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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遮眼 第119章 为什么不给我看?

    严格来说,经历过这样荒诞又真实的噩梦,我是恐慌和无助的。

    更因此,面前神色迷蒙、棱角柔和的江逐水,更被我需要。

    我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他缓慢放下手,表情像是没睡醒,显得空蒙。

    “你的过去?”他眼中逐渐恢复神采,“我认识你比较晚。但我知道,你有个前夫叫孙榭。你们离婚是因为孙榭爱上了别人,但是孙榭跟那个人没过多久就离开人世了。那时候我并不在你身边,所以不知道太多的细节。”

    关节轻抵床单,我说:“既然孙榭是变了心的前夫,想不起就想不起了。”

    我总不至于,跟孙榭玩情-趣喊他“哥哥”,在他变心、离世后,还要对他念念不忘?

    他又说:“孙榭有个二哥,跟我也有点关系。他很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可以说,我们就是在躲他。”

    二哥、哥哥,会是一个人吗?

    “二哥?”舌头微卷,勾起了些许涟漪。

    江逐水解释,“不是亲的,是孙榭的堂哥。不过孙榭是不被承认的,要不是我跟你在一块儿,我可能也不会知道这则秘闻。”

    比起孙榭,“二哥”更能引起我身心的波澜。

    是因为“二哥”和“哥哥”只差了一个字?

    还是因为他做了很多阻挠我和江逐水在一起的事情,我对他的名字有了生理性的厌恶?

    霎那间掠过心头的感觉太过负责,我还没有辨清悲喜,它就已经无影无踪。

    “等风波过去,我带你回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这么干说,也没意思不是?”

    我浅浅淡淡看他,“真的能回?”

    他怔住,随后笑得勉强,“怎么不能?”

    伸手关灯,我在黑暗里说:“睡吧。”

    如果喊“哥哥”的小女孩是我,那时我估计都没有遇到孙榭。

    可连孙榭跟我离婚的事,江逐水都是一知半解,他怎么跟我讲那段过往?

    我相信江逐水,他唯一作假的,大概是哄我——其实我们的处境没那么糟糕。

    也许是我真的失忆得彻底,总之孙榭和二哥,这两个人都没有激得我头痛欲裂,还不如那渗人的海-腥味。

    我人是躺下了,但睡不着。

    身边不时传来窸窣的翻转声,想必江逐水也被我扰了清梦。

    心里过意不去,我翻过身,手搁在他腰侧。仍觉得不够,我收了收手臂,跟他贴得更紧。

    他身体变得僵硬。

    我有些困惑:难道那些人分开我们的手段层出不穷,害得他不敢和我亲热了?

    想到这,我佯装半梦半醒,呢喃两声,在他颈窝蹭了蹭。

    ****

    “蒹葭,你爱吃什么,我给你做?”江逐水从简单隔开的“画室”出来,乐陶陶问我。

    我说:“我都出院了,你还不放心我来做?你这双手这么好看,画出来的画更有魅力,为什么非要坚持?”

    照应医生所说,我醒过来已经是危机过去。

    诊所确实小,那两三个病房在方圆几里算得稀缺资源。因此,我住了几天就出院。

    江逐水心疼我,自然十万个不愿意,最后依了我。

    我看他难过失落的模样,觉得辜负他的心意。等回家他不准我做饭,我只好依了他。

    事实上,我醒来想要吃面,是我想吃模糊印象里的那碗面。

    但我不想挑明让他伤心。

    也许那晚令失忆的我念念不忘的面,是那个变了心的前夫做的。

    何必闹得两个人不愉快呢?

    “你随便做,我都行。”我调侃,“你要是舍得多做肉,自然更好。”

    江逐水面色赧然,“行,今晚给你熬鱼汤!”

    我:“……”

    算了,我“休养”期间,别指望他给我做什么大鱼大肉了。

    他熬得鱼汤,和他水煮的蔬菜一样,淡得没味儿。

    我挑当然不挑,只是想念刺激味蕾的真正美味。

    的木门虚掩,我可以从狭窄的门缝里看到他忙碌的声音。

    我嘴角不自觉漾出笑容,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得不真实。

    明明他应该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我总觉得,这般岁月静好的日子,实属难得。

    大概,离开这座偏僻的海岛,那些阻挠我们的人,就会出来群魔乱舞吧。

    江逐水特别尽心,照顾我身体,还尝试帮我恢复记忆。

    奇怪的是,自打那晚噩梦,我居然夜夜好眠。

    不知道是江逐水的怀抱起了作用,还是噩梦暂时蛰伏。

    胡乱想了许久,从门缝飘荡出来的软糯米香,拉回我的神思。

    抬头望挂在墙上的钟,距他进厨房已有半个小时。

    我居然发了这么久的呆。

    是不是没有记忆的人,都会这么无所事事?

    江逐水的时间除了给我和睡眠,就是画画。我看他动笔,偶尔会萌生想拿画笔的念头,但最终消失不见。

    可悲的是,我忘记了我喜欢过的人、忘记了我喜欢做的事。

    喜欢的人就待在眼前,我可以慢慢再喜欢。

    但是,我不知道我曾经喜欢什么。

    江逐水毕竟不是我,问他,他就能知道?

    “吃饭了。”江逐水的笑语,及时拉回将要走神的我。

    我站起,走近厨房端碗筷——他不准我碰油烟,小事还是准的。他喜欢跟我亲亲热热、搭配着过日子。

    我也喜欢。

    鱼头汤,素炒海带,番茄炒蛋。

    我抿了口汤,夹了筷海带,咬了口番茄——果然没油没盐。

    搁下碗筷,我捏捏他泛红的脸,“江大画家,辛苦了。”

    “你喜欢吃就好。”他居然还害羞上了。

    我:“……”

    收回手,我专心扒饭。

    虽然他的食疗让我嘴上没味,但确实对我的身体恢复大有裨益。

    且他我说什么都信的傻样,非常可爱。

    晚饭后,江逐水带我去散步。

    走到半道,他说:“这条路离应医生的家近,我打探过,今晚他休息,我们去谢谢他?谢谢他,把你从鬼门关捞了回来。”

    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发温柔,“也把我捞了回来。”

    我不傻,听得出他想说。

    如果我出什么事,他就会过行尸走肉的生活。

    再极端点,跟我一块死。

    我不想气氛那么凝重,歪头浅笑,“诊所里就应医生,他放假了,有人生病怎么办?我们是要去谢他,别人看不到病,是不是要砸了他家?”

    被我感染,他徐徐笑开,“别乱说。”

    熟稔地挽住我的胳膊,他领我往前走,“诊所的确就应医生能动手术、治大病,但他也需要休息。他不在,小钱会管好诊所的。听说小钱最近开始做小手术了。”

    靠在他胳膊上,我完全信任他,跟着他的脚步走。

    深一脚、浅一脚,我们在沙滩上踩出大大小小的脚印,他普遍大一点,我则小一点。站在某个路灯前,我回头一望,我们的脚印,合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路。

    风,吹不散。

    江逐水轻声问,“怎么了?”

    近在咫尺的嘴唇,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我鬼迷心窍,重重啄-上他的嘴唇。

    像果冻。

    QQ软软的。

    凉凉爽爽的。

    但很快,就不凉了。

    因为,他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手掌摁住我的后脑勺,不给我逃的机会。

    “今晚,我想。”

    一吻作罢,他在我耳边,拂洒着滚烫的呼吸。

    瞬间听明白他的内容,我莫名脸热。

    猛地推开他,我快步向前,同时干咳几声,“不是要去看应医生?”

    他追上我,手不安分地牵住我的,“拒绝我?”听这委屈巴巴的口气,仿佛他随时能哭。

    我瞪他,“闭嘴。”

    似乎终于满意,他长臂一伸,揽住我的腰,亲亲热热跟我并肩走。

    方才的旖旎劲儿,依然盘亘在我们之间,灼热了我的心。

    事实上是我挑起的。

    他对我太客气,如果不是我要求,他不会跟我同-床。我不解:我们不是相爱吗?转念,我又想,他一定是受到了伤害。我都因此跳海了,他对我有什么障碍,也情有可原。

    我出院那天他做了一桌的菜,气氛到了,我吻他、也准备进一步。

    但他推开了我,说我身体还没有恢复。

    我有点生气,把他关在了门外。

    第二天一早我情绪好转些,问他:“江逐水,我们不是相爱吗?你为什么要排斥我呢?”

    他解释不清,我粗鲁地打断他:“我等你想。”

    过了几天,我忘了,他冷不防提出来。

    虽然感觉像是我在求他跟我做,但我对他终于能接受我表示高兴。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无以为报,唯有欢喜。

    应医生正坐在小院的藤椅上看报纸,瞧见我们,自然而然折好报纸放在石桌上,“你们怎么过来了?真是稀客。”

    在海岛上熏陶了十来天,我已经能听到应医生正常语速的话了。

    江逐水笑着回:“应医生,谢谢你对蒹葭的尽心。我今晚临时起意过来,没带礼物。要是不嫌弃,改日你来我家,我送你一幅画。”

    江逐水跟我谈不少往事,却鲜少提起自己的。

    但我看得见,他能画出那样的画,不会籍籍无名。

    应医生爽朗而笑,“不嫌弃,怎么会嫌弃?”

    江逐水携我坐在应医生对面的椅子上,“应医生,你倒是好兴致,看报纸、赏月,一举两得。”

    “你可别取笑我了,我眼睛就是这么瞎的,”应医生推了推眼镜,“对了,你们坐会儿,我给你们倒杯茶。”

    江逐水连声说不用,却拦不住他。

    我百无聊赖,取过石桌上的报纸,摊开来看。

    “啪”,报纸将将打开,生被江逐水按了回去。

    我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

    他唇色尽失,“这报纸……不好看,别看了。”

    欲盖弥彰。

    我凛神:“江逐水,你应该知道自己不擅长骗人吧?”

    他十分用力,手腕上经络分明,“蒹葭,能不能……不要看。”

    “为什么?”我较真的劲儿上来,“我为什么不能看?江逐水,你这样,反而叫我非看不可了。”

    “我真的是为你好……蒹葭,你不信我吗?”

    “我信你。”我用力去掰他抠住报纸的手指,“但这和我读这份报纸不冲突。”

    我执意要拿,他死活不松。

    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是他妥协。

    他垂下眼睑,委委屈屈地说:“你要看,就看吧。”

    瞬间好像有根针扎在我心坎儿。

    可我还是翻开了报纸:他可以有事瞒我,但不要当我面瞒得这么蠢。

    两面都是娱乐新闻版面,基本上都是些或杜撰或揣测或真实的绯闻。

    江逐水有一句是对的:这报纸不好看。

    我想,他不想我看是因为最角落那一则:温有容与周氏千金决裂,疑因男方夜宿小三的公寓。

    因为,温有容是孙榭的二哥,是不希望我们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