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警铃大作,旋即套上大衣,拎上包推开隔间的门。
门一打开,更为浓烈的烟雾铺面打来。
起火了。
漫天的火舌扩散,根本不像是意外起火。
而且我一出隔间就闻到了同样刺鼻的汽油味。
火势不小,更衣室内却一片寂静,应该除我之外没别的人了。
我不敢耽误,跑到门口。
变烫的门把手,我怎么都拧不开。
我懊恼地踹了几脚。
门被锁死了。
这一认知令我眉头深锁:有人针对我。
对方把我错认成复仇对象的概率不大,他本身是反-社-会人格的机率更小。
拍门,求救,乃至砸门。
门外死一般的沉寂。
我翻出包里手机,想要打给温有容。
身后焦灼的火舌越破越近,向他求救怕是来不及了。
但——总比等死好。
可我没想到,手机打不出电话!那个人还屏蔽或干扰了信号!
说这一切是意外,打死温有容我都不信。
“咳咳”,浓烟越来越呛,身后也跟火炉似的。我气归气,依然用半湿的毛巾捂住口鼻,回过神张望火场里有没有可以用来撬门的用具。
挂衣架倒是能用,但是上面挂着几件毛衣,早就烧得滋滋作响。
基本上,安全的方寸之地,愈发窄小。
我要是再被反锁在这里,别说烧毁容,烧死也挺容易。
回过头,我把注意力放在门锁上。
慌乱中响起包里还有把匕首,我忙翻找出,死戳门锁。
我有开锁的经历,但身后愈发灼热的大火烤得我心神不宁,手心出汗。
“咔嗒”,有人开了锁。
“你在门口吗,你能后退点吗?”男人的话,在熊熊大火的声儿显得缥缈。
可我听清了,避开门半你,“我站好了!”
谢天谢地,江恒望居然没有抛下我。
在听到他声音前一秒,我还在质疑是他要烧死我。当然,我没办法在瞬间锁定嫌疑人——我得罪过的人不少,而且有蛮多我没得罪也想我死的人。
“哐当”,又一声剧烈的撞门声,这扇困住我的门才终于打开。
赫然映入眼帘的男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此时此刻映照在火光里,竟催生了几分不真实的柔美。
“是你。”我定定望着他。
在S市去B市找周瑾安的飞机上,坐在我邻座、拍我照片的江逐水。
飞机险险失事,比我更害怕的江逐水。
是我太紧张,以为门外有男人砸门,就一定是江恒望。
或许两个人的嗓音有点相似?
虽然千思万绪,但我动作利索。不等江逐水回应我,拽住他的手腕就往外跑。
谁知道这场更衣室的火,殃及的面积有多大!
我们离开没几步,室内的火光蔓延到走廊。生怕两个人一起被火舌吞噬,我拼了命地往前跑。
身后的男人喘-得-急,“你……你跑慢点。”
念及他是个身娇肉贵的艺术家,我有点过意不去,更感激他冒险进来救我。
但我没有放缓动作,“马上就到了,再忍忍。”
一时难受,总比丢命好些。
走到微颤的玻璃门,听到围观者沸沸扬扬的议论声,我松口气,对身后人说:“没事了。”
却见他脸色刷白,十分难受。
穿过拥挤的围观人群,我带他走到空气较为疏朗的地方,“你还好吗?”
他勉强弯起嘴角,“我没事。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吸入了什么有害的气体。”
“你也顺便检查一下?”
其实我觉得,他的状态比我更需要看医生。
他认为我不适合开车,我觉得他的状态不能开车。
所以……我们齐齐走出酒店,打车。
上车后,我松口气,给温有容发短信:我差点烧死在易橙度假村酒店,你管不管?
正等温有容回复,突然听到江逐水说,“能遇见你,真好。”
他状态应该恢复了些,可以说无关紧要的话了。
我回:“谢谢你救我。”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不多,但进来帮我踹开那扇锁死的门的,只有他一个。
不夸张的说,在他出现的前几秒,我感受到了死亡。
而且,这回我是惶恐的、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死的。
大概这段时间我又有了一丝眷恋。
我知道,一声“谢谢”,远远不够。
江逐水又说:“我正好在男换衣室,闻到烟味就准备逃。我动作有点慢,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经过你这里,我听到有人求救。不瞒你说,我怕死。我犹豫了一会,才找到一旁的拖把撞门的。但是看见你之后,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除了最后一句,我都很感激他。
比起事后逞英雄,他坦诚自己的弱点,实在可爱。何况他最终救了我,他的“怕死”反而更衬出他的善良。
看见你之后,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希望是我过度理解了这句话。
“无论如何,这次都是你救了我的命。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我偏头看他,“你还想拍我照片吗?”
我目光坦荡荡,打散了车内逐渐升温的暧-昧氛围。
他无端耳垂一红,“求之不得。但是……得过段时间好吗?最近我家里出点事,我可能没办法展现最美好的你。”
我自然地拍他肩膀,“那没事,我们互留个联系方式。你需要,我随叫随到。”
江逐水上回在飞机上给我看的照片,我特别不喜欢。
因为我觉得,太美好了。这个人眼里,似乎再残损的东西,都是美好到无以复加的。
不想外传,是更表面的理由。
这次他因缘巧合救我,我要感谢他,肯定要努力遵循他的喜好。
不再搞错乱的备注,我存的就是“江逐水”。
存号码的过程中,我收到了温有容言简意赅的回复:管。
我微扬嘴角:很强势,很二哥。
到医院后,我先做完检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照旧来来回回的江逐水。他似乎有些窘迫,并不想让我陪,因此我没提,安静坐着等。
江逐水的身体,好像比我想象得更为羸弱。
或者,娇贵?
在火场里,我大部分都捂住口鼻,呛了几口烟,没大碍。
但是我仍然不想放过那个算计我的人。
有一有二就有三,我可不想姑息。事情发生在易橙,就算负责人送,善罢甘休,不追究到底。我也不怕。
因为我告诉了温有容,他说“管”。
江恒望。
我突然想起来,我为什么去易橙了!
江逐水说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那么江恒望必然是安全的。他与我约好共进午餐,见有火灾,怎么可能想不到我还在里面?
我和他也就是萍水相逢,他连情-人柯小唯都能在瞬间抛弃,我更不用指望他冲进火场救我。
思及我还要跟他接触,我有点倒胃口。
才想到他,我就在抬眸张望江逐水之际,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江恒望。
见他面露忧色,我非常不屑,只冷冷睨了他眼,随后收回目光,专心等江逐水。
他并没有走近我,而是在附近抽烟。
刚从火场出来,冷不防闻到烟味,我厌恶不已。
考虑到我以后还要跟他谈“合作”,我忍。
我断定:他的忧色不对因我而起,是因他在等着的人。
也对。
江恒望驰骋情场多年,怎么可能会没情商到勾搭他见死不救过的我?
我叹口气,这回真是弄巧成拙。
“哥。”江恒望忽然焦急开口,“你没事吧?”
我出于好奇,抬头望去。
江恒望喊的“哥”,就是我在等的江逐水。
同样姓江,会让我错认的声音,细看有些相似的眉目……
一个是张扬zhong-马,一个是矜贵艺术家,令我本能地不把他们想到一块儿去。
没想到他们是兄弟。
莫名,我非常希望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那种感觉就像,江恒望是粒老鼠屎,坏了江逐水这锅好粥。
江逐水回答:“我没事。”
面对江恒望时,他拿起疏冷的兄长架子。
直觉告诉我,两个人并不亲厚。
我再次松口气。
绕过江恒望,江逐水走到我面前,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我点头,“挺好的。”
觑了眼神色瞬间古怪的江恒望,我对江逐水说:“如果你没事,我们去吃饭吧?”
折腾一场,已经三点二十分,说是说吃饭,更像是下午茶了。
江逐水答应我,而后回头对黏在身后的江恒望说:“你先回去,有事晚上再说。”
江恒望的目光逡巡在我和江逐水之间,最终不情不愿妥协,“哥,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别强撑,回家知道吗?”
“就你多嘴。”江逐水微微埋怨,显然不乐意被我知道他身体偏弱。
江恒望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相机……”
突然大力推他,江逐水打断他,“你赶紧回去,没看见我要吃饭了?”
江恒望:“……”
待江恒望的背影消失不见,我轻声问:“你的相机,是不是被你扔在换衣室了?”
犹记得江逐水最闪亮的头衔是新锐摄影师,随身带相机,根本不算事儿。
“没有,你别多想。”他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
我不再深问。
就近找的饭店,我考虑到他的身体,点的都是清淡的菜品。没想到他审阅完菜单,又勾了剁椒鱼头这类辣菜……
江逐水吃到一半,起身去洗手间接了通电话。
回来之后,他神情就不太对。
我敏锐地察觉到,“你家里要是有事,就回去吧。这饭,其实也吃得差不多了。”
江逐水忽然受惊般,“我……可以求你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