊几句话亦无妨。”

    柳逢春喜笑颜开,说:“姑奶奶肯赏光,柳某太荣幸,说什么麻烦!”

    立即命厨下做几样可口小菜,与媚人在办公的厢房对酌,媚人轻啜一口酒汁,唇畔现出微笑,眼眸定定望住柳逢春,缓缓说:“你好大胆!”

    柳逢春顿时面色一讶,说:“姑奶奶为何口出此言?”

    “分寨主不知我是左总管心腹之人么?”

    柳逢春一愕,旋即笑道:“左总管也是我家妹子柳槐素的心腹之人。”

    媚人瞪大眼,失色瞧他。

    “如此说来,大伙儿不都是自己人?与自己人喝酒聊天,称得上大胆么?”

    他如此解说,倒令媚人意外。媚人嗫嚅一下,说:“左总管把我管得紧,不怕分寨主见笑,他不喜欢我与别的男人太过亲近。”

    柳逢春嘴唇微张,眼灼灼看住媚人,蓦然吃吃笑起,媚人双颊发热,又气又恼道:“这事好笑么,分寨主竟如此取笑!”

    柳逢春笑脸一收,正经道:“哪里敢取笑姑奶奶?我笑的是左总管。”

    “他什么好笑?”

    柳逢春嘴唇稍一蠕动,旋即闭口不言。

    “分寨主有话不肯说?”

    柳逢春满脸尴尬,沉吟了一下,为难道:“不是不肯说,是不便说,柳某是总管属下,背后偷笑他两句还无妨,可不能说什么是非,这要传他耳边,可不得了。”

    媚人撇撇嘴,说:“我听了只当没听,你刚才笑他什么,说来听听!”

    “姑奶奶既如此说,恭敬不如从命,柳某笑左总管只知管制别人,不知管制自己。”他神秘笑笑,压低声谈:“他与我那妹子两情深浓,犹嫌不足,竟对姑奶奶有非份之想,依柳某看,姑奶奶不但标致,又精明能干,比我那妹子岂不强上几倍?左总管与我妹子有越轨之情,这已经不是,如今对姑奶奶有非份之想,岂不好笑!”

    媚人一听,脸上越发臊热,原来这柳逢春只知左佐君与柳槐素有暖昧之情,不知她与左佐君也有不可告人之事。自己乱糟糟的隐私,柳逢春不知道岂不好极,她暗松一口气,说:“分寨主认为总管对我有非份这这想,是好笑之事?”

    “这是自然,姑奶奶不是外人,柳某与姑奶奶说句真话,我妹子与左总管早有夺权计谋,日后马帮是他二人天下了,只不过,如今马帮尚未得手,左佐君就想动姑奶奶脑筋,岂不好笑!我妹子又岂能依他!”

    媚人闻言,恶感陡生,想左佐君曾亲口告诉她,说柳槐素:“若成为左帮主夫人,江湖上不好听,台面上不好看。”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她还当了真,以为他虚与柳槐素委蛇,最终还是以她媚人为重,料不到……媚人越想越呕,自己受左佐君驱使,还委身于他,他若只是利用她,她媚人日后情何以堪?

    越想越气闷,她仰头喝尽盅中酒。

    柳逢春凝目看她,小心翼翼问:“莫非柳某说话,不中听,姑奶奶……”

    媚人轻轻摇头,无精打采:“与分寨主不相干。”

    柳逢春无措道:“姑奶奶难得来一趟,柳某本想趁机与姑奶奶说几句话,怪只怪柳某嘴笨,竟引得姑奶奶不欢,姑奶奶——”

    “你有什么话,说吧!”

    柳逢春瞧她一眼,轻轻道:“姑奶奶不见怪,柳某……才敢说。”

    媚人大讶,惊奇瞧他。

    “柳某虽唤你姑奶奶,事实姑奶奶年纪比我小太多,说句真话,柳某若称你一声媚人姑娘,只怕要自在些。”

    “你随便怎么叫都成。”

    “是,”柳逢春柔声道:“媚人姑娘在马帮有八年之久吧?”

    媚人惊愕:“你怎如此清楚!”

    “柳某第一次见到姑娘,正是八年前,当时,柳某心中仰慕,可又不敢说。”

    媚人笑了笑,淡淡说:“在马帮,与我说这话的,不计其数。”

    柳逢春赞同点头,腼腆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叹我对姑娘一片真心,却从来不敢说。”

    媚人心中一动,问:“为何从来不敢说?”

    柳逢春嗫嚅着,慢吞吞说:“怕说了,姑奶奶从此不屑理我。”

    媚人深深盯他,忽然娇媚一笑:“分寨主何必说笑,媚人丫鬟出身,分寨主在马帮也是数一数二人物,哪里还瞧得起咱信?”

    柳逢春抓起她的手,语音诚恳道:“姑娘在我心中,至高无上,说句不怕姑娘见笑的话,柳某年纪不少,为何迟迟末娶婚?无非太仰慕姑娘,这多年不断有人说媒,柳某就是看不上。”

    听他说得诚恳,媚人暗暗惊撼,面上却似笑非笑:“分寨主说真话?假话?”

    柳逢春忘情握紧她手,说:“要有半点假话,天打雷劈!”

    媚人眼眶发热,眼观鼻,鼻观心,说:“我若有委曲,你会不会帮我?”

    柳逢春起身,站她身后,双手搭她肩,脸贴她颊,说:“我可以为你而死!”

    媚人眼前一阵晕眩,柳逢春搭她肩膀的手劲加强,先是用脸颊摩擦她的鬓角,继而用他的双手、身体侵扰她,媚人浑身发软,恍恍惚惚有深浓睡意,却还能清楚感觉,他的侵扰逐渐扩大、延伸,从她脸颊、双肩、手臂、心口、胸乳、小腹依序探索。他的大手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她无力伸出手,想制止他,拨开他,只是手一伸出,就被他抓紧了、吻住了。

    几番周折,突觉凉意袭来,四面有风,凉飕飕往肌肤钻,手臂、胸前、背后的凉意更甚。她抓自己双臂,发觉上身衣物被褪一半,她急急穿回,似乎无济于事,她刚穿好,很快又被拨落。

    她翻身欲起,柳逢春身躯朝她压过来,厌得她动弹不得。

    柳逢春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狂热中,他眼睛发红,全身发热,美酒助长了情欲,美人在怀,恍如梦中。他双臂圈紧她,嘴里频频呢喃道:“我等今天,等了很久了!等了很久了!”

    外面急急敲门声,柳逢春倏然惊起,心中暗骂:“此时此刻,什么人大煞风景?”

    敲门声更急。

    他不悦问:“什么人?”

    “有紧要事,左总管来了!”说罢又补了一句:“他怒气冲天,分寨主千万小心!”

    柳逢春双目瞪大,酒意全消,急手忙脚乱整衣穿鞋,那媚人朦胧间听得左总管三字,早已魂不附体,忙翻身坐起,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桌上,低头一看,衣衫零乱,酥胸半敞,甚是狼狈。慌乱间,急以双手护胸,浑身颤抖,气急败坏道:“他会把我杀了!”

    柳逢春眼露凶光,冷笑道:“逼急了,我也会把他杀了!”

    媚人瞠目瞧他,柳逢春四处张望一下,突拦腰将她抱起,说:“你受苦了!多忍耐!”把她往桌下一送。

    打开门,乍见左佐君杀气腾腾的脸,柳逢春为之心惊肉跳。

    左佐君进得屋来,瞥见小圆桌的酒菜,面上忽然出现笑,说:“好大的雅兴,在此饮酒为乐!”

    柳逢春勉强笑道:“哪里是饮酒为乐?代帮主与左总管在此,属下深感责任重大,夜不能寐,饮酒以提神。”

    左佐君一扫桌面,见两副杯子、碗筷,狐疑瞧他,问:“还有人相陪?”

    柳逢春心虚,硬着头皮称:“是!”

    左佐君眼色森冷瞧他两眼,在屋内走了几步,直走到公事桌前,柳逢春暗吃一惊,此刻若让他发现桌下的媚人,场面只怕难以收拾。

    左佐君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啪的声响,震得桌下的媚人魂魄俱飞,几要昏厥。柳逢春先是心惊胆跳,继而怒火暗窜,他强忍着,目灼灼瞪住对方。

    左佐君咬牙切龄大骂:“竟让他跑了!”

    柳逢春怒火顿去,茫然问:“总管说什么?”

    左佐君把一团纸往桌上一扔,说:“自己瞧瞧吧!”

    柳逢春展纸一看,瞬间日瞪口呆。信笺两行龙飞凤舞字迹:“我与铁兄连夜赴京,不敢惊动随从,多谢总管关怀。”下方署名薄云天。

    柳逢春喃喃道:“他二人已走,怎么可能?”

    左佐君冷眼瞧他,不屑道:“这要问你,你第一百三十三分寨,如此不中用,连两个人都看不牢!”

    “分寨内外戒备森严,属下复调集三班人马轮流把守他二人房外,怎可能就此走脱?”

    “何不自己去瞧瞧!”

    柳逢春气急败坏赶到后进。十几个守卫垂头丧气站屋檐下,柳逢春先冲进薄云天房里,空空如也,后面一扇窗子半开。他气闷问:“怎么回事?”

    “他二人从窗子走脱。”

    “窗外无人把守么?”

    “两扇窗外共四名兄弟把守,都被点了穴道!”

    柳逢春气恼道:“守卫呢?内外守卫呢?”

    “他们从西南角走的,西南角四外守卫,被点了穴道,动也动不得,叫也叫不得。”

    柳逢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