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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遮眼 第87章 赢

    “你先出去。”温有容拍拍我的手背,不疾不徐地说。

    眼见她血流不止,我问他,“要不要找个医生?梁医生?”

    这话被周遗梦听去,又有了宣泄的由头,“林蒹葭,不用你假好心请医生!就是你伤的我!在二哥面前装什么好人!”

    我翻了个白眼,“那我先出去。”

    将将接近周遗梦,我还特意绕过她,免得她扑过来发疯。

    上次周遗梦污蔑我伤她,除了希望顺水推舟把我赶走的温蘅,没有人直接相信。更别提,设计让我撞上周遗梦隐-秘的爱恋的温有容。

    温有容对周遗梦,我相信没有爱,但其实是纵容的。一般的女的,能有机会在他面前数次玩花样?

    我倚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看医院冬景。

    草坪人造的,一年四季都绿茵茵的,冬天也一样。四周林立着常青树,还有几株暗香浮动的梅树。浅红翠绿深棕交叠,蓝白天幕为背景,煞是好看。

    光看这精心呵护过的景致,倒是与凛冬无关。

    可能和医院发氛围有关,哪怕是怒放枝头的淡红梅花,在我眼里都显得萧瑟。

    摸出从温有容那里收缴来的烟和火机,我熟稔点烟。

    温有容的烟,比王泱、祁言的都呛人些。

    我当即咳嗽不停,但又觉得舒爽。

    “因为抽烟,你在我这已经是负分了。”凉飕飕的话响在背后,“你果然和温有容天生一对。”

    这么怼温有容,除了梁宿还有谁?

    我忙回神,冲他嫣然而笑。

    见他浓眉深锁,我不情不愿摁灭烟头。

    “梁医生,你今天怎么有空了?”温有容住院十来天,我可就见过他两回。

    一次缝伤口,一次拆线。

    他理直气壮地不回答,抛个问题给我,“那你又为什么借烟消愁?”

    重新将目光放在凛风中摇曳的一树梅花,我轻描淡写道:“周遗梦找温有容,我回避。”

    “周遗梦啊。”梁宿的声音更为寡淡,“温有容身边的女性,大概就温有心一个正常人了。”

    莫名躺枪的我:???

    “要不跟我去办公室,我跟你讲讲周遗梦?”他居然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

    我受宠若惊,“为什么?”

    “即使你抽烟,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扫了我,他难得好心,解释,“那天你帮温有容清走黏在伤口上的布料,我看你虽然紧张,但是没有影响。温有容这个人大概觉得自己无敌,从来不知道保护自己,这样的你在他身边,他受伤了,紧急情况,你也能有点用处。”

    原来他那天冷眼旁观,是在试探我。

    他调子依然冷,但傻子才听不出他和温有容的感情。

    梁宿应该和周密、游移他们一样,是温有容过命的兄弟。

    确实想斩断周遗梦这个麻烦,而且梁宿不是别有用心,我就跟他去办公室了。

    首先,周遗梦的年龄就让我意外:她三十了。她看起来就二十出头,跟我差不多。并且她的行为处事,都不像是个三十岁的人。

    梁宿也是那个圈子的,并非后来才跟温有容相熟。确实,一般的医生,被温有容温氏集团的主-席头衔一闪,哪个不对他恭恭敬敬?恭敬,也是疏远。

    他们几个年龄相仿,上学错落在不同年级,但打架总能聚在一起。是的,现在高冷、正直的梁医生,那段时间也浑过。

    以前跟在他们屁股后边有个不长眼的,要抢劫周遗梦。

    周遗梦那时候才七岁,刚上一年级,但脾气倔得很。死活不肯交出钱包,还咬了那个人一口,结果她被打得特别惨。

    温有容他们发现了,骂走那个人,救下周遗梦。他们虽然吊儿郎当,但打人挺有原则。

    而且得知周遗梦是宁愿挨打也要顽强抵抗,温有容还挺欣赏她。

    年少飞扬的温有容,并不像现在这样敛住真实情绪。

    周遗梦胆子也大,这么多人,偏偏赖上温有容,非让他带她回家疗伤。

    回了家,能见不到温知书吗?那年的温知书,正当年纪,能不晃了小丫头的眼?

    三个人的孽缘,自此开始。

    温有容有段时间特意调-教周遗梦,打架让她往前冲。见她要被打脸或者撑不住了,他就会拎起对方吊打……反正他不会让她伤得重。

    简直就是女汉子养成记。

    难怪温有容不信我能弄伤她,周遗梦也是打小练起的。

    这段状似鸡飞狗跳的岁月,其实也令人羡慕。

    周遗梦是第一个融入他们小团体的小丫头,基本上挺受宠。梁宿后来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占有欲特别强。她接受不了任何人靠近温有容,有次他无意间撞上她教训比她更小的小姑娘。

    梁宿呵走周遗梦时,已经晚了——小姑娘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

    也是那一刻,梁宿突然觉得打架没有任何意思。

    他无力地抱着小姑娘朝路人求救,在漫长的等待和无望中,他立志要做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

    所以,周遗梦看我不顺眼,是年幼时开始深入骨髓的占有欲?

    “你也不是普通的女人,自然知道周遗梦跟温有容不可能在一起。”他说,“否则,不用拖到现在。”

    “梁医生,心理有问题的话,你看得出来吗?”我问他。

    他冷冷扫我眼,“别人我看不出来,但你,有。”

    我顿时敛住神色,干笑两声,“梁医生,说笑了。”

    推开杯子,他拿起钢笔,“我要忙了。温有容愿意听你的,就遵医嘱控制他饮食。不听也算了。”

    这口气,真像对温有容绝望了。

    年幼时他们是一路人,如今到底是各奔前程。

    有时候虽然关心,但也不能跟曾经一样无话不说。

    可我不会质疑两个人的感情。

    就冲温有容能从容、温和应对梁宿的冷嘲热讽。

    “那梁医生,您忙。”我识趣离开办公室。

    梁宿能跟我说这番话,已经很难得。我不指望更多。

    温有容受伤那天,我如果只是跪着哭,估计他今天不会搭理我。

    绕到窗前吹风,我回味着周遗梦和温有容兵荒马乱的当年。我有一丝丝羡慕周遗梦,陪着她长大的温有容,是最为烈性的男孩。而不是此刻,喜怒不形于色,杀人未必眨眼的男人。

    梁宿说两个人没可能,其实不一定。

    要是周遗梦真嫁给温有容,彻底对温知书死心,两个人有多年的感情基础,碰撞出火花还不容易?

    并且,周遗梦不是我看起来那么柔弱。她真的特别能打。

    当年被梁宿救下的小女孩,瘸了腿。可以想见,小小年纪的她,便够狠,完全可以站在温有容身边。

    有当年做映照,再看她如今克制不住的颤抖、嫉恨,我才会怀疑她有心理问题。

    没料到,我为此第二回被梁宿套路。

    希望,他不会深想。

    短促的手机提示音拉回我走远的神思,我掏出一看,是温有容。

    他说——

    来喂我吃饭。

    勾起嘴角,我往病房走去。

    瞥见色泽变得黯淡的美味佳肴,我问:“我帮你重新买?”

    他摇头,“就这个。”

    我没争论,熟门熟路拿起碗筷勺子,“啊——”

    温有容没有吃,握住我的手腕,“遗梦走了。”

    “嗯。”我说,“你松开我,先吃饭。”

    梁宿跟我科普了周遗梦和温有容的过往,加之他之前算计我去撞见奸-情,他不太可能对周遗梦动狠手。就算要让周遗梦消停,朝夕之间也不可能。

    我急不来,催他,只会让他觉得我不懂事。

    至于周遗梦逼到我什么程度,我反击,那就是我的事。

    我能忍,那我就忍着。她逼到我忍不下,温有容罩她都阻止不了我。

    覆住我腕骨的手掌,依旧固若汤匙。

    僵持几秒,我问:“你想自己吃?”

    “遗梦爱我爸,是一场病。”他说,“这几年她病得越来越厉害,稍不如意,她就会伤害自己。”

    我讶异:他这是在解释?

    周遗梦爱温知书,还不得,可不就是一场无药可救的病?

    “我告诉你,是希望这次不要跟她计较了。她不是想针对你,她忍不住。”温有容娓娓道来,“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比你想得更重要,比你想得少点暧-昧。遗梦得不到我爸的回应,觉得她只有我了。我本来想让遗梦慢慢接受,我总要娶妻生子的事情。现在我发现,我惯着她,她只会变本加厉。我劝过她了,也会派人盯住她的动向。你不用担心再有下次。”

    被温有容珍重以待,周遗梦真是上辈子积德了。

    如果当初姻缘没有错乱,她爱的人是温有容,两个人是不是就可以终成眷属?

    那我岂不是要做小三?

    算了,周遗梦还是爱温知书吧。

    温有容的方法治标不治本,但他到底出手了。并且,他正在跟我解释。

    或许新年新气象,他对我,也开始变得不一样。

    挣动手腕,我柔媚一笑,并且软了调子,“我知道了。二哥,让我喂你吃饭,好吗?”

    他夺过我手里的勺子,扔进饭碗,几乎在同时将我拉拽到怀里。

    我砸得晕头转向,却问:“你轻-点,你刚拆线两天。你告诉我,我会配合你的。”

    “我就想狠狠地,”他粗-蛮地撕-扯我的衣摆,低-喘般的话语落在我的耳畔,“要-你。”

    怕压着他,我努力腾空,想给他减轻负重。

    不想他不管不顾,甚至直接拂了桌上的饭菜,并折了小桌子。

    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我萌生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果然不想吃冷了的饭菜”。

    将我弯-折得没什么力气,他倒要出院了。

    我腻在他怀里,撒娇,“都晚上了,明天回去,好吗?”

    他摇头,态度坚决,“不行。”

    坚决的同时,还占我便宜。

    我扯开他滚烫的手,板着脸穿衣服。

    喊来护工清理地上已经凝结的汤汤水水,我去替他办理出院手续。

    我开车送他回家——傅铮给我租的小公寓我不会再住,温有容没提,我就和温有容同-居吧。

    对他大晚上折腾我的恶劣行径特有意见,一到家我就把他扔下,单独拎着行李箱上楼整理。

    温有容住院期间,阿姨绝对常打扫。

    主卧尤其干净,也显得冷清。

    我随性摆放,捣腾出几乎烟火味。

    见他迟迟不上来,我又去洗了个澡——他一“利用”完我就支使我伺候他出院,我都没时间在医院洗个澡。

    待我洗完,他还没进来。

    我系紧睡袍,下楼找他。

    走到楼梯拐角,我没好气,“你在楼下生蛋啊,这么磨蹭?”

    回应我的,是厨房亮起的光暖,晃动的人影。

    他又在做饭了。

    我噤声,走到餐桌前,瞥见满桌的美味佳肴。

    放在正中央的,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圆。

    如果不是亲眼见他穿着围裙,我真怀疑不是他做的。

    上次吃他做的面,我以为他是吃面吃多了,熟能生巧。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擅长做饭。

    大概是我盯住菜肴的眼神如狼似虎,他端着碗筷出来时提醒我,“先洗手。”

    我乖乖照做,然后坐在他旁边,“出院了心情好?”

    他说:“今天是元宵节。”

    我从来不觉得他会是在意这种节日的人。

    自打我认识他,端午、国庆、重阳,什么节没遇到过,他都跟平时一样。

    “你怎么不回家。”捏起筷子,我看着样样精致的上乘菜品,有点舍不得吃。

    他忽然将我抱起,摁在饭桌上,手覆上我的膝盖。

    刚洗过手,他的手有些亮,激得我瑟缩下。

    我又说错话了?

    他掌心微动,“改天,我带你去看宋小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