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是朝内敞开的，桌上的笔录只做了一半，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打断了他们。

    可为什么连张子伦也被带了出去？这不符合收押的规矩。

    鞠天宇朝着警局大厅的王寒办公室走去。

    果不其然，包括张子伦在内的王寒几人，正围聚在一个看起来十分清纯的女孩身旁，凝神皱眉讨论着什么，气氛显得尤为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

    鞠天宇连忙走了进去。

    “天宇，你审问完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叶凌小姐，叶一诺让她过来送资料和情报的。”王寒让出了位置，并递出了手中的一份资料，严肃道，“你看看这个——”

    鞠天宇朝着一脸紧张的叶凌点了点头，迅速接过那一叠资料翻动了起来。

    资料的内容不仅复杂，且将每一页所提到的关键点都使用思维导图做出了分析，这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伪造出来的信息量，甚至连某些数据点都精确到了百分位。

    这里不做细致的描述，总体上可将资料以颜刚为主要人物而分为三类：

    第一类，身为颜氏集团的幕后控股人，颜刚所涉及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偷税漏税以及伪造合同的金额类犯罪，数量最多的达到了将近五亿。但这一类的犯罪证据很显然并不足以成为定罪的“铁证”，因为有个名词叫做“顶包”，虽说资料中还给出了部分银行流水证明，并将最终获益者指向了颜刚，但以鞠天宇多年的经验来看，他依旧可以伪造一些无关痛痒的“顶包者”来替他背锅。

    第二类，颜刚个人所营业务中，有一个以他私人为法人代表的，名为“颜氏生物制药科技有限公司”的公司曾涉嫌了非法集资，以及销售未获得国家批准的不合规药物等违法行为。其中，尤为值得注意的是，在该生物制药公司下，有一个与主营业务毫不相关的“集资部门”，曾以高息利诱的手段，以青榆市为主，分别向位于东泽市、安陵市、滨海市、南云市、广丰市的五个不同的制药公司进行拨款、集资等资金去向不明的非法行为。这种做法以颜刚的角度来看，并不足够谨慎，再且颜氏集团主营方向为房地产业，与制药八竿子打不着，也就可以说明这是颜刚私人建立，原因暂且未知。

    最关键，且让鞠天宇等人最为震惊的，是第三类。

    这一类的资料指出，今年已经47岁的颜刚，在18岁时，是青榆市一家名叫“中兴地产”的房产分公司销售员，究竟是如何才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暂且不究，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青榆市这家地产公司早在二十年前，曾以员工涉嫌向某小区投毒，且导致五名无辜居民死亡后，又集体畏罪自杀的罪名而被查封，而颜刚……是唯一的存活者。

    据悉，该地产分公司总共有六名员工，不包括颜刚在内，在投毒成功之后，竟然统一跑到楼层顶端的巨大水箱中，自行灌满水泥，窒息而死。

    在尸体被挖出来时，六人均已诡异的姿势相互抱在一起，资料提供的部分照片尤为渗人。

    经过当地公安机关侦破，以及所有证据表明，最终该案被判定为一起自杀案，六人动机为“投毒后心怀愧疚而选择畏罪自杀”。

    为此，唯一的存活者颜刚在被特殊关押了将近四十九天之后，以无罪为由释放。

    毫无疑问，这起案子处处透露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诡异，也是颜刚所有履历中，最难以深挖到的“秘密”。

    “天宇，你有什么看法？”

    见鞠天宇合上资料深吸了一口气后，王寒示意众人都坐下，脸色冷峻的问道。

    “那我就先说一下我的看法了——”鞠天宇瞟了一眼略显拘束的叶凌，咳嗽了一声，说出了心中的分析，“首先，从第一类来看，这一类应该算是一个统筹的介绍，具体告诉我们一个概念——颜氏集团的确是不干净，且有迹可循的，知道个大概就好。”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这点浅显的东西他们一眼就能看出。

    “再次，第二类。这一类应该只是将第一类的大致描述进行抽丝剥茧后得出的结论，并指出我们要从颜刚的私人资产方向下手，仔细挖掘或许会得出一些不错的收获，但这方面一旦调查起来，就是一场拉锯战，需要浪费的时间、精力是成倍增长，我不建议从这里下手。”

    “最为关键的，是第三类所透露的这个案子——”鞠天宇看向王寒，问道，“王队，你经手过吗？”

    “二十年前，我还在其他区当片儿警。”王寒摇了摇头，这也就代表着他没有接触过该案卷宗。

    “我先来说说几个疑点。首先，为何地产公司的六名员工要在小区内投毒？资料上的警方后续解释为‘与居民发生业务上的矛盾、争吵而导致’，这个动机实在太过苍白，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六个人同时产生同一个犯罪念头的想法，比十个人同时买彩票中亿元大奖的几率还要低。”鞠天宇眸光深邃，一字一句清晰道，“然后，所谓的‘畏罪自杀’，通常是带着极大悔恨的做法，和同时产生一个犯罪念头的想法一样，在逻辑上根本不成立！一起杀人，再一起自杀，这简直太荒唐了，咱们社会又不是水浒传，非得弄个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虽说鞠天宇话中带着些许缓和气氛的想法，但办公室内的众人，除了叶凌之外，皆是一脸认真且严肃的模样，仔细聆听着。

    “换个方面讲，纵使他们真的约好了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为什么要选择‘灌水泥’这种诡异到了极点的死法？”鞠天宇抬头看向天花板，脑中浮现了那样的场景。

    六个提着水泥混凝土的人，一起跳进了巨大的储水箱中，然后一点一点水泥灌满，直到淹没口鼻，封闭出口的那一瞬间，进入了无边的黑暗，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知觉都一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