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得叫辆车，”罗成数了数人头，“不然剩的仨就得用意念过去了。”

    “打呗，”有同事接话道，“这会儿应该好打车。”

    另一个同事摸出手机，趁着醉意还没完全上头，使劲瞪着眼睛盯着屏幕扒拉，“我用打车软件打一辆吧。”

    程嘉豫回去跟前台要了发票，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商量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才三点不到，天色却显得跟五六点了似的，看样子一会儿要下雨。

    他们一行人站在台阶上头，程嘉豫无所事事的在兜里摸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上午过来的时候换了衣服，别说烟了，连着钱包都一并搁在诊室的白大褂里了。

    “没人接单.......”那用手机打车的同事啧了声，将屏幕转过来半举着冲众人眼底晃了一圈儿，“附近车还挺多，就是不接单，不知道为啥。”

    “打车的人多吧，”罗成拎着车钥匙，“要不就打出租，要不我就跑两趟.......”

    程嘉豫没什么所谓，他今天本来是要在门诊呆一天的，碰上住院部这边聚餐，临时找了好几个人替班，最后薛玉梅点了头。

    薛玉梅正好轮到今天休息，程嘉豫倒是挺意外这人居然这么爽快的就应下了，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对方一句话给堵了个严实。

    “你就安安心心去吧，门诊这边我替你坐着，反正也就半天的事儿。”薛玉梅说话很是爽快。

    “那等年后薛姐哪天有事，我再替你坐。”

    “不用，”薛玉梅说，“我这半天也不是白给你坐的，就.......”

    她话说得犹豫，程嘉豫眉头一跳，顿觉这犹豫后面肯定没什么好事儿了。

    果然，薛玉梅笑呵呵的道，“就李亭那姑娘，上次饭不是没吃着吗，我又跟人姑娘说了两次，她应下了，也不计较你上次放鸽子的事儿了，年后一块儿吃个饭吧。”

    程嘉豫一想起这事儿就想摸根烟出来解解闷儿，薛玉梅自说自话间便挂了电话，这坑都挖好备着了，他不跳也得跳。

    “哎.......”程嘉豫叹了口气，正准备问另一个同事有烟没，转头的档口视线扫过底下的露天停车场，一抹熟悉的身影猛的跳进了眼眶。

    “等等。”他下意识拍了拍罗成的胳膊。

    “等什么？”罗成正准备去马路边招个出租，被程嘉豫一拍，便又将刚跨出去的一条腿收了回来，疑惑的看着他。

    “有车了，”程嘉豫扭头看了眼旁边几个同事，最后问其中一个，“老马，你没喝吧？”

    “没。”被叫老马的摆摆手，“喝酒手抖，早戒好几年了。”

    “有本儿吗？”

    “有。”

    程嘉豫点头，“等着。”说罢便大步奔下了台阶，留下一干同事面面相觑。

    “他干嘛去？”老马问罗成。

    罗成摇摇头，又回头看程嘉豫奔跑的方向，随着那方向望过去，便看见一个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辆头前，女人穿了件靓蓝色大衣，衣摆长到脚踝，衬得背影笔挺，只是头却一直佝偻着，不知道在干嘛。

    时翎的车被两辆车夹在了中间，两边留的空隙不大，车门都打不开，她在车前站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着一个车主出现。

    时翎本想叫个代驾，她中午喝了几杯酒，虽然不至于醉，但也不适合驾车，但这车一时半会儿的又挪不出来，叫了代驾来也是于事无补。

    她是偷偷溜走的，也没跟谁打招呼，又担心一会儿被同事看到给叫回去，犹豫着要不就把车放这儿，自己先打车走，等明天一早再来把车开回去。

    正犹豫间，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时翎以为是有同事看到自己了，眉头一下便拧了起来，转过脸的时候表情一时没控制好，对方显得有些吃惊。

    “这么凶？”程嘉豫往后退了半步，有些夸张的看着她。

    时翎见并非自己的同事，倒是松了口气，松口气的同时不免疑惑的看向来人，“你在这儿干嘛？”

    “我看你好像很需要帮助的样子，”程嘉豫扫了眼车身，瞬间明了，笑道，“就从天而降了。”

    时翎嘁了声，明显不信。

    “你们公司的年会还没结束吧，你就这么走了？”

    “下午没什么事了。”时翎说，“你呢？也提前遛了？”

    程嘉豫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非也非也，”说罢又展开两手比划了下车距，“你一会儿打算干嘛？”

    “回家。”时翎答得干脆。

    “我帮你把车挪出来吧。”程嘉豫说。

    时翎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脸上的神色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倒是那几分认真的样子让时翎一时间没出口拒绝。

    “钥匙。”程嘉豫见她没拒绝，伸手道。

    时翎迟疑了两秒，防备道，“你不会又要加一顿饭吧？”

    程嘉豫乐了，“怎么，怕请不起啊？”

    “是啊，”时翎说，“我被降级了，工资少得可怜，欠你的那十五顿估计都还不完了。”

    “没关系，你不必自责，反正我也不急，”程嘉豫说，“咱们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还。”

    时翎：“......”

    “钥匙给我吧，我帮你把车挪出来，”程嘉豫说，“不要你请我吃饭，一会儿也帮我个忙吧。”

    “我能帮你什么忙啊？”时翎犹豫着把钥匙递给了他，见他开了锁，将驾驶室这边的车门开了个一掌宽的缝后，摇头道，“你不会以为你这身板还能挤进去吧？”

    程嘉豫倒是没真去往里挤，只是伸手将车窗打开了，又从车窗外伸手进去摁了一下，时翎站在他后面，没看清摁的是什么。

    “一会儿送我去个地方，”程嘉豫指指台阶上头同事的方向，“我们车不够，这会儿也不好打车。”

    时翎扭头往那边望了一眼，上面站着好几个人，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这边。本想拒绝，转回头的时候程嘉豫已经绕过旁边的车走到了车尾打开了后备箱。

    “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哈。”程嘉豫冲她喊了一句，没等她反应便钻进了后备箱里。

    时翎这车都到手快两年了，自己也开了快两年了，今天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车的后座椅可以往后放。

    程嘉豫将后座椅的椅背放平，撑着皮质椅垫轻轻松松便翻到了前面，时翎站在车外，惊得瞪大了眼。

    程嘉豫冲她笑笑，伸手将车门带上，拧了下钥匙发动车子，将车开了出去停在了路边。

    “你.......”时翎指指他又指指已经被程嘉豫还原了的后座椅，“怎么知道这椅子能放平？”

    “我就随便试一下，没想到真能放平，”程嘉豫说，“你喝酒了吧？坐车里等着，我叫个司机下来。”

    “啊？”时翎反应过来，“不是你开啊？”

    “我吐的时候你不是撞见了么，”程嘉豫啧了声，“喝得比你还多，这开出去一会儿咱们都得去警察叔叔那儿喝茶。”

    “那你刚才......”时翎无语得话都不想说了。

    “刚才那是小试牛刀让你开开眼。”程嘉豫笑了笑，迈着步子上了台阶。

    罗成等一干同事因为他那句‘等等’还一直等着的，见人又跑回来了，便问道，“你搞什么名堂呢？”

    有同事却打趣道，“没想到程医生是这样的人，居然叫我们在这儿等着，自己跑去跟美女搭讪，不厚道。”

    程嘉豫笑笑，冲罗成道，“把你钥匙给老马吧，他开你车载他们几个先过去，你我还有陈医生坐那辆，”他说话的时候往时翎那边指了一下，“你没喝酒，你来开。”

    “我靠，搞半天，你是跟人借车去了？”罗成往那边看了一眼，打趣道，“你不会是牺牲色相了吧？”

    “为了兄弟，牺牲点儿色相算得了什么。”

    “滚吧，”罗成笑呵呵的把车钥匙给了老马，又冲另几个人道，“确定了是吉福路的不夜成了我就直接往那儿去了哟？”

    “确定了，”有同事说，“刚打电话订了，三点到七点。”

    “成，”罗成率先下台阶，边往下走边好奇的问程嘉豫，“你刚怎么爬到人车后备箱去了？”

    “她车夹中间了开不出来，我帮她开出来了，然后.......”

    “然后顺便借借车，”罗成啧啧两声，冲他竖了紧大拇指，“真有你的。”

    时翎没上车，一直站在车边，有车被堵在了后面，时翎只好跟人道歉让人等两分钟，见他们走近，便问道，“谁是司机？”

    程嘉豫指指罗成，“他，”又冲陈医生说，“陈医生，你坐前面吧，给罗成导导航。”

    陈医生笑着看了他一眼，表情不怀好意，程嘉豫只当没看见，拉开后座车门让时翎坐上去，又冲罗成道，“后面车还等着呢，赶紧的。”

    时翎上了车后就没开口说过话，罗成偶尔望一眼车内后视镜，一车的人都没说话，一时间他想开口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让他们走前面吧，”陈医生说，“我们跟着他们的车就行了。”

    罗成减了速，等老马把车开到他们前面了之后才提了速慢慢跟在后面，没话找话的冲后面道，“美女，你这车手感真不错。”

    其实挺正常的一句开场白，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时翎想多了，居然听出了一丝耍流氓的味道来。

    程嘉豫皱眉瞪了罗成一眼，“赶明儿回家就让你爹给你换去。”

    “那我爹肯定得扒了我，”罗成叹气道，“我爸知道我当初被二院提进去是做男护士，气得差点儿把我那小破车给收回去了，我好说歹说的才给留下了，再开口要辆新的，这层皮怕是镶得不够牢实。”

    “你不是早摆脱男护士了么，”陈医生打趣道，“跟你爸请个赏，我看有门儿。”

    罗成啧啧两声摇头，“窗户都没有哪来的门儿，我爸说等我结婚的时候才有门儿。”

    “那你就赶紧的找个女朋友呗，”陈医生说，“遂了你爸的意，你换车的心愿也就了了。”

    “那不能，太随便了，”罗成拍拍方向盘，“我得等我的真爱出现。”

    程嘉豫忍不住笑了出来，罗成往后瞥了一眼，问道，“薛姐是不是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时翎本来看着窗外的街景，耳边听着他们闲扯也觉得挺有意思，没想到前面那人问了这么一出，时翎挺诧异的侧过脸看向程嘉豫，惊讶于这人居然还相亲。

    程嘉豫见她看地来，扯了扯嘴角，暗骂罗成这人没眼力见，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没看出来呀，你还相亲呢。”时翎打趣道，又想起上次吃饭，谭玲玲说她相了一个星期了，便好奇的问道：“现在是不是挺流行的呀？”

    “别听他瞎说，”程嘉豫正色道，“我长这样还需要相亲吗？”

    时翎嘁了一声，对程嘉豫的话颇为不屑，而且觉得他这话逻辑上就有问题，谭玲玲长得也不差，一个礼拜就相了好几个了，按他这逻辑来分析，谭玲玲那长相远远不及格了。

    “你相过吗？”程嘉豫往她那边凑了凑，小声问。

    时翎看了看前面那两人，往外面躲了躲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摇了摇头，“我父母很开明，不搞那套。”

    “那你跟我一样。”程嘉豫说。

    “什么一样？”时翎没明白。

    “长相达到了不需要相亲的及格线。”

    时翎：“......”

    “程医生，”罗成坐不住了，侧过头道，“我平时见天儿跟你混一块儿，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忽悠人呢？”

    “忽悠？”程嘉豫啧了两声，侧头冲时翎道，“他说你长得不好看。”

    罗成：“......”

    时翎：“......”

    陈医生：“......哈哈哈哈，罗医生，这就是你的真爱为啥迟迟不光临的原因，自己心里该有点儿数啊。”

    时翎懒得听他们胡说八道，干脆从包里翻出了耳机，她手机里音乐不多，基本都是些用于助眠的轻音乐，不过这会儿也没得挑了，轻音乐就轻音乐吧。

    时翎塞上耳塞将车窗打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有风从缝里吹进来，将车里沉闷的空气吹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