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是音乐世家，你外公也曾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演奏家。而咱们家遗传的音乐方面的才华，到了你妈妈这一代，才真正的显露出来。你妈妈当年是名震一方的榕城才女。十六岁就拿了钢琴的国际大奖，她的老师，是现在早已经归隐的钢琴大师，方慈。”

    白鸽当然是知道方慈的，方慈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演奏，但是他的弟子却是钢琴界数一数二的，一直活跃在国内外。大师的弟子的演奏会听上一次都要心驰神往的，更别提这样的钢琴大师是自己妈妈的老师，白鸽听着外婆的讲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实际上，方慈晚年破例收了白筠这个弟子，当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而白筠确实不负老师所望，在拜师方慈的一年后，站在了国际的舞台上，成为了让人津津乐道的天才少女。

    “你想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我就一股脑的都告诉你。十八岁那年，你妈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内最好的音乐大学，正当所有人以为，她将会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钢琴界的一颗新星的时候，她却不顾我们的反对，自作主张地退了学。”

    在二十多年前，退学还不像现在这样稀松平常。除了被学校开除之外，几乎根本没听说过有谁主动退学的，简直是叛逆到了极点。

    更加叛逆的是，白筠没有留在国内潜心练习，而是一意孤行出了国，要做旅美钢琴家。那个年代，旅美钢琴家不是凤毛麟角，而根本就是麟毛凤角，十分稀少，更别提还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连独立生活都没有过。

    “所以，您和外公就让妈妈出了国？”

    “哪有那么容易，当时僵持了半年多，最后是你舅舅好说歹说地帮着求情，你外公才勉强同意。而且全家都一起去美国看了你妈妈生活的地方，把一切都打点好，我们才回来的。”

    “那这么看来的话……外公和妈妈的感情不是很好吗……怎么会……”

    “你外公本来就喜欢女孩儿，生筠儿的时候你外公简直开心的跳起来。我们就筠儿一个女儿，还不是像掌上明珠一样捧着爱着。只能说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白鸽看着面前这个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的老人，她说的这个“责之切”，一定是妈妈做了什么家族不能容忍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十之八九，就是自己的出生吧。

    “当年你妈妈的追求者趋之若鹜，想来和你外公攀交情的人，光车子就要停出一大排的呀。有的说是让你外公指点钢琴，有的说是来和你外公下棋，有的是送来新下来的茶叶要一起品茶，话虽然都这样说，但是说到底其实都是奔着你妈妈来的。还有她的几个师兄，几次三番的都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情。”

    “嗯，妈妈很漂亮。”白鸽的长相和妈妈简直就是照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妈妈年轻的时候是标致的美人。尽拣着我和你外公的优点长的。咱们家不是富贵人家，却也是圈里面数得上来的，再加上你妈妈是方老的弟子，就更加惹眼了。不止琴弹得好，性子也特别标新立异。喜欢她的人不少。”

    “那陆元赫的二叔，也是其中的一个？”

    “对，是其中的一个。不过你妈妈和你外公都不喜欢商人，觉得身上一股铜臭味。可能就是搞音乐的人骨子里的清高吧，带着股迂腐的酸劲儿。”

    老人话里是责备，面上却是笑的。只是这笑容里，有一分苦涩。“可是这一对父女，现在都扔下了我先走了。”老人表情上是止不住的缅怀，“不过陆家当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是并不像现在这样实力雄厚，陆世初只不过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因为长得好，为人又礼貌，很会讨我的欢心，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

    “你妈妈怀孕了之后他还来家里探望过，甚至还表示过想把筠儿接过去一起生活，把筠儿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被你妈妈一口回绝了，还说他不配养那个人的孩子，当时反正话说得挺重的。后来偶尔我和你外公还会收到他寄过来的补品。”

    “那……我妈妈怀孕是在美国的时候？”

    白老太太陷入了沉思，“大概是去了美国两年之后，筠儿毫无征兆地回国，跟我们说，她怀了孩子，也就是你。当时你妈妈才二十二岁啊，你外公勃然大怒，当时就被气的住院了。不过毕竟是亲生女儿，想通了也就好了，就和你妈妈商量着筹备嫁妆的事。”

    “结果我妈妈根本没说出我爸爸是谁是吧？”后面的事不用说，白鸽也猜的差不多了。

    “哎……是啊，这个丫头嘴硬的很，死都不肯说孩子的爸爸是谁。你外公是好面子的，哪能受得住这种事，觉得女儿太让自己失望了，于是就要和你妈妈断绝父女关系。”

    “然后妈妈就去了江城？”

    “没有，你妈妈是在榕城生的你。分娩的时候，只有我和你舅舅在，她一心保护的那个男人，连面都没露过！直到你出生，你妈妈未婚先孕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你外公气急了，说了很多重话，他们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你妈妈刚出了月子，就抱着你走了。你舅妈，不，那个女人，说的还债，说的就是你妈妈让白家蒙羞。不仅如此，你外公后来郁郁寡欢，几年后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老人看着白鸽和白筠相似的脸，心里生出了无限感慨，“这些年，我以为筠儿一定是带着你去了美国找你爸爸了……没想到竟然是在江城把你养大……就这么几百公里，竟然到筠儿去世了，我们都不得相见……”说到后来，竟然哽咽了起来。

    白鸽也被外婆的讲述惊到了，久久回不过神来，不过她还依然很快找到了故事中的重点。

    “陆世初是榕城人？”

    “是啊，陆家是在榕城起家的。不过圈子隔的太远，了解不多。后来去了江城发展才越来越大，两年之内就资产翻倍，打造了现在的商业帝国。”

    陆家是榕城起家，这个陆元赫倒是没提过。

    下午，陆元赫再来医院的时候，先是去医生办公室看了所有的检查结果和检查报告，然后就到白鸽的病房里看她整理东西。“回去住舒服一些，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白天外婆和你说了什么？”

    “不过就是些前尘往事罢了。”白鸽不想说太多关于自己妈妈的，如果要查当年的事情，拜托陆元赫去查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白鸽并不想查，一个二十几年没出现过的男人，一点父亲的义务都没有尽过，也许是生了病有苦衷，也许是有家室。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大一些。她想起了外婆的话，“你们家过去是榕城起家的？”

    陆元赫点点头，“是的，我也是在榕城出生的。怎么了吗？”

    “过去没听你听过。”

    “觉得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了，我二叔来过？”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肯定的语气。“他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你为难和尴尬？”

    “没有什么，我只是一直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直到今天外婆见到了他，竟然还认识他，我才知道，原来他竟然还追求过我妈妈。好像还是用情很深的那种。”

    “嗯？”陆元赫看起来也很惊讶，“二叔追求过你妈妈？我只知道二叔和二婶的感情一直不好，二婶总是一副醋意很大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还说什么忘不了那个人。”

    “不过你二叔今天怎么会来？”

    陆元赫揉了揉白鸽的脑袋，“肯定是有人告诉了他我的动向。以我二叔的性格，往我身边安插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走吧，咱们回去，医院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完就来挽白鸽的手，反正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就直接去了停车场。

    榕城下了一场雨，这里的气候比江城湿润，雨也更温柔，白鸽用手指比划着车窗外的雨滴汇流的痕迹，瓮声瓮气地说：“沈哲导演肯定后悔找我拍戏了吧，三天两头的有事，拖慢整个剧组的进度，给大家拖后腿。”

    陆元赫从后视镜看着白鸽满腹心事的样子，“之前是我疏忽了，只想着你对拍戏的兴趣，便让你放手去做。你先休息两天，之后工作很快就会步入正轨的。”

    “步入正轨？”

    陆元赫握着方向盘，侧着头看着白鸽笑了，“怎么说也是我们公司签下的艺人，之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寒酸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