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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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四章 柔情不羁一身系

    晴川也以为自己能这样一直傻乐呵着,可等在御花园里遇见四阿哥的福晋那拉氏金枝时,她这才发现傻乐呵这事其实也挺难的。

    那拉氏是个长得很美丽的女子,气质娴雅,雍容高贵,就只在园子里一站,周围的人便都暗暗屏住了呼吸,晴川远远地瞥到都忍不住自惭形秽起来。正发着呆,却忽听得身后传来十阿哥的声音:这不是那丫头吗,她站这干嘛呢?

    晴川回头,见十阿哥走在最前,后面跟了八阿哥和九阿哥,三人正从阿哥所的方向过来。她忙低头蹲下去请安道:三位阿哥吉祥。

    起了吧!你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十阿哥随口问道,顺着晴川刚才发呆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从八阿哥他们笑道:那不是四嫂嘛,她怎地来了?

    说着便绕过晴川,向那拉氏走了过去,九阿哥冷淡地瞥了晴川一眼,也跟了上去,倒是八阿哥落在后面,路过晴川身边时低声调笑道:你怎么看什么都能看入迷了?怎地?是羡慕四嫂长得漂亮,还是羡慕她能做了阿哥的嫡福晋?

    晴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只低着头装没听见似的。

    八阿哥轻轻地笑了笑,越过晴川走了。

    那边,十阿哥已是向那拉氏请了安,笑问道:四嫂,今儿怎么进宫了?

    那拉氏抿着嘴文静地笑了笑,答道:听说额娘那里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我进来给她请个安。

    八阿哥便问道:德妃娘娘怎么了?

    那拉氏轻声答道:不是什么大碍,也算是旧疾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额娘总是咳嗽,吃了不少的药也不见好。

    一旁的九阿哥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说道:八哥,咱们也有些日子没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不如和四嫂一同过去看看吧。

    八阿哥点了点头,三人便陪着那拉氏一同向永和宫方向走。

    九阿哥看似随意地问那拉氏道:四嫂,十四弟那边怎么样?咱们也好些日子没他的信了,也不知道他那里顺利不顺利。

    十四阿哥一直领军在外,九阿哥问这个,显然是别有目的。

    那拉氏不知九阿哥的心思,听闻他问便答道:上次听额娘提起过,说是打完这一仗就班师回来了。

    他几人谈笑着渐渐远去,晴川却站在那里一直没动。这才是紫禁城里的主子们,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与福晋,她不过是一个穿越过来的路人,和这些人揪扯个什么劲啊,算了,算了,不如尽早找到穿回去的法子比较好!

    晴川笑了笑,转身提了水去清扫路面,没做一会,金嬷嬷却脚步匆急地找来了,叫晴川道:快点去储秀宫吧,僖嫔娘娘找你呢。

    晴川看了看还未扫完的路面,迟疑道:可我这里的工作还没做完啊!

    哎呀!金嬷嬷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扫帚,不耐地说道:这些做不做都不要紧,主子找你呢,误了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晴川听了也不敢再耽误,忙跟了金嬷嬷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里,僖嫔打扮得一身珠光宝气,气定神闲地歪在贵妃榻上,见到晴川进去才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把晴川招到身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手,叹息道:唉,瞧瞧,这才几天手就变粗了。晴川啊,你别怪本宫对你心狠,本宫也是没办法,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要是犯了错不罚,本宫也会被人议论的。

    晴川见僖嫔把自己急火火地找了来,上来却先说起了这个,不知道她这是又要唱哪一出,也不敢多说,只垂头低声说道:奴婢明白。

    僖嫔说道:你明白就好,眼下该罚的也罚了,该干的活儿也干了,咱们还跟从前一样,你帮本宫出主意,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晴川才不信她说的话,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了也只能神态恭顺地问道: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

    僖嫔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她向康熙打听朝堂上的立嗣之后,康熙便再没到储秀宫来,她心中便有些慌了,这才又重新想起晴川来,现在听晴川问,便说道:你看,皇上都好几天没来了,再这样下去,本宫又要过回以前的老日子了,你鬼主意多,赶紧帮本宫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皇上再过来。

    晴川暗道好么,果然是又想着要用我了,可你真当我是机器猫了啊,想干什么都能替你想出辙来?偷眼看过去,僖嫔还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她思量了一下,小心地问道:不知道皇上跟娘娘之间最美好的过去是什么?

    这话却把僖嫔问怔了,不由得想起在御花园里初逢康熙时的情景,那时她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容颜娇媚声音清亮,一首小曲便引得康熙一连几月的恩宠……僖嫔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又像是刚刚发生在昨日。

    菱花镜中的容颜依旧娇媚如初,可恩宠却是淡薄了。

    僖嫔轻轻地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说道:以前我受宠的时候皇上很喜欢听我唱歌,不知道这算不算?

    当然算了!晴川连忙说道,如果你能唤回皇上对当年的记忆,我想他一定会对娘娘更好的。

    僖嫔听了也是心中一动,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去皇上经过的地方唱歌。不过,这次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能出什么纰漏。金嬷嬷——她扬声叫了金嬷嬷进来,吩咐道:去给我选几身靓丽的衣服来,要没上过身的,皇上没看过的。

    金嬷嬷应了一声是,正要退下去时却又被僖嫔叫住了,等一下,不要去柜子里找了,还是去尚衣间叫他们做些宫外的新鲜样式来。说着又转头看向晴川,说道:晴川,你在宫外卖过衣服,眼力还好些,你去吧。

    见僖嫔什么事都依赖晴川,金嬷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嫉恨之色,不过面上却是堆上了笑容,赞道:主子说的是,晴川年轻,眼光也好,叫她去正合适。

    晴川哪里知道自己已是引起了金嬷嬷的嫉恨,还纳闷金嬷嬷今儿怎么也说起自己好话来了。她告了退出来,也不敢耽搁,赶紧去了尚衣间传话。不曾想过了两日再去尚衣间取衣服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顾小春!

    晴川顿时又惊又喜,叫他道:小春!

    正忙着裁制衣料的顾小春抬起头来,看到晴川也是一下子愣住了,紧接着脸上便涌上了狂喜之色,跑过来问道:晴川,你怎么会在宫里?

    晴川张了张嘴,却是一噎,她可是被僖嫔暗中劫到宫中的,就连宫女的身份都是假的,这事可不能随意乱说,一个不小心她的小命就完蛋了。她忙岔开话道:你怎么来宫里做衣服了?家里的生意还好吗?

    旁边有小太监捧了新制的衣服过来,交代道:姑娘,僖嫔娘娘的衣服都在这里了。

    小春的手艺,我放心!晴川只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叫身旁一同来的宫女接了过去先拿回去,自己则拉了顾小春往外走,走吧,我们那么久没见了,出去聊聊吧。

    顾小春忙放下了手上的活计,随着晴川出了尚衣间,边走边和她简单地说了说家里成衣铺的事情,晴川突然不辞而别后,铺子里的生意倒是还好,现在在京城里也算小有名气了,所以他才会被宫里召了来给嫔妃们做衣服。

    待走到御花园无人的游廊处,两人停了下来,顾小春看了看晴川,便又问道:晴川你为何要不告而别?又怎地入了宫了?

    晴川低头沉默下来,有些事情,顾小春知道了反而会成了祸事,所以,还不如不告诉他的好。又听顾小春说道:我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你,就想你是不是生了我的气,不想见我了,所以才会不告而别。

    晴川忙抬起头来,说道:没有的事,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好朋友嘛。

    顾小春开怀地笑了笑,可见晴川一直不肯说为何会在宫里,他也知道皇宫之中多隐秘之事,所以便也不再问了,默默地看了晴川片刻,突然低声问道:晴川,你在这里吃没吃苦?

    只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问得晴川差点哭了出来,若是说只干活辛苦也就罢了,可身边的宫女也总是排挤她,金嬷嬷还时不时地给她小鞋穿,动不动就要受罚……她冲着顾小春勉强笑了笑,问道:小春,我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用一用?

    顾小春一愣,正惊讶间,晴川已是扑进了怀里,把头闷在他的胸前低声哭了起来。听着她压抑的哽咽声,顾小春也觉得心里一涩,那样精灵活泼的晴川,在这沉闷却处处暗藏杀机的紫禁城里,生活得一定很艰难。

    顾小春什么话也没说,只轻轻地用手环住了晴川的肩,轻轻地拍着,安抚着哭泣的人。不曾想,无意间一次抬眼,却看到游廊那头站了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也正看向他这里。就见那人长身玉立,面容俊美,唇角上翘似隐三分的笑意,而眼神却是冷的有些吓人。

    顾小春一愣,刚想提醒一下怀里的晴川,可那个男子却已是转身向着另外一条小径上拐了过去。

    许就是路过的贵人吧,反正晴川一直趴在他的怀里,只一个背影对着他们,也不见得就能被认出是谁来,顾小春暗藏侥幸地想到。

    晴川不知这一切,她趴在顾小春怀里哭了一会,只觉得憋闷了许久的心口总算舒畅了不少。她从顾小春怀里抬起头来,用力弯着嘴角笑了一笑,握拳道:好了,没事了,我这个人在哪里都能生存的,不管有多累,多困难,我都能挺过去的,你相信吗?

    顾小春不由得笑了笑,点了点头,张了嘴刚要说话,肚子里却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晴川一怔,随即就笑了,问道:你饿了?

    顾小春爽快地承认了,答道:一大早就过来了,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晴川便笑道:那你等着,我屋里还有僖嫔娘娘赏赐给我的糕点,特别好吃,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给你。

    顾小春却觉得好容易见晴川一次,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便阻拦道:算了,不用了。

    晴川转身跑了两步,回头笑道:没事,我就住在乾西四所,离这里不远的,一会就回来。

    她兴冲冲地跑回乾西四所,从房里包了点心出来,还不及出门,刚才同她一起去尚衣间取衣服的小宫女萍儿就满面急色地跑了进来,叫道:晴川,不好了,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裁缝被人打了!

    晴川一愣,忙问道:小春?他被谁打了?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被打?

    萍儿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从那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被几个小太监摁着打呢,说是在御花园里冲撞了八阿哥他们。

    他奶奶的,又是八阿哥那伙子人!晴川听了又气又恨,忙丢下了手里的点心往御花园里跑。待跑到那处游廊,几个小太监正抄着木棍狠揍着顾小春,晴川冲上前去拦在了他身前,高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那几个小太监怕误伤了晴川,只得停下了手,其中一人更是面有为难地与她说道:晴川姑娘,你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要是不打的话,受惩罚的就是我们了。

    晴川依旧拦在顾小春身前不肯离开,回头低声问他道:你怎么冲撞了八阿哥了?

    顾小春早已是被打的鼻青脸肿,正觉得十分委屈,闻言便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坐着等你呢,他们一伙子人就突然上来打我。

    晴川皱了皱眉,转回头对着那个当头的太监说道:他见都没见过八阿哥,怎么会冲撞了八阿哥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先别打了,我去找八阿哥问一问。

    说完了又回头低声对顾小春说道,你先回尚衣间,这几日先不要出来了,省的再被他们抓到把柄。

    顾小春抓了晴川的衣袖不肯放手,急道:不行,你别为了我去冒险。

    晴川拉开了他的手,低声安慰道:没事,再说也不是为了你,反而是你受了我的拖累,你不知道的,我和那个八阿哥之前就有旧怨的。

    她这样一说,顾小春反而更加担心了起来。晴川站起身来,对那几个太监说道:我这就去找八阿哥,你们先放他回尚衣间吧,反正他又跑不了。

    那几个太监相互看了看,思量着晴川说得不错,再加之他们也不愿意得罪晴川,便点了点头,放了顾小春离开。晴川看着顾小春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尚衣间,自己这才转身往阿哥所而来。

    院子里,八阿哥悠闲自得地坐在树荫下的摇椅之上,正翻看着手中的一卷书册。他似是已猜到了晴川会来,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复又转过头去看书去了。

    晴川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向他请了个安,这才问道:八阿哥,不知道小春怎地冲撞了您了,竟叫了那么多人去打他。

    八阿哥躺在摇椅上,身子纹丝不动,闻言也只是放下了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晴川,懒洋洋地问道:你这是来向我兴师问罪来了?

    晴川深吸了口气,平静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过来问问,他好好地在那里坐着,怎么会冲撞了八阿哥您呢?

    八阿哥却是笑了,不以为意地答道:冲撞了就是冲撞了,不过是个奴才,别说只是打他一顿,就是杖毙了他,又算什么?

    晴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冷声说道:在您眼里,奴才的命自然不算什么,只是您多少也得顾念您自己的名声,奴婢听闻说八阿哥是宫里有名的待人宽厚,却不知竟然也有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责罚人的时候!

    八阿哥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晴川,半晌过后才淡淡问道:你喜欢他?不然好好的为什么替他出头?

    晴川被他问得一愣,心想,你这是唱的哪出啊,说的是哪跟哪啊,我喜不喜欢关你屁事啊,便冷哼了一声,反问道:难道只有喜欢才能替他出头吗?他无辜受罚,我看不过眼。

    八阿哥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宫里你看不过眼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事事都要出头?

    晴川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片刻,倔强答道:人活着不只是为了那一口吃喝,若是看不到的也就算了,可是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没看见。如果世上的人都惧于权势,只顾保全自己,那么早晚有一天,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八阿哥听了不禁有些惊讶,看了晴川好半天又忽地笑了,轻轻点头道:很好,晴川,你很好。

    晴川只道他是被自己说动了,便又继续好声求道:八阿哥,小春他生性忠厚,为人善良,他就算是不小心冲撞了您,也完全是无心的,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吧。奴婢在这里替他谢过您了。

    谁知八阿哥听了这话却又冷了脸下来,只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晴川正欲再求,却听得他不紧不慢地问道:晴川,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打顾小春?

    为什么?难道不是你心胸狭小趁机打击报复?不过晴川却不敢说这些话,只好低声下气地说道:因为他不小心冲撞了您。

    八阿哥却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这样想的,晴川,你没说真话,我要你的真话。

    晴川咬了咬牙,又说道:因为奴婢以前得罪过八阿哥,顾小春是奴婢的朋友,所以八阿哥才故意打他来报复奴婢。

    这大实话一说出去,晴川心里顿时一松,只低着头等着八阿哥的反应。八阿哥那里静了许久,晴川忍不住偷偷抬眼瞥了过去,就见他面色比刚才更加阴沉,只冷声说道:晴川,我还真是高估你了,你倒是个名副其实的蠢女人!

    我不是在向你赔罪吗?好好的怎么又骂人了?晴川惊愕地抬头,不解地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低低地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瞥了晴川一眼,说道: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打顾小春!

    晴川又担心自己一走,八阿哥还会打小春,忍了又忍,还是小心地问道:那小春那里呢?

    八阿哥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怒气,冷声道:打!以后你见他一次,我就打他一回!

    晴川也急了,自己低声下气地说了这么半天,他竟然还这样不讲理,忍不住怒道:八阿哥!你到底讲不讲理?

    她一发火,八阿哥倒是不气了,重又悠闲地晃起摇椅来,看着晴川说道:你那天可是在我寝室里待了半宿出去的,你还这样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你叫我的脸往哪放?打他还是轻的了,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挨打那么简单了。

    晴川听他突然说出这话来,不禁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他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着他结巴道:你,你,你……

    八阿哥却是笑了,反问道:我怎么了?

    晴川气得脸上通红,怒道:我到你寝室是被别人劫过去的,而且,而且我虽然在你寝室里待了一会儿,可我们之间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八阿哥故作惊愕地扬眉:可大伙不这样觉得啊,你既然从我寝室里出来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以后做事自然要顾及我的脸面!

    晴川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扔了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转身就走,不曾想她人都要走出院门时,还听得八阿哥的声音不紧不慢轻飘飘地从后面传过来:以后要是想我了,就直接来阿哥所找我就好了,不用非寻个借口,找个由头。

    晴川气得浑身发颤,直想转身走回去冲着他脸上啐一口,但如此一来,小春那里定然又会遭罪,便强行忍住那口恶气不再发作,只加快了脚步向外面跑去。待走出了阿哥所,她这才慢下了脚步,扶着墙直喘粗气,一边发泄地用力踩着地面,一边低声骂道:神经病,莫名其妙,亏得你还是个男的,若你要是个女人,岂不是还要我对你负责了?

    就这样骂了一通,她心里的气才舒畅了些,又想起顾小春来,有心去尚衣间看一看他,可又有些怕八阿哥真的说到做到,她去见顾小春反而会给他招了祸事过去。她想了又想,只得作罢,转身回了储秀宫去当值。

    回到储秀宫,僖嫔却不在宫内,宫女萍儿说道:娘娘已经换上了新衣,去了御花园了。

    晴川心神仍有些不定,只哦了一声,便坐在偏殿等着,暗道也不知僖嫔此去御花园能不能偶遇康熙,又是否能吸引了康熙的眼球,若是这个法子不管用,她回来又得逼着自己想别的法子。

    正这样想着,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躁动,僖嫔带着几个宫女,竟是怒气冲冲地回来了。晴川心里一惊,忙偷偷扯住后面的一个宫女,小心打听道:怎么了?娘娘因为什么发火?

    小宫女忙低声将御花园里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原来僖嫔换上了新衣,打扮好了就去了御花园,专门去了康熙经常路过的地方蹲守着,唱了小曲把康熙吸引了过去。康熙见到盛装的僖嫔也是有些惊艳,事情正照着僖嫔设计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她新上身的衣服却突然开了线,露了白皙的香肩出来。

    这种行为放在现代来说顶多算是小小乌龙一个,可搁清朝,又发生在皇帝的嫔妃身上,这就得往有伤风化上靠了,僖嫔一时很尴尬,康熙看了更是斥责了一句身为妃嫔,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成何体统?说完便拂袖而去。

    僖嫔又惊又怒又委屈,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就带着一伙子宫女怒气冲冲地回了储秀宫。

    殿里已经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僖嫔俏脸带寒,正冷声审问着。

    晴川不敢出声,悄悄地也在后面跪下了,就听见僖嫔冷声说道:本来好好的机会,都叫你们这帮奴才给弄砸了,说,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跪在一旁的金嬷嬷偷偷地瞥了一眼僖嫔,说道:衣服是晴川从尚衣间取回来的,拿来就给娘娘穿上了,奴婢猜着晴川许是不能害娘娘的,那么就一定是那个做衣服的没把衣服缝好了。

    晴川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暗骂金嬷嬷不存好心,这分明是想把脏水往她和顾小春身上引。果然,就听僖嫔怒道:这该死的做衣服的,来人哪,给我重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那可是能要了人命的!晴川一时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往前膝行了几步,抬头央求道:娘娘息怒,这件事还没查清楚,怎么能断定一定是做衣服的错,不如好好查一查,不要冤枉人才好。

    僖嫔听了面上便闪过一丝迟疑之色,却又听得金嬷嬷说道:这件衣服从头到尾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储秀宫里的人接触过,可这宫里的人都跟了娘娘好多年了,难道她们会背叛娘娘吗?还是说……她说着口气一顿,又看向晴川,是晴川在害娘娘?

    晴川心中一凛,忙向僖嫔申辩道: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怎么会害娘娘呢!

    僖嫔目光阴沉地打量了晴川片刻,说道:本宫相信晴川,她不会害本宫。

    晴川听了心中顿时一松,可还来不及松口气,便又听得僖嫔恶狠狠地说道:这事分明就是制衣的人粗心大意所致,不罚他难消本宫这口恶气,去给我打,不打断他两条腿,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金嬷嬷听了赶紧应了声是,转头示威地看了晴川一眼,起身出了屋。

    晴川看得心里发凉,人虽然还跪在地上,可脑子里却满都是如何去救一救顾小春。

    僖嫔生了这一场大气,早就觉得乏了,命宫女扶了她去内殿休息。晴川瞅了空当忙偷偷地出了储秀宫,先回自己房中取了积攒下来的银钱首饰,想了想又抓了棉椅垫揣在怀里,这才往内务府跑去。

    内务府刑房中,顾小春已是被两个太监强行摁在了长凳上,眼瞅着就要挨上了板子了,晴川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忙出声叫道:等一下!

    行刑的太监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位姑娘,你想干什么?

    晴川把那太监头子拉到了一旁,从怀里掏出了那些银钱,连带着八阿哥赏她的那对金镯子,都一股脑地塞到了他怀里,低声央求道:公公,行个方便,求您网开一面吧!

    那太监目光贪婪地看着那些首饰银钱,口中的语气却是有些为难:这……姑娘你不是让我为难吗?

    晴川忙说道:不为难,不为难,公公您照打不误,我只是想给他加点东西!

    太监问道:什么东西?

    晴川讨好地笑了笑,从身后拿了那个坐垫出来,手脚麻利地往顾小春屁股上一盖,又赶紧把他的衣服拉下来遮好,这才冲着那太监笑道:您看看,您这下不用为难了吧?

    那太监也不由得笑了笑,暗喜晴川此人懂事,便又冲着那执杖的人做了个眼色,示意他手下轻点,然后对晴川说道:姑娘,您靠边点看着,咱们这就要开始执刑了。

    晴川旁向旁边避了避,那执杖的太监一棍子已是打到了顾小春的屁股上。顾小春本来紧闭着眼睛准备死挨,可等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却是不由一愣,倒是不怎么疼,他好奇地抬头看向了晴川。

    晴川在一旁看得着急,忙提醒他道:你叫啊,疼也别忍着,打得这么痛还不叫,娘娘还会罚得你更重!

    顾小春顿时明白了,赶紧龇牙咧嘴地开始叫了起来。

    看他这副模样,晴川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强忍着笑意替他数起板子来。一等那一百板打完,赶紧从长凳上拉了顾小春起来,说道:好了,打完了,快点走吧!

    她生怕再生变故,忙扯了顾小春就往外走,可不曾想人还未走出刑房,迎面却撞上了几个太监。其中一人便指着刚才那接了晴川首饰的太监,对着当首一人低语道:东西就在他怀里。

    当首那人下巴一抬,就从身后冲过去几个人,从那个太监怀里强搜了那些首饰出来。

    晴川暗道一声坏了,可面上却强自镇定着,问他们道:你们要干什么?

    当首那人冷声道:我们怀疑你们搞花样,来人啊!给我搜!

    随着他话音落地,刚才那几个太监又虎狼一般向顾小春处扑了过来,眨眼间就把仍藏在顾小春身上的垫子搜了出来。那太监看了看刚才搜出来的首饰,又瞥了一眼那垫子,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样?证据确凿了吧?

    这些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不知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晴川眼珠转了转,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这境况还是先跑为上,找到僖嫔面前讲理再说!这样想着,她猛地推了一把挡在面前的小太监,伸手拉了顾小春就跑!

    那几个小太监紧追在后,一直追着晴川与顾小春两个,终于在甬道上追上他们。那伙子人一拥而上,要抓了晴川与顾小春两人回去,晴川岂肯就范,一面挣扎着一面叫顾小春快跑。

    正混乱间,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冷喝:够了,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去,就见四阿哥,八阿哥,并老九、老十两个阿哥,还有四福晋那拉氏金枝俱都站在不远处,神色各异地看向这边。

    四阿哥眉头微皱,冷着脸看向这里。

    一旁的四福晋抬眼看了看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晴川,目光里便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八阿哥脸上却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可微微绷紧的嘴角却显示他此刻心情并不愉悦。九阿哥更是脸色阴沉,目光复杂。

    唯有十阿哥只是一脸的惊愕,指着晴川叫道:怎么又是这丫头?!说着又转头看向那几个太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追打晴川的太监们赶紧都跪下了,当中一人口齿清晰地答道:回十阿哥的话,这个裁缝惹怒了僖嫔娘娘,僖嫔娘娘罚他一百板子,有人举报宫女晴川向行刑的太监行贿,奴才们奉命去查此事,抓了个人赃俱获。他们眼看事情败露了就要逃跑,奴才们这才追到了这里。说着便将从行刑太监身上搜出来的首饰摊在了众人的面前。

    十阿哥等人都看向那些首饰,见都是些十分普通的簪花头饰等物,只一对金镯子十分瞩目,不只样子别致,做工也十分地精致。十阿哥不由得笑了,指着那镯子说道:这么多东西,也就这对镯子是个好的。

    听了这话,晴川却是心中一虚,偷偷地抬头瞥了八阿哥一眼,就见他死死地盯着那对镯子,面上虽还带着惯常的微笑,眼中却透出迫人的冷意来。

    八阿哥轻轻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想不到宫里的奴才竟然胆大到这个地步了,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众人听得都是一愣,十阿哥更是奇怪,他看了一眼形容狼狈的晴川,忍不住替她说情道:算了,八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你不是……

    一百杖吧,八阿哥打断了十阿哥的话,说道:一人再打一百杖吧。

    一人一百杖?那岂不是要送她和顾小春两人归西?晴川一下子愣住了,抬头惊愕地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微微抿着唇,淡漠地看着她。

    九阿哥与十阿哥见他两个突然这样,一时也是有些疑惑,不知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八阿哥为何连晴川也不肯放过了。

    正僵持间,一直沉默地四阿哥突然开口说道:算了,老八,叫人带回内务府,按规矩罚就是了。

    八阿哥却是笑了笑,说道:四阿哥,我和这两个人都有点旧怨,你就别管了。

    四阿哥眉头皱了皱,淡淡说道:老八,你身为阿哥,犯不着和两个奴才这么计较。

    八阿哥漫不经心地瞥了四阿哥一眼,轻笑道:不过是两个奴才,怎么也引得四哥出手相救了?难不成四哥认识他们?

    四阿哥微微垂了目光,淡漠答道:认不认识都不要紧,只是奴才犯了错自有内务府管着,咱们做阿哥的却不能失了身份。

    八阿哥听了便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平静地看向四阿哥,问道:四哥今天是要为这两个奴才来伤咱们兄弟的感情了?

    四阿哥抿着唇角不语,可态度却明显是不肯退让。

    一旁的九阿哥看了,稍稍有些意外,随即便上前劝道:四哥,八哥,不过是个奴才,没什么大不了的。

    十阿哥也是反应过来,忙说道:是啊是啊,别伤了兄弟之间的情分。

    那拉氏看了一眼四阿哥,不言不语地上前将坐倒在地上的晴川扶起,柔声问道:怎么样?可是摔疼了?说完也不等晴川的回答,反而转头看向八阿哥,轻笑道,八弟也真是的,你看看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你怎么舍得叫人打她。

    八阿哥听了却是挑唇一笑,走过去用手抬了晴川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笑道:听四嫂这样一说,仔细看看,倒还真算是个美人,难怪轻易不为人不开口的四哥都要护着她了。

    那拉氏面色微微一变,八阿哥已是轻轻地嗤笑一声,松了手转身离去。九阿哥冲着十阿哥暗中打了个眼色,冲着四阿哥笑道:四哥,今儿我和老十就先不去德妃娘娘那里请安了,改日我们再和八哥他一起过去。

    四阿哥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九阿哥又冲着那拉氏告了退,便忙拉十阿哥一同追了八阿哥去。

    晴川偷偷地瞥了一眼四阿哥,正好看到他也向自己这边看过来,吓得她忙别过了视线,一旁的那拉氏却是拉起她的手来,轻声说道:看你这一身脏的,走,我陪你去屋里帮你弄弄干净。

    晴川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忙推辞道:不用了,四福晋,奴婢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拉氏却是唇角含笑地瞥了四阿哥一眼,又对晴川说道:没事儿,四阿哥都出面这么帮你了,我帮你梳洗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走啦,你住哪里?

    晴川见推不过,只能应了那拉氏,临走时又见顾小春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忙嘱咐他道:小春,你不能进内宫的,宫里是非多,你还是出宫去吧。

    顾小春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才回过神来,缓缓点了点头,也叮嘱晴川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保重!

    晴川勉强笑了笑,跟在那拉氏身后向乾西四所走去。

    因为正是当值时候,晴川住的院子里并没什么人,四阿哥沉默地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了,那拉氏则陪了晴川进屋去梳洗。待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重新将头发梳过了,那拉氏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镶嵌了红宝石的金簪下来,插入晴川发中,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了片刻,笑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样一打扮,倒像个贵族家的少女了。

    晴川不知这那拉氏打的什么注意,心里一直提防着,听她把自己头上的金簪给了自己,忙伸手去拔那簪子,推辞道:奴婢无功,不敢受四福晋的赏。

    那拉氏却一把压住了晴川的手,不过是根簪子,给了就给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说着又仔细地把那簪子给晴川插好,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跟四阿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这样一问,晴川心中顿时明了。虽然她曾对四阿哥有过心动,可那时她并不知道那个人会是四阿哥,更何况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插入别人的婚姻之中,所以听那拉氏这样问,晴川想了想,便答道:奴婢在宫里当差,自然是认识四阿哥的,只是没有说过话。

    那拉氏听了便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道:真的么?

    晴川看着镜中的那拉氏,问道:福晋不相信奴婢?

    那拉氏笑了笑,说道: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在想,如果你真的跟四阿哥情投意合的话,我们可以效仿娥皇女英做姐妹,我让四阿哥娶了你。

    晴川听她这样说,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冲着她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道:四福晋,奴婢出身低贱,没有这样的福分,还请福晋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那拉氏追问道:你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

    晴川忙道:万万不敢!

    那拉氏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手将晴川扶了起来,你能这样想最好,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有非分之想,你能有自知之明就对了。等你二十五岁出宫的时候,要是找不到好人家你来找我,我一定从府里挑个老实忠厚的奴才给你。

    晴川虽已猜到那拉氏刚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试探之言,可想不到她后面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她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非分之想,可是听了这些话仍不觉有些腻歪,合着她做了宫女,以后嫁人就得嫁他们家的奴才了吗?没喜欢的人,大不了不嫁就是了,又不是非得嫁了人才能过日子!

    那拉氏见晴川低头不语,眼中又起了猜忌之色,便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晴川听得心中一惊,忙敛了心神,小心答道:没想什么,谢谢四福晋替奴婢着想,奴婢感激不尽。

    那拉氏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我与四阿哥就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聚吧。

    晴川巴不得她这位尊神赶紧走,听她说了结束语,忙神态恭敬地将她送出了房门。

    院子里,四阿哥面色微沉,见那拉氏出来,淡淡地瞥了一眼,视线划过晴川身上时略略停顿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立起身来率先向院外走去。那拉氏见了,再顾不上晴川,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出了院子才好声叫道:我的四爷,您好歹也得等一下妾身吧。

    四阿哥这才略停了停步子,待那拉氏赶上去之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跟她聊什么聊那么久?

    那拉氏眼珠转了转,没有回答,反而轻轻地笑了笑,低声调笑道:你堂堂阿哥,对一个宫女感兴趣,这可真是奇怪啊。

    四阿哥面色不悦地瞥了那拉氏一眼,冷声说道: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你又在瞎怀疑什么?说完再不理会她,又独自迈步向前走了去。

    那拉氏紧走几步追了上去,笑着拦住四阿哥,赔礼道:好了,我的四爷,我可没你想得那么爱吃醋。我见那女孩长得干净,人又机灵,就想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愿不愿意给四爷做妾?你猜她怎么说?

    四阿哥闻言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那拉氏将他的神色俱都看入了眼中,试探道:其实要一个宫女当侧福晋她当然是千愿万愿的,只是不知道四爷你愿不愿意?

    那拉氏什么都好,就是出了名的爱吃醋,可面上却偏偏要做那大度贤惠的样子,四阿哥本已是十分反感,见她又来试探自己,心中更是不耐,便冷声说道:我有你一个已经够烦了,再有一个就得去抹脖子了。天色晚了,我得去乾清宫处理公事,你赶紧出宫吧。

    说完绕过了那拉氏就往乾清宫方向走去。

    他这样的反应,那拉氏反而是放下心来,又怕他真的恼了,忙又追了上去,道歉道:四爷别恼我,我和四爷逗着玩呢。我就知道四爷是个专情的人,不过那个宫女倒也挺特别的,我问她愿不愿意给四爷做妾,她一口就回绝了我,我看没准她已经看上八弟了。

    说完不禁还有些小得意,一时失口道:还好她聪明,要是她透露出那么一丁点非分之想的意思,那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四阿哥脚下忽地一顿,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那拉氏,厌烦道:你有完没完?说完不再理会她,拂袖而走。

    再说晴川那里,她看着四阿哥与那拉氏出了院子,心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大气,再顾不上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抚着胸口暗叹好险好险。

    今天可谓是险象环生波澜频起,先是顾小春引冲撞了八阿哥而被太监殴打,紧接着便是僖嫔那里衣服突然出了问题,顾小春又是挨板子,好容易做了些手脚叫他没有受苦,可不曾想却又被八阿哥的人知道了,又是一番追打。

    唉!顾小春这倒霉孩子啊!一天之内竟然挨了三顿打。

    后来虽然是又被四阿哥救了,可却惹来了那拉氏对她的一番试探。晴川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在这宫里活着可真累啊!莫名其妙的就招惹了八阿哥,还因此害顾小春受了拖累。金嬷嬷那里,她也不曾得罪过,却因为她得了僖嫔青睐便也对她暗中陷害。还有那永远不忘使绊子害她的心莲、挽月等人……

    晴川一时郁闷得很,恨不得放声大叫几声宣泄一下胸口的郁气,可转念一想自己人还在宫里呢,唉,算了吧,还是小心翼翼地做人,好好活着,争取早日脱离这苦海吧。

    刚这样安慰完自己,就见素言从院外急匆匆地进来,看到晴川在院子里,面上一喜,跑过来说道:晴川,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躲这里呢?

    晴川见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只道她找自己有急事,便忙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素言笑了笑,说道:没事,就是听说德妃娘娘在钦安殿给宫人们派发水果和糕点,我来找你一同去领。

    晴川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不禁奇道:德妃娘娘派发水果和糕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谁都能够给吗?为什么?

    素言拉了晴川向外走,解释道:德妃娘娘人好心好,每次做完佛事都会把水果和糕点分给六宫中人,希望所有的人都能沾到福气。

    到了钦安殿,果见殿外已排了长队,德妃娘娘独自坐在一旁,贴身宫女翡翠则带着人向前来领赏的宫女太监们分发着赏赐。德妃不时地咳嗽几声,翡翠每每听到了,总是担忧地看过去。

    晴川见了,低声问素言道:德妃娘娘身体好像不太好么?我上次见到她时,也是听到她总是咳嗽。

    素言点了点头,眼望着殿上的德妃娘娘,轻声答道:这就是娘娘最可贵的地方,她嗓子不好,每年一到春夏季节就会犯病,可是为免六宫中人克扣糕点,有人分不到,她不管病得多重,都要亲自来分这些佛果。

    晴川听了心中一动,一到春夏季节就会犯病,吸不得灰尘……倒是很像她小时候得过的哮喘,当时妈妈没少因为这事焦心,还曾给她找过了许多偏方,其中有一个倒是效果很好。只是,那个偏方具体是怎么说得来着?好像是用到了野蜂蜜!

    那边的德妃又是一阵咳嗽,翡翠连忙过去替她轻轻地顺着后背,低声劝道:娘娘,您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就好了。

    德妃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只叫翡翠快点回去给宫人们分发赏赐。

    晴川远远地看着,又记起那日在慈宁宫德妃对自己的宽厚,只觉宫中少有像德妃这样的好人,眼看着她受病痛折磨,心里就有些不忍,暗道如果能治好了德妃这病,倒也算还了她那日的恩情。

    过了几日,趁着不当差的时候,晴川便偷偷去了御膳房,塞了负责采办物品的小太监许多银钱,这才求得他答应帮忙从宫外买些野蜂蜜回来。又一连等了好几日,那小太监才从宫外寻了野蜂蜜回来交给晴川,还不忘抱怨道:可是费了老劲了,蜂蜜虽是常见,可这野蜂蜜找起来却是难了,我几次出去才寻了这些回来。

    晴川忙谢了他,又给了他些银子这才打发了他,然后也未回乾西四所,直接送了野蜂蜜去了德妃居住的永和宫。

    宫人通禀之后,过了一会便见翡翠从殿内出来了,看到到晴川送了野蜂蜜过来,不觉有些奇怪,晴川便忙解释道:奴婢几次看到德妃娘娘咳的厉害,便想起家乡一个治疗咳嗽的偏方来,所以请人从宫外买了些野蜂蜜来,姑姑用这个给德妃娘娘冲了水,加入两个核桃仁,一撮黄芪,微火炖热了,早晚各喝一盅,对治疗娘娘的咳嗽很有好处。

    翡翠正因为德妃咳嗽的事着急上火呢,听了不由眼中一亮,问道:果真有用?

    晴川便笑道:奴婢小时候试过的,有用的。

    翡翠探究地看了看晴川,却是问道:你给娘娘送了这个来,想要些什么赏赐?

    晴川听了一愣,她虽然曾有过背靠德妃这棵大树好乘凉的心思,可这次送野蜂蜜却只是因为看着德妃咳得难受,心中不忍,更想还她上次不罚之恩而已,却是没想过借机要什么赏赐,听翡翠这样问,她想了想,答道:德妃娘娘菩萨心肠,六宫中人承蒙眷顾,感激不尽,能为娘娘出一点绵薄之力,是奴婢应该做的,不敢求任何赏赐。

    翡翠却是有些不信,将信将疑地看着晴川。

    晴川心中本就没有暗藏心思,行的事也光明磊落,便坦荡地回视着她。

    翡翠瞧了晴川一会子,见她表情坦荡,便笑了笑,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了太医过来,如果你说的那个方子可行,咱们这就给娘娘熬了送过去。

    晴川知道她这是担心方子有问题,心中理解,便点了点头,在偏殿里等着太医过来检验。翡翠派了宫人去请太医,没过一会那太医便来了,听了晴川说的偏方,又细细地检查了蜂蜜,这才与翡翠说道:方子和蜂蜜都没问题,既是民间偏方,姑娘不妨试一试。

    翡翠这才放下心来,亲自送走了太医,便又指挥着小宫女按照晴川所教的法子熬药,待蜂蜜水温热了,端进去之前,又与晴川说道:你在这候着吧,娘娘若是用得好,定会有赏赐给你。

    晴川笑了笑,说道:晴川不求赏赐,姑姑这里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告退了。说完便提了灯笼往外走去。

    翡翠望着晴川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不由得低声叹道:这样的心性,倒是难得。

    晴川在永和宫里耽搁了许久,再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黑透,她提了灯笼出了宫门,拐入外面的甬道,却突见到前面有人影闪入暗处。晴川吓得心中一紧,身上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忙低声喝道:谁在那里?!

    片刻之后,那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淡淡说道:是我。

    晴川小心地向前举高了灯笼照了照,待看清了那人之后,心中更是一惊,意外道:四阿哥?

    四阿哥望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还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两人的第一次单独碰面,晴川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便只向他请了个安,提了灯笼转身退下。四阿哥却又突然叫住了她,低声问道:德妃娘娘的咳嗽好点了吗?

    晴川回过头去,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四阿哥掩饰似地弯了弯唇角,说道:我看你从永和宫里出来,一定见过德妃娘娘了。

    晴川想了想,答道:奴婢只是送药,没见着娘娘。

    四阿哥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晴川忽地想起了那次见面时他曾对自己讲过的那个故事,一个老夫人有两个儿子,却因大儿子从小不在身边长的,所以便只偏爱着小儿子……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虽然同为德妃所生,可生育四阿哥时,德妃位份尚低,不足以抚养皇子,所以四阿哥生下来便交给了佟佳皇贵妃抚育,直到后来皇贵妃病逝了,四阿哥才又回到了德妃身边。而那时,德妃已经又生育了十四阿哥,待两个儿子的薄厚自然不同了。

    现在想来那故事他分明就是在说自己。

    晴川忍不住问道:四阿哥不进去看看娘娘吗?

    四阿哥面上神色微微一滞,默了一默,却是答道:本来要进去的,可是忽然想起有一些事没有做,准备回去了。

    因为不受母亲喜爱,所以哪怕明明很担心她的身体,却也只是独自在宫外徘徊。看到他脸上难掩的落寞之色,晴川心中不觉有些不忍,又轻声问道:四阿哥没有带随从?

    四阿哥摇了摇头。

    晴川便说道:那奴婢送四阿哥一程吧。

    四阿哥便点了点头,说道:好。

    晴川打了灯笼与他同行,一路上两人均是沉默,晴川正想着说点什么,听得四阿哥突然问道:最近可还有人欺负你?

    晴川怔了一怔,静默了片刻答道:没有,谢四阿哥关心。

    四阿哥没说话,两人之间复又沉默下来,晴川被这种沉闷压得难受,只得随意找了个话题说道:奴婢听说四阿哥近日又得了皇上的褒奖,四阿哥一定很高兴吧?

    四阿哥听了却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晴川,问道:你知道什么是高兴么?

    晴川被问的一愣,想了想答道:就是当下的快乐。

    四阿哥缓缓地摇了摇头,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不,不,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的高兴是曙光乍现,是你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条大道在等着你,而你迟早要踏到那条大道上去。

    他只这样一说,晴川已是明白了他的野心与抱负,暗道你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啊,自然是早晚要踏上那条大道上去的。四阿哥见晴川一直沉默,便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嗯?晴川连忙敛回了心神,轻轻笑了笑,答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四阿哥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

    四阿哥盯着晴川,问道:真的么?

    晴川便用力地点了点头,因为在那历史中,他早晚有一天会登上帝位,成为雍正皇帝。看她这样用力地点头,四阿哥一扫脸上的阴郁之色,也不由得笑了,伸手拿过了晴川手中的灯笼,低头将里面的蜡烛一口吹灭了,又交还到她手里,这才笑着说道:我也这么觉得,即使没有照亮路的灯,我依旧可以大步向前走完所有的路。

    说完便转身大步地向前走去,快出宫门时又突然回过头来,叫道:晴川,跟你说话我很高兴,假如我难过的时候,你还愿意陪我说话吗?

    看到晴川点了点头,他这才又轻轻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晴川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甬道那头。原来,坚强冷硬如他,竟也会有难过软弱的时候。她心中有个地方突然莫名地酸涩起来,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心中顿时哀嚎,啊,这是未来的皇帝啊,为毛刚才只是点了点头啊,为毛没趁着机会赶紧表表忠心啊,以后有他罩着,她还用得着怕什么八阿哥九阿哥啊!

    哎呀!晴川啊晴川,关键时刻你掉链子啊!

    晴川不由得摇头,自嘲地乐了乐,又发现灯笼也被未来的皇帝大人吹灭了,得,没法子了,摸黑回去吧!

    回到乾西四所,同屋的几个宫女都已经歇下了,心莲见到晴川晚归,照旧是又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几句,晴川已是习惯了的,也不理会她,只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过不一会,就听得金嬷嬷在屋外训斥心莲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不是不想睡了?那就起来去干活!

    屋里几人吓得连忙噤声,又听得金嬷嬷叫晴川道:晴川,你出来一下。

    晴川不知她找自己有什么事,自从那日僖嫔因为衣服的事情发过火之后,晴川便一直十分小心,生怕再被她抓到把柄害自己。听她叫自己,忙又披衣出去,恭敬地问道:嬷嬷叫我有什么事?

    金嬷嬷往一边走了几步,这才低声说道:晴川啊,那日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娘娘衣服破了在皇上面前没了面子,火气正大,我身为储秀宫里的管事,当然得先顾着护住你们这些宫女,所以只能把责任都推到了那制衣的人身上,并不知你和那人是旧相识,你可不要嫉恨我。

    晴川明白自己还要在她手下做事,这事只能揣着明白装了糊涂,便忙说道:嬷嬷说的这是哪里话?晴川明白嬷嬷的难处,自入宫以来又多承嬷嬷照顾,怎么会嫉恨嬷嬷?

    金嬷嬷便了笑了笑,你能这样想就好,快去休息去吧,明天还要当值呢。

    晴川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金嬷嬷今夜里虽然来向她解释了那天的事情,可她却丝毫不敢大意,在这宫里,仿佛人人都在带着面具过日子,掀开了面具,谁又知道那下面是真心还是假意?

    晴川担忧不无道理,果然没过两日,明明不是她当值,金嬷嬷却叫她过去伺候僖嫔。晴川心中暗暗奇怪,便听得前来传话的小宫女萍儿提醒她道:娘娘身体不舒服,正发火呢,你伺候的时候要小心些。

    晴川忙点了点头,谢过了萍儿,提着小心去了储秀宫,一进宫门,便看到僖嫔由金嬷嬷扶着,正在院子里来回地溜达着。金嬷嬷看到晴川来了,忙吩咐她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娘娘沏杯消食的茶来!

    晴川不敢耽搁,忙去偏殿沏茶,端茶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金嬷嬷低声细语地劝僖嫔,娘娘,太医说了,您吃了难克化的东西,一时积了食,多走走就好了。

    僖嫔却是怒道:这帮御膳房的人真过分,没事做什么难克化的东西给本宫吃,你看,弄得本宫这么难受,回头我把他们全部拉出去砍了。

    晴川见僖嫔在盛怒之中,也不敢说话,忙把茶端了过去。僖嫔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却是面色一变,甩手把茶杯砸到了地上,骂道:这是沏得什么东西,这么难喝,你看着本宫还不够难受是不是?

    晴川心里一惊,眼角瞥到金嬷嬷脸上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心里顿时明白了这又是金嬷嬷故意使坏,忙跪在了地上,叫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不如奴婢想个法子让娘娘舒服一点。

    僖嫔面上仍罩着怒气,不过却是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有法子?

    晴川点点头,看了金嬷嬷一眼,上前扶着僖嫔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给她脱着鞋袜,一边轻声慢语地说道:奴婢在家的时候,母亲有一次也是肠胃不好,奴婢就这样试过,很有效果的。

    说着便学着足疗师的样子,替僖嫔做起足底按摩来。过不一会,晴川小心地问僖嫔道:娘娘,您觉得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僖嫔摸着腹部感受了一下,奇道:哎?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晴川继续替她按摩着脚底,说道:人的脚底有很多穴道,每个穴道都连着五脏六腑,如果多按按的话,不但可以消除很多病痛,还能强身健体呢。

    僖嫔听了心中一动,沉默片刻后突然问晴川道:真的?那要是给皇上做一做,你说会怎么样呢?

    晴川手上一顿,还没说话,便又听得僖嫔似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这事得好好思量一番,皇上还生着我的气,我若就这样冒失失地去了,非但不能讨好皇上,没准还要受他的训斥。

    僖嫔轻轻咬着下唇,思量了片刻之后,突然吩咐道:金嬷嬷,你立刻去乾清宫,不管使了什么法子,一定要请得李德全来储秀宫一趟!

    金嬷嬷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僖嫔却又突然叫住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若是见不到李德全,就先去找在御前伺候的小顺子,叫他帮忙就好。

    小顺子?晴川眼前忽地闪过那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太监来,上次她被心莲陷害误入了坤宁宫,多亏他救了自己,还说是因和僖嫔是老乡所以才帮她。

    金嬷嬷应道:奴婢知道了。转过身临走时却是恨恨地剜了一眼晴川。

    晴川不由得暗暗叫苦,完了,又得罪了金嬷嬷了,可她也没有想到僖嫔会用这个去争宠啊。而且,如果不是金嬷嬷先想着害她,故意叫她在僖嫔发火的时候过来伺候,她又怎么会想起拿足底按摩来保命呢!

    僖嫔不知晴川心中想了这许多,只是夸她道:晴川,你果然有用的很,这次本宫若是能借机叫皇上消了误会,定会好好赏赐与你。

    晴川谢了恩,心中却是暗道你可别赏赐我了,现在金嬷嬷就这样防备我了,生怕我抢了她的位子,你再赏赐我,她还不得吃了我啊?算了,算了,还是找个机会向金嬷嬷表白一下才好,我可没有想当大宫女的野心。

    也不知僖嫔怎样操作的,第二天夜里,康熙果然就来了储秀宫!

    僖嫔早就提前得了信,正装模作样地给一伙子宫女太监进行着足底按摩的授课,康熙带着李德全与太监们进了宫门,僖嫔演技精湛,面上立刻做出又是意外又是惊喜的神色,忙跪下迎了圣驾。

    康熙便笑着问道:爱妃怎么会想到研究这些法门?

    僖嫔面带羞涩,娇滴滴地说道:臣妾听说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睡眠不好,上次的那个安神香,虽然能够帮助皇上睡眠,但安神香毕竟含有药物,臣妾担心长期使用会影响皇上,皇上一直忙于政事,臣妾自然要关心皇上的龙体,所以臣妾就翻看了好多医书,想到了这个法门,希望不用药物也能对皇上身体有帮助。

    康熙闻言颇觉感动,又问道:难得你有心,怎么不亲自去给朕做?

    僖嫔轻轻地低下了头,有些委屈地答道:上次皇上从臣妾处离开,臣妾怕皇上恼了臣妾,不敢再惹皇上生气,所以才让她们给皇上做。现下别的倒没什么,只怕她们的力气用得不得当,会让皇上受苦,为此臣妾还担心了好久呢。

    康熙听了沉默片刻,这才叹息一声,说道:上次刚出事你就提到太子,朕心里难免不舒服,不过仔细想来,许是朕过于敏感了。爱妃并无所出,怎么会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呢?

    僖嫔一直盼着康熙的这句话,听了连忙委屈地低低啜泣几声,感激道:皇上明察。

    康熙见她如此,便又软语哄了几句,当夜里便宿在了储秀宫。自从僖嫔因询问太子的事遭康熙冷落以后,僖嫔脾气便暴躁了许多,众人服侍着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僖嫔重又复宠,储秀宫中众人皆都大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僖嫔便对身边的人大肆赏赐了一番,晴川那里更是赏赐丰厚。

    晴川看着那些首饰锦缎,却没觉得怎么开心,只觉得刺到背上的目光似乎又锋利了些,连带着脑袋都觉得有些晕沉沉的,唉!僖嫔这哪里是赏赐她啊,分明是给她树敌啊!

    素言看她如此神色,已是猜到了晴川的顾虑,低声说道:你现在正得僖嫔娘娘的宠信,这院子里人羡慕的有,妒忌的有,更有恨不得盼着你早点失了势,好上去踩你两脚的,你行事更要加倍的小心,千万别叫人逮住了错处。

    晴川点了点头,两人正小声说着,挽月轻扯着嘴角,神色古怪地从屋外进来,叫道:晴川,外面有人找你!

    在这宫里,谁还会找她?晴川心中奇怪,虽有些头晕,可还是强撑着起身出了门。院子里站着个身材瘦高的青衣小太监,头压的低低的,见到晴川出来赶紧抬了一下头,低声叫道:晴川!

    待晴川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由得一惊,失声叫道:小春!

    顾小春忙伸出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了晴川就急匆匆地向外面跑去。刚要出院子,便看到甬道那头走过来几个太监,吓得晴川忙拽着顾小春闪身躲到了院门之后,待那几个太监走过去之后,这才低声问顾小春道:你怎么穿着太监的衣服?

    顾小春面带紧张之色,语气却是极坚定,答道: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再住下去,一定会出事的,我决定带你走。

    晴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带我走?

    顾小春重重地点了点头,再不说话,拉了晴川便向外走,一路上尽量避着人,直将晴川拉到宫门口附近的围墙后。晴川此时才从惊愕与慌乱中回过些神来,着急说道:小春,你疯了,这是皇宫,不是菜市场,你怎么可能说带我出去就带我出去呢?

    顾小春却是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个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宫里每天傍晚都会有水车从神武门出去,然后去玉泉山运水,我已经买通了运水的几个太监,到时候我们就把你放在水桶的夹层里,等出了宫你就自由了。

    可晴川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样就能偷偷地逃出宫去?

    顾小春见晴川面带迟疑之色,又急忙保证道:晴川,你相信我,就算我自己死,我也会保护你的。

    晴川听得心中感动,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冒险一试道:好!我随你出去!

    过不一会,果见几个太监拉着水车从远处过来,路过围墙时特意地绕了一下,停在了围墙之后。那运水的太监向着顾小春打了个眼色,顾小春急忙拉着晴川走到了车旁,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水桶盖子,对晴川说道:你先委屈一下,很快就好了。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晴川只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一只脚跨进桶中,还不及迈另外一条腿,就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急切叫道:晴川,万万不可!

    晴川一愣,转头看过去,就见素言十分焦急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上前将她从车上拉下来,急道:晴川,你疯了吗?被侍卫搜出来,是要杀头的!

    晴川奇道:素言,你怎能来了?

    素言将晴川拉离了水车几步,低声说道:刚才你前面出门,我就看见挽月也跟了出去,我心里奇怪就也偷偷地跟了出来,一直追着你们到了这儿,挽月这会不知道是向谁报信去了,我怕不一会就要有人来查了。晴川,我们快些回去,到时候要死不承认才行!

    晴川听了也是又惊又怕,亏得有素言跑过来报信,不然她就这样躲进了水桶里,非得被侍卫查出来不可,到时候她和顾小春都得是个死!晴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回身对顾小春说道:小春,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谢谢你好意,但是咱们不能这么冒险,我得马上回乾西四所,你也赶紧想法子躲了一躲吧。

    素言在一旁着急地拉着晴川,快走吧,一会就来不及了!

    晴川顾不上再多说,只得跟着素言往乾西四所跑去。人刚进了院门,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腿上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素言被她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子扶住了她,问道:你怎么了?

    晴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头晕,浑身都开始疼了起来,呻吟道:我很难受,头很疼。

    素言赶紧伸了手去试了试她额头,却吓得缩回了手,惊道:天啊,烫死人了,怎么会这样?

    晴川神智已经有些不清,连素言的话也都听不清了,只模糊地见着她的嘴在一张一合,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迷迷糊糊中似听到了素言的哭声,喊她别睡,千万不要睡。可是她却困得厉害,眼皮怎么也撩不开,不知又过了多久,像是有人将她从地上抱起,那怀抱宽厚而温暖,叫她不由自主地想依偎过去……

    等到晴川再睁开眼,已是深夜,烛台上的灯火随风轻轻地跳跃着,昏暗的光线将趴在床边的那个身影映得有些模糊。

    晴川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仍在,不是幻影!

    床边的人被她轻微的动作惊醒了,抬起头来看向晴川,停了片刻才声音暗哑地问道:醒了?要喝水吗?

    晴川仍震惊地瞪着眼睛,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八,八阿哥!?

    八阿哥没答话,只伸出手去探晴川的额头。晴川一怔,下意识地侧头向一旁避了避,他的手便落到了空处。他眼中一黯,却又固执地探过手去,到底在晴川的额头轻轻地触了下,这才收回了手。

    晴川满脑袋疑问号,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床前?她赶紧转头看了看四周,没错,是她自己的房间啊。那为什么一个阿哥会出现在乾西四所?一个宫女的房间里?

    八阿哥似看出了晴川的心思,唇角讥诮地挑了挑,从床边站起身来,说道:你发了高热,那个叫素言的宫女就求到了我那里,好歹你也算给我侍过寝,我总不能眼看着你死,就叫了太医过来,现在没事了,也算是你自己命大。

    晴川反应仍有些呆呆地,迟了片刻才怒道:我哪里有给你侍寝过?!

    八阿哥扬了扬眉,问:还要争论这个问题?

    两人正斗鸡一般地瞪着,门外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素言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八阿哥,晴川的药好了。

    八阿哥脸上神情一变,又恢复了往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温声说道:进来吧。

    素言端了药碗从门外进来,低头向八阿哥请了安。八阿哥说道:我先走了,你照顾晴川吧,太医院那里我会打好招呼的。

    说完又唇角含笑地瞥了晴川一眼,转头出了房门。晴川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长毛一般不自在,一旁的素言见八阿哥出去了,忙冲到了床边,一叠声地问道:晴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那么难受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素言眼圈还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哭过的,对她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晴川见了十分的感动,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没事了,现在感觉好很多了,对了,为什么八阿哥会在这?

    素言听了大松了口气,一边喂着晴川喝汤药,一边解释道:你昨天突然就发起高热来,怎么也退不下来,到了后来竟然说起胡话来了。我吓坏了,跑去找太医,可他们一听只是个宫女,无论我怎么求都不肯过来看看,我就跑去了上书房,想找四阿哥帮忙……

    四阿哥?晴川有些惊讶,你去找四阿哥帮忙?

    素言面色稍稍一变,忙垂下了眼帘,喂了晴川一汤匙药,才又接着说道:哦,我当时也是急慌了神,想起曾听宫里的人说四阿哥心肠好,所以就想去试一试运气。结果没找到四阿哥,却遇到了八阿哥,他听说是你病了,就叫人请了太医过来。

    晴川听了很是意外,一时不由愣怔,想不到这次竟然是她的死对头八阿哥救了自己一命。

    同样惊讶的还有储秀宫中的僖嫔,什么?八阿哥专门为晴川请了太医?

    金嬷嬷低头敛目,答道:回娘娘的话,不只是请了太医,八阿哥还亲自在乾西四所守了晴川大半夜,一直等她醒了才走的。

    僖嫔面上闪过诧异之色,问道:晴川什么时候和八阿哥扯到一起去的?

    金嬷嬷的嘴角上带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答道:听说早就暗有来往了,早些日子晴川和尚衣间制衣的顾小春牵扯到一起,八阿哥听了醋意大发,还派人狠狠地打了那顾小春一顿。大伙都说晴川走了大运了,竟得了八阿哥的青睐,早晚要飞上枝头的。

    僖嫔听了这些事情,不再言语,只用手轻轻地抚弄着长长的护甲,沉思了片刻,忽地笑了,想不到老八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来这晴川还真有点意思。金嬷嬷,你去,把晴川接到储秀宫来,然后把最好的太医全部请来给她看病。我要把她像公主一样的伺候起来。

    金嬷嬷本想不露痕迹地阴晴川一把,不曾想却得了这么个结果,不由得愣了:啊?

    快去,快去。难道还要我吩咐第二次吗?僖嫔有些不耐地说道。

    金嬷嬷不敢再耽误,忙去了乾西四所,招呼了几个宫女帮着晴川搬家。于是,晴川这里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被扶到了储秀宫,住进了后院的厢房。

    僖嫔亲自来探视,吓得晴川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行礼,却被僖嫔摁下了,温言安抚道:你身子还虚着呢,快躺下,别起来了。

    晴川少见这样和颜悦色的僖嫔,直怀疑是自己又发烧了,出现了幻影了。可是身旁的僖嫔已是转头吩咐金嬷嬷道:这几日晴川的饮食都由储秀宫的小厨房来做,一定要快点把她的身体养好。

    晴川简直受宠若惊,忙推辞道:不用,不用的。

    僖嫔却笑了笑,你是我的心腹宫女,和别人不一样的,这些日子就好好地在这里养着,需要什么就直接向本宫说。

    说完了又安抚了晴川几句,便带着金嬷嬷出去了。

    金嬷嬷跟在僖嫔身后,几经犹豫之后还是低声问道:娘娘,这样宠晴川是不是有些过了?

    哦?僖嫔笑了,手轻轻地划过游廊的柱子,轻声道:不过,一点也不过。我去年生辰的时候皇上送我的那一对珍珠耳环在哪儿?

    娘娘舍不得戴,奴婢已经收到箱子里去了。

    赶紧找出来,我要送给晴川做礼物。

    金嬷嬷一听更是吃惊,忍不住问道:啊?为什么?

    那副耳环可是康熙送僖嫔的生辰礼物,僖嫔一直非常看重,自己都舍不得戴,现在怎地要突然送给晴川?

    僖嫔转头轻轻地瞥了她一眼,笑问道:枉你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这其中的缘故都想不通么?

    金嬷嬷凝神思量了半晌,低声问道:娘娘可是因为八阿哥?

    僖嫔满意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正是因为八阿哥,本宫现在无子,而八阿哥生母良妃却常年囚禁在冷宫,如果能够把八阿哥收归己用,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金嬷嬷听了立刻赞道:娘娘聪慧!而且晴川来历不明,一旦查起来一定是死罪,我们只要把这个把柄捏得好好的,八阿哥越在乎她,就会越向我们靠拢。

    僖嫔得意地笑了笑,问道:你现在还觉得把那对耳环赏给晴川不值得吗?

    金嬷嬷连连摇头,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阿哥所里,九阿哥与十阿哥也都找到了八阿哥处,老十心里藏不住话,见了面直截了当地问道:八哥,你去了乾西四所了?

    八阿哥刚换过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在椅中坐下,闻言点了点头,很是平常地答道:不错,是去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脸上俱都是掩不住的惊讶,老十更是失声问道:你真的看上晴川那丫头了?

    八阿哥抬眼看向十阿哥,反问道:怎么了?

    他这样的回答,十阿哥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说道:八哥,你逗逗她也就算了,怎么还真上心了啊?你想,她只是个宫女,又不是秀女,论身份论地位,怎么配得上八哥你呢?要是被皇阿玛知道八哥喜欢上这么个人,别说赐婚了,你们想在一起都难啊。

    九阿哥脸色微沉,也是劝道:皇阿玛那里眼看就要去南苑狩猎了,这次召了我们这几个成年的阿哥伴驾,即便不说大伙也都明白,无非是想考较考较咱们几个的弓马功夫,八哥,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因为一个宫女惹了皇阿玛不高兴。

    八阿哥听到此处却是笑了,说道:瞧瞧你们两个紧张得,我不过是看她可怜,这才叫了太医过去,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好像是我和她已经海誓山盟生死不弃了呢?

    正说着,门外有小太监禀报道:八阿哥,僖嫔娘娘派人给您送了谢礼过来。

    谢礼?她送什么谢礼?十阿哥奇道。

    八阿哥稍稍一顿,吩咐道:叫人进来吧。

    金嬷嬷提了谢礼从外面进来,先依次向众人请了安,这才恭谨地说道:僖嫔娘娘叫奴婢过来替她向八阿哥道个谢,昨夜里晴川病的突然,正好赶上娘娘已经歇下了,宫里的奴才一时没敢禀报,差点误了晴川的病情,亏得八阿哥仗义出手,这才救了晴川一命,娘娘特意叫奴婢过来替她向八阿哥说声感谢。

    九阿哥冷笑一声,讽刺道:倒是个金贵的奴才,竟劳得僖嫔娘娘专门派了金嬷嬷过来致谢。

    金嬷嬷早有准备,闻言不卑不亢地答道:九阿哥有所不知,晴川确实与储秀宫里其他伺候的宫女不一样,她本是僖嫔娘娘家里的亲戚,娘娘思念娘家的人,可是又怕选为秀女耽误她一生,所以就把她安排在宫女堆里一起送进来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一时十分意外,十阿哥更是忍不住问道:晴川是僖嫔娘娘家里的人?

    金嬷嬷点了点头,答道:回十阿哥的话,是的,只是这关系除了娘娘,宫里只奴婢一人知道,所以大伙也只当晴川是个普通宫女,并不知她实是赫舍里家的小姐,所以昨夜里才压下了她生病的消息,没有禀报娘娘。

    八阿哥却是淡淡地笑了笑,只说道:回去转告僖嫔娘娘,老八不过是举手之劳,实不足娘娘惦记,感谢之言更不敢受了。

    金嬷嬷告退下去。

    九阿哥指着储秀宫的方向,对十阿哥讥笑道:瞧瞧,你刚才担心了晴川身份低微不配八哥,那边就有人过来声明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宫女,而是赫舍里家的小姐了,巧不巧?这都巧大发了!

    十阿哥疑惑地看向八阿哥:八哥,僖嫔这是什么意思?

    晴川若真的是赫舍里家的小姐,又怎么会以花魁的身份被废太子纳入府中?明摆着是僖嫔在撒谎了。八阿哥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笑了,说道: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咱们只等着看就是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僖嫔,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远在储秀宫里的晴川哪里知道自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僖嫔的娘家人,她只是很不安,入宫这么久了,她多少也看明白了些,僖嫔虽然算不上阴险狡诈心思歹毒之人,可她也绝不是什么宽厚仁慈的主,突然就如此的厚待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晴川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只怕不知哪一天自己就被僖嫔给卖了。

    素言见她整日里愁眉苦脸的,便开解道:先别想那么多了,快些把身体养好,听说皇上要去南苑狩猎呢,没准能叫僖嫔娘娘伴驾,到时候咱们也可以一同出去见识见识。

    晴川奇道:南苑狩猎?

    素言点头,是啊,皇上经常去的,虽然就在京城南边不远,可好歹也算是出了这紫禁城。

    南苑这个地方,晴川以前是听说过的,据说原址就在北京永定门南不远,又称南海子,在清朝时曾是北京地区最大的猎场,置总尉防御等官把守,其中养殖禽兽,专供皇帝游猎享乐。

    看到素言一脸向往的神色,晴川忍不住问她道:你想跟着去南苑?

    素言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嗯,想去,只是我不讨僖嫔娘娘的喜欢,怕是她不会带我去的。

    晴川听了这话,不由得就想起那次素言端着果盘去御花园,结果被僖嫔误会她想要接近康熙而遭惩罚的事情来了,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素言,你有没有,呃……有没有……

    素言见晴川吞吞吐吐的,当下奇道:晴川,你到底想问什么?

    晴川一咬牙,索性直接问道:你想成为皇上的嫔妃吗?

    素言惊愕地瞪大了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急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皇上的嫔妃啊!怎么你也这样想我!我想去南苑只是想能出去透口气,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晴川看她这个反应,反而是放下心来,忙向她赔礼道歉道:好姐姐,是我问错了,你别生气!你既然想去南苑,到时候我帮你向娘娘推荐。

    素言这才转怒为喜,却又故意做出一脸凶恶相,用手指了晴川额头,威胁道:你这丫头,再胡乱猜疑,看我还理不理你!

    晴川笑嘻嘻地应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没过了几日,康熙要去南苑狩猎的事情便出了官方的消息。僖嫔召了晴川过去,先亲切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得知已经无碍之后,便说道:皇上要去南苑狩猎,我要跟他去,我准备把你也带去。僖嫔停了停,轻笑了一声,又话有所指地说道:晴川,这次八阿哥也是要伴驾的,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什么?!!八阿哥也要去南苑狩猎?听僖嫔话里的意思,竟然还要她去勾搭他?晴川一愣,只觉得一道响雷从头顶直劈了下来。僖嫔那里还笑着看她,她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忙求道:娘娘,奴婢还是别去了,奴婢和八阿哥八字不对,每次见了面都要惹他生气,还不如不去了!

    僖嫔轻笑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自古有云小别胜新婚,要吊住他的胃口就要少见面。

    晴川听得大囧,这个僖嫔也真够有想象力的,还胜新婚呢,胜她个大头鬼。

    又听得僖嫔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去便不去吧,你既然不去了,我手上便还能空出个名额来,带谁去呢?啊,我想想,我还应该带什么去呢?对了,上次那个做衣服的,他线虽然缝得不是很好,但衣服还是很漂亮的,皇上特别喜欢,如果能在南苑穿上新衣服,一定会更好。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僖嫔分明是知道了她和顾小春的关系不一般,所以用他来威胁自己。晴川虽然气愤,却是十分无奈,连忙改口道:娘娘,奴婢想了想,还是舍不得娘娘,您还是带着奴婢去吧。

    僖嫔笑着打量了晴川片刻,哈哈笑道:舍不得我?舍不得的是另有其人吧!

    晴川很是无语,见僖嫔再没吩咐,赶紧退了下去,人出了门外才突然想起来竟然忘了替素言说两句好话。回头再看了看殿内,晴川却是没胆量再进去了,只得先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屋,就看见素言正翻看着一本什么书,听到晴川进来像是吓了一跳,急忙将书藏到了被褥下,这才回头看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僖嫔娘娘那里不用你伺候了?

    晴川见她神色还有些慌乱,心中不禁生疑,可又不好直接问她藏了什么,只得说道:哦,她叫我回来准备一下去南苑的事情。

    素言精神一振,忙问道:已经定了叫谁跟着去了吗?

    晴川不觉有些歉意,说道:还不清楚,刚才娘娘突然提起小春的事情来了,吓得我也没敢再说话,等明天我一定会向娘娘推荐你去的!

    素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反正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呢,明天再说吧。

    可事情的发展却快得出乎预料,没等到晚上随侍南苑的人就都定了下来,素言自然不在其中,反倒是心莲被挑中了随行。心莲极其得意,当着素言的面故意说着风凉话,娘娘心里明镜似的,早知道什么人是真心伺候,什么人是心怀鬼胎!

    晴川心中气不忿,干脆就拉了素言去找金嬷嬷,求道:嬷嬷安排素言也去吧,她心灵手巧,做事又稳当,一定不会叫嬷嬷失望的。

    自从得知僖嫔要用晴川来笼络八阿哥之后,金嬷嬷对晴川的态度好了许多,闻言瞥了一眼素言,为难道:随行人数已经定下了,即便是娘娘也不好随意增添的。

    晴川与素言再无他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路上,素言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晴川见了心中更觉愧疚,几次向她道歉。素言虽然因不能去南苑而情绪低落,不过却也知道这事怨不到晴川头上,便安慰她道:没事,反正人还没走呢,也许还会有机会的。

    晴川明白她说这些只是为了开解自己,心里终究是有些郁闷,不曾想过了没两日,事情又生了转机,已被选定随侍的心莲竟然在平地上摔了个跟头,把脚扭伤了。

    金嬷嬷闻讯过来,看到心莲脚踝肿得老高,沾地就呼痛,铁定是没法随侍南苑了,不由怨道:哎呀,你怎么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了呢?你这样子,我怎么让你伺候主子?

    心莲没了前两日的洋洋得意,忙扯着金嬷嬷的袖子抹泪哭道:嬷嬷,我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觉得膝盖窝被猛得打了一下,这才跌倒的,一定是哪个黑心肠的小蹄子嫉妒我,害我的,嬷嬷可要给我做主啊!

    金嬷嬷此刻那还有功夫管她,不耐烦地甩开了手,转身就往外走。屋里几个宫女都是没被选上去南苑的,此刻见心莲因伤不能去了,心中顿时各怀心思,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再也不顾心莲,一股脑地追了金嬷嬷出去,团团地围着了她,嚷嚷着自己可以顶替心莲跟去南苑服侍。

    金嬷嬷被她们吵得心烦,气得轰开了她们,骂道: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就你们这毛毛躁躁的性格,不给我添乱就阿弥陀佛了,还想伺候主子?去去去,一边去。

    宫女们极不情愿地散去,金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正转身欲走,一直躲在一旁观望的素言急忙迎了上去,恭谨地问道:金嬷嬷,不如我去好不好?我跟晴川是好姐妹,我们一起伺候僖嫔娘娘,她一定会满意的。

    素言这样说,金嬷嬷反而更加狐疑起来,防备地看着她,问道:你……你不会又想玩什么花样吧?

    素言忙讨好地笑了笑,说道:上次吃得亏还不大吗?我哪敢啊?我只想好好伺候主子,给自己博个前程,再说了,不是还有您老看着我吗?她说着,手上却一把抓住了金嬷嬷的手,就势将自己腕子上一个水润通透的玉镯撸到了金嬷嬷的手上。

    金嬷嬷知道素言确与晴川交好,又见她如此懂事,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这才点头道:现在没办法,只能这样了,你赶紧去准备吧。

    素言赶紧谢过了,这才回身去找晴川。

    晴川听到她能与自己一同去南苑,自然也是十分高兴,赶紧帮着她一起收拾起行装来,两人直忙了半天,才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晴川拍了拍手,长松了口气,笑道:这下好了,只等着明天一起出发吧!

    素言坐在床边,脸上也露出了欢快的笑容,虽然很是费了些心思和手段,可总算能如愿地随侍南苑了,那人若是知道了,也会赞她一句吧!只一想到这,素言脸上的笑意不由又加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