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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灰

    大七写来的第二封信里提到了游乐场,是N城或者S城里的,其实在哪里都不重要。塞娜只记得大七的信里写着:那么大的一个游乐场,好象是占了整个的城市。HOwAREYOU在那个城市的演出,天空飞满了气球。游乐场的标志是一只粉色的兔子,它的耳朵那么地长,拖到地上像两只尾巴。塞娜回信说大七,你每去一个城市都给我讲那里的游乐场吧。

    她对游乐场充满了向往和热爱。她说大七我们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游乐场吗?不要游戏机器,我们养数也数不清的兔子,我们每天只和它们在一起。

    大七说会有的,大七说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火车继续行驶在车轨上。

    天色刚亮,车里没有点灯。人们都还在睡觉,已经醒了的人在吃东西或者发呆。大七的脑袋靠在车座的椅背上睡觉。塞娜从包里取出地图,寻找V城。地图上的V城比三城大出三倍,形状曲折。被红笔涂成一只兔子的三城跟它比起来那么弱小,V城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狼。塞娜想V城多可怕啊,它张开了它的大嘴巴,想吞下一切。

    桃桃醒了,她把冰的矿泉水倒在毛巾上擦了脸,塞娜冲她笑了笑,桃桃却没有表情。她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过了一会把那张纸放到塞娜面前说:看看吧。是一首歌词,名字叫做《灰》,只有三句:

    天是灰的云是灰的你的眼睛也在灰

    心是真的梦是假的在你身上什么都是浪费

    烟花坠了钻石碎了爱还有谁能给

    是新歌的歌词吗?塞娜问。

    恩。

    为什么不写完。

    不会写了。

    塞娜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给桃桃,那是临上火车前大七买给她的。可是桃桃没有接,她只是拿出一支烟放进嘴里。

    乐队真的会散吗?塞娜问。

    不知道。

    如果散了怎么办呢?塞娜把棒棒糖放进嘴里问。但声音小小的,好象是说给自己听。

    桃桃隔了很久才说:我见到路小野了。

    塞娜转过脑袋看她。

    我去买东西,路上碰到了他。他问我还好吗?我没回答就走了。

    我曾经那么地爱他。桃桃说,又自嘲地笑了。

    火车驶入隧道,黑暗一片。

    塞娜看不到,桃桃掉下了一颗眼泪,它像钻石一样珍贵。

    塞娜听到桃桃说;如果我不是那么地热爱音乐,或者路小野会弹一点吉他会唱一点歌的话,我会留在他身边,一辈子。

    塞娜听出她的声音是哽咽的,她想一辈子有多长呢?比永远长还是短呢?塞娜是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存在的,但如果真的那么地爱一个人的话,一辈子又怎么够呢?

    经过了隧道,突然的光亮刺痛了塞娜的眼睛。她看桃桃,她已经在睡觉了,很疲倦的样子,她看到她皱紧了眉毛。

    塞娜再转过脑袋看大七熟睡的脸,有胡子和线条坚硬的下巴。她伸手抚摩他的脸,轻声问:大七,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么?我不要永远,一辈子就好了。

    三天后到了V城,火车站很拥挤,好象每个人都在逃亡,行走如飞。塞娜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大七拉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塞娜抬头看大七,觉得自己好象是呆在一个盒子里,盒子被大七放在手心,不让它走失了。

    桃桃走在最前面,背着一个大大的包。她看到了来接他们的人,走过去跟他交谈。塞娜看着她瘦瘦的肩膀,她说大七她快要承受不了了,你不要再伤害她了。

    大七低头看着塞娜,眼神有一瞬间的危险,但很快变得温柔。他说也许吧。

    他本来是想说我的事你别管,但没有说。他只是抱了抱她拉着她继续走,他觉得她是个小孩,是随时都会哭的。

    塞娜和大七还有那个来接他们的男人坐一辆出租车,那个男人介绍自己是演唱会的主办人之一。他说我们租下了一幢楼给来参加演唱会的乐队住。他说这次演唱会还有很多国内著名音乐人来,你们要好好表现,说不定就会有唱片公司跟你们签约。他说HOwAREYOU已经很有名了,网络上有很多地下音乐人和写作者都提到你们。他说演唱会结束后安排了记者的采访,你们是第一个。

    塞娜很没耐心地听他说话,她突然感觉瞌睡了,于是把头放在大七的怀里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塞娜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空的房间里,外面有人在说话。塞娜打开门,看到有那么多的人,有几个是熟悉的,好象三城的演唱会他们也出现过。他们和大七和桃桃说话,没有人看到塞娜。塞娜肚子饿了,从抱里翻出一些面包来。面包被压得没了形状,可是塞娜已经不想去顾及。她把面包塞进嘴里使劲地嚼,可是吃着吃着就吃不下去了,突然地就没了食欲。

    塞娜看了看窗外,好象离天空很近。她趴到窗户上向下看,好高的一幢楼。可是塞娜不喜欢。她看着远处一个比一个高的楼,想它们多像一具大的骷髅,她对自己说:你瞧我说V城很恐怖的的吧,真的是想吞下一切呢!

    过了一会儿大七他们就进来了,桃桃坐在床头柜上习惯地点了烟说:演唱会在两天后,时间很紧。新歌的歌词我尽快写完,明天你们几个把曲子谱好。现在大家洗澡睡觉,三间房子,大七和塞娜睡一间,木枷你和蝎子睡一起,我一个人单独睡。

    木枷突然问:为什么我们不能睡一起?

    桃桃挑起一只眉毛看着木枷说: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木枷问。

    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哼哼。木枷冷笑一声道:我是没意思,大七有意思是吧?

    所有人都看着大七,大七却笑着去吻塞娜的嘴。塞娜睁着眼睛,看到桃桃生气了,她把烟头扔到木枷的脸上,然后要出去。木枷却猛得拉住她去亲吻她的,桃桃推开他,一把打在他的脸上,离开了房间。

    大七这才放开塞娜,转头看着木枷。

    木枷说:大七我真不甘心输给你。

    大七笑:那你想办法得到她啊。

    然后木枷和蝎子都出去了。

    塞娜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天快黑了。

    想什么呢?大七抚摩她的头发问道。

    大七,你刚才是做给桃桃看的吗?

    大七看着她问:你希望的回答呢?

    不知道。塞娜转身抱住大七的脖子,问他:我们怎么睡?

    大七揪了揪塞娜的耳朵,说:我不会碰你的,在你同意之前。

    那个晚上大七楼着塞娜睡着,塞娜做梦梦到了游乐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游乐场,地上全都是兔子。塞娜在椅子上吃冰淇淋,大七喂兔子没,偶尔回头看着塞娜笑。塞娜也笑,笑着笑着就醒了,她抬头看大七的脸。月亮是圆的,像一盏灯一样散发着光芒。月光下大七的脸是清晰的,塞娜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地亲了大七一口。然后她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外面去喝水。路过桃桃的房间时却发现灯是亮着的。塞娜推开门,看到桃桃在发呆,被子上散着一些白纸。桃桃看到塞娜,说:进来吧。

    塞娜走进去坐到桃桃的床上。

    桃桃问塞娜:会抽烟吗?

    塞娜摇摇头。

    桃桃笑了,说:跟大七在一起的女人总是要抽烟的。

    为什么?

    因为他总是让你感觉寂寞。

    不懂。塞娜摇头。

    桃桃笑:以后会懂的。

    塞娜把头蒙到被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桃桃拉了拉她,把被子上的纸给她,说:加两句。

    《灰》的歌词又了加了几句:Tomorroisaotherday,andyouhaveleaved.Alltheroadthroughlife,buteverythingwilldead.塞娜抬头看了看桃桃,写下一句:你以为爱情是烟灰,想弹就弹想吹就吹。

    桃桃看了,笑。

    第二天大七看了看歌词,问桃桃:为什么你唱的句子这么多?

    桃桃挑衅地说:不满意你可以改。

    塞娜看着桃桃,桃桃看着窗外。桃桃一点也不怕大七,塞娜想也许这世界上就没有桃桃怕的东西吧。

    终于大七是没有再说什么,哼了段曲调对蝎子说:把这段弹出来看看怎么样。

    谱曲开始。桃桃下楼去给大家买食物,塞娜跟了上去。桃桃回头看塞那,问她:你下来干什么?

    塞娜问桃桃:哪里可以买到明信片?

    桃桃说:跟我走。

    塞娜就一直跟在桃桃身手,桃桃仍旧穿大七的白衬衣,只是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塞娜看着她的领子,突然地就想起和咻咻看电影的那个晚上,好象要过去半年了,那么恍惚。只是那个时候路上只有咻咻和塞娜两个人,而现在是在V城,V城的街道那么拥挤,太多的人,来来往往。有时候人影挡住了桃桃,塞娜看不到她。但是桃桃总是走着走着就停一下,等塞娜追上来,然后再走。

    走过了两条街,终于找到了一个邮局,桃桃带塞娜进去,买了一张明信片给塞娜。塞娜写下咻咻的地址,又写:V城,乐队要散了。

    桃桃看到,问塞娜:为什么这么肯定乐队会散?

    不知道,是预感。

    桃桃笑了。

    塞娜把明信片投进信箱中,桃桃问:饿了吗?塞娜点点头,桃桃说:我们去吃饭。

    桃桃带着塞娜三拐两拐拐到一个小胡同,她停在一间小的饭店门口,说:这里的米粥很好。

    塞娜是惊奇的,她没有想到桃桃还记得自己爱吃米粥。

    桃桃要了一碗米饭和一分红薯米粥。等饭的空挡塞娜问桃桃:你对这里很熟啊?

    这里,是路小野的家乡。桃桃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说:曾经我们在这里吃过东西。

    塞娜笑了笑。

    这里的米粥真的很好喝,大概是用糯米煮出来的,粘稠而甘甜。红薯已经熬碎,融进汤里,像面糊一样。塞娜吃得很快乐。

    她们再一起带了饭回去,三份炒面。中途路过一个音像店时桃桃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塞娜感觉到,追上她说:《极走罗拉》是不是?

    桃桃皱了皱眉,问:他究竟给你讲了多少事?

    不多。塞娜说:可是每一件事都是关于你的。

    桃桃没说话,继续朝前走。

    塞娜再追上她,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去找他了。我知道为一个人大天涯海角是不合实际的,可是如果真的有一个对自己的爱也值得自己去付出同样的爱,那为什么要放弃呢?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不就是说给这样的爱吗?

    桃桃突然打断她的话问:如果大七根本不值得你爱,你后悔跟他来这里吗?

    塞娜看着她,好久好久,笑了。她边朝后退边说:桃桃,你知道吗?我比你勇敢。起码我有勇气走那么远的路来见一个我爱的人,不管那个人值不值得,可是上帝为我证明,我的爱是存在的呀!

    她又说:你知道为什么路小野一定要离开他的家他的生活去流浪吗?因为他想再次地遇见你。他没有想过实现的可能性会有多大大,他只是去做。他一定知道,做了,才有希望。

    桃桃冷笑了一下,轻声说:可是,我爱的是大七啊。

    塞娜停住,看着她。

    是大七。桃桃看着地面说:路小野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他让我听到和看到这个世界,让我有东西可以回忆。而大七是我的鼻子和嘴巴,让我生存让我依赖,让我疼得不知所措。

    塞娜走过去拉了拉桃桃的手,道:牙齿是可以拔掉的,鼻子没有了照样可以呼吸。我不是怕有另一个人和我分享大七的爱,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疼。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为什么不放下它呢?

    桃桃看着她,突然笑了。

    大七他们整日整夜地排练了两天,然后第三天终于满意,都窝在床上睡觉。桃桃带着塞娜去排练场商议演唱会的事,塞娜不知道干什么,一个人在体育场上走路。深夜的时候人终于散去,华丽的装饰灯也已经熄灭,只剩下两盏路灯仍旧开着。桃桃坐在舞台上抽烟,塞娜走过去问她:想什么呢?

    想离开V城,这里的回忆太多了。

    这里,你和路小野也来过吗?

    我和路小野在一起的时候,走过V城的每一寸土地。桃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烟花棒给塞娜。

    给我的?塞娜问。

    桃桃笑着点了点头,把打火机给她。

    塞娜点燃烟花棒,一小丛的火花在手心绽放,美丽得虚幻。

    如果乐队散了,你还跟着大七吗?桃桃突然问塞娜。

    恩。

    他没有能力养活你的。

    我需要的并不多呀!而且,如果能跟他在一起,即使挨饿我也不怕的。

    桃桃拍了拍塞娜的脑袋,说:小丫头,倒是挺有勇气。

    塞娜把烟花放在两个人的中间,然后看桃桃,心里想:如果我是上帝怎么舍得她一个人疼。

    演唱会比塞娜想象中的还要正式,昂贵的门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场地,国内知名乐队和港台歌星,电视台记者,还有各种有身份的乐评人。塞娜看着门口一辆接一辆的高级轿车,十分震惊。

    她拿着一张首排的门票,跟着一个工作人员进去坐下。大七他们在化妆室,离开场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体育场里已经人山人海。塞娜是很害怕见到这么多人的,可是不知道能怎么办。旁边的一个男人不停地打手机,说粤语。塞娜盯着舞台,一直一直看着。

    终于开始。

    HOwAREYOU乐队的出场是在中间,塞娜一直在等待。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大七他们的排练的《灰》,但在体育场听到时,她还是被震住了。

    舞台上的大七,穿着普通的白衬衣,灯光照得它变成了蓝紫色。木枷和蝎子跟着音乐晃动身体,让人血液沸腾的前奏响彻了整片天空。有歌迷站起来尖叫。可是音乐突然都停了,灯灭了。大家的神经都被绷了起来,大七突然唱:有一种味道真是美,即使闻了也会醉。有一种声音很伤悲,即使听了也心碎。上帝啊你究竟更爱谁,怎么可以让她有去无归。

    然后灯光亮了,桃桃从天而降。塞娜仔细看她,今天的她真是美得不可思议,烫得风情的卷发,红色的眼影和蓝色的嘴唇。她穿了压在包的最底层的那条裙子,粉色,发光。紫色的靴子和同样颜色的腰带。她握着话筒闭着眼睛唱:天是灰的云是灰的你的眼睛也在灰,心是真的梦是假的在你身上什么都是浪费。

    所有的光都打在她身上,音箱里传出她的声音空灵得虚幻。塞娜睁大眼睛:这真的就是那个抽烟发呆的桃桃吗?

    一曲毕,歌声却仍旧停留在空气中,被每一个人呼吸进心里。

    塞娜浑身都在发抖,旁边的男人对着电话说:跟着个乐队签约,我们今年就做他们,我有信心,他们会红遍世界。

    塞娜抬头,天真的是灰的。这个晚上的天空,飞散着无数HOwAREYOU的音符,他们占领了V城。

    天已经开始发亮,是很模糊的亮,暗暗的白色,像枯萎的花。塞娜看着窗外的天不知道要说什么,大七一直在生气,不说话,眼神是冰凌。演唱会后的原创音乐采访,有个记者问大七:你是主唱,那么应该是乐队的灵魂吧?大七冷冷地说:我什么都不是。气氛有一点不对,所有的记者都看着大七,只有照相机的咔嚓声清脆地响。然后桃桃的一声冷笑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刚回到房间,大七就一把将桃桃按在墙上问:为什么所有的灯都照在了你身上?

    桃桃妩媚地笑:因为我美丽呵。

    不要脸!大七一巴掌打了上去。

    木枷和蝎子都看着,没有动。塞娜咬着嘴唇,突然地想哭。

    桃桃舔了舔嘴角,高高地抬起下巴看着大七,道:我是美丽,我很清楚。也许你对我的美丽不屑一顾,可是大七,你说,你有什么本事?

    大七的拳头握得很紧,塞娜看着它一直在颤抖,像一个愤怒却无力的小孩。她多想去握握它,让它安静下来。

    大七终于是放开了桃桃。桃桃点了一根烟坐在桌子上,从外套里拿出一叠钱,数了数,分成四份,说:这是我们今天赚的。又把其中两份放在一起,递给蝎子,道:我的这份给你,你明天就回去看你的妈妈。今天你家里人打来过电话,我告诉他们你已经在路上了。你坐飞机回去,快一点。

    大家都看着桃桃,桃桃说:从今天开始,HOwAREYOU解散。

    为什么?木枷问。

    乐队是我一手建起来的,我有权利把它散了。

    因为大七?木枷忧伤地看着桃桃。

    桃桃笑着问:为什么是因为他?

    木枷不说话。

    桃桃拍了拍木枷的脸,从桌子上跳下来,转身要出门。

    你去哪?木枷问。

    桃桃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木枷我不爱你,你去找别的女人。然后她走了,门嘭地关上。

    塞娜看到,木枷蹲在地上,像是哭的样子,手捂住脸。塞娜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桃桃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她蹲在她的对面,很累很疲倦的样子。再坚强独立的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塞娜想桃桃真的是坚持不了了,她的心里放了太多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现在她把一切都放下来了,可是空的地方要用什么来补?

    蝎子回到房间收拾了行李,出来的时候拍了拍木枷的肩膀,然后直径走了出去。

    没有告别,因为知道不会再见。

    断了线的珠子,散在尘世之中,相遇的可能有多大?

    桃桃回来已经是两天之后,是深夜。大七一直坐在客厅里抽烟,塞娜肚子饿了,可是不知道能吃什么,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堆着一些杂物。塞娜在卧室的包里找到一包很久以前的饼干,一直装在包里已经潮湿了,闻上去有发霉的味道,她拿到客厅里泡在热水里,然后它们彻底软了,像卫生纸一样飘在水面上。塞娜抬头看大七,她想他能够看到,带她出去喝一碗冰的米粥。但是他没有看到,他只是在发呆。

    有人敲门,塞娜跑去打开门,看到焕然一新的桃桃。她穿着黑色的紧身上衣,灰色的毛绒裙子,还有一双皮的靴子,红色,有绿色的花缝在上面。

    桃桃进屋,木枷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看上去很糟糕,很重的眼带,头发蓬乱。

    桃桃说:我跟一个唱片公司的人签了约,四年出五张唱片。

    木枷欣喜,又问:可是蝎子已经不在了,我们还要找新的吉他手吗?

    桃桃看着他,说:我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是给我——水桃桃出唱片,而不是HOwAREYOU.

    木枷愣住,大七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今天我是来道别的。桃桃说,她的眼神突然悲伤起来,看着大七,却是对所有人说:你们可以抱抱我吗?

    塞娜转过脑袋看着大七,大七只看着桃桃。他们的目光是一道坚硬的墙,容不下别人的进入。塞娜一直一直看着他们,然后想到了咻咻,想他总是倔强地看着自己,嘴巴紧闭,什么也不说,很沉默也很坚持。咻咻说你会突然地想我吗?咻咻说为什么你要爱一个陌生人呢。咻咻说,咻咻说。咻咻说如果我不爱你该有多好。

    多好多好多好,我多想我不爱你。

    是木枷第一个过去抱了桃桃,桃桃的眼睛始终看着大七,她走近大起,像冬天里的一只兔子靠近另一只兔子,想要取暖。可是大七却转身搂住塞娜问:宝贝你饿不饿?

    塞娜想他终于问了这个问题,可是现在她不想回答了。她只是看着桃桃,看到她眼睛里的希望像一团火一样被熄灭了。灰飞烟灭了,一切,还有什么能坚持呢?

    然后桃桃走了没,然后木枷走了,然后天亮了,房间里只剩下大七和塞娜两个人。塞娜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哼着歌。某一段曲子:请不要揭开我的伤,请放我去流浪。请你给我多一点时间,请让我爱上别的沙。请天空都下雨吧,请上帝让我清醒吧。

    那首歌的名字就叫做《请》,大七写来的信里说:这是我们共同合作的第一首音乐,在一个旧的暗的房子里,我们每天每天唱,终于满意了。HOwAREYOU的成立在一年前,大七在酒吧里唱歌的时候桃桃找到了大七,她说我要组织一个乐队,现在已经有一个贝斯手和一个鼓手,你的声音非常适合我们,如果你愿意请加入我们吧。一年间HOwAREYOU共创作了十七首歌曲,一开始在酒吧演出,后来有人请他们去参加演唱会。一年前没有人知道HOwAREYOU一年后他们已经接受了知名煤体的采访。可是一年后的今天乐队消失了,没有HOwAREYOU的存在只有散落的几个人,朝着不同的防线走。地球是圆的两个人相遇多简单,可是四个人再聚到一起地球是不是要倒转?

    塞娜悲伤了很久,后来她拉了拉大七的衣服袖子说:大七我饿了。

    大七看了看她说:我们出去吃东西。他从桌子上拿起钱带塞娜出去。

    房间终于空了。门关住,有灰从房顶落下。塞娜看不到,没有人看得到。尘埃落定可是要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