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冀才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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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末日夏娃-星期三

    我强烈地想念亚当。愈是美好的时刻,愈希望与他同在。可是他为什么不出现呢?

    他一定会知道我在这儿,却不搭理我。

    男人总说女人以自我为中心,还说男人面对世界,女人面对自己。其实他们才真的是以自我为中心!男人的自我是功名,女人的自我是情感。

    我委屈极了,流了许多泪水。我用手心接着,手心中间便聚集成一个心形的小池塘,忽然池塘里金光闪闪,原来是前方一棵树的树枝上拴结着一络金发,正在随风飘动。我过去一把将这金发抓在手里。一股强烈的气味--亚当的!我太熟悉了!这头发的气味在我的血液里,头发的质感留在我的怀抱里。亚当一向用他身体上的东西给我留下信息。飘飞的头发便是他的呼唤。

    我看了看那树枝的指向,立即动身去找他。这是一万年前在大自然的深山密林中我们常常使用的记号。一万年过去了,我依然牢记着关于爱的全部符号,却忘掉了爱之外的所有事情。

    爱只能比生命长,不能比生命短。

    可是亚当不一定这样想。我不怨怪他。男人和女人天生就不一样。女人为爱情能付出生命,男人最多只能损失生命。因为女人孕育了生命,她感觉过生命是自己的中心。她为生命活着。母爱不就是生命之爱吗?

    在我走出这个最后的大自然之前,我找到一些真的无花果的叶子,编织一条短裙和一个背心。我把裸露的身体重新遮盖好,担心碰到尖脸人或别的什么人。在将要走出去时,各种颜色羽毛的小鸟们全扇动着翅膀停止在空中,组成一个非常美丽的拱形的门,叫我钻过去。既是欢送也是向我道别。我却不能把这种好心情带出去,因为刚走出这座建筑物就遇到一个可怕景象。

    在奇形怪状建筑巨块中间的平地上,我看见白尖脸人民在那里。形态与神态都像在对什么致哀。地上平放着一件奇特的非同寻常的东西。我走上去,看见了一个匪夷莫思的情景!

    这地上的东西,就像一片极大的枯叶,皱巴已又灰又黄的样子,看上去好像很薄,很脆,而且很古怪的抽搐着。再看,竟是那个黄尖脸人的尸体!我认识他的面孔。他竟然像烘烤的烟叶于那样愈来愈干、愈薄、愈黄、愈小。身上出现龟裂。他的面孔在抽缩过程中,扭曲变形,不停地抖顷,但是反而更富于表情。我陡然看到他脸上出现一种嘲弄又诡秘的笑。同时隐隐还有一点乞求,一点阴沉,一点龌龊,一点自足,一点悲哀和无奈;本来这么复杂的意味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表情中,但我全都感到了。而且这是对我在发笑。我还感觉到一种很特别的匹动,使我不寒而栗,胳膊起了一层谷粒般的鸡皮疙瘩,汗毛全竖立起来。

    白尖脸人发现了我,忽地朝我大叫:“走开!”

    我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做锗了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做。

    对不起,十分地对不起。

    可怜的尖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