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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OpenEyesWidely

    迈克尔舔舔他那薄薄的、干涩的嘴唇,抬起满是伤疤的手,按开车里的CD机——声音巨大的以至路人侧目观瞧,然后深深地靠近座椅,想让自己的大脑不要总是琢磨那些可怕的事情。

    等红灯的时间真是叫人烦恼。

    一个鼻子很尖并且柔软的女孩儿向车里看了看,然后抱起双肩,努了努嘴。可惜车主人只转向车窗外的路面,尽管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但迈克尔却感觉前面黑黝黝的。

    该怎么办?他仍然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该怎么办呢?如果那下面埋着的是梅丽尔……

    路灯终于变了,慢得就像老式爱情电影。

    一辆车从右边路口冲过,快得仿佛赶去接身为拉拉队的女儿。

    迈克尔向那车里一瞥,注意到那家伙的褐色风衣,紧紧地扣住脖子,直扣到下颚;他瞥了他一眼,只一眼便不由得呆住了。

    克莱默先生?

    他犹豫了一会儿,后面的车辆便鸣笛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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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安森,这名字在多年以后会被人们熟知——因为他亲手抓到了涉嫌多起谋杀案并曾和黑社会组织过从甚密的华裔杀手赛斯。沃勒,但现在却毫无意义。经历了十数个年少轻狂的年头之后,他最终在警察这一职业中寻到了归宿。

    虽然不满于总是做些小打小闹的调查工作,但安森明白那是通向自己梦想所必经的磨难之路,因此也就毫无怨言。

    1998年5月24日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晚上8点不到,他穿着便衣依然坚守岗位,完成局里布置下来的任务——秘密看守医院。

    他的敬业态度,使得年轻的心按捺着对香烟的渴望长达四小时之久,不过现在他实在有些厌倦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了,打算出去透透气。他刚刚来到住院楼的门口,目光便被进来的一个高个子男人所吸引,他揉揉眼睛,然后怯生生地叫了一句:“长官!”

    杨克·拉尔夫愣了一下,没能在记忆中搜寻到这张稚嫩的面孔,“你是……”

    “你不认识我的,但这不要紧,”安森连忙解释,“我是B-4组的,负责医院的安全。”

    “啊,你好。”杨克心不在焉地说着,差一点跟上一句“我下午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

    安森称赞杨克是个大英雄,是个真正了不起的幕后工作者,对此,杨克只能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

    “你能买两杯咖啡吗?”杨克打算结束这番不知尽头的吹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钱,“我请客。”

    这举动让小伙子受宠若惊,他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这就去。”他说着就转身跑开,一会儿又回头说,“您要什么样的?加糖或奶还是什么都不要?”

    “随便吧。”杨克不想说这只是为了叫他闭嘴。

    杨克目送他走出楼门,感到胸口在不停地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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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把手机放在胸口?”梅丽尔故作生气的样子使人过目不忘,她清澈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杨克的脸,“辐射电波,你知道吗?它会伤害你的。”

    “是,是吗?”杨克局促不安,因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我没留心。”

    梅丽尔抓住了不知所措的杨克,把他拉近病床,冰冷的小手,从他的衬衫口袋里取出手机,“以后不许放在这儿了,知道吗?”

    “噢,是的。”他傻乎乎的应和着。

    看着她甜美地笑了,杨克搔搔头发,“呃,我……我念道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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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个动不动就魂飞天外,跑到那些尚待解决的案件里去的杨克,梅丽尔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改掉他的坏毛病。那些她为他脱去外衣的日子里,她的手搁着他薄薄的衣服碰触到他的胸膛,传达着体温和感情。她甚至猜想他后来是为了要自己那么做才故意把手机放在那儿的,不知道杨克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她心里都感到欣喜。

    这段日子历历在目,人们乐于回忆幸福时光的习惯使杨克常常不自觉地傻笑而后又是暗自伤感。

    她离开他才寥寥数日,这坏习惯又回来了……

    杨克掏出手机,思绪万千。

    “是我,迈克尔,有些事情得告诉你,我刚才看到克莱默了。”杨克就这样又被拉回到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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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森从医院大门走出来,以最快的速度点着一只烟,沿着院墙向前走,前面不远就有一家商店。

    他刚刚走到街角,一个黑影便从里面转出来,没有让他有丝毫反应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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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莉护士?你等我想想,嗯,她可能在6号病房,反正她刚才是去给格雷尼太太服药去了,您去那儿碰碰运气吧。”

    杨克道了声谢谢,然后退出护士室,6号病房……他按着门牌找过去。

    迈克尔在电话里用“你自己小心一点”作为结束,他没有讲为什么要这么说,杨克能明白,那个最可怕的想法也曾瞬间出现在他的头脑里,只是他努力把它驱散。

    上帝不会这样不公平的,他告诫自己,不会就这样拆散他和梅丽尔的。

    6号病房一个人也没有,杨克还站在窗外向里面张望,像是要凭空挖掘出什么似的。

    “这位先生,可以借过一下吗?”一个年迈的女性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头看她,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单薄的春装下瑟瑟发抖,只能紧紧抓住短绒外套裹住身子。他看不出她发抖是因为气候还是疾病。

    杨克赶忙搀扶着老人回到病房。

    “谢谢您,年轻的先生,”老太太坐在床上气喘吁吁地说,“我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您吗?床头放的那些苹果,你可以吃,不过恕我不能给您削皮了。”

    “谢谢您,”杨克看了水果一眼,没有去动它们,“您是格雷尼太太吗?我是来找波莉护士的。”

    “玻璃小姐吗?她刚刚是在我这儿,告诉我新药品的用量和时间什么的。不过,有一位男士来找她,她就跟着他出去了。”

    “男士?”杨克吃惊地问,“什么样子。”

    “我的视力不大好,也没有太留心。只知道,他拿出证件给她看了,说是要她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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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克尔跟着前面那辆车子,他很小心地远远监视着,以不使对方有所察觉。

    车子在一所小房子门前停下,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正是克莱默先生。他先是向四周看看,才拾阶而上。他并没有按门铃,那门是从里面打开的,有人在等着他,但是迈克尔看不到里面。

    克莱默再次环视了一圈,而后走进那房子,门关上了。

    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大海蛇这东西,特别是尤其是迈克尔警官,他决不是一个浮想联翩的男人。但此刻,看到女儿失踪的克莱默先生晚上外出并来到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谁都抑制不住乐于遐想的本性。

    如果警官的女朋友告诉他自己遭受了大海蛇的袭击,并且为他展示伤口的话,他倒是宁愿解释成海边的蚊子太多。

    迈克尔脑子乱糟糟的,他想不出除了守在这里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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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了迈克尔的电话,然后又给局里打了电话,这会有多久?我和迈克尔说的比较多,应该有一刻钟吧。那时候有个坐轮椅的男人要离开医院,我曾给他让路,所以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外面闲逛了一会儿。波莉小姐就在这会儿和别的警察走了,不会这么巧吧?那人应该是个警察,会是米洛特吗,还是他的助手,这案子还有别人在负责吗?

    杨克想起那个叫安森的刑警说过的话,“我们负责守在这里,因为局里人手不够,另外也搞不清凶手是否还要再作案,所以并没有安排太多人……哦,对了,上午的时候米洛特警官来过……嗯,您是一直在杀人现场吧,这两起案件真的有联系吗……”

    警官有些不安,波莉小姐关于洗手间窗户的那番话照理说只有自己和迈克尔以及两位护士知道,她后来又把这线索告诉其他人了吗?

    杨克步出住院楼,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身上挺冷。他马上想到去买咖啡的安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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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洛特紧紧瞪住眼前这具恐怖的尸体,助手则捏着鼻子远远地躲在一边。

    “我们尽量保持现场原状,已经通知了法医,他很快也会感到。”刑警请米洛特在文件上签了字。

    警官戴上手套,蹲在地上,把俯卧的尸体翻了过来。

    全身赤裸的尸体胸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在河水的作用下,向外翻开着,米洛特断定这就是致命伤。

    “那就像剑齿虎的咬痕。”吉米曾说过这样的话,米洛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阿尔伯特医生惨死在“哈比”刀下并不奇怪,但他为什么会被仍在这儿呢?凶手为什么又要剥光他的衣服呢?

    “谁是发现者?”米洛特站了起来,合上酸痛的眼睛。

    “克劳德先生,请你过来一下。这位是米洛特警官,他有话问你。”

    “是,长官,”一个男人应声走了过来,双腿还由于害怕而微微地哆嗦着,“你好,长官,我,我是个卡车司机,我来这儿,只是……只是想撒泡尿……”

    米洛特睁开眼,注视着对方浑浊游离的双眼。

    眼睛?警官猛地回头再次看着尸体。对了,这尸体最奇怪的是眼睛,那呆滞下来的眼球上不仅仅只有镇静,还有那臃肿的嘴唇,张开了一小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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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克·拉尔夫的成功还要拜他一个天赋所赐,在一个问题考虑不清、毫无进展的时候,他总是能把它放在一边;但当一有机会,难题就会闪电般重新被招回来。

    既然一时找不到安森和波莉护士,杨克也就不去费力想了。他回到医院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调查灌木丛中间的泥土地。

    杨克脚下的声响在空旷的院落里回响,就像关闭许久的门被打开是,生锈的铰链所发出来的。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人听见。

    夜晚的无人院落,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正如《卖火柴的小女孩》里面餐厅内外的巨大差别一样,尽管杨克刚才路过病房窗外时看到里面明亮的灯光,但他现在连支蜡烛也没有。黑黢黢的路面只有投下暗影的植物以及钥匙隔着裤子的摩擦感作为陪衬。

    月光微弱,他小心地摸着墙走,墙面有些粗糙,地上的石子也比白天的时候显得硌脚。

    终于走到了,杨克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也许今晚有雾,杨克向空中望望,突然觉得这雾有点呛人,于是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大声咳出来。

    一个凄凉的夜晚,不是吗?他提醒自己,妹妹死的时候,晚上也是这个样子。他有一些古怪的感情,有时候,他认为自己把妹妹跟梅丽尔弄混了。

    这不是感物伤怀的时候,他必须开始工作!

    杨克戴上手套,掏出了裤兜里的折叠小刀。

    他蹲下来,先是用手轻轻地扒弄这泥土,发现石块就用小刀把它撬开。

    这么干了十几分钟,雾越来越大了。他看看那些奇怪的树影,然后低下头继续挖掘,不一会儿有抬头看看。

    汗水在他额头凝聚起来,当然不止是因为工作。

    杨克越来越紧张,偶尔会把心跳误以为是手机来电。他在发抖,喘气也开始浓重。

    什么东西在草丛中发出动静!杨克马上站起来,盯住出声的位置,却并没有看到什么。

    一定是神经太紧张了……

    他这么想着,擦了擦汗,一块泥土从手指间掉落下来。

    那个地方又发出一阵响动!

    “谁在那儿,”杨克站起来冲着那方向问道,没有人回答。

    杨克朝那边走去,脚下突然一滑,他想支撑一下,左手的无名指却戳在灌木上,一阵疼痛爬进大脑。

    在确认没有人之后,杨克回到挖掘地,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发亮。

    凑过去一看,那是一块塑料布,他赶忙继续拨开泥土。

    塑料布里面裹着的一截东西露了出来,那是,头发?!

    接下来是女性的头颅,以及……两个被挖掉眼珠的深深窟窿。

    杨克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转而又扑到了泥土上,发疯地用两手挖着。

    “不,不会是这样的,不!”

    凄惨的叫声在夜空里悠然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