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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虎山行 第八章 小屋

    郭雀儿已经把这个荷包倒空了,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荷包还给唐玉。

    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无忌会不会阻止他,唐玉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不但心跳加快,而且指尖冰冷,嘴唇发乾,连咽喉都好像被堵住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天是四月,也是春天,那时他还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

    那天的天气比今天热,他忽然觉得心情说不出的烦躁。

    那时候夜已很深了,他想睡却睡不着,就一个人溜出去,东逛逛,酉逛逛,逛到他表姊的後园里,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歌声是从他表姊闺房里面一间小屋里传出来的,除了歌声外,还有水声。

    水声就是一个人在洗澡时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小屋里有灯光。

    不但从窗户里有灯光传出来,门缝里也有。

    他本来不想过去的,可是他的心好烦,不是平常种烦是莫名其妙的烦。

    所以他过去了。

    门下面有条半寸多宽的缝,只要伏在地上,一定以看小里的人。

    他身子伏了下去,伏在地上,耳朵贴住了地眼睛、到条缝上去。

    他看见了他的表姊。

    他的表姊那时才十六岁。

    他的表姊正在那小屋里洗澡。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成熟了,已经有很挺的房很结实的大腿。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成熟丰满的胴体,也是他第一次犯罪。

    可是那一沈池的心跳还没有现在这麽快。

    郭雀儿已经把荷包抛出来了。

    从他听到唐玉要毁了这荷包,到他抛出这荷包,也只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可是对唐玉来说,这片刻简直比一甲子还长。

    现在荷包已经抛过来了,用金线绣成的牡丹在空中闪闪的发着光。

    在唐玉眠中看来,世界上绝没有任何事比这瞬弧光更美的。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显出太兴奋,太着急的样子来。

    等到荷包落在地上,他才慢慢的弯下腰捡起来。

    他捡起的不仅是一个荷包,一对暗器,他的命也被捡回来了。

    不仅是他自己一条命,还有赵无忌的命,樊云山的命,丁弃的命,郭雀儿的命。

    就在这一刹那,他又变成了主宰,这些人的性命已被他捏在手里。

    这是多麽辉煌,多麽伟大的一刹那?

    唐王禁不住笑了,大笑。

    郭雀儿吃鹫的看着他,道:你在笑什麽?

    唐玉道:我在笑你!

    他已将那两枚超越了古今一切暗器的散花天女捏在手里。

    他大笑道:你自己绝不会想到刚才做的是件多麽愚蠢的事,你不但害死了丁弃和赵无忌,也害死了自己,郭雀儿还是在吃鹫的看着他,每个人都在吃鹫的看着他。并不是因为他的笑,更不是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他的脸。

    他脸上忽然起了种奇怪的变化。

    没有人能说出是什麽地方变了,可是每个人都看得出变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骤然变得迟钝,瞳孔骤然收缩。

    然後,他的嘴角,眼角的肌肉彷佛变得僵硬了,脸上忽然浮起了一种诡秘的死羔色。

    但是,他自己却好像连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他还在笑。

    可是,他的眠睛里忽然又露出种恐惧的表情,他已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忘了他的手上既没有套手套,也没有涂上那种保护肌官的油蜡。

    他太兴奋,就这样空着手去扳下了两枚暗器,他太用力,暗器的针尖已刺入他的指尖。

    没有痛楚,甚至连那种麻木的感觉都没有。

    这种暗器上的毒,是他们最新提炼的一种,连解药都没有研究成功。

    一这种暗器根本还没有做到可以普遍使用的程度。

    等他发觉自己全身肌肉和关节都起了种奇怪而可怕的变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连笑都已控制不住,他甚至已不能运用他自己的手。

    他想把手里的两枚暗器发出去,可是他的手已经不听指挥。

    就在这一瞬间,这种毒已彻底破坏了他的神经中枢。

    看着一个显然已恐惧之极的人,还在不停的大笑,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郭雀儿道:这是怎麽回事?

    无忌道:毒,

    郭雀兄道:那里来的毒?

    无忌还没回答,唐玉的手忽然抽起,动作怪异笨拙,就像是个木偶的动作。

    刚才由他大脑中发出的命令,现在才传到他的手。

    现在他才把暗器发出去。

    可是他的肌肉和关节都已经硬了,准确性也已完全汕矢。

    两枚暗器斜斜飞出,就像是被一种笨拙的机弩弹出的,力量很足,一直飞到这财神庙最远的一个角落撞上墙壁。

    然後就是波的一响,声音并不太大,造成的结果却惊人。

    幸好无忌他们都站得很远,反应也很快。总算没有被那飞激四射的碎片打中。

    但是这瞬间发生的事,却是他们一生永远忘不了的。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等於已到地狱的边缘去走了一赵。

    漫空飞扬的烟硝尘土,飞激四射的毫光碎片,现在总算都已经落下。

    冷汗还没有乾。

    每个人身上都有冷汗,因为每个人都已亲眼看到这种暗器的威力。

    过了很久,郭雀儿才能把闷在胸口里的一口气吐出来。

    好险,

    现在他当然已知道刚才他做的是件多麽愚蠢的事了巳他看着无忌,苦笑道:刚才我差一点就害死了你,无忌道:真是差一点。

    郭雀儿又盯着他看了半天,道:、、刚才你差一点就死在我手里,现在,你只有这句话说?无忌说道:你是不是希望我骂你一顿?

    郭雀儿道:是的。

    无忌笑了:我也很想骂你一顿,因为我不骂你,你反而会觉得我这个人城府太深,太阴沈,不容易交朋友的。郭雀儿居然也承认:说不定我真会这麽想的。无忌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不能骂你。

    郭雀儿道:为什麽?

    无忌说道:因为,我还没有被你害死。

    郭雀儿道:我如真的害死了你,你怎能骂我?无忌道:我若被你害死,当然也没有法子再骂人。郭雀儿道:那你现在为什麽不骂我一顿?

    无忌笑道:既然我还没有被你害死,为什麽要骂你?郭雀儿怔住了,怔了半天,可不能不承认: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无忌道:本来就有道理。

    他大笑:就算你认为我这道理狗屁不通,也没有法子踉我抬的。郭雀儿道:为什麽?

    无忌道:因为我说的有道理。

    郭雀儿也笑了,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了。无忌道:什麽事?

    郭雀儿道:千万不能跟你讲道理宁可跟你打架,也不能跟你讲道理。他大笑因为谁也讲不遇你。刚才他心里本来充满了悔恨和歉意可是现在已完全开朗亡现在,他心里已完全承认无忌说的理。

    能够让别人心情开朗的话,就算没理,也是有理的。

    唐玉也没有死。

    他居然还没有倒下,还是和刚才一样,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可是他的脸已完全麻木了,刚才骤然收缩的瞳孔,现在已扩散,本来很明亮锐利的一双眼睛,现在已变得呆滞无神,连眼珠都已经不会转动,看起来就像是条死鱼。

    丁弃走过去,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他的眼睛居然还是直勾勾的瞪着前面,丁弃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他就倒了下去。

    但是他并没有死。

    他还在呼吸,他的心还在跳,脉搏也在跳。

    每个人都应该看得出,他自己心里一定情愿死了算了。

    他这样子贾在此死还难受,实在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他偏偏死不了。

    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个公正无情的主宰,难道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丁弃心里居然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他为什麽还没有死?樊云山忽然道:因为他是唐玉。

    樊云山今年已五十六岁,在江湖中混了大半生,这麽样一个人,无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亍至少总有一样好处。

    一这种人一定很识相,很知趣。

    所以他很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他一直都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开过口。

    但是他还想活下去,活得好些,如果有机会表现,他还是不肯放弃。

    丁弃道:因为他是唐玉,所以才没有死?

    樊云山道:不错。

    丁弃道:是不是因为老天故意要用这种法子来罚他这种人?樊云山道:不是。

    丁弃道:是为了什麽?

    樊云山道:因为他是唐家的人,中的是唐家的毒,他对这种毒性,已有了抗力。丁弃道:抗力?

    樊云山道:如果你天天服砒霜,份量日渐加重,子久了之後,别人用砒霜就很难毒死你,因为你对这种毒药已有了抗力。丁弃说道:既然唐玉对这种暗器上的毒,已有了抗力,为什麽还会变成这样子?樊云山道:唐家淬炼暗器的毒药是独门配方,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丁弃道:你也不知道。

    樊云山道:可是我知道,如果这种暗器上的毒药,是种新的配方,唐玉虽然已对其中某批匕成分有了抗力,对新的成份还是无法适应。他想了想,又道:而且毒药的配合不但神秘,而且奇妙,有些毒药互相克制,有些毒药配合在一起,却会变成另一种更剧急的毒,这种毒性虽然毒不死他,却可以把他的知觉完全摧毁,甚至可以使他的经脉和关节完全麻木。丁弃道:所以他才会变成这麽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樊云山道:因为他身体里大部分器官都已失去效用,只不过此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丁弃看着他,道:想不到你对毒药也这麽有研究,你是是也炼过毒?樊云山道:我没有炼过毒,可是炼毒和炼丹的道理却是一样的。他叹了口气,又道:炼丹的人只要有一点疏忽,也会变.一这样子。丁弃道:这岂非是在玩火?

    樊云山苦笑道:玩火绝没有这麽危险。

    丁弃道:你为什麽还要炼下去?

    樊云山沈默着,过了很久,才黯然道:因为我已经炼了因为他已经骑虎难下,无法自拔。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只要你一开始,就无法停止。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无论是对他的朋友,还是对他的仇敌,都是个问题。

    丁弃道:这个人好像已死了,又好像没有死,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办了。无忌道:我知道。

    丁弃道:你准备怎麽样?

    无忌道:我准备送他回去。

    丁弃道:回去回到那里去?

    无忌道:他是唐家的人,当然要送回到唐家去。丁弃呆了。

    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很灵,可是现在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忍不住要问:你在说什麽?

    无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说我准备把他送回去,送回唐家去。丁弃道:你要亲自送他回去

    无忌道:是的。

    灯油已残了,月色却淡淡的照了进来,这古老的财神庙,竟变得彷佛很美。

    他们还没有走。

    也不知是谁提议的:我们为什麽不在这里坐坐聊聊天,喝点酒於是樊云山就抢着去沾酒。

    一个五十六岁的老人,居然要去替三个年轻小伙子去沾酒,这种事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很荒谬,无法忍受。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相信无忌和丁弃绝不会食言也不会重提旧事找他算帐,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已经完全原谅了他。

    从他们说话的口气里,他听得他们心还是看不他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法子去计较。

    他只希望他们能让他回家乡去在那里谁也不知他曾经做过细,还是会像以前那麽样尊敬他,把他当朋友。

    现在他才知道,一个人贾在不该做出朋友的事否则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已经在後悔。

    唐玉已经被抬到那张破旧的神案上,无忌还扯下了一幅神帐替他盖起来。

    郭雀儿也不知从那里找出了几个蒲团,盘膝坐着,看着无忌,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最近我常听人说起你?无忌笑笑:想不到我居然也成了个名人。

    一个人开始有名的时候,自己总是不会知道的,就正如他的名气衰弱时,他自己也不会知道一样。

    郭雀儿道:有人说你是个浪子,在你成婚的那天,还去宿娼。无忌笑笑,既不否认,也不辩白。

    郭雀儿道:有人说你是个赌徒,重孝在身,就去赌场里掷骰子。无忌又笑笑。

    郭雀儿道:有人说你非但无情无义,而且极自私,甚至对自己嫡亲的妹妹和末过门的妻子都漠不关心,有人甚至打赌,说你就算看见她们死在你面前,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无忌还是不辩白。

    郭雀儿道:所以大家都认为你是很危险的人,因为你冷酷无情,城府极深,而且工於心计,连焦七太爷那种老狐狸都曾经栽在你手里。也想了想,又道:可是大家也都承认你有一样好处,你很守信,从不欠人的债,在你成婚的那天,还把你的债主约齐,把旧帐全都算清。无忌微笑道:那也许只因为我算准了他们绝不会在那种日子把我迫得太急,因为他们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郭雀儿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只不过表示你很会把握机会,也很会利用别人的弱点,所以才故意选那个日子找他们来算帐。无忌道:这样做虽然有点冒险,可是至少总此提心吊胆的等着他们来找我的好。郭雀儿道:不管怎麽样,你对丁弃总算不错,别人都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不孝的孽子,扳师的恶徒,你却把他当朋友看待。无忌道:那也许只不过因为我想利用他来替我做成这件事,所以,我只有信任他,只有找他帮忙,唐玉和樊云山才会上当。他笑了笑,道:何况我早就知道他既不是孽子,也不是叛徒,有关他的那些传说,其中都另有隐情。郭雀儿当然也知道,丁弃离家,只因为他发现了他後母的私情。

    他杀了他後母的情人,逼他的後母立誓,永不再做这种事,为了不愿他老父伤心,他一定要瞒起这件事。

    他父亲却认为他忤逆犯上,对後母无礼。

    所以他只有走。

    他叛师,只因为有人侮辱了金鸡道人,他不能忍受,替他的师父约战那个人,被砍断了一条手臂,他师父却将他赶出了武当,因为他已是个残废,不配再练武当剑法。

    无忌道:无论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变成他这种脾气的,可是像他这种人,只要别人对他有一点好,他甚至愿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郭雀儿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你才对他好?无忌道:至少这是原因之

    郭雀儿道:听你这麽样说,好像连你自己都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无忌道:我本来就不是。

    郭雀儿盯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无忌道:可惜什麽。

    郭雀儿道:可惜这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坏人太少了。丁弃笑了:这个雀儿虽然又刁又狂,但一个人是好是坏,他至少还能吩得出的。郭雀儿道:这个雀儿也还能分得出谁是个朋友。无忌看着他们,道:你们真的认为我是朋友干.郭雀儿道:如果你不是个朋友,我跟你说这些废话干什麽?无忌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世界上真有你这样的呆子,居然要交上我这种朋友。郭雀儿道:呆子至少总比疯子好一点。

    无忌道:谁是疯子?

    郭雀儿道:你。

    无忌笑了。我本来以为我只不过是浪子,是个赌鬼,想不到我居然是个疯子。郭雀儿道:现在上官刃虽然做了唐家的东床快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可是我想他心里一定还有件不痛快的事。无忌道:为什麽?

    郭雀儿道:因为你还没有死。

    斩草不除根,春风次又生,没有把无忌也一起杀了,上官刃一定很後悔。

    郭雀儿道:如果唐家的人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一定也很希望能把你的恼袋割下来,让唐玉的父母叔伯,兄弟姊妹都去看看。他叹了口气:现在你居然要把唐玉送回去,好像生怕他们找不到你,如果你不是疯子,怎麽会做这种事?无忌虽然还在笑,笑得却很凄凉。

    只有一个隐藏着很多心事,却不能说出来的人,才会这麽样笑。

    他笑了很久,笑得脸都酸了。

    他忽然不笑了,因为他已决定要把这两个人当作朋友。

    有很多事虽然不能向别人说出来,在朋友面前却不必隐瞒。

    他说:我不是个孝子,先父遇难後,我既没有殉死,也没有在先父的墓旁结庐守孝,既没有痛哭流涕,哭得两眼出血,也没有呼天号地,到处去求人复仇。他看起来寅在不像是个孝子,好像已忘记了复仇这件事。

    他认为孝子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决心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也不想让大风堂为了这件事和唐门正面冲突,因为那样流的血太多。杀人者死,上官刃非死不可,无论为了什麽原因我都绝不能放过他。郭雀儿道:所以你一定要自己去找他?

    无忌道:既然没有别的力量去制裁他,我只有自己动手。他又道:可是唐门组织严密,围庞大,唐家堡里就有几百户人家,我就算能混进去,也末必能找得到上官刃。郭雀儿道:据说,唐家堡也和紫禁城一样,分成内外三层,最里面一层,才是唐家直系子弟和重要人物住的地方。丁弃道:唐家所有的机密大事,都是在那里决定的,他们自己把那个区称为花园,其宾却比龙潭虎穴更危险。郭雀儿道:就算是他们的本门子弟,如果没有得到上头命令,也不能妄入一步。丁弃道:现在上官刃不但要做唐家的姑老爷了,而且已经参与了他们的机密,为了他的安全,他们一定会把他的住处安排在那座花园里。郭雀儿道:你就算能混进唐家堡,也绝对进不去的,除非.….无忌道:除非是我能找个人带我进去。郭雀儿道:找谁带你进去?

    无忌道:当然是要找唐家的直系子弟。

    郭雀儿道:唐家的直系子弟有谁会带你进去除非他疯了。丁弃道:就算疯了也不会带你进去的。

    无忌道:如果他死了呢?

    一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荒谬,幸好丁弃和郭雀儿都是聪明绝顶的人。

    他们本来也听得怔了怔,可是很快就明白了无忌的意思。

    无忌道:唐玉是唐家的直系子弟,如果我把他的体运回去,唐家一定会把我召入那後花园去,盘问我他是怎麽死的是谁杀了他我为什麽要把他的体运回来?他笑了笑,唐玉当然是唐家的核心人物,这些问题他们绝不会放过。郭雀儿道:你踉他是什麽关系。

    无忌道:我当然是他的好朋友。他微笑:这一路上,一定有很多人看见我踉他在一起,今天下午,我还跟他在一起吃饭喝酒,无论谁都看得出我们是好朋友,如果唐家派人来打听,一定有很多人可以作证。郭雀儿道:原来你早已计画好了,连吃顿饭都在你的计画之中。无忌道:现在我们虽然已经把唐家潜伏在这里的人查出来,但是我们暂时绝不会出手对付他们,因为郭雀儿道:因为你要留下他们为你作证,证明你是唐家的朋友。无忌道:因为他们都不认得我,绝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就是赵无忌。他又解释:这一年来,我的样子已改变很多。

    如果我改个名字,再稍微打扮打扮,就算以前见过我的人都不会认得出我的。郭雀儿道:这计画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只不过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无忌道:你说。

    郭雀儿道:唐玉现在还没有死。

    无忌道:没有死更好。

    郭雀儿道:为什麽?

    无忌道:因为这样子唐家的人一定对我更信任,更不会怀疑我是赵无忌。他微笑:如果我是,赵无忌怎麽会把他活着送回唐家去郭雀儿道:有理。

    无忌道:这就呻置之於死地而後生,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我却偏偏做了出来,就是因为要让别人想不到。郭雀儿叹了口气,道:现在连我都好像有点佩服你了,无忌笑道:有时侯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郭雀儿道:所以你只要带着唐玉一走,我就会大哭三天。无忌道:为什麽要哭亍卜郭雀儿道:明明知道你是去送死,我却偏偏拦不住,我怎麽能不哭干.无忌道:你刚才也认为我这计画不错,为什麽又说我是去送死?郭雀儿道:因为唐玉还没有死,现在他虽然说不出话,也不能动,但是到时却可以被治好的。丁弃道:他中的本来就是唐家的毒,唐家当然有解药救他。无忌道:这一点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

    丁弃道:你还是要这麽样做?

    无忌道:因为你们说的这种可能并不大,他中毒太深,就算仙丹也末必能把他医好,就算能医好,也绝不是短期能见效的,那时候我可能已经杀了上官刃。郭雀儿道:你只不过是可能杀了上官刃而已。无忌道:不错。

    郭雀儿道:唐玉是不是也可能很快就被冶好无忌道:可能。

    郭雀儿道:只要他能开,只要能说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就死定了?无忌笑了笑,道:这种事本来就要冒险的,就算是吃鸡蛋,都可能会被噎死,何况是对付上官刃这种人?郭雀儿苦笑道:你说的话好像总是多少有点道理。无忌道:所以你宁可踉我打架,也不能踉我讲道理。他微笑,又道:你当然不会跟我打架的,因为我们是朋友。郭雀儿道:既然是朋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陪你去冒险?无忌沈下脸,道:那你们就不是我的朋友了。他冷酷无情,甚至对千千和凤娘都那麽无情,就因为他不愿连累任何人。

    郭雀儿忽然大笑道:其贾你就算求我陪你去,我也不会去的,我还活得很好,为什麽要陪你去送死?无忌道:其页,我也不一定是去送死。

    郭雀儿道:就算你能杀了上官刃又如何,难道你还能活着逃出唐家堡?无忌道:也许我有法子。

    郭雀儿道:你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你自己装进一个鸡蛋里去,再把这个鸡蛋塞回老母鸡的肚子里,让这个老母鸡把你带出来。他一直不停的笑,笑得别人以为他已经快要噎死了的时候才停止。

    他皑着无忌,忽然道:从现在起,我们已不是朋友。无忌道:为什麽?

    郭雀儿道:我为什麽要跟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交朋友亍为什麽要踉一个快要死了的疯子交朋友?他又大笑,大笑着跳了起来,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无忌居然连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丁弃叹了气,苦笑道:他说别人疯,其贾他自己才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无忌居然在微笑,道:幸好这里还有一个没有疯也绝不会忽然发疯的。丁弃道:谁?,无忌道: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