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剑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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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毒剑逞威

    这三掌,不但劲力如山,而且快逾闪电,洞宫居士竟然招架不住,被逼得步步后退。

    这当儿,玉笔生花许占奎,又从身边取出药丸,吞了一大把,他明知这种普通解毒药,无法解去所中剧毒,但至少可以暂时阻遏毒势发作。

    服药之后,经过一阵调息,把毒物逼住,一声怒吼,又向灵飞道人身后抢到,落笔如雨,猛击背心几处大穴。

    灵飞道人心中早有盘算,这七闵五逸,论功力虽然比自己稍逊,但他们配合进攻,互相策应,不和自己硬接硬打,一时之间确也无法击败两人。

    尤其还有一位袖手旁观的邛崃怪叟庞大千,听他口气,和自己也有了梁子,此人功力,还在洞宫居士邵仁风之上,今日之局,自己百口莫辩,与其纵虎归山,不如一并除去,以除后患。

    唯一办法自己还是该从七闵五逸下手,两人之中,只要先除去一个,那么即使邛崃怪叟参战,自己也不怕了,总之,这三人,一个也不能放他们逃出凌虚观去。

    心念疾转,主意拿定,对攻到身后的玉笔生花许占奎,他并不返身回击,只向侧一闪,双手却运起“天罡掌”,仍是向洞宫居士邵仁风一味猛攻过去。

    洞宫居士邵仁风被形势所逼,只得奋起全力,两掌并出,准备硬接……

    那知灵飞道人突然收住抢攻洞宫居士的力道,身子一旋,反欺到玉笔生花许占奎身前,呼呼两掌急劈出去!

    这一下变招之速,出人意外,玉笔生花许占奎方才一招落空,正待再欲出手,但没想到灵飞道人突然欺近,反向自己攻来,一着失神,再想躲闪,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赶紧玉笔一起,向灵飞道人面门送出。

    不!他同时拇指一扣,向机篁按去!

    他笔管中装着的“飞蕊针”,分为上中下三截,打出一截,第二截就会自动装上,第二截打出,第三截又补上去了,一连可用三次。

    但他可不知道自己玉笔中的“飞蕊针”,第三截已被人家暗中取走,此时接连扣了两下,依然不见“飞蕊针”应手而出。

    心下一急,只得贯注全力,玉笔脱手向灵飞道人当胸砸去,双掌合并,“前门拒虎”硬接灵飞道人劈来掌势。

    这一接,只觉全身一震,双腕若折,强行压制着的剧毒,立时迸发,登登登,震得向后连退,嘴角流出黑血,但他还是硬行站住!

    “哈哈!许占奎,你身中剧毒,已无生理,贫道超度你吧!”

    灵飞道人狞笑声中,左手拍落玉笔,右手一推,拍出一股强猛罡风!

    洞宫居士邵仁风警觉抢救已是不及,急得双目喷火,厉吼一声:“灵飞贼道,我和你拼了!”

    身形跃起,往灵飞道人扑去!

    正当灵飞道人一掌推出,猛然间人影闪动,两股极大掌风,从横里拦出,劲风激荡,挡住灵飞道人一击之势。

    身后洞宫居士邵仁风连人带掌,也已扑到,灵飞道人连身前来的是谁,也不及细看,赶快身子横跃,斜飞八尺。

    玉笔生花许占奎,虽然灵飞道人推出一掌,已被来人挡住,但他先前仗着内功和解毒之药,硬行庄住的剧毒,因此时一并发作,身子晃了两晃,猝然往后倒去。

    那负手旁观,伪扮邛崃怪叟庞大千的卫天翔,瞧着双方死命相拼,他心头也暗自盘算,自己是否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便以本来面目出现,至少也诛了灵飞贼道,才出自己胸中恶气!

    那知就在此时,瞥见两条人影,倏然飘落,此时正当灵飞道人推出一掌,洞宫居士情急拼命,玉笔生花猝然后倒,他凝目一瞧,口中暗暗叫“糟!”

    原来这飘落两人,一个身穿天蓝团花长袍,颏下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眉目之间,流露出谲诈之色的老者!

    他正是成都无毒山庄的毒叟唐炎常,瞧他肩头还斜挂着一柄奇形长剑,敢情就是“毒吴钩”了。

    另外一个卫天翔更瞧得触目惊心,他面目猥琐,五短身材,身穿一袭半长不短的灰布棉袍,腰束布带,插着一根旱烟管的老头!他不就是自己假扮的邛崃怪叟庞大千是谁?

    卫天翔这一惊,非同小可,此时他们正在混乱,自己再不趁机溜走,待会那里还想脱身?

    但瞧着毒叟唐炎常肩头上那柄“毒吴钩”,又不甘心轻易放弃。

    时间稍纵即逝,他艺高胆大,蓦地一个箭步,掠近唐炎常身侧,立即施展“紫府潜形”

    身法,奇快无比,闪到身后,举手一摘,居然一下就把毒吴钩连鞘带剑,一起摘下!

    这时,因为大家正在混乱,毒叟唐炎常虽然瞧到人影,但只当是峨嵋门下,没去注意,及等肩头吴钩,被人摘下,心中一惊,急忙回头瞧去。

    只见邛崃怪叟手上正拿着自己视如拱璧的“毒吴钩”,同自己咧齿一笑,身形闪动,往墙外飞去!

    他还当邛崃怪叟故意和自己闹着玩的,身形不动,却大声叫道:“庞老哥别开玩笑!”

    邛崃怪叟庞大千和毒叟唐炎常,一同飞身落地,合力接了灵飞道人一掌,正想阻止灵飞道人问问清楚,双方因何动手?

    闻言不由一怔,回头问道:“噫!老毒物。你说什么?哦,方才那人是谁?”

    毒叟唐炎常,做梦也想不到峨嵋凌虚观里,会钻出两个邛崃怪叟来,再回头一瞧,只见邛崃怪叟庞大千,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他总究是老奸巨滑的狐狸,心头立时明白,来不及解释,口中喊了一声:“不好,有奸细!”

    双足猛顿,飞身往墙外追去!

    此时差幸玉笔生花许占奎毒发身死,洞宫居士邵仁风双目喷火,又向灵飞道人扑去!双方又动起手来,邛崃怪叟无暇顾及毒叟唐炎常的话,忙着替猛力拼斗的两人解劝!

    却说卫天翔轻而易举的夺到“毒吴钩”,那敢耽搁,身急如电,施展“紫府潜形”身法,一路翻墙越脊,往外飞奔。

    堪堪掠到第二进上,只见人影闪动,立即有四个青袍道士,突然现身,拦住去路,口中喝道:“何人胆敢在凌虚观乱闯?”

    卫天翔一路急纵直掠,但已把剑鞘插入腰际,一看阻拦自己的是四个峨嵋门下,不由身形一停,笑道:“你们连老朽都不认识了,老朽身有要事,还不让开?”

    峨嵋门下,谁都知道邛崃怪叟乃是掌门人的至友,每年都要上来一次,这时看到来的果然是庞大千,不由齐齐一怔,立即躬身道:“晚辈们不知是老前辈,多多冒犯,还望恕罪。”

    卫天翔未遑多言,鼻子嘿了一声,身形飘动,早已电掠而去!

    但他身形才动,毒叟唐炎常已在后面急急追来!气急败坏的大叱喝声:“峨嵋弟子,快快截住他,他是奸细!”

    但峨嵋门下,谁都认识邛崃怪叟,谁都知道邛崃怪叟是掌门人的好友,是以一任毒叟唐炎常一路大喝,卫天翔还是没有人阻拦,大家弄不清两人一逃一追,为了什么!

    偌大的凌虚观,重重屋脊上,只有两条人影,电闪风卷,奔逐而出!眼看已到了大殿了!

    突然,凌虚观后进,响起一阵急骤的钟声!“噹”“噹”、“噹”、“噹”……

    钟声接连九响,那是表示凌虚观来了外敌,通令峨嵋弟子,不得放走任何敌人的警钟!

    钟声迥荡,余音未绝,大殿上立即涌出无数青袍道人,手仗长剑,围住四周!

    卫天翔听到钟声,心知要糟,一见前面有人拦住去路,那还怠慢,右手一起,呛啷啷一声龙吟,一道清如秋水,剑钩夹着一点蓝芒的“毒吴钩”,一下掣在手中,大喝一声:“你们还不让路!”

    身形不停,直向前面闯去!

    “庞老前辈,这是掌门令谕,恕晚辈无礼。”众道人中有人大声答话,剑光闪动,一齐围了拢来。

    “哈哈,谁敢挡路?挡路者死……”

    卫天翔知道时机不再,毒吴钩一片寒光,点点蓝星挥手向面前挡路道人飞洒而出!

    只听“呛”“呛”一阵金铁交鸣,首当其冲的七八个道人,长剑立被削断,还有被剑光扫中的,断腕折臂,惊叫惨嗥,同时响起!

    叱喝不绝,人影纵横,卫天翔一道青虹,宛如天河倒挂,闪电乱掣,一路快攻,呛呛连响,直逼得峨嵋门人,连连后退!

    “峨嵋门下,别放他逃出观去!”

    毒叟唐炎常一条黑影,有如星丸泻地,声到人到,骤然飞落,峨嵋门人一见有人赶到,胆气一壮,又纷涌围来!

    不,剑如山涌,纷纷袭至!

    卫天翔被激得杀心陡起,眉毛挑动,厉喝一声:“你们真是找死!”

    右臂一抡,长剑向四外扫出!

    黑夜中又响起连珠般“呛”“呛”之声,惨号也跟着大作,一道青虹,矫若游龙,峨嵋门下,人数虽多,谁也困不住他!

    因为他手上有一柄斩金截铁,而又被毒叟唐炎常淬过奇毒的前古奇兵!

    毒叟唐炎常气得目瞪欲裂,眼看卫天翔身法翩飞,就要夺门而出,心头大急,双袖一摆,越过众道人头上,落到卫天翔身前,厉笑道:“朋友难道还想离开峨嵋?”

    卫天翔叱道:“唐炎常,小爷收回吴钩剑,今日权且饶你一命。”

    “哈哈!”毒叟唐炎常一声大笑,袍袖扬处,打出一阵劲风,往卫天翔身前拂来!

    卫天翔陡然警觉,此人以用毒出名,自己不要中了他暗算,赶紧闭住呼息,身如飘风,一下旋了出去,剑光起处,七道剑影,同时迸发!

    毒叟唐炎常自然识得厉害,身躯暴退,口中阴声嘿道:“你就是卫天翔!”

    这一耽搁,峨嵋门下,又远远围上来,他们慑于卫天翔手上利器,不敢逼近,但也并没有丝毫放松。

    卫天翔心头暗暗着急,如等灵飞道人、洞宫居士、邛崃怪叟再一赶到,自己就无法全身而退!

    他心念疾转,蓦地伸手从怀中一掏,厉声喝道:“峨嵋门下听着,小爷不愿多开杀戒,你们如再不让开,可怨不得小爷心狠手辣!”

    “辣”字出口,右腕一扬,只听嘶的一声轻响,黑暗之中,陡然飞出一点绿阴阴的火焰,往数丈外大殿激射过去。

    “轰!”大家只觉眼前奇亮,三清殿立时火光烛天,熊熊燃烧起来!

    卫天翔也在这一瞬之间,身形凌空飞起,向墙外落去!

    “小子,你还想逃下峨嵋?”

    毒叟唐炎常人随声起,衔尾追出,他为了毒吴钩,那肯轻舍?

    卫天翔人如离弦之箭,纵出凌虚观,一路急纵直泻,往山下奔去。

    怒叱、厉喝之声,随着他的飞驰,渐渐远去,当然自己已把峨嵋的人,丢落老远。

    但当他回头瞧去,只见另一条黑影,却契而不舍,紧紧追来,那是唐炎常,他武功也不见得比自己高明,只是他擅于用毒,令人防不胜防。

    “小子,看你还逃得出多远?”

    已经跑到山脚下啦!卫天翔已跑得一身是汗,胸口不停的起伏。

    不!头脑胀重,神志昏倦!

    “哈哈,庞大侠虽然滑溜,想不到祁某也会跟踪前来吧!”

    眼前人影闪动,三个人品字形的围了上来!

    卫天翔定睛一瞧,那不是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还有谁来?那发话的正是五行叟祁离!

    卫天翔猛一住足,连忙拱手道:“三位快请让路,在下不是庞大干!”

    五行叟祁离一声长笑道:“这倒奇了,庞大侠这份装束,难道还有第二个人?祁某从青龙场一路跟踪,怎会认错了人?”

    卫天翔急道:“庞大干此时正在峨嵋凌虚观,三位不妨上去瞧瞧,在下……”

    五行叟目露微笑,突然打了个哈哈:“那么你也留下来!”

    身形一晃,右手往卫天翔右腕脉门扣来。

    卫天翔只觉对方手法奇快,自己要待躲闪,已是不及,右腕一麻,毒吴钩呛啷一声,落在地下。

    身子半点动弹不得,不由顿脚道:“你们不要认错,我……我是修罗书生韦行天,你快放手!”

    五行叟祁离,只觉邛崃怪叟一条手腕,滑腻如脂,哪是枯如柴的干瘪老头庞大干,心中大疑,炯炯双目,盯着卫天翔问道:“你是修罗书生,你易了容?”

    五指一松,便自放手,卫天翔口中嗯了一声,顾不得酸痛,俯身捡起长剑。

    毒叟唐炎常已如风赶到,但当他一眼瞧清三人,慌忙向后暴退,正待返身往山上奔去!

    五行叟早已身形一闪,挡住去路,冷笑道:“唐老哥原来躲来凌虚观里,难怪祁某踏破铁鞋无觅处。”

    毒叟唐炎常厉笑道:“祁老儿,你一再相逼,难道唐某当真怕你不成……”

    他话声才落,那头戴毡帽,身穿黑袍的少林智觉禅师,一声不作,右手突然凌空疾点!

    唐炎常口中“呃”了一声,身躯应指倒地,五行叟祁离向卫天翔微微颔首,一把夹起唐炎常身子,三条人影飘然而去。

    这下,直看得卫天翔目瞪口呆,少林智觉禅师使的竟然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的“隔空点穴”!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碰上智觉禅师,他也曾施展过少林绝艺“达摩天旋掌”。

    奇怪!自己听父亲说过,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除了有限几种,可以传授门人之外,其余的,只有继承衣钵的方丈,才有资格得窥全貌,他怎会修成这种上乘功夫?

    哼,这老秃贼准是偷学来的!

    心中想着,正待转身走去,哪知道这一瞬之间,陡然发觉自己手脚麻木,再也移动不得。

    心头蓦然一惊,难道自己中了毒叟唐炎常“无形之毒?”

    不错,记得方才在凌虚观三清殿前,他挥动大袖,对自己拂来,当时自己已曾及时警觉,闭住呼吸,往旁闪出,不想还是着了他的道。

    唉!自己身边,放着武林中人难以求取的解毒疗伤圣药,但此时已经迟了,再也无法从怀中取出。

    毒吴钩“噹”的一声,落到地上,他身躯逐渐痉孪,呼吸低沉……

    眼前一片灰黑,心脏像在收缩……

    终于绵软无力的往地上倒去,头上一顶破毡帽,随着滚开,披散一头青丝!

    东方已呈现鱼白,树林中,正有一个头挽道髻,身披鹤氅的道人,缓缓走来,他目光瞥过道旁仆卧着一个五短身材,灰袍束腰的老人,口中“噫”了一声:“庞道友,怎会是庞道友?”

    他俯下身去,按了按脉,这是中毒现象?他……

    道人目光,忽然注到邛崃怪叟身边不远的一柄毒吴钩上,不禁摇头叹息,若有所悟,口中喃喃的道:“毒吴钩,唔,为了一柄毒吴钩,发生争执,那么庞道友是中了唐炎常的‘无形之毒’,哈哈,差幸遇上贫道……”

    道人不再迟疑,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磁瓶,倾了一粒小白色的药丸,纳入邛崃怪叟的口中!

    就在把药丸纳入邛崃怪叟口中的一刹那,他突然发现邛崃怪叟竟然青丝委地,秀发如云!

    “她是女的!,她假扮庞道友,从唐炎常手上夺取毒吴钩?”

    这真是扑朔迷离之事!

    道人怔得一怔,从溪边掬了一捧清泉,在邛崃怪叟脸上,细心拭去涂在脸上的易容剂!

    转眼工夫,邛崃怪叟一张满布皱纹的猥琐脸型,逐渐消失,眼前露出来的,是另一张清丽绝俗面孔,紧阖双目,气息微弱!

    道人睁大眼睛,心头一阵猛震!“燕儿!她是燕儿,这……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抱起假扮邛崃怪叟庞大千的少女,让她上身靠着树根坐好,缓缓伸出右手朝少女顶门按去。

    这时,大路上,又出现了三条人影,正在电驰风飘般,往这边赶来。

    那是三个劲装少女,以衣服的颜色来分,正好是一红、一黑、一青,她们都佩着长剑,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要赶上冰冻雪封的峨嵋山去!

    突然,那黑衣少女尖叫起来:“那就是婉姐姐,她……她负了伤?”

    红衣少女也瞧清道人是谁?喜得娇躯一扭,口中喊了声:“爹……”

    道人收回按在假扮邛崃怪叟的少女头顶的手,轻舒了口气,才抬起头来,两道熠熠眼神,瞧着红衣少女,满脸疑惑的道:“噫!燕儿,她到底是谁?”

    红衣少女还没开口,黑衣少女早已抢着说道:“老前辈,她叫南宫婉,是黔灵神君老前辈的女儿。”

    道人脸上,飞过一丝惊疑,瞧瞧自己女儿,(红衣少女)又瞧瞧假扮邛崃怪叟的女子,口中低低道:“南宫婉!黔灵神君的女儿?”

    是的!这个自称修罗书生的韦行天,从岳阳出现,直到假扮邛崃怪叟庞大千大闹凌虚观的,正是南宫婉姑娘!

    这个卫天翔原是假的。

    原来那三个少女中穿黑衣的,就是修罗玉女修玉娴,她在宜昌客店,一觉醒来,开出门去,店伙送上信来,说是她哥哥留下来的。

    修姑娘打开一瞧,韦哥哥已经走了,他要自己在这里等他,要是过了半个月不回来,叫自己拆看另外一封密封着的信,照信行事。

    她心中一急,那里等得及半个月后再行拆看,当下就撕了开来,抽出一瞧,原来这封密柬上,写得十分清楚。

    说明修罗书生韦行天,原是十三年前武林盟主卫大侠的哲嗣,叫做卫天翔,不幸他已经死于非命,(她没有说出卫天翔是死在自己父亲南宫纥之手)。自己为了完成卫天翔未竟之志,此次入川,就是要找峨嵋掌门灵飞道人报仇,另外还要找毒叟唐炎常索取“毒吴钩”。

    因为这两个人均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自己能否偿愿,实在没有把握。

    如果自己半月之后,尚未回转,可能就丧在人家手下,要修玉娴持同此信,到黔灵山万松坪找自己叔叔火影子褚无忌,他就会替自己报仇等语,下面署名的赫然是“南宫婉”三字。

    修姑娘听到韦哥哥的噩耗,心头已是悲痛难忍,婉姐姐的单人犯险,更使她不知如何是好?

    继而一想,婉姐姐要替韦哥哥完成未竟之志,自己也应该去分担一份,于是她匆匆结清店账,也搭船入川。

    不想就在船上,和掌上珠宋秋云、青城白飞燕两位姑娘无意相遇,长途寂寞,大家互展姓氏,居然谈得十分投机,修玉娴也并不隐瞒,说出自己此行目的。

    这下,可把宋、白两位姑娘听得宛如利箭踹心,自己两人,就是为了找寻修罗书生,不想梦萦魂绕、英俊潇洒、又武功极高的韦行天,竟然天不永年!

    她们不知道卫天翔究竟死在何人之手?但胸头一股欲哭无泪的怨气,却莫明其妙的一股脑儿移到峨嵋灵飞道人头上。

    听说南宫婉业已单身犯险,索性大家赶上峨嵋,好歹去杀他几个泄愤,也算是替心上人做事。

    三个姑娘,当真同病相怜,泪眼相对,她们一路急赶,往峨嵋进发。

    不想就离峨嵋山不远,就遇上中毒未醒的南宫婉,而救她的人,却是白飞燕的父亲青城简真人。按下不表。

    □□□

    却说从敦煌通往玉门关外的大道上,时当岁末,酷寒得天冰地冻,大雪飘飞。

    虽然这是陇新唯一的交通要道,也已行人绝迹。

    这天下午,却有一骑健马,冒着偌大风雪,行色急遽,匆匆出关。

    “春风不度玉门关”,是古人形容玉门关外,终年风砂蔽日,除了酷暑,就是酷寒,十月飞雪,要到来夏方消,生似没有春天。

    僻远的边塞,一片荒漠,普通行旅客商,除非万不得已,谁都把关外视为畏途,何况又在雪景残年,履霜坚冰,风雪迷漫的数九寒天?

    但那匹健马,却驮着一个满脸风尘,年约五旬左右,身子羸瘦的老头,冒着风雪冲出玉门关去。

    他渴饮饥食,不眠不休,日以继夜的赶程,究竟有什么急事呢?谁也无可解答。

    只是从他胸前横着一个重棉紧裹的长形棉被推测,可能是一个身患重症,急待救治的病人。

    如果是的话,这也是非常奇怪的事,试想关内有多少着手成春的名医,他不去请教,却巴巴的间关万里,到沙漠中去找大夫,实在令人难以说得过去。

    但如果不是病人,又是什么呢?

    那么沉重,那么巨大,而老者又托着双手,那么小心翼翼,一脸风尘,一脸倦容,再加上一脸焦灼!

    有谁知道他一路由西南奔到西北,换过了多少马匹,还在马不停蹄的赶着。

    玉门关外的白龙堆过去了,穿过大戈壁,又越过大草原,在风雪风砂的双重交加之下,经过漫长而艰险的旅程,终于来到了天山脚下!

    瘦长老人长长吐了口气,他双手托着人形大棉包,轻轻纵下马背,仰头望着雄伟壮丽的天山。

    蔚蓝的天际,矗立着雪山冰峰,像水晶似的闪闪发光!

    此时正当朝阳初上,冰山雪岭,万峰错杂,云腾霞蔚,绚烂五彩,这是天山日出,自己最熟悉不过的景色。

    他想起自己下山之初,正如旭日初升,满以为绝艺在身,足可以吐气扬眉,前程灿烂,那知数十年来,浪迹江湖,一事无成,如今老了,大好河山,还有什么可为?自己真有点愧对师傅!

    这位瘦长老人,手中捧着大棉包,心头涌起无限感慨,怔怔出神!

    “唉,三天,还有三天路程!”他喃喃的说着,举步往山上走去。

    瘦长老人的脚程,相当迅速,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已在削壁险峰之间行走,高峰上经常有雪水汇成急流,冲泻而下,越往上,罡风越大,急流里的冰块,也愈多。

    老人一身功力,非同小可,他经过半个多月不眠不休的急驰,此时抱着棉包,脚下依然并没稍慢,翻过骆驼峰,已在天山绝顶之上。

    第三天清晨,天山北峰,巍然在望,好像一支巨笔,插在云宵之上,轻絮般白云,随风飞扬。

    再有半天,就可攀上峰顶了!他心头顿时感到轻松了些,脚步也无形加快。

    中午时分,攀上绝顶,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奇花异卉,依然如昔,一泓天池,湖光云影,景色清绝,那正是自己昔年练剑之处!

    瘦长老人捧着大棉包,自然无暇多看,绕池而行,刚走近一座天然石屋,只见石门洞开,正中蒲团,端坐着一个灰衲赤足,垂首闭目的老和尚!

    蒲团下面,却跪着一个身穿紫红棉袄的少女,梳着两条黑油油的长辫,虽因身子朝里,瞧不到面貌,但最大也不过十六七岁,此时在低声祷告。

    瘦长老人,瞧得大为奇怪,不知这红衣少女是谁,跪在师傅前面,又在说些什么?但他不敢多看,慌忙手托棉包,在门外跪下。

    原来这老和尚正是江湖上人称“方外二奇”的天山神僧。

    瘦长老人跪了半晌,才听师傅在里面细声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早已闭门封剑,岂会护犊?只是佛门最重因果,老衲就是为了这个孽障,耽误正果,好在老衲等的人已经来了,你替我覆上令堂,到时自然有人制他,你远来天山,总是有缘,老衲无以为赠,这颗‘雪参丸’就聊酬攀登之劳。”

    说着,从袖中飞出一颗龙眼大的腊封药丸。

    红衣少女大喜过望,拜了几拜,便翩然走出石屋。

    “朱弃,你进来!”

    瘦长老人,原来叫朱弃,他此时一听师傅呼唤,急忙站起身子,走进屋去,在蒲团前面,重新跪下,口中说道:“弟子参见师傅。”

    天山神僧慈祥一笑,道:“你抱着此子是谁?”

    朱弃手上依然托着棉包,俯伏道:“启禀师傅,他就是二十年前江湖各大门派共同推举的武林盟主卫维峻的儿子,卫天翔,十三年前,大师兄……”

    天山神僧微微点头,口中“唔”了一声,道:“此事为师已经知道。”

    朱弃又道:“此子当年由徒儿带出,送与六丁甲授艺,去年六丁甲遇害之后,不知怎的又投在修罗门下……”

    天山神僧又“唔”了一声。

    朱弃抬眼偷瞧师傅,依然闭目瞑坐,继续说道:“据说修灵君二十年前,走火入魔,唯有大师兄仿照‘雪参丸’练制的‘百盈丹’,才能修复玄功。

    此子为求灵丹,远上黔灵,不想被大师兄瞧出来历,伤在‘紫云手’下,弟子因他负伤极重,几次拼耗真气施救,叵奈此子全身经脉,似已离位,真气无法度入,只好日夜兼程,恳师傅慈悲。”

    天山神僧双目微睁,虽然只是那么一线,却射出奇亮光芒,徐徐的道:“亏你从黔灵赶来,奔波数千里,此子伤势可有变化?”

    朱弃答道:“此子伤在大师兄手下之时,已气若游丝,不过大师兄的女儿,曾喂了他一粒‘百盈丹’,伤势似无显著变化。”

    天山神僧细声道:“孽障仿制的‘百盈丹’,其中缺少一味主药千年雪参,功效自然不及‘雪参丸’远甚。”

    说到这里,双目慢慢睁开,瞧着朱弃手上托着的大棉包,点头道:“你把棉包打开,让为师瞧瞧!”

    朱弃如奉纶音,赶紧把大棉包放到地上,然后轻轻打开棉被,只见卫天翔双目紧闭,气息奄奄,一张玉脸,已呈青黑!

    天山神僧按了按脉,慈祥的道:“此子骨根奇佳,小小年纪,居然还练成了‘逆天玄功’!”

    “逆天玄功?”朱弃听得大感惊奇,修罗门的“逆天玄功”,没有数十年潜修苦练,不能为功,而且练时极易走火入魔,一旦练成,各门各派的任何武功,那都无法伤害。

    修罗门百余年来,多少人都为了修练“逆天玄功”,导致走火入魔,还没听到有人练成过,不想眼前这年轻人,却练成了魔道中最厉害的功夫!

    这话如果不是出自师傅之口,自己真还不敢相信!

    天山神僧蔼然笑道:“魔道功夫,利弊互见,不过此子如果不是练成修罗门的‘逆天玄功’,早就死在孽障‘紫云手’下。但就因为练成了‘逆天玄功’,以致百药罔效!”

    朱弃大惊失色,戚然道:“师傅,难道此子没有救了?”

    天山神僧道:“为师几时说过他已经无救了?只是他全身逆转经脉,已被孽障‘紫云手’发出的‘紫气’,悉数震闭,救治之道,必须恢复经脉,不过这样一来,他勤修苦练而来的武功,就得悉化乌有。”

    朱弃听得又是一怔,试想练武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是把武功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一旦失去武功,就该是多么严重之事?

    何况卫天翔父母下落未明,身负奇冤,他想到这里,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天山神僧似乎已洞察徒儿心事,微微一笑道:“不过此子失去武功,既由我门下而起,为师自然要补偿他的损失。”

    朱弃心头一块大石,立即放下,慌忙叩头道:“弟子就因此子身负奇冤,骨根又佳,是以甘冒你老人家叱责,带上天山,就是想恳求师傅慈悲,赐予成全……”

    天山神僧摇手道:“为师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此子与我无缘,何况为师尘缘已满,就是等你前来,岂可再误正果,为师说的补偿,乃是赐与一粒‘雪参丸’,抵偿他二十年功力。”

    朱弃听说师傅尘缘已满,只等自己前来之语,不禁心头惶恐,想起自己自幼蒙师傅带上天山,抚育教导,得以成人。

    不想自己数十年来,奔波天涯,一事无成,如今听师傅口气,似乎圆寂在即,大师兄又倒行逆施,有玷师门。

    心念转动,人已俯伏地上,抬头叫道:“师傅……”

    天山神僧微笑道:“朱弃,你也是几十岁的人,怎也如此不解事起来,人生中年,如泡如幻,明镜无台,宝相非相,只要你佛在心头,就和为师长在一样。”

    朱弃听得似懂非懂,急忙说道:“弟子愚鲁,不解禅义,还望师傅教诲。”

    天山神僧蔼然说道:“一落言诠,便非真谛。”

    朱弃还想再问,天山神僧忽然问道:“你方才不是见到那个红衣少女了吗?”

    朱弃应了一声。

    天山神僧又道:“她是雪山神尼的再传弟子,此次远上天山,就是为你大师兄之事而来,其实为师岂是护犊之人。数十年来,所以让孽障造恶,为师似乎不闻不问,其实此中另有因果,报应循环,丝毫不爽,你到时自知。”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似玉非玉紫色如意,和两粒腊丸固封“雪参丸”,一齐递与朱弃,一面说道:“雪参丸仅余两粒,一粒赐汝,另一粒这娃儿醒转之后,与他服下。

    说起这紫玉如意,你总该知道本门紫府一脉,创自三百年前,当时曾有“宇内三奇儒、释、道”三位异人,其中的儒,就是本门祖师紫衫客。留下九十九招‘紫云剑法’,其实这套剑法共有百招,最后一招叫‘百云千祥’就刻在这片如意之上。历代相传,只有掌门才能练习,为全套剑法的精华所在,威力极强,只是不易参悟,但一经领悟,则又极易练习,且可单独使用,为师身入佛门,本门的道统,就由你来继承。”

    朱弃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

    只听天山神僧口中喃喃说道:“紫玉紫玉,失不足惜,一脉相承,是得非失。”

    这是四句偈语,朱弃饱读经书,但也听不懂师傅说些什么,细看紫玉如意上面,只是刻着无数朵云,一时也参详不透,又不敢多问。

    天山神僧瞧着他蔼然一笑,抬手道:“徒儿你起来,为师此时,替此子恢复经脉之后,就须闭关三日,不得惊扰。”

    话声一落,缓缓伸出双手,停在卫天翔身上两尺光景,由头至足,虚空徐徐按去,收回双手,然后细声说道:“好,你抱他到你昔年练功房中去吧!”

    双目一闭,便自入定。

    别看天山神僧只是双手凌空按摩,卫天翔因经脉悉闭,血液凝塞,而致全身呈现青黑的肤色,立即逐渐消失。

    朱弃知道师傅方才施展上乘功夫,已替他把逆转经脉,悉数恢复正常,一时不敢惊扰,即忙依言轻轻抄起卫天翔,退出石屋,推上石门,迳自回转自己昔年练功的石室,把卫天翔安置石榻之中,替他盖好棉被。

    这一阵工夫,卫天翔脸色虽然好转了许多,但双目紧闭,气息依然十分微弱,人也还在昏迷之中!

    朱弃轻轻吁了口气,心知卫天翔全身逆转经脉,才复原状,气机初顺,一时不会醒转,但也不敢大意,就在榻下守候。

    第二天傍晚,卫天翔在昏迷之中,极其轻微的呻吟了一声!

    但他还没有完全醒转,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喊着:“翔儿,你醒过来了?”

    这声音卫天翔感到极熟,心头怔得一怔,只觉浑身骨络,好像散了似的,一点动弹不得。

    胸腹之间,沉甸甸地,甚至连眼皮也无法睁开,脑际更像一片白纸,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他极力思索,思索着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终于,他渐渐想起黔灵山,只觉黔灵神君南宫纥那张紫气冉冉,满脸狞恶的面孔,又在眼前出现,同时耳边也响起黔灵神君得意的狞笑:“哈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子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怨不得老夫!”

    “那么你也是当年围攻家父之人?”

    “岂止围攻而已?”

    “砰!”一股无可抗拒的强大压力,拂上胸口,自己立时感到窒息,连哼都哼不出来……

    他只觉仇怒之火,突然涌上心头,大喝一声:“恶贼,我和你拼了!”

    这喝声,把他自己从梦境中喝醒过来,这不是梦,是一个人在神志恍惚之中,不住思索,所勾起的往事!

    他当真清醒过来了,依稀觉得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被窝之中,同时有人在耳边叫着:

    “翔儿,翔儿,你醒一醒!”

    卫天翔悚然一惊,努力睁开沉重的好像压了重铅的眼皮,目光呆滞了好一阵,眨了两下,才慢慢从室顶移到榻前!

    终于,他瞧清站在榻前的,是一个面目清瘦,身形瘦长的老人!

    这人,卫天翔记忆犹新,心头一阵波动,脱口叫了出来:“你……你是未……未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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