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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儿需成名,酒须醉 第四章 左手臂上的菊花

    一

    不但有山珍、有海味,酒更是一等一的状元红。

    载思却没有动过筷子,他只是浅浅的喝了几口酒。

    花漫雪用那带有笑意的弹子看着他,她的声音中也带有笑意。

    久闻载国老不但酒量惊人,对食物之研究,更是闻名天下,她浅浅的笑着:今日不知载国老会来,所以只能临时拼凑了这些粗茶淡酒,希望载国老勿见怪!醉柳阁有三宝,美女一宝,花阁主更是一宝。载思说:还有一宝,就是醉柳阁里的菜和酒了。国老夸奖了。

    只可惜今日前来,是奉王爷之命,不然我必将品尝品尝醉柳阁之宝了。载思说。

    奉壬爷之命?花漫雪问:不知载国老今夜前来是为了什么事?花语人。

    花语人?花漫雪问:她惹王爷不快?

    没有。载思说:我只是想再来听听上次你说过有关她的事。载老不信民女所言?

    非也。载思笑笑:只是再次来听听花阁主之言,以便王爷问起,好有个说词。花漫雪招待载思的地方,就在她的香闺里。

    像她这样的人,房间本应该布置得极豪华,但是载思发现她的房间不但淡雅,而且每样东西都摆在最适当的地方,也是最顺眼的地方。

    墙上挂着一幅淡淡的荷花水墨画,床头旁的茶几上摆着一盆散着淡淡清香的荷花,梳妆台上放着儿盆来自京城宝粉堂的花粉脑脂。

    窗子上挂着白色的纱巾,在夜风中,仿佛仙子的衣襟。

    月光透过纱巾,轻柔柔的停在花漫雪的脸上,她的目光也轻柔柔的停在载思脸上。

    二十年前,有一天我在回家的路途上,经过问心涯时,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哭泣声。花漫雪慢慢的说:等我到了问心涯下,终于在一丛花堆里看到了一个用一条满布鲜血的包巾包着的小孩。当我抱起这个小孩时,才发觉她的胸前塞有一布条,布条上有用血写了几个字。什么字?

    请善待此女,必有后……花漫雪说:就这几个字而已。载思略为思索,又问:此布条是否仍在?

    在。

    花漫雪从一个精致的小盒中,取出一条己发黄,上面有已成干褐色字迹的布条。

    载思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在仓促下写的字,上面果然是写着:请善待此女,必有后一定还有下文,只是当时留字之人己无时间再写下去了。

    载思又沉思一会儿,才接着说:此布条可否让我带回?可以。

    花漫雪点点头,接着又说:等我将此小孩抱回家梳洗一番后,又发觉她脖子上挂有一条带有老鹰记号的项链。带有老鹰记号的项链?

    是的。花漫雪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只老鹰是甫郡王的标志。这条项链呢?

    在。

    她又从那精致的小盒中,拿出一条项链,这条项链的坠子果然是一只老鹰。

    这条项链你不妨也带回去。花漫雪说。

    谢谢。

    载思将布条和项链收入怀里。

    后来我多方查访,才知我捡到婴儿的那时候,南郡王的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女儿失踪了。花漫雪说:从各方面证实下,我敢保证花语人就是当年王爷失踪的女儿。看来好像是的。载思仿佛又在沉思。

    布条上的字,现在我已想通了,留字的人一定是想这样写的。花漫雪说:请善待此女,必有后福。载思同意的点点头。

    只要花语人确是王爷的女儿,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的。载思笑着说。

    不敢。花漫雪说:民女只希望王爷父女早日团圆,就已心满意足了。二

    走出醉柳阁,站在寂静的长街上,载思仰头望着苍穹的夜星。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载思忽然向黑暗中挥了挥手,立即有一人影从黑暗中飞奔而出,他恭敬的站在载思面前。

    备马,快马。载思冷冷的说:我要立即赶到纹身李那里。是。

    策马,奔驰。

    快马加鞭的经过了三个小镇,一个小城。

    在破晓时到达小城北边的一个小小村落三角村。

    三角村是靠山的一个小村落,所以村民大部分是靠木材和兽皮为生。

    晨曦像个刚睡醒婴儿在挥动双手般的从东方露了出来。

    在三角村唯一一条街的街底,有一户独立的房子,进幢房子里住的人,世代都是靠纹身而过活,他们的纹身技术是这一行的佼佼者。

    这一代的主人是李起成,可是大部分的人都叫他李帅父,或是纹身李。

    载思连夜奔驰,为的就是赶来找他。

    李起成今年己六十七岁了,至今还未娶妻。看来他们世代秘传的纹身技术,到了他这一代恐怕要失传了。

    ——为什么这些古老的秘技总是失传?

    是人类太自私?不肯传?

    或是人类太进步?进步到不屑去学这些古老的秘技?

    通常拥有专门技术的人,都有奇怪的脾气,李起成却是个例外。

    他的人不但随和,而且和蔼可亲,在他那张六十七岁的脸上,居然还留有顽皮的笑容。

    他现在就用这种笑容对着载思。

    阁下大名?

    载思。载人的载,思索的思。

    载思。李起成说:载先生一清早就来到寒舍,不知是为了什么?听说李师父的纹身技术是首屈一指。

    不敢。李起成又浮现出那种顽皮的笑容:那只是别人不肯多下点苦心而已,我比较笨一点,所以花了一辈子的工夫在学这种笨技术。这倒是实话,凡事只看你肯不肯下苦心而已。

    这苦心二字,就足以让人学很久了。载思笑着说。

    载先生今日前来,是否要纹身?

    那为什么而来?

    载思还未回答时,李起成马上又笑着说:只可惜载先生来晚了二十年。李起成摇摇头:二十年前,我就已封针了。哦?载思微扬:李师父二十年前就已封针,再也从未替人纹过身?既已封针,又怎能再为人纹身呢?

    载思微微沉思,马上又说:今日在下前来,并不是为了要纹身。那时为什么而来?

    是为了要向李师父打听一件事。

    请说。

    李师父是否曾为婴儿,或是小女孩纹过身?载思缓缓的说。

    我七岁开始学,十五岁就正式成为师父,至二十年前止,一共纹了三十二年。李起成淡淡的说:这其间也不细纹过多少身,婴儿和小女孩更是多得都令我忘了到底有多少人。这个婴儿或是小女孩,李师父如果纹过,一定会记得。为什么?

    因为李师父在她身上所纹的图案很特别。载思说:特别到李师父一纹就会记得。

    李起成脸上那顽皮的笑容忽然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神圣、尊贵的笑容,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骄傲。

    来找我纹身的,哪一个图案不是特别的。他说:我纹过的特别图案又何止千种?我知道李师父纹身的图案都是千奇百怪的。载思笑着说:不过这个图案一定是李师父所纹过中最特别的一个。哦?李起成有点好奇。什么图案?

    菊花。载思说:一朵菊花。

    一朵菊花?

    是的。载思说:在婴孩或是小女孩左手臂上纹夕一朵菊花。菊花,菊花。

    李起成忽然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顽皮之意,他等到笑声逐渐小了时,才开口:菊花不错,这的确是我一生中所纹过最特别的一个图案。李起成说:它的图案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我不想纹它,普通到对我来说,实在是生个很特别的图案。我就知道如果李师父纹过,一定会记得。载思说:不知李师又是否有纹过这种图案。李起成忽然不笑了,他将目光透过窗子,落在东方一个遥远的地方,他的眼神里突然露出种既迷惑,又甜蜜的表情。

    他的人仿佛己沉入时空的回忆里。

    载思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了多久,才听他喃喃的说:任何人如果带着这种图案来找我纹身的话,我一定会一棒子将他打出去。李起成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充满了甜蜜。只有她,只有她能叫我纹这种图案。她是谁?载思有点紧张。

    我不但替她纹了,而且还很用心的纹了三天才完成。她是谁?载思又问——次。

    我本想再多纹几天,只可惜这种图案,三天已是到了极限了。李起成的人还沉醉在回忆里,载思注视他,忽然举起右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在他的脸上一挥,就见李起成的人忽然醒了过来。

    他的人虽然回过神了,但是脸上还残留着甜蜜之意。

    三

    够了,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曾带过一个女婴来纹过菊花的图案,就已足够了。

    况且这个女人残忍的挑断了李起成的左手筋,居然还未令他生恨,足见这个女人一定长得很美,美得令人无法对她所作所为产生恨意。

    花漫雪现在就已很美了,二十年前一定美得令人心醉,令人心碎!

    对于这一趟的收获,载思已经很满足,他笑着告退,在将要走出门时,李起成忽然叫住了他。

    慢一点。李起成说: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什么事?

    这件事对你也许没什么重要,可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谢谢。载思说:你忘了什么事?

    那个婴儿在纹好图案一个时辰后死掉了!

    什么?载思急促的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我说那个婴儿在纹好图案一个时辰后死掉了。李起成又重复说一次。

    死了?

    是的。

    为什么会死?

    一个还未满六个月的婴儿,怎么经得起这种折磨?李起成说:况且小孩子的抵抗力很弱,说不定是发炎而死的?那个送婴儿来的女人有没有什么反应?

    她只是看着婴儿苦笑。

    就这样?

    是的。李起成说:不过她有说了一句话。什么话?

    她说:这也许是天意吧!。

    就这一句?

    载思又沉思,过了一会儿又问:她有没有再抱婴儿来让你纹身?左手都被挑断了,又怎能再替人纹身呢?李起成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