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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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纤手燃战火(1)

    七姑娘眼波转来转去,在他两人面上打转,冷冷的听他两人一搭一档,将话说完,突然娇笑道:好,这样才像条汉子………徐若愚大喜,忖道:金兄果然妙计。口中道:你既知如此,从今而后,便该莫再目中无人才是。他胸膛虽然挺得更高,但语气却不知不觉有些软了。

    七姑娘笑道:我从今以后,可再也不敢小瞧两位了。徐若愚忍不住喜动颜色,展颜笑道:好说好说。七姑娘娇笑道:两位商量商量,见我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小孩,怎会是两位的对手,于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要给我些颜色瞧瞧,这样能软能硬,见机行事的大英雄大豪杰,江湖上倒也少见得很,我怎敢小瞧两位。她越说笑容越甜,徐若愚却越听越不是滋味,脸涨得血红,呆呆地怔在那里,方才的得意高兴,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金不换冷冷道:一个妇道人家,说话如此尖刻,行事如此狂做,也难为你家大人是如何教导出来的。七姑娘道:你可是要教训教训我?

    金不换道:不错,你瞧徐兄少年英俊,谦恭有礼,就当他好欺负了?哼哼!徐兄对人虽然谦恭,但是最最瞧不惯的,便是你这种人物,徐兄你说是么?徐若愚道:嗯嗯……咳咳……

    七姑娘伸出纤手,拢了拢鬓角,微微笑道:如此说来,就请动手呀。火孩儿一手拉着那落拓少年衣角,一面大声道:就凭这吃耳光的小子,哪用姑娘你来动手。金不换道:你两人一齐上也没关系,反正……一张脸始终是阴阳怪气,不动神色的断虹子突然冷笑,截口道:金不换,你可要贫道指点指点你?金不换干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断虹子道:活财神家资亿万,富甲天下,但数十年来,却没有任何一个黑道朋友敢动他家一两银子,这为的什么,你可知道?金不换笑道:莫非黑道朋友都嫌他家银子已放得发了霉不成?越说越觉得意,方待放声大笑,但一眼瞧见断虹子铁青的面色,笑声在喉咙里滚了滚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断虹子寒着脸道:你不是不愿听么?哼哼,你不愿听贫道还是要说的,这只因昔日武林中有不少高人,有的为了避仇,有的为了避祸,都逃到活财神那里,活财神虽然一钱如命,但对这些人却是百依百顺,数十年来,活财神家实已成了卧虎藏龙之地,不说别人,就说今日随着朱姑娘来的这位小朋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你要教训别人,莫要反被别人教训了。金不换指着火孩儿道:道长说的就是她?

    断虹子道:除她以外,这厅中还有谁是小朋友。金不换忍不住放声大笑道:道长说的就是她?也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就凭这小怪物,纵然一生出来就练武功,难道还能强过中原武林七大高手不成?断虹子冷冷道:你若不信,只管试试。金不换道:自然要试试的。捋起衣袖,便要动手。

    雄狮乔五突地一卷衣袖,但袖子才卷起,便被花四姑轻轻拉住,悄悄道:五哥你要作啥?乔五道:你瞧这厮竟真要与小孩儿动手?哼哼,别人虽然不闻不问,但我乔五却实在看不上眼了。花四姑娘微笑道:别人不闻不问,还可说是因那位七姑娘太狂傲,是以存心要瞧热闹,瞧她到底有多大本事?但是李老前辈亦是心安理得,袖手旁观,你可知道为了什么?难道他老人家也想瞧热闹不成?乔五皱眉道:是呀,在下本也有些奇怪……花四姑悄声道:只因李老前辈,已经对那穿着红衣裳的小朋友起了疑心,是以迟迟未曾出声拦阻。乔五大奇道:她小小年纪,有何可疑之处?花四姑道:我一时也说不清,总之这位小朋友,必定有许多古怪之处,说不定还是……唉!你等着瞧就知道了。乔五更是不解,哺喃道:既是如此,我就等吧……只见金不换捋了半天衣袖,却未动手,反将徐若愚又拉到一旁,叽叽咕咕,也不知说的什么?再看李长青,断虹子,大法大师几人的目光,果然都在瞬也不瞬地望着那火孩儿,目光神色,俱都十分奇怪。

    乔五瞧子那火孩儿两眼,暗中也不觉动了疑心,忖道:这孩子为何戴着如此奇特的面具,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瞧他最多不过十一二岁,为何说话却这般老气?火孩儿只管拉着那落拓少年,落拓少年却是愁眉苦脸,七姑娘冷眼瞧了瞧金不换,眼皮立刻转向落拓少年身上,再也没有离开。

    金不换将徐若愚拉到一边,恨声道:机会来了。徐若愚道:什么机会?

    金不换道:扬威露脸的机会,难道这你都不懂,快去将那小怪物在三五招之间击倒,也好教那目中无人的厂头瞧瞧你的厉害。徐若愚道:但……但那只是个孩子,教我如何动手?金不换冷笑道:孩子又如何,你听那鬼道人断虹子将她说得那般厉害,你若将她击倒,岂非大大露脸?徐若愚沉吟半晌,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摇头道:金兄,这次小弟可不再上你的当了。金不换道:此话怎讲?

    徐若愚道:我若与那孩子动手,胜了自是理所应该,万一败了却是大大丢人,所以你不动手,却来唤我。金不换冷冷道:你真的不愿动手?

    徐若愚笑道:这露脸的机会,还是让给金兄吧。金不换目光凝注着他,一字字缓缓道:你可莫要后悔。徐若愚道:绝不后悔。

    金不换叹了口气,冷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冷笑转过身子,便要上阵了。

    徐若愚呆望着他,面上微笑也渐渐消失,转目又瞧了那位七姑娘一眼,突然轻唤道:金兄,且慢。金不换头也不回,道:什么事??徐若愚道:还……还是让……让小弟出手吧。金不换道:不行,你不是绝不后悔的么?

    徐若愚满面干笑,呐呐道:这……这……金兄只要今天让给小弟动手,来日小弟必定重重送上一份厚礼。金不换似是考虑许久,方自回转身子,道:去吧。徐若愚大喜道:多谢金兄。纵身一掠而出。

    金不换望着他背影,轻轻冷笑道:看来还像个角色,其实却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敬酒不吃,吃罚酒,天生的贱骨头。徐若愚纵身掠到大厅中央,大声道:徐某今日为了尊敬仁义庄三位前辈,是以琴剑俱未带来,但无论谁要来赐教,徐某一样以空手奉陪。七姑娘这才自那落拓少年身上收回目光,摇头笑道:这小子看来又被姓金的说动……火孩儿将那落拓少年一直拉到七姑娘身前,道:姑娘,你看着他,莫要放他走了,我去教训教训那厮。七姑娘撇了撇嘴冷笑道:谁要看着他?让他走好了。说话间却已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勾住了落拓少年的衣袖。

    落拓少年轻轻叹道:到处惹事,何苦来呢?七姑娘道:谁像你那臭脾气,别人打你左脸,你便将右脸也送给别人去打,我可受不了别人这份闲气。落拓少年苦笑道:是是,你厉害……嘿,你惹了祸后,莫要别人去替你收拾烂摊子,那就是真的厉害了。七姑娘嗔道:不要你管,你放心,我死了也不要你管。转过头不去睬他,但勾着他衣袖的两根手指,仍是不肯放下。

    只见火孩儿大摇大摆,走到徐若愚面前,上上下下,瞧了徐若愚几眼,嘻嘻一笑,道:打呀,等什么?徐若愚沉声道:徐某本不愿与你交手,但……火孩儿道:打就打,哪用这许多噜嗦。突然纵身而起,扬起小手一个耳光向徐若愚刮了过来。这一着毫无巧妙之处,但出手之快,却是笔墨难叙。

    徐若愚幸好有了金不换前车之鉴,知道这孩子说打就打,是以早已晴中戒备,此刻方自拧身避开,否则不免又要挨上一掌。

    火孩儿嘻嘻笑道:果然有些门道。口中说话,手里却未闲着,红影闪动间,一只小手,狂风般拍将出去,竟然全不讲招式路数,直似童子无赖的打架一般的招式,招式之间,却偏偏瞧不出有丝毫破绽,出手之迫急,更不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

    徐若愚似已失却先机,无法还手,但身形游走闪动于红影之间,身法仍是从容潇洒,教人瞧得心里很是舒服。

    女诸葛花四姑悄悄向乔五道:你瞧这孩儿是否古怪?乔五皱眉道:这样的打法,俺端的从未见过。花四姑道:这正是教人无法猜得出她的武功来历。乔五奇道:莫非说这孩子也大有来历不成?花四姑道:没有来历的人,岂能将徐若愚逼在下风。乔五微微颔首,眉头皱得更紧。过了半晌,花四姑又自叹道:这孩子纵不愿使出本门武功,但徐若愚如此打法,只怕也要落败了。乔五目光凝注,亦自颔首道:徐若愚若非如此喜欢装模作样,武功只怕还可更进一层。原来徐若愚自命风流,就连与人动手时,招式也务求潇洒漂亮,难看的招式,他死了也不肯施出。火孩儿三掌拍来,左下方本有空门露出,花四姑与乔五俱都瞧在眼里,知道徐若愚此刻若是施出一招铁牛耕地,至少亦能平反先机。

    哪知徐若愚却嫌这一招铁牛耕地身法不够潇洒花俏,竟然不肯使出,反而施出一招毫无用途的风吹御柳。

    金不换连连摇头,冷笑道:死要漂亮不要命……但心中仍是极为放心,只因徐若愚纵难取胜,看来也不致落败。

    花四姑喃喃道:不知李老前辈可曾瞧出她的真相。转目望去,却见冷三扶着个满面病容的老人,不知何时已到了李长青身侧,目光也正在随着火孩儿身形打转,又不时与李长青悄悄交换个眼色。

    李长青沉声道:大哥可瞧出来了么?

    病老人齐智沉吟道:看来有七成是了。

    雄狮乔五越听越是糊涂,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花四姑叹了口气,道:你瞧这孩子打来虽无半点招式章法,但出手间却极少露出破绽,若无数十年武功根基,怎敢如此打法?乔五皱眉道:但……但她最多也不过十来岁年纪……花四姑截口道:十来岁的孩子怎会有数十年武功恨基,除非……她年纪本已不小,只是身子长得矮小而已,总是戴上个面具,别人便再也猜不出她究竟有多少年纪。乔五喃喃道:数十年武功根基……身形长得如童子……心念突然一动,终于想起个人来,脱口道:是她。花四姑道:看来有八成是了。

    乔五动容道:难怪此人有多年未曾露面,不想她竟是躲在活财神家里。他瞧了天法大师一眼,语声压得更低:不知天法大师可曾瞧出了她的来历?若也瞧出来了,只怕……花四姑道:何止天法大师,就是柳玉茹,断虹子,若是真都瞧出她的来历,只怕也……话声戛然而顿。

    但见天法大师魁伟身形,突然开始移动,沉肃的面容上,泛起一层紫气,一步步往徐若愚与火孩儿动手处走了过去。

    七姑娘眼波四转,此刻放声喝道:…快。火孩儿方自凌空跃起,听得这一声快字,身形陡然一折,双臂微张,凌空翻身,直扑徐若愚。这一招不但变化精微,内蕴后着,威力之猛,更是惊人。李长青耸然变色,失声呼道:飞龙式。呼声来了,徐若愚已自惊呼一声,仆倒在地。但他成名毕非幸致,身手端的矫健,此刻虽败不乱。

    燕青十八翻,身形方落地面,接连几个翻身,已滚出数丈开外,接着一跃而起,身上并无伤损,只是痴痴的望着火孩儿,目中满是惊骇之色。

    七姑娘娇喝道:走!一千拉着那落拓少年,一一手拉起火孩儿,上待冲将出去,突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如宏钟,震人耳鼓,宏亮的佛号声中,天法大师威猛的身形已挡住厂她们的去路。他身形宛如山岳般峙立,满身袈裟,无风自动,看来当真是宝象庄严,不怒臼威,教人难越雷池一步。

    七姑娘话也不说,身形一转竞又待自窗口掠出,但人影闪动间,冷三、断虹子、柳玉茹、徐若愚、金不换,五人竟都展动身形,将他二人去路完全挡住,五人俱是面色凝重,隐现怒容。

    落拓少年轻叹一声,悄然道: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明知别人必将瞧出她的来历,还要将她带来这里。七姑娘幽幽瞧厂他一眼,恨声道: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要找你,我什么苦都吃过,什么事都敢做。两句话工夫,大法大师,冷三等六人已展开身形,将七姑娘,落拓少年,火孩儿三人团团围在中央。

    七姑娘面上突又泛起娇笑,道:各位这是作什么?天法大师沉声道:姑娘明知,何必再问。

    七姑娘回首道:李二叔,瞧你的客人不放我走啦,在你老人家家里有人欺负我,你老人家不也丢人么?李长青瞧了齐智一眼,自己不敢答话,齐智目光闪动,一时间竟也未开口,事态显见已是十分严重。

    群豪亦都屏息静气,等待着这江湖第一智者回答,只因人人都知道这老人一字千金,说出的话更是永无更改。过了半晌,只听齐智沉声道:敝庄建立之基金,多蒙令尊慨捐,朱姑娘要来要去,谁也不得拦阻。七姑娘暗中松了口气,天法大师等人却不禁耸然变色。哪知齐智语声微顿,瞬即缓缓接道:但与朱姑娘同来之人,却势必要留在此间,谁也不能带走。七姑娘眨了眨眼睛,故意指着那落拓少年,笑道:你老人家说的可是他么?他可并未得罪过什么人呀?齐智道:不是。七姑娘道:若不是他,便只有这小孩子了,她只是我贴身的小丫头,你老人家要留她下来,侍候谁呀?齐智面色一沉,道:事已至此,姑娘还要顽笑。七姑娘道:你老人家说的话,我不懂。

    齐智冷笑道:不懂?……冷三,去将那张告示揭下,让她瞧瞧。语声未了,冷三已自飞身而出。

    七姑娘拉着落拓少年的手掌,已微微有些颤抖,但面上却仍然带着微笑,似是满不在乎。瞬息间冷三便又纵身而入,手里多了张纸,正与那落拓少年方才揭下的一模一样,只是更为残破陈旧。齐智伸手接了过来,仰首苦笑道:这张告示在此间已贴了七年,不想今日终能将它揭下。七姑娘又自眨了眨眼睛,道:这是什么?齐智道:无论你是否真的不知,都不妨拿去瞧瞧。反手已将那张纸抛在七姑娘足下。

    七姑娘目光回转一眼,拾起了它,道:你两人也跟着瞧瞧吧。蹲下身子,将落拓少年与火孩儿俱都拉在一处,凑起了头。

    只见告示上写的是:花蕊仙,人称上天入地,掌中天魔,乃昔日武林十三天魔之一,自衡山一役后,十三天魔所存唯此一人而已。只因此人远在衡山会前,便已销声匿迹,江湖中无人知其下落。此人年约五十至六十之间,身形却如髫龄童子,喜着红衣,武功来历不详,似得六十年前五大魔宫主人之真传,平生不使兵刃,亦不施暗器,但轻功绝高,掌力之阴毒,武林中可名列第六,五台玉龙大师,华山柳飞仙,江南大侠谭铁掌等江湖一流高手,俱都丧生此人掌下。十余年前,武林中便风传此人已死于黄河渡口,唯此一年来,凡与此人昔日有仇之人,俱都在寅夜被人寻仇身遭惨死,全家老少无一活口,致死之伤,正是此人独门掌法,至今已有一百四十余人之多,只因此人含毗必报,纵是仇怨极小,她上天入地,亦不肯放过,仁义庄主人本不知凶手是她,曾亲身检视死者伤口,证实无误。据闻此人幼年时遭遇极惨,曾被人拘于笼中达八年之久,是以身不能长而成侏儒,因而性情大变,对天下人俱都怀恨在心,尤喜摧残幼童,双手血腥极重,暴行令人发指,若有人能将之擒获,无论死活酬银五千两整,绝不食言,仁义庄主人谨启。七姑娘手中拿着这张告示,却是瞧也未瞧一眼,目光只是在四下悄悄窥望,只见门外八骑士,俱已下马,手牵马缰木立不动。天法大师等人,神情更是激动,似是恨不得立时动手,只是碍着仁义庄主人,是以强忍着心头悲愤。七姑娘目光转来转去,突然偷个空附在落拓少年耳畔,耳语道:今日我和她出不出得去,全在你了。落拓少年目光重落在告示上,缓缓道:事已至此,我也无法可施。声音自喉间发出,嘴唇却动也不动。

    七姑娘恨声道:你不管也要你管,你莫非忘了,是谁救你的性命?你莫非忘了,别人是如何对你的?落拓少年长叹一声,闭口不语。

    只见七姑娘亦自长长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道:这位掌中天魔,手段倒真的毒辣得很。齐智沉声道:姑娘既然知道,如何还要维护于她?七姑娘瞧了那火孩儿一眼,叹道:看来他们已经将你看做那花蕊仙了。火孩儿道:这倒是个笑话?

    七姑娘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落拓少年,缓缓道:不管是不是笑话,我都知道她七年来绝未离开过我身边一步,她若能到外面去杀人,你倒不妨砍下我的脑袋。她这话虽是向大家说的,但眼睛却只是盯着那落拓少年,落拓少年干咳一声,垂下了头。

    天法大师厉声道:无论七年来凶杀之事是否花蕊仙所为,但玉龙师叔之血海深仇,本座今日再也不肯放过。柳玉茹大声道:不错,我姑姑……我姑站眼眶突然红了,顿着脚道:谁要是敢不让我替死去的姑姑报仇,我……我就和他拼了。她这话也像是对大家说的,但眼睛却也只是瞪着七姑娘一人。

    金不换悄悄向徐若愚使子个眼色,徐若愚大声道:徐某和花蕊仙虽无旧仇,但如此凶毒之人,人人得而诛之。火孩儿冷笑道:手下败将,也敢放屁。

    徐若愚面上微微一红,金不换立刻接口道:徐兄一时轻敌,输了半招,又算得什么?徐若愚道:不错,徐某本看她只是个髫龄童子,怎肯真正施出杀手。七姑娘冷冷笑道:她若真是掌中天魔你此刻还有命么?呸!自说自话,也不害臊。徐若愚脸又一红,金不换冷笑道:不错,花蕊仙武功的确不弱,但为武林除害,我们也不必一对一与她动手。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大伙儿一齐上,看她真的能上天入地不成?李长青长叹一声,道:依我良言相劝,花夫人还是束手就缚的好,朱姑娘也不必为她说话了。七姑娘眼波转动,顿足道:你老人家莫非真认为她是花蕊仙么?李长青道:咳……咳,你还要强辩?

    七姑娘道:她若不是,又当怎地?

    金不换大声道:你揭下她那面具,让咱们瞧瞧,她若真是个孩子,就让李老前辈向她赔礼。他抢先说话,事若作对,他自家当然最是露脸,事若有错,也是别人赔礼,吃亏的事见钱眼开金不换是万万不会做的。

    七姑娘跺足道:好,就揭下来,让他们瞧瞧。火孩儿大声道:瞧着!喝声未了,突然反手揭下那火红的面具。

    众人目光动处,当真吃了一惊,这火红的面具下,白生生一张小脸,那有半点皱纹,果真是童子模样,万万不会是五六十岁的老人。

    七姑娘咯咯笑道:各位瞧清楚了么,这孩子只是皮肤不好,吹不得风,才戴这面具,不想竟开了这么多成名露脸的大英雄们一个玩笑。娇笑声中拉着落拓少年与火孩儿,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群豪目瞪口呆,谁也不敢阻拦于她。只见七姑娘衣衫不住波动,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身子在抖,但一出厅门,她脚步便突然加快了。

    突听齐智锐声喝道:慢走……莫放她走了。慢走两字喝出,七娘立刻离地掠起,却在落拓少年手腕上重重拧了一把,等到齐智喝道:莫放她走。七姑娘与火孩儿已掠到马鞍上,娇呼道:小没良心的,我两人性命都交给你了。娇呼声中,天法大师与柳玉茹已飞身追出,他两人被齐智一声大喝,震得心头灵光一闪,闪电般想起了此事之蹊跷,此刻两人身形展动,掌上俱已满注真力。

    七姑娘已掠上马鞍,但健马尚未扬蹄,怎比得武林七大高手之迅急,眼见万万无法冲出庄门的了。落拓少年失魂落魄般立在当地,但闻身后风声响动,天法大师与柳玉茹一左一右,已将自他身旁掠过。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落拓少年叹息一声,双臂突然反挥而出,右掌骈起如刀,左掌藏在袖中,他虽未回头,但这一掌一袖,却俱都攻向天法大师与柳玉茹必救之处,恰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天法大师,柳玉茹顾不得追人先求自保,两人掌上本已满蓄真力,有如箭在弦上,此刻回掌击出,那是何等力道。

    柳玉茹冷笑道:你这是找死。双手迎上少年衣袖,天法大师面色凝重,吐气开声,右掌在前,左掌在后,双掌相叠,赤红的掌心迎着了落拓少年之手背,只听勃,勃两声闷响,似是还山后密云中之轻雷,众人瞧得清楚,只道这少年在当世两大高手夹击之下,必将骨折尸飞。

    哪知轻雷响过,柳玉茹竟脱口惊呼出声,窈窕的身子,竟被震得腾空而起,无法大师蹬,蹬……蹬……连退七步,每一一步踩下,石地上都多了个破碎的脚印,脚印越来越深,显见天法大师竟是尽了全力,才使得身形不致跌倒。再看那落拓少年,身形竟藉着这回掌一击之势,斜飞而出,双袖飘飘,夹带劲风,眼见便要飘出庄门之外。

    七姑娘亦自打马出门,轻叱道:起!右擘反挥,火孩儿身形凌空直上,左手拉着七姑娘右掌,右手一探,却抓住了落拓少年的衣袖,健马放蹄奔出,火孩童,落拓少年也被斜斜带了出去,两人身形犹自凌空,看来似一道被狂风斜扯而起的两色长旗。

    群豪虽是满心惊怒,但见到如此灵妙的之身法,却又不禁瞧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追出,只见柳玉茹凌空一个翻身,落在地面,胸膛仍是急剧起伏。

    天法大师勉强拿桩站稳,面上忽青忽白,突然一咬牙关,嘴角却泌出了一一丝鲜血,他方才若是顺势跌倒,也就罢了,万不该又动了争强好胜之心,勉强挺住,此刻但觉气血翻涌,受的内伤竟不轻。

    这时八条大汉已掠上了那七匹健马,前三后四、分成两排,缓步奔出,他们并未放蹄狂奔,正是要以这两道人马结成之高墙,为主人挡住追骑,只因他们深知庄中的这些武林豪雄,对他们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毒手。

    齐智抓着李长青肩头,抢步而出,顿足道:追,追!再迟就追不上了。目光瞧着断虹子。

    断虹子干咳一声,只作未听见。齐智目光转向徐若愚,徐若愚却瞧着金不换,金不换干笑道:我两人与她又无深仇,追什么?这些人眼见那落拓少年那般武功,天法大师与柳玉茹联手夹击,犹自不敌,此刻怎肯追出,齐智长叹一声,连连顿足,喃喃道:七大高手若是同心协力,当可纵横天下,怎奈……怎奈都只是一盘散沙,可惜……可惜……雄狮乔五浓眉一挑,沉声道:那人揭下面具,明明只是个髫龄童子,不知前辈为何要追她?齐智叹道:在她面具之下,难道就不能再戴上一层人皮面具,十三魔易容之术,本是天下无双的。乔五怔了一怔,恍然道:原来如此……

    金不换算定此刻别人早已去远,立刻顿足道:唉,前辈为何不早些说出……唉,徐兄,咱们追去吧。拉起徐若愚,放足狂奔而出。

    花四姑摇头轻笑道:徐若愚被此人缠上,当真要走上霉运了。乔五道:待俺上去瞧瞧。一跃而去。

    花四姑道:五哥,你也照样会上当的……但乔五已自去远,花四姑顿了顿足,躬身道:前辈交待的事,晚辈决不会忘记……她显然极是关心乔五之安危,不等说话完,人已出门,一阵风吹过,又自霏霏落下雪来。

    柳玉茹呆呆地出神了半晌,也不知心里想的什么,突然走到天法大师面前,道:大师伤势,不妨事么?天法大师怒道:谁受了伤?受伤的是那小子。柳玉茹叹道:是……我五台,华山两派,不共戴天之仇人已被逸走,大师若肯与我联手,复仇定非无望,不知大师意下如何?天法大师厉声道:本座从来不与别人联手。袍袖一拂,大步而出,但方自走了几步,脚下便是个踉跄。

    柳玉茹嘴角笑容一闪,赶过去扶住了他,柔声道:风雪交集,大师可愿我相送一程?天法大师呆子半晌,仰天长长叹息一声,再不说话。

    风雪果然更大,齐智瞧着这七大高手,转眼间便走得一干二净,身上突然感到一阵沉重的寒意,紧紧掩起衣襟,黯然道:武林人事如此……唉……左手扶着冷三,右手扶着李长青,缓缓走回大厅中。

    李长青道:七大高手,虽然如此,但江湖中除了这七大高手外,也未必就无其他英雄。齐智道:唉……不错……唉,风雪更大了,关上门吧……李长青缓缓回身,掩起了门户,只听风雪中隐约传来那冷三常醉的歌声:风雪漫中州,江湖无故人,且饮一杯酒,天涯……咳……咳咳……天涯洒泪行……歌声苍凉,满含一种肃索落魄之情。

    李长青痴痴地听了半晌,目中突然落下泪来,久久不敢回身……

    金不换拉着徐若愚奔出庄门,向南而奔。徐若愚目光转处,只见蹄印却是向西北而去,不禁顿住身形,道:金兄,别人往西北方逃了,咱们到南边去追什么?金不换大笑道:呆子,谁要去追他们?咱们不过是藉个故开溜而已,再耽在这里,岂非自讨无趣么?徐若愚身不由主,又被他拉得向前直跑,但口中还是忍不住大声道:说了去追,好歹也该去追一程的。金不换冷笑道:徐兄莫非未瞧见那少年的武功,我两人纵然追着了他们,又能将人家如何?徐若愚叹了口气,说道:那少年当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武功竟是那般惊人,难怪七姑娘要对他……对他那般模样了。金不换眯起眼睛笑道:徐兄话里怎地有些酸溜溜的?徐若愚脸一红,强辩道:我……我只奇怪他的来历。金不换道,无论他有多高武功,无论他是什么来历,但今日他实已犯了众怒,仁义三老,天法大师,迟早都放不过他去。话声未了,雪花飞卷中,突见十余骑,自南方飞驰而来,马上人黑缎风氅,被狂风吹得斜斜飞起,骤眼望去,宛如一片乌云贴地卷来。金不换眼睛一亮,笑道:这十余骑人强马壮,风雪中如此赶路,想必有着急事,看来我的生意又来了。说话间十余匹马已奔到近前,当先一匹马,一条黑凛凛铁塔般的虬髯大汉,扬起丝鞭,厉叱道:不要命了么?闪开。金不换横身立在道中,笑嘻嘻道:我金不换正是不想活了,你就行个好把我踩死吧。虬髯大汉丝鞭停在空中,呼啸一声,十余骑俱都硬生生勒住马缰,虬髯大汉纵身下马,赔笑道:原来是金大侠,展某急着赶路,未曾瞧见侠驾在此,多有得罪,该死该死。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金不换目光上上下下瞧了几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威武镖局的展英松总镖头,总镖头如此匆忙,敢情是追强盗么?展英松叹道:展某追的虽非强盗,却比强盗还要可恶,不瞒金大侠,威武镖局虽不成气候,但蒙两河道上朋友照顾,多年来还未失过风,哪知昨夜被个丫头无缘无故摘了镖旗,展某虽无能,好歹也要追着她,否则威武镖局这块字号还能在江湖上混么?金不换目光转了转,连瞎了的那只眼睛都似发出了光来,微微笑道:总镖头说的可是个穿白衣服的大姑娘,还有个穿红衣服的小丫头?展英松神情一震,大喜道:正是,金大侠莫非知道她们的下落?金不换不答话,只是瞧着展英松身上的黑缎狐皮风氅,瞧了几眼,叹着气道:总镖头这件大氅在哪里买的,穿起来可真威风,赶明儿我要发了财,咬着牙也得买他一件穿穿。展英松呆了一呆,立刻将风氅脱了下来,双手捧上,赔笑道:金大侠若不嫌旧,就请收下这件……金不换笑道:这怎么成?这怎么敢当?口中说话,手里却已将风氅接了过来。

    展英松干咳着,说道:这区区之物算得什么,金大侠若肯指点一条明路,展某日后必定还另有孝敬……金不换早已将风氅披在身上,这才遥指西北方,道:大姑娘,小丫头都往那边去了,要追,就赶快吧。展英松道:多谢。翻身上马,呼啸声中,十余骑又如乌云般贴地向北而去。

    徐若愚看得直皱眉头,摇首叹道:金兄有了那少年的皮裘,再穿上这风氅,不嫌大多了么?金不换哈哈笑道:不多不多,我金不换无论要什么,都只会嫌少,不会嫌多……咦,奇怪,又有人来了。徐若愚抬头看去,只见风雪中果然又有十余骑连袂飞奔而来,这十余骑马上骑士,有的身穿锦衣皮袍,有的急装劲服,声势看来远不及方才那十余骑威风,但是健马还远在数丈开外,马上便已有人大呼道:前面道中站着的,可是见义勇为金大侠么?几句话呼完,马群便已到了近前。徐若愚暗惊忖道:此人好税利的目光。只见那喊话之人,身躯矮小,须发花白,穿着件长仅及膝的丝棉袍子,看来毫不起眼,直似个三家村的穷秀才,唯有一双目光却是炯炯有神,亮如明星。

    金不换格格笑道:七丈外,奔马背上都能看清楚我的模样,武林中除了神眼鹰方千里外还有谁呢?矮老人已自下马,拂须大笑说道:多年不见,一见面金兄就送了顶高帽子过来,不怕压死了小弟么?金不换目光一扫,道:难得难得,想不到除了方兄外,扑天雕李挺李大侠,穿云雁易如风易大侠也都来了。左面马上一条身形威猛之白发老人,右边马上一条身穿锦袍,颔下五绺长髯的颀长老人,也俱都翻身下马,抱拳含笑道:金兄久违金不换道:江湖人言,风林三鸟自衡山会后,便已在家纳福,今日老兄弟三个全都出动,难道是出来赏雪么?矮老人方千里叹道:我兄弟是天生的苦命,一闲下来,就穷得差点没饭吃,只好扬起大竿子,开场收几个徒弟,骗几个钱吃饭,苦捱了好几年,好容易等到大徒弟倒也学会几手庄稼把式去骗人,我们)块老骨头就想偷个懒,把场子交给了他们,只道从此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收钱,哪知……唉,昨天晚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个病丫头,无怨无仇,平白无故的竟将那场子给挑了,还说什么七姑娘看不得这种骗人的把式。金不换,徐若愚对望一眼,心里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忖道:原来那位七姑娘竟是个专惹是非的闯祸精。方千里叹了口气,又道:我的几个徒弟也真不成材,竟被那个疯丫头打得东倒西歪哭哭啼啼地回来诉苦,咱们三块老废料,既然教出了这些小废料,好歹也要替他们出口气呀,没法子,这才出来,准备就算拼了老命,也得将那疯丫头追上,问问她为什么要砸人饭碗?徐若愚不等金不换说话,赶紧伸手指着西北方,大声道:那些人都往那边去了,各位就快快追去吧。方千里上下瞧了他一眼,道: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