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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我正在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那人却已经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悠悠说道:“秀眉弯长,两尾带清,这是有情有义之相;双目修颀而影光神清,可见心中无贼,是正人君子的眼;鼻虽不挑,却丰隆齐根,兰台廷尉俱分明,年寿不高不远,这是豁达容人之相;口平唇齐,两首微仰不垂,足见聪明。你这人面相不错,应该是个好人。”

  此人居然也会麻衣相术中的相形术歌诀,我呆了半天,然后诧异道:“你,你居然懂麻衣相术?”

  “咦?”那人也奇道:“正是麻衣相术里的相形之术,怎么你也懂?”

  我道:“我就是个相士,怎么能不懂?”

  他“哈哈”笑道:“原来是同行。”

  但刚笑了两声,他的脸色又猛地阴沉下来,喝道:“既然是相士,为什么你要做贼!”

  “我?做贼?”我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他却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干什么,哼!身为相士,却去做贼,这只有一种解释,你必然是觊觎那本《义山公录》,是也不是?”

  我心中一动,暗道:“他居然知道《义山公录》。难道是为了偷《义山公录》才去我家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反咬我一口,说我是贼呢?”

  念及此,我斟词酌句,道:“我不是贼,也不知道什么《义山公录》。”

  那人冷哼一声,道:“你不是贼,跑到我家干什么?”

  我又是一愣,然后失声说道:“你还真是贼喊捉贼!那是我家!”

  “你家?”

  那人显然也是一愣,然后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嘀咕道:“我记错了?不会!我肯定没记错!难道我爹把房子卖了?”

  说完,他又问我道:“你知道陈德是谁不知道?”

  我没好气地说:“当然知道,那是我的义父!”虽然我一直叫陈德为德叔,但是却一直当他是我的义父。

  “你的义父?”

  那人指着我的鼻子,诧异了许久,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他笑了半天,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又没有见过你!”

  我刚说出这句话,忽然心中一动,再一看他的相貌,隐隐中有几分熟悉,细细一思索,我忍不住叫道:“你是陈成!”

  那人不笑了,呆呆地看了我片刻,道:“你知道我?”

  我点点头道:“不会认错的,德叔让我看过你的照片!虽然是十多年前拍摄的,和现在不太一样,但是仔细去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来,你也是德叔的养子!”

  陈成,德叔的第一个养子,比我大十二岁。

  陈成在六岁时就被德叔给收养了,十一年前,陈成二十二岁的时候,告别德叔,出去闯荡,之后便惹了大祸。

  十一年前,陈成在外地与人发生口角,对方不知道陈成的身世,骂他是狗娘养的,陈成勃然大怒,出手将那人打了一顿,但陈成是个武痴,自幼习武,力量奇大,又曾经得到过麻衣陈家族长陈弘道三日六相全功的传授,以其超凡的悟性加以修持,本事早已在德叔之上,所以极怒之下,出手根本没有轻重,竟然将对方给失手打死了!

  由此,陈成被抓入狱,经过审判,定了个过失致人死亡罪,判了十三年刑。

  陈成入狱之后,自觉对不起德叔,更不愿意让德叔知道他的处境,便一直没有跟德叔联系。

  陈成在狱中表现良好,因此减了刑,在今年,也就是第十一年头上,便放了出来,但是当陈成出狱时,德叔已经去世了。

  陈成出狱之后,并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家,但是他实在想念德叔,所以想趁夜里偷偷溜回家,看看德叔,按照他原来的意思,他偷偷回来,不让村子里人知道,看了德叔之后再偷偷离开陈家村,外出闯荡。却不料在房顶上遇上了我。

  他哪里知道德叔又收养了个义子,而且都已经二十一岁了,他更不知道我就是那个义子。

  因此,陈成发现我是在房顶上突然跳起来,根本没想到我是在房顶上睡觉的,还以为我也是个贼,爬到楼上去了。

  当我出口喝问他的时候,他害怕被德叔和邻居听见,他刚出大狱,心中羞愧,不愿轻易见人,便跳下房顶,但他又不放心离去,就引诱我下去,把我给劫走。

  他心虚,我粗心,因此这一系列看似荒唐的闹剧就在各种误会中发生在我们两人之间了。

  说开了身份,便心无芥蒂了,陈成问我道:“我在狱中时,常听人说,陈家村已经没落,陈元方已经成了神相,却也落得个惨烈下场,原族长陈弘道、麻衣五老、十大高手全部不知所踪……我刚开始听得时候,觉得是谣传,听得多了,就觉得事情有异,这次回来,陈家村的防备竟然这样虚弱,看来传言竟然是真的了。”

  “基本上算是真的。”我沉吟了片刻,心中暗思,还是先不要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陈成,包括元方义兄等人还活着的消息。毕竟陈成在狱中住了十多年,人心易变,他以前是德叔的儿子,心底向着陈家,但是现在,心中是什么念想,又有谁知道?

  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我便只是把德叔的死讯和死因都告诉了陈成,陈成又惊又悲,伤痛至极,一个大男人啕嚎大哭,泪水流的一塌糊涂,我不停地安慰他,安慰着安慰着,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两个就在坟坑里哭的此起彼伏,轰轰烈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成才止住哭,说:“咱爹叫你什么?”

  我道:“我姓陈名铮,字归尘,德叔常叫我铮子。”

  陈成点点头道:“铮子,那我便也叫你铮子了。”

  按说辈分,陈成应该叫我“归尘”,但是他这一声“铮子”,却似是德叔生前的呼唤,我心中一阵酸楚,觉得被他这样叫也挺好。

  只听陈成说道:“既然咱们都老爹收养的儿子,那你就是我兄弟,我原本在这世上就只有一个爹,现在爹死了,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我想起自己的身世,也觉凄苦,本来六亲不缺,现在却无奈必须孑然一身,当下也忍不住哭着说:“我本来就没有亲人,后来多了个德叔,现在德叔去世了,你就是我哥,成哥!”

  成哥应了一声,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兄弟,走,你带我去看看爹的坟地,我这个不孝子要给他磕头请安。”

  我点了点头,拉着成哥从坟坑里钻了出去,我们刚走了两步,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哨音,那声音很轻微,而且像鸟叫一样,但却有说不出的诡异。

  那哨音响了四声,沉寂片刻,然后变了个节奏,又响了几声,之后便停住了。

  我一愣,心想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吹哨子?

  成哥满是泪痕的脸却猛然一沉,耳朵微微动着,似乎是要激励搜寻那声音的来源,我忍不住问他道:“怎么了成哥?哨音有问题?”

  成哥点了点头,沉重地说:“有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哨音还会再响。”

  成哥话音刚落,果然又有一阵哨音响起,忽高忽低,节奏变了三次,还是远远传来,似乎是在陈家村北面的一个村落里传来的。

  成哥点头说道:“果然不错,看来这次是遇到真的贼了。”

  我很诧异:“真的贼?”

  成哥“嗯”了一声,道:“我之前知道有一批盗墓贼,活跃在咱们这儿附近,就是用哨子打的暗语。”

  我皱着眉头问道:“他们为什么不用手机?”

  成哥说:“这些人都犯有大案,在公安局备着案呢,他们联系频繁,用手机很容易被警方锁定。所以,当他们相距不远时,一般都用哨音联络。”

  我说:“哨音要是被人听见了,不是更危险?”

  成哥说:“这哨音一般人听见,根本想不到是哨音,会以为是鸟叫,除非是做类似行当的人,听觉极为敏锐,才能分辨出来。”

  我一想,确实也是,以我的听觉,不仔细听,还会当成鸟叫声,更何况普通人。

  成哥说:“咱们这边没什么大冢子,这些人来这里很奇怪,我怕他们是冲着《义山公录》来的。”

  我吃了一惊,道:“他们怎么知道《义山公录》?”

  成哥说:“我在狱中时,见过不少人,都是术界中的犯事者,听他们说话,都知道爹从神相陈元方那里得到过《义山公录》的传承,还说爹手里有这本书。”

  我诧异道:“这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似乎只有陈家村的少许人知道,就连我,也是认识德叔之后才听说的,怎么,这消息竟然传了出去?”

  成哥道:“虽然消息封锁的很死,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知道的人不少,之前之所以没来找事,或许是因为陈家村的余威尚在,但是现在老爹去世,就有不知死活的人,冒险来打它的主意了。铮子,你先回去吧,我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