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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交锋 第45章 天涯共此时

    傅铮这次纵容我,是我以死相逼。虽然他总是强调为我好,但我明白:假设我这次失误,他会选择独善其身。

    如果到了傅铮都会放弃我的地步,温有容必然不会再为我与强敌对抗。

    毕竟,我于他,只是玩-物。

    我还没有开始救,但凡我回头,我就可以避免涉险。

    可我做不到。

    自从跌入宋小巫的眼湖,我便出不来了。

    我深知,倘若我不为他竭尽全力,他会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魇里。

    我更无法想象,那些毫无人性的折磨,落在他身上。

    因此,我没有犹豫,我回答傅铮:我有。

    他不再回复我。

    我也不再等。

    “林、蒹、葭?”忽有陌生的女人,生涩地喊着我的名字。

    猛然回头,我不期然看到明眸皓齿、浅笑嫣然、韵致自成的女子。

    虽然她的中文夹生,但她有一张古典韵味的脸庞,仿佛就该穿着旗袍、走在江南烟雨朦胧的小巷里。

    “你认识我?”我抵住栏杆,警惕地看着她。

    低估过陆昕悦,我不会再把女人归为没有伤害性的一类。

    离我两步时,她停住,朝我伸手,“我有过中文名字,叫许照月。”

    虚虚握了下她的纤纤玉指,“你好。”

    出现在Herman的邮轮上,她气质再典雅,笑容再温柔,我都不会把她当成普通人。

    “你现在,跟着温有容?”

    女人的直觉,她说到温二少的名字时,似有万千情意亟须宣泄。

    “嗯,”我笑容寡淡,“我是她临时带过来的秘书。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还是众多秘书助理之一。我觉得温先生是怕伤到元气,才派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跟来。”

    我佯装不知她的心思,撇清了我和温有容的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但许照月会觉得有。

    我撇得干干净净,她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我看见他吻你了。”她徐徐道来。

    “你也知道。”我说,“温先生在Friedrich说我是他养的情-妇,戏总要逼真点。”

    尤觉不够,我指了指自己,“你看,我跟你比就输得渣滓不剩,温先生怎么会看上我呢?”

    “你何必妄自菲薄,你远比我年轻朝气、艳冶美丽,”许照月语气温和,“何况,爱这种玄乎的东西,跟容颜不是直接挂钩的。”

    我怎么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带着几许……慈悲?

    干笑几声,我说:“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要是你不喜欢玩,就跟我一起赏海上月吧。”

    回过身,我仰着头,享受着时断时续的拂面海风。

    许照月挨着我,眼神也变得渺远。

    “我跟过温有容。”我佯装无知,想要避开这些繁琐事,不料她依然要跟我坦白。

    我勉强扯起笑,“我理解的。温先生的万丈光芒是与生俱来的,你跟过他,很正常。”

    拎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看穿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装,就随便装装。

    “是我,为他卖过命。”她延长语调,“但最后,他割舍了我。”

    所以,她是来警告我的?

    怔忡间,不远处的喧闹声冲击我的耳膜。

    我凛起神色,发现她脸色刷白,是那种明知厄运来袭却无力扭改的恐惧与悲凉。

    “他们跟你有关?”我觑了眼晃晃悠悠走过来的男女。

    有一个眼熟,应该是狼人杀游戏里的参与者。只不过他没什么存在感,我没记住。

    她突然急匆匆地问:“你信我吗?”

    我摇头。

    无端冒出个漂亮女人,说跟过温有容并被割舍,我就要信?

    我很早就知道,我会被傅铮割舍,别提寻我乐子的温有容了。

    就算我把她想象得最好,她对我的警醒是无用的,我没想法为她自惹麻烦。

    更何况,我哪里知道她是好是坏?

    “那你信我一次吧!”她眼里聚起泪水,说话间紧张地回头看着逼近的几人,“就算为了温有容!”

    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还是低估了许照月,她手里忽然多出一支短枪,抵在我腹部,“跳下去!你不信我!总信刀枪无眼了吧?”

    “噗通”,我一头扎进海里。

    许照月给的选择时,根本无须我思考。

    她来得莫名其妙。说了一堆荒诞无稽的话,最终拿枪指着我逼我跳海。

    她是不是有病?

    咸腥的海水,猛地灌入喉咙,这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

    脱了变得湿重的大衣,吐了几口涩味十足的海水,我看着邮轮以蜗牛的速度在海上漂浮。

    许照月霸占了栏杆,我回过味来,那头已经空荡无人。

    坠入海水里时,我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狂呼声。

    也许,她逼我跳下来,真是为我好?

    丝丝缕缕的阴冷,由环绕四周的海水,渗到体内。

    我要回到S市。

    哪怕那里的生活终将和海市蜃楼一样不属于我,我也要暂时寻个慰藉。

    我水性不错,但这么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我坚持不了多久的。

    我游不回岸边的。

    唯一的活路,就是温有容赢了出来找我,把我拉上来。

    问题是,他和Herman的赌局,到底有多长?

    会不会漫长到,我等不到?

    在水里泡到发麻,我连自己攀上邮轮的念头都打消了——照我现在的体力,无疑是送死。

    我最近真的犯太岁,先是在Friedrich的地下室差点被冻成冰人,现在是泡在寒冷刺骨的海水里。

    早知道这么折腾,还不如被许照月一枪毙命。

    我这个人,最没牵挂了。

    只是一股念头撑着,且不甘心。

    漂浮了很久,我望着灯火绚丽的邮轮,听着时远时近的乐音,视线变得涣散,意识也渐渐混沌。

    “噗通”,突然有东西砸到身旁,溅起了大片水花。

    我猛地激灵,伸手去抓。

    是绳镖。

    拽住湿漉漉的重物,我抬眸望去。

    温有容在甲板上。

    他扔的,他还是来救我了。

    我托住淌着水的绳镖,不自觉想:今时今日,如果是傅铮,会救我吗?

    应该是会的。

    至少目前,我对傅铮,还有剩余价值。

    黯淡的心神,仿佛散去。

    求生欲被激起,我不再耽搁,解开那玩意儿。

    一次,两次,我没扔准。

    第二次,有东西砸到我眼前,这是是悬在空中的绳结。

    大概是看我扔不上,他改换策略。

    我拽住绳头。

    虽然我现在被海水泡得体力大损,但我攀岩的技能没丢。再加上他会在上面拉我,我肯定能顺利上去。

    “准备好了吗?”

    温有容难得大声的质问,被海风吹散。

    我用力拽了拽绳子,表示我准备好了。

    他显然知道我的意思,半个身体几乎倒贴在栏杆上,他开始用力拽我。

    生怕半路打滑,准备时我就用绳子缠了好几遍。

    现在我是不会手滑砸回海里,但我被勒惨了——初初找到感觉,我的两只手臂,已经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要不是他还在费劲拉。

    要不是我还想活。

    我可能就此作罢了。

    “砰”,撞击声突然划破寂静。

    他手劲一松,绳子下滑,我整个人晃荡,也极速下移半米。

    又骤停。

    应该是他重新拽住了。

    我脚抵着边缘,稳住自己。

    这次没等我摇绳表示准备好了,他便急不可耐把我往上提。

    虽然有些仓促,但我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攀岩时,我喜欢吊在半空中的感觉。那种极度不安全感、随时会晃荡的处境,最接近自由。

    可眼下,我不喜欢。

    我根本没有力气去享受。

    要是我体能弱些,穿着冗长却单薄的礼服裙泡在海水里这么久,怕是早就变成一具浮尸。

    “林蒹葭。”

    栏杆近在眼前,我听到他喊我的名字。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是好听的。

    这个我随便取的名字。

    我牵动脸颊,肆意而笑,“我在呢。”

    最后发力,他脚踩绳索,两手将我抱起,横放在甲板上,“你还好吗?”

    我止不住哆嗦,“还好,就是太冷了。”

    “那我带你回房间。”他突然勾唇,“我赢了。”

    我再次徐徐绽开笑容,“我说了,你会赢的。”

    他将我打横抱起,一步一稳地走着。

    隐约间,我似乎闻到了浓-稠的血腥味。

    想到方才骤然而起的撞击声,眼前又浮现温有容不太对劲的脸色……

    我忽地垂下手,胡乱在他身上摸索,“你是不是中枪了?”

    “没有。”他快速否认,捞回我的手,逼我环住他的脖子。

    我和他都没有想到,我被他捞起的手里,沾满了嫣红、温热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