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鹰

返回首页金鹰 > 正文 第十六章

正文 第十六章

    但是忽然之间,那股掌力猛可收住,慕天雕也如一阵旋风般转过身来,却见万俟真的一只手掌轻轻贴在洪耀天的背上,洪耀天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而万俟真却冷冷地对天全教主道:“那天在居庸关上的诺言中可没有叫老夫暗箭伤人这一条吧?”

    天全教主狠狠地道:“好,好,咱们——咱们失陪了”

    他双手一招,自己先拔身而退,洪耀天狠狠瞧了万俟真一眼,万俟真却只不屑地一笑,两人也展开轻功跟前而去。

    慕天雕暗道:“他们人多势众,今天这场架是打不成了——我只要见着师父,也许师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来,面对乔汝安,乔汝安对他点了点头,朗声道:“关于伏波堡之事……”他说到这里止住,静待慕天雕交代。

    慕天雕正要开口解释,但是他那潜伏的傲气又升了上来。

    他双眼一翻,待要不答,但是他立刻又想到:“姓乔的是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应该对他客气一些——”

    于是他大声叫道:“伏波堡失落之物慕某连见也没有见一眼”

    乔汝安其实早已听到,武林中有关慕天鹏伦得宝物乃是出于误会的,但是他总得要慕天雕亲xx交代一句。

    望着乔汝安的英雄面颊,慕天雕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明自己身世,十岁以前的事是一片空白,除了那江南的庄院、梳着一对辫子的小真,还有,那场大火。

    今天他像作梦一样和小真重逢,从那重逢的眼泪中想起,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似乎隐隐觉得他眼前的一切都有着极密切的关联,而且都像是和他的身世有着关系。

    他握了握拳头,对乔汝安问道:“乔……乔汝明是你的什么人?”

    但是乔汝安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因为慕天雕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打转,嗡嗡地模糊不清。

    乔汝安奇异地道:“你说什么?”

    终于冲破那提到“乔汝明”三字时的恐慌,慕天雕朗然道:“我问你——乔汝明是你什么人?”

    有如着了魔一般,乔汝安一跃而起,急声道:“什么?你说——乔汝明?那是舍妹,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你……”

    暗暗心惊,慕天雕暗道:“怎么乔汝安急成这个样子?他怎会不知道我是他妹子的……丈夫?”

    乔汝安叫道:“在下有一小妹,年纪比在下小十岁……慕……慕兄在什么地方见着她?

    一看慕天雕面露异色,他又忙解释道:“在下十岁时,也就是舍妹出生那年被歹人拐出,流浪江湖,幸逢恩师搭救,艺成回家时,故是已是一片碎瓦颓壁,据多人云。家父母皆遭盗匪杀害,只有小妹失了踪……慕兄请原谅在下语无伦次,舍妹在何……”

    慕天雕吃了一惊,暗道:“原来他离家时,乔汝明还是一岁的婴儿,难怪他不知了……我又怎能告诉他呢?唉,还是让他碰见乔汝明时让她告诉他吧……”

    于是他低声道:“令妹前日在会用城郊——”

    听到这里,乔汝安喜上眉稍,大声道:“好,谢谢慕兄。”话落就往南跑,才跑出三步,忽然想起一事,回头道:“慕兄怎知她是乔……”慕天雕道:“她亲口告诉我的。”说到“亲口”两字,慕天雕不禁微一跌脚,痛苦地皱了一下眉。

    乔汝安更不多问,拔步就跑,跑出数丈,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反首提气大鸣道:“还有一事请教……舍妹是如何打扮,什么……模样?”

    慕天雕想到他自己的妹妹反倒要问别人是什么模样,不禁好笑,他轻松地大声道:“她穿白色的衣衫,美……美极啦……”

    提到“美”,他眼前仿佛又看见那幽怨的眼光,他的身躯重重的抖了一下,他不禁闭上了双眼。

    等他张开眼睛时,远处乔汝安的身形已成一点黑影,那速度委实快得惊人。

    他望着那以惊人速度移动的黑点儿,他的心情仿佛暂时松了一些,他喃喃对自己道:“有些不是武功高所能得到的,任你盖世英雄,绝代武功,那也没有用的……亲情如海,亲情如海……又是一场兄妹重逢”

    他的眼前浮出小真的面孔,温暖的笑容升上他的脸颊,他像是完全忘了方才的来意,也忘却了那场惊天动地的疲劳。

    他飞快地向来路奔去,他喃喃对自己说:“不管一切,我有一个亲人了,我不再是孤儿了。”

    慕天雕带着复杂的心情跑回那翠竹幽篁中的小道观。

    远远地,他看见仇摩一个人站在门前,望着天上悠悠的白云,他不禁又奇又喜,喜的是仇摩伤势分明已无大碍,奇的是他一个人站在道观前?他加快了速度,冲到仇摩身前,仇摩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漫然地问道:“

    摇了摇头,慕天雕道:“没有,但是另有一场拼斗,待会儿再详谈,你的伤势……”

    仇摩道:“没有事啦,喏,这是你的信。”

    慕天雕吃了一惊,从仇摩手中接过一张白笺来,只见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大哥哥: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听这位仇大哥说,你去找什么天全教主,我和师叔接到飞鸽传书,必须立刻赶到武当山,我希望你也来武当山找我,我们不再分离。一下面的署名是“小真”。

    慕天雕觉得那信中的口气是那么地熟悉而亲切,他不禁看了又看。

    仇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潮:“二哥,恭喜你兄妹重逢呵……”

    慕天雕这才感起叫道:“三弟,你该换上一些刀创药……”

    仇摩道:“已经换过啦,真谢谢令妹!”慕天雕看见仇摩肩上果然扎着一幅白色的绢布,他认得那是小真的袍角。他从仇摩的语言中察觉有一种奇怪的表情,那像是羡慕,他想:“可怜的三弟,他一定是在羡慕我——”

    对一个孤儿来说,忽然之间有了一个亲人,那的确是值得羡慕的,但是仇摩的神情中除了羡慕,还有一种难言的惆伥,那是什么呢?

    口口口口口口

    是一个秋天的清晨,伏牛山有一个支脉叫莲台山的,在这莲台山的半腰上,正有一骑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路上的积雪高达马膝,因此那马儿走得甚是吃力,但马上人并不存心赶路,也任那马儿独自地慢踱着。

    这马背上也披上了厚毡子,但仍冷得直抖,嘴上套了皮套子,怕她高兴起来高声嘶鸣,可就误事了。

    马上是一个极为清秀的姑娘,脸颊红嫩嫩地,也不知是冻红了,还是本来就生得如此。她带着一顶盖耳软帽,那帽沿儿压着一双修长纤细的眉儿,再加上一个琼瑶琢就的鼻子,就是不瞧那俏眼及编贝白齿,而一眼望了上去,便已使人觉得她是一个美人眙子了。

    她那幽幽的眼神,充分地流露出她的心事。

    眺望着远处雪白的山峰,脚不如履云雾中,茫茫的大地,顶上蔚蓝色的天空里,不时仍飘下朵朵白雪。她默然地吟道:

    “九月郎飞雪,

    悲我北地寒,

    风愁倾碣石,

    冰欲合桑干。

    ………………”

    她的声音愈为低沉,终于被凛烈的寒风所盖过了,她信手挥动马鞭,马儿跟着清脆的鞭声之后,放开脚步,跑了起来。

    她忍住了眼中的泪珠,也无视于扑面的劲风,她木然地摇了摇头,又凄闷地喟然长叹了一声。

    她抖声地自言自语道:“乔汝明!人家不要你,你还想人家做什么?”话落,她伤心了,往马颈上一扑,幽暗地低泣着。

    忽然,远处传来了轰轰的声音,这冰天雪地之中,那来的响雷?这分明是雪崩的前奏,那马儿惊疑地放慢了脚步,但地仍无动于衷。

    剥剥两声,眼前已落下了两个雪块。接着,像夏日的暴风雨似地,大小的雪块,便纷纷从山顶上滚了下来。

    噗地一声,一块拳头大的雪块卜击中了她的肩膀,裂成粉碎。

    她本来可以闪躲的,但她仍是茫然地抽动了下肩膀,她忽然跃下马来,一拍马儿道:“放你一条生路。”

    她这一掌,孕育着心中万分的闷意,那马儿痛得把颈儿一扬,迅速地奔驰而去。

    仰视山头,乔汝明高声长笑道:“万炬都成泪,一死又何惜”

    那盈峰白雪,受了她真气的鼓动,仿佛受了她的召唤,哗啦啦地一声暴响,直泻下来,气流因之而激荡!

    她闭上双眼,抬起头来,享受那奇特的劲风。

    那万钧白雪,覆盖下来,气势何等壮伟,

    在震耳欲聋的雪崩声中,她忽然听得一声尖锐地惊叫,在她尚未及考虑到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腰间软麻穴上一软?早已身不由主地被来人一挟,往路旁峭壁下紧靠而立。

    那人用手中宝剑,在急切之间,削去峭壁上的积雪及一大块土石,刚好容身进去,而正在她们躲进去之时,雪块已击落到山道上,然后纷纷往山下泻去。

    乔汝明不禁羞愧交并——她愧的是:自己学艺多年,闯荡江湖已久,竟会如此无能,迅即被这人所制。

    其实,这完全是因为她决心求死,又何暇念及于其他?

    她羞的是:自己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姑娘,竟会为未过门的丈夫而殉身,况且慕天雕的内心究竟是怎样,她还没弄清楚呢?

    那人是个姑娘,她放开了紧抱着乔汝明的左手,看看眼前堆满的白雪,然后右剑左掌,奋力工作了半个时辰,才把点了麻穴的乔汝明拖出雪堆之上。

    乔汝明无言地瞪着那女子;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干瞪着她的救星,她直觉地为那女子的美斫迷惑了。

    姑娘的美,是与她那舍己为人的内心不相上下,她与乔汝明美得并不一致。

    她只有十七岁的模样,但她那苹果般的脸容,象征着她内心的纯洁,她天真地对乔汝明笑道:“要我解开你的穴道可容易,但姊姊可不要再大叫了,雪再崩下来我可没得办法了,再也不能救你了。”

    乔汝明见她一付自以为是的老气横秋相,不禁化去心中多少分的愁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仍装得很生气的样子,别过脸去不理她。

    其实以乔汝明的功力,运气自解穴道并不太难,但她见姑娘并无恶意,心想再逗逗她也好。

    姑娘见她转过脸去,不由一惊道:“怪了,难道我已给你解了穴道不成,噢,对了,张大哥说高手可以自解穴道,除非点她……”

    话落,便在乔汝明身上连点三下,边点边道:“除非连点她天玄、鬼拗、地海三穴才可制住。”

    她把乔汝明当作活靶来练习功夫,这倒是大出乔汝明意外,真的被她制住了,搞的个哭笑不得。正要出口,不料那姑娘又道:“要你不出声也不难,只要点哑穴便好了。”

    乔汝明大惊,但只觉哑穴上一麻,便连出声也不得,姑娘把她往肩上一掮,自言自语道:“张大哥平日要我挑水,现在才知道挑水的用处。”

    话落,放开脚步,迳往山下奔去。

    乔汝明被她当作水桶挑,心中自是不大痛快,但全身提不起一点劲力,也不知这点穴功夫是何家高法一亮能制得住她这身功夫。

    她只觉两耳风生,心想这姑娘倒是轻功不错,但不知是何门高弟,自己还未听说目前江湖上有如此年轻的女侠呢。

    不到个把时辰,已自奔出山口,姑娘把她往一株大树下一搁,笑道:“张大哥说,救人要救到底,姊姊先休息一下。”

    话落,往村中走去,片刻之后,带了个麻袋回来,乔汝明暗暗叫苦,但又身不由主,被用麻袋套定,扛在背上。乔汝明只觉走不多久,便听到人声,又不多久,听那姑娘道:“掌柜的,还有空房没有?”

    大约是为了姑娘佩着宝剑,又扛了沉甸甸的一个大麻袋,而且又是一早,所以那掌柜的略带惊讶的口气道:“这两天大雪封山,还有什么来往的客户,您要什么房。”

    姑娘装出一付大模大样的样子道:“给我拣个清净的大房间。”掌柜的连连道有,便叫个小厮道:“带客家的上东厢第一间房宿啦!”伙计忙上前道:“姑娘可要我帮你提有李?”姑娘忙道:“不必,不必,提惯了,不提反而别扭!”乔汝明听了暗暗好笑,那伙计哦了一声,便领着她去歇定了。

    姑娘把麻袋往炕上一放,乔汝明正好背躺在炕上,暖和和地,颇为舒服。

    伙计便往麻袋上一摸,正好摸在乔汝明的肩上,只听得他暗暗自语道:“乖乖二袅面都是皮货,软软的。”

    乔汝明更是哭笑不得,心想这混帐小二,倒给占了便宜,非好好整治他一下不可,心想这少女迟早总会放自己出来。

    偏偏这小二倒是巴结,不停地倒茶添水,大约是久未有客人之故,想发发利市,讨点小彩。

    姑娘好不容易打发了那小厮,又是上饭的时候,乔汝明饿得肚里咕咕直叫,但姑娘一时又碍着上饭的站在一旁,抽身不得。

    乔汝明只觉菜香扑鼻,她只得强忍住口涎。

    姑痕吃完了,方说:“饭菜别撤去,我还有只狸猫,也要尝尝鲜头。”

    那上饭的喃喃地走了,乔汝明听他从窗外走过时,还在自语地说:“那有这等大饭量的狸猫,又不拣东西吃,真是邪门。”

    乔汝明要是能出声,闻言一定笑不可抑,但目下她只能翻翻眼皮,一心希望姑娘放她出去。

    果然姑娘把她放了出来道:“姊姊,委屈你了,我叫姜婉,希望今后多多包涵。”

    她说这种客套话,就好像背书似的,两眼一翻,这付怪相,早就逗得乔汝明把一斗冤气,化得一干二净。

    她只有自叹倒霉,竟会周上这个可爱但也气得死人的小妮子。

    姜婉听不到她的反应,还当地是在生自己的气,忙垂眼一瞧,自己也不由笑道:“唉哟!我真糊涂,竟忘了替姊姊解穴道。”

    话落,玉指到处,四处穴道已解。

    乔汝明这才能够言语,但全身酸软一时用不上力,心中暗惊婉儿点穴功夫的厉害。

    隔了半晌,她方舒过气来,她暗运真气一周,知道功力恢复了七八成,便自炕上一跃而起道:“好个小泼皮,整得我好惨。”

    当地真的生气,姜婉忙一闪身,躲到桌后道:“姊姊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还留了饭菜给你呢。”

    话落,还指指桌上的剩菜残肴。

    见她一付天真憨态,乔汝明也不自禁地转嗔为笑道:“我叫乔汝明,多谢妹妹相救之恩。”

    话落,向婉儿一揖,看她怎生应付。

    忙也回了一揖,婉儿道:“张大哥说,有侠仗义是我辈本分,姊姊又何必如此。”她还是一脸背书的样子。

    乔汝明益发觉得这小姑娘出道还嫩,正想取笑她几句,不料那店伙提了一壶热茶,兴冲冲地走进来,见状一怔。

    急中生智,姜婉忙道:“小二哥,我有客人,叫他们再开次饭。”

    店小二瞪了她俩一眼,再望望炕上的空麻袋,这才把壶开水往地上一放,莫明其妙地走了出去。

    乔汝明笑道:“妹妹,刚才就是这店伙?”

    姜婉点点头。

    想起被她摸了一把,乔汝明恨声道:“好个轻薄儿,让你知道姑娘的厉害。”话落,走到门边。

    她想了一会儿,把那壶取了下来,往进门二个多脚印处一放,然后又将那壶沸水放在距其半尺多处,和门成一条直线。

    婉儿最是机伶不过,知道乔汝明要整这小二,但又不知如何整法,心中暗暗纳闷。

    不一会儿,那小二打起帘子进来,边走边说道:“菜饭马上就来了,您家……”话还没说完,一脚踹在壶盖上,锵的一声,吓得他忙往前跨半步,正好一脚踩进壶口,烫得他连喊爹娘都出不了声。

    口口口口口口

    在一个北地的黄昏,夕阳返照着白色的世界,投下依依不舍地一瞥,大地一片通红。

    婉儿和乔汝明正策马奔驰于原野之上,婉儿转过头来笑道:“姊姊,该歇息了。”

    乔汝明浅笑了一下,猛然一束坐骑,那座下骏马作人立状卜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婉儿也放慢脚力,领先一箭地之遥。

    路旁正有一株被雪的柳树,婉儿慢慢地转过马首,凝视着缓缓接近的乔汝明,她见到那双如秋水像寒星的眼睛,于是,她感叹了,这是美人重美人的喟然之叹,她徐徐地吟道:

    “漆点填眶,凤稍浸鬓,天然俊生;记隔花瞥见,疏星炯焖,依栏凝注,止水盈盈。

    端正窥帘,梦腾并枕,睥睨檀郎常是青;端相久,待嫣然一笑,蜜意将成。”

    正在她沉醉于诗情画意之中的时候,乔汝明已到了她跟前,当乔汝明发现她喃喃自语的时候,于是,她银铃似地笑道:“婉妹妹,为谁相思苦?”

    猛然惊醒,婉儿啐了她一口道:“人家正在赞你的一对寒星啦!”

    粉脸通红,乔汝明将手中的鞭子信手挥舞了一下道:“婉妹妹,你自己是不是美人胎子捉狭地眨眨眼,婉儿道:“又有那个俏郎有此运气,讨个像你这般的如花仙子”她那料到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正说中了乔汝明的心病。

    乔汝明俏脸顿时变色,双眼含珠。

    姜婉最是机伦不过,知道自己摸出心病的症结,忙扯开话题道:“乔姊姊,让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乔汝明正想掩住窘状,勉强点了点头。

    姜婉翻身下马,乔汝明跟着也不了马,她们在雪地中走着,晚风细拂着她们的秀发。于是,在沉默之中,她们眺望着无尽的大道。

    姜婉正忙着编一个故事,急切之中,她想起了张大哥的故事,她想,我且编一个给乔姊姊听,看看她的意见如何。

    乔汝明奇怪地望望她,因为地仍不说话。

    于是,她开口了,语音是如此的清脆——她说:“从前,有一个地方,有一个老武师。”

    乔汝明被地这种童话式的开头二逞得轻笑出声。

    姜婉瞄了她一眼,仍一本正经地道:“老武师有三个徒弟,一个姓张,一个姓慕,还有一个姓哈。姓张的最好,其他两个啊,差不多,不好也不壤。”

    乔汝明笑着插嘴道:“是不是还有一个姓姜?”

    姜婉嘟起小嘴道:“不来了,没有姓姜的啦,姓哈的喜欢老武师的女儿勺俭伦和她生了个儿子。”

    乔汝明微笑道:“生了个儿子?”

    姜婉脸儿通红,双手乱摇道:“你老是要打岔。再说老武师很不高兴,便把姓哈的徒弟开起来,要家法从事,这姓哈的也很鬼,便骗过了看守他姓慕的师哥,逃了出来。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大地一片寂静,这老武师所住的庄院里,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迷动静。但是在后园的一幢楼房里,正发生了一件神号鬼泣的大事。”

    乔汝明起初只当她一味编个故事宽自己的心,但见她这时说得神气活现,还加上手势表示,她的面容是如此的肃穆,使得乔汝明不得不仔细地咀嚼着她的字句,而更因此觉得,她实在是叙述着一个有心的故事。

    只听得姜婉继续说道:“这幢楼房上的二楼,正是老武师的女儿的卧室,这时有一个不速之客,正自元立在她的床边。

    那人就是姓哈的,也是小姐的意中人。他用剑迫住小姐手边的两个丫头,及一个老妈子,吓得她们动都不敢动。

    他对小姐说:‘师父要杀我们,师妹,我们快逃吧”

    小姐低垂了脸道:‘我们岂可一错再错,我是绝不跟你走了,你还是快走吧!”

    那姓哈的徒弟怒道:‘你我誓不相离,难道你还想和我们的孩子同在庄中受他人欺侮么?’

    小姐银牙咬碎,伤心已极道:‘难道你还不明了我的心迹?孩子你尽管带走,你我相离之时,也就是我的死期,只望你善待孩子,勿使他再踏前人覆辙。”

    那人见天光不早,毅然决然地顿顿足道:‘好,好!……”话落,一手将孩子纳在怀中,以剑尖点了那三个佣人的软麻穴,然后黯然道:‘别矣,我爱……”便飞身而出,隐于黑暗之中。”

    乔汝明大为动情,急急问道:“那小姐又如何呢?”

    姜婉抬头远望黑色的天空,仿佛在那儿看到了她未见过面的大姊姊,婉儿想,她会不会和乔姊姊一般爱护我呢?

    于是,她低声鸣咽道:“她自杀了,她在当晚便上了吊。”

    乔汝明虽已猜中了这不幸的结果,但是也不禁同情地低喊了一声“噢”然后,她又追问道:“那坏蛋呢?”

    婉儿随着:“坏蛋?”

    “噢,你是指哈师哥?”

    忽然,她自觉失言,幸好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于是,她急忙大声道:“姓哈的还是无恶不作,结果被他师父派了两个师哥,到处追剿他,最后终于在一个绝谷里找到他了。于是,展开了一场恶战,最后,当然是好人胜了。”

    乔汝明问道:“坏人死了没有?”

    得意地笑了笑,婉儿道:“他当着两个师哥的面,一跃身而跳进了深不见底的绝谷,你想,他死了没有?”

    乔汝明想了想道:“十成是死了。”

    婉儿正颜道:“奇怪得很,我总有个预感,他也许没死,因为……”

    说到这儿,她说的渐渐慢下来,似乎是难于出口的样子,乔汝明插嘴问她说道:“为什么?”

    婉儿笑笑,摇摇头道:“因为,我也曾从黄山上掉下来,而我就没有死。”

    乔汝明被地这不成理由的理由给说住了,说实在的话,她也不能确定一这姓哈的死了没有,因为,是有这种干层绝壁上自跳下而不摔死的特例。

    婉儿说:“我还有其他的理由。因为,他的两位师哥能找到他,就是因为他在山上疗伤一月之久,你想,以他这份聪明,岂不会留个退路,所以他在二位师哥面前自动地一跃而下,更可以藉他俩之口,遍告天下武林,使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乔汝明点点头。

    姜婉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更强而有力的证明,就是那小孩始终下落不明,以他的伶俐又岂会不早为他的儿子设想?”

    乔汝明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了个转,贝齿轻咬樱唇,然后浅笑着对姜婉道:“婉妹妹,管他的,反正又不是真的事,来,天色已晚了,我们再赶一程路,我记得前面十来里有个村子。”

    话落,轻灵的身子已上了马,姜婉心中明白她也同意自己的推测,不禁信心大增,也就一笑而策骑疾驰了。

    这时已是掌灯时分,路上除了他俩外,凄凉得连一个鬼影也没有,月儿虽兀自挂在天角,但却没有迷毫的光影。

    良久,终于前面有点点灯火,那马儿见到有了明亮处,精神抖然旺盛,拨开四蹄加速往村庄冲去。

    口口口口口口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庄子,一条大街贯通全村,像样的客寓都没一个,她们只得胡乱找个权且歇身之处。

    她们寄居的客店叫来升老栈,不过三五个客房,幸好还有一间空的,依婉儿性子,不住也罢。

    但乔汝明知道这小地方可能再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便决定住下来。

    店伙方自点了个灯笼,领着她俩往店里走,迎面走出几条汉子。乔汝明见他们都非善类,暗暗留意,那几个粗痞见到有两个俏巧的女客,先是一怔,然后互换了一个眼色,作不会心的好笑。

    休息停当,也用过了晚饭,婉儿关起门来,在炕上练了些坐功,暗暗照着张大哥得自少林了一大师的心传去运功,果觉大有进境。

    她心中雀跃万分,她想:终有一日,我总会和慕哥哥并驾齐驱的!因为——四海推全真;伏波震八宗。

    乔汝明见她面如满月犹白,眼比秋水还清,嘴角上还挂着一迷浅浅的微笑,仿佛一泓秋波,又仿佛解语之花,真令人羡煞,她连想到自己,何曾没有这般无虑无忧的日子呢?

    但现在,唉,慕天雕啊!你又为何如此地寡情,莫非是……郎心已有他属?

    于是,她喟然而叹了,那长叹声,不知是带了她心中的烦闷,还是反而增加了内心的空虚?

    婉儿已练完了功夫,却被乔姊姊的长叹,把她自梦景中追回,她同情地瞥了乔姊姊一眼,她想:我长大之后也会和乔姊姊这样心事重重?

    于是,她们无言地,默默地对坐着。

    忽然,隔室传来那些粗痞的声音,那是三四个人在七嘴八舌的低低地商量着。

    “我说老大,咱们舵主也四十出头啦,他不急,我们做兄弟的也要打算打算,隔壁那两个娘儿还不错,你说怎样?”

    “张阿七少多嘴,人家没有两手,敢在外面跑?”

    “老大,不是我帮阿七说话,人家固然有两手,我们天全教也不是摆不出来的,咱们舵主十八岁就成了名,三四十里之内,那个不敬,谁个不服。”

    这时,还传来啪的一声,想来是那家伙吹得得意,还猛力拍了下大腿。

    这些天全教的家伙,真把乔汝明气得笑也笑不出,婉儿不大懂他们说什么,对天全教也很少听说过,是以毫无反应,不过她看到乔汝明一再用手一不意,要她不要出声,也知道个中

    大有名堂,便仔细听着。

    果然,那些人毫无警觉性,仍在讨论不已。

    听得另外一个嗓子稍重的人道:“老四说的也有理,不过大哥也对,凭咱们要是拿不下这两个妞儿;我邬天星也就不在外面混了。”

    “邬老五什么都好,就是会自吹自擂,上次你去收规费,还差些给人家撵出来,少吹牛。”

    邬老五怒道:“张阿七,你少猪八戒倒打人。家一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郎老五那点得罪你来咧”

    老大道:“兄弟内斗,自打自,前日三河分鸵的哥儿们,不是给他们舵主找了个老婆,也蛮标致的,郡女的也不是多下人,我们又何必另求烦恼,这两个准不是上手货,刺多啦!”

    他们一吹一搭,好像予取子求,已任他们串割的样子,乔汝明那听得进这些秽语,便和姜婉俯耳坝专,两人暗暗有了计议。

    口口口口口口第二旦大早,她俩就上了路,才走了半里多路,空中飞过一只信鸽,婉儿想起堡中豢着一堆的鸽子,不禁想起了家。

    她想到了姜百森——她那威严的哥哥、张大哥、神笔候天等,她也想到了上次群雄大闹伏波堡,师父凌霜姥姥、武林三英,最后,她的思念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勇敢的车夫,慕大哥!

    以鞭稍遥指那信鸽,乔汝明道:“婉妹,那些猴爪子去搬救兵啦!”

    被她一言惊醒,婉儿有点赧然道:“乔姊姊,我们做得也太绝了点,你想想,四个大汉都直着脖子,连转动一下都不有,是不是笑死人。”

    乔汝明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谁叫他们口没遮拦的。”

    回想一下,婉儿心中似是不忍道:“现在怎办?”

    乔汝明自上次慕天雕弃她而去之后,一肚子的烦闷正无处发泄,乃狠狠道:“这些天全贼子,来一个算一个,来两个算一双,怎么来的怎么走,我可不含糊。”

    婉儿觉得她有些反常,其实,这是心中感情常久积压后必有的现象!因此,她俩相看了一眼,嫣然一笑。

    她们沉默地在官道上策骑奔驰,两旁的景物如飞鸟般地掠向耳后,她们兴奋极了。

    婉儿是因为久想遨游天下的志愿终于已偿,蹄声答答,每一步都象征着她的自由,而且每一声都代表着,她更接近了慕大哥一步,因为听说他和神龙剑客曾在兰州现身,而现在,

    她们正向兰州迸发!

    乔汝明是因为,她知道前面必有天全教徒阻路,这是一场战争,虽然,这必定是一面倒的,但多杀几个天全贼子,不是代表正义的胜利吗?

    其实这只是表面的理由,她想:慕天雕一心诛灭天全教,而我——乔汝明应义不容辞地帮助他。

    口口口口口口

    眼前便是一片林子,早被大雪盖了个透,白白的,仿佛是白珊瑚树,又像是一大块刻上花纹的白玉。

    忽然,一支响箭射向乔汝明,这支响箭来得甚为阴毒,等得听到鸣鸣的声音,那箭也已到了眼前。

    婉儿看得急切,惊叫道:“乔姊姊”

    乔汝明不慌不忙,玉躯微微半立马上,樱口一张,已将那支响箭咬定。

    婉儿急急赶到,见她编贝玉齿之间,嵌着一支乌黑的箭头,黑白相映,加上一张比桃花还红的粉脸,煞是好看,婉儿心中暗暗羡慕不已。

    林子里跑出十余骑一个个皆是劲装打扮的汉子,为首的那人在马上鼓掌道:“好俊的工夫,我胡天鹞这厢有礼了。”

    乔汝明听他口气轻薄,这人大约四十年纪,长的倒不十分难看,想来便是天全教的什么分舵舵主。

    来人见她俩不作回答,自讨了个没趣,但眼前两个妞儿,长得实在十分可爱,便对自己部下吃亏的理由,捉摸到十之八九。他面不改色地笑道:“在下入地龙胡天鹞,职掌沙河分舵,敢问:“位尊姓大名。”

    婉儿嫌他言辞不客气,正想抢白他雨句,不料乔汝明呸的一声,把响箭吐向那人。众人大惊,只因这箭来势竟比方才还疾。

    胡天鹞存心卖弄,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暗暗运气,想用掌磕飞来箭,显显自己手段。

    那料这支箭甚是古怪,忽在他面前二尺,滴溜溜打了个转,往下一落,正好掠过xx眼,射在马脚前,那马陡然受惊,一声长嘶,便是一掀,却把这个沙河分舵舵主掀在地下,一头栽在雪地上。

    胡天鹞虎吼一声,双掌拍地,身形刚要腾起,乔汝明信手一挥道:“婉儿,这厮是不是在演他那入地龙的绝技啦?”

    这一挥,掌风过处,又把胡天鹞打了个跟斗,其实胡天鹞再不济,也不会一上手就如此丢人现眼,这千不该,万不该,胡天鹞不该见色起意,兀自逞强。

    左手虚掩樱口,姜婉笑道:“鹞子入了地,顶多癞龙一条!”

    天全教徒平素把分鸵鸵主本为天人,那料全不是人家对手,一时倒吓得不敢上前,怔在一旁。

    胡天鹞也是个混出名头的人,在沙河附近也有些字号,那丢得起这个人,但又自量不是人家对手,当堂气结。

    这时跌坐在雪地上,满头满身都是白雪,倒成了个雪人,他大叫一声道:“罢!罢!罢,我入地龙又有何面目再见教中弟兄。”

    话落,拔出佩刀,往颈上就划。

    众教徒大惊,但欲救已迟。

    乔汝明无动于衷,冷笑一声。

    姜婉见状也吃了一惊,情急之下,施出张大哥听授的轻功,只见她自马上往前掠起,有若脱弓之矢。

    只因男女有别,她玉足微挑,已把那尖刀踢在空中,入地龙把不住刀,虎口震裂,他只当地俩还下放过,骂声连连。

    姜婉接住尖刀,往他身旁一落道:“胜败兵家常事,胡舵主又何必气馁,我乔姊姊便连你教中二大护法也门不过她,胡舵主,你可说是虽败犹荣。”

    她这句瞎吹,倒把天全门下给震住了,而乔汝明芳心也蛮受用的。

    不过乔汝明仍冷声道:“婉妹妹,这等天全贼子还跟他噜嗉什么,一刀一个杀了算啦。”

    其声晋之冷酷,使天全教众人大吃一惊,那想到会出诸于如此貌美的女子口中。

    其实,乔汝明这时正处于情绪极端不稳定的时候,她多少因为见弃于慕天雕转恨世人,尤其是天全教及蛇形令主,因为,他们使她遇见了慕天雕,而才会打破了她的迷梦。但是,世人,尤其是姜婉,怎会了解她呢?

    姜婉意外地望望她,再看看那些战战自危的天全教徒,和坐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入地龙胡天鹞,毅然道:“乔姊姊,网开一面又何妨?”

    这是她们结成好友之后,第一次的意见不合,乔汝明惊讶地看看姜婉,她认为姜婉没有为那些人求情的必要,虽然她内心也颇为自己刚才过激的有为有些歉然,但仍然怒容满面道:“哼,随你去”

    话落,一鞭坐骑,刷地一声,往那批天全教徒冲去,那些天全教徒哗然四避。

    乔汝明本不再刁难他们,不过是为了夺路而走,但有两人离她近些,一时闪不及,只见地玉齿用力咬住下唇,猛地抽了他们一鞭,仿佛一股冤气,都发泄在这一鞭之上。

    那两人连连喊痛卜滚倒在地,鞭痕过处,大棉袄都被抽裂了,黑粗的肌肤上明显地印着一条伤痕,便里肉鄙翻了出来,看上去真是恶心。

    望着她的背影,姜婉歉然地对众人看了一眼道:“后会有期。”

    她实在不知怎样说才好,因为,她并不知道这些人中,颇有些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她是把每一个人都作善人来看待。

    她也跨上坐骑,追乔汝明而去。

    才没走几步,忽然,她回头高声道:“客栈中的四位朋友,只要在他们左胁下三指处点一点便可治愈。”

    话落,扬鞭而去。

    众人默默地望着她离去,无人加以拦阻。

    胡天鹞怨言地低垂着头,那尖刀仍插在身旁的雪地上。

    婉儿策骑力驰,转眼已出去多里。

    乔汝明此时,心绪很乱,她不知道,自己何以会如此乖戾,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和婉儿闹别扭,因为她已暗暗承认,婉儿的仁道精神是对的。

    但一想到天全教门下的种种暴有,她又自认该得而诛之才快人心,因此,她又有些责怪婉儿的意思。

    她始终认为婉儿宅心太仁厚,在阴险的世俗真,难免要吃大亏,于是,她痛心地摇摇头,却不知是为婉儿,还是为自己?

    想到婉儿,她便放缓了坐骑的脚力,因为,她有个责任感,她须要保护婉儿,虽然婉儿的身世对她还是陌生的,她甚至不关心这点,但她对婉儿的纯真,又带上了多少分的喜爱。

    矛盾是女人的特性,尤其是在成长期中的少女。于是,她渐渐已听到婉儿那匹大黑马的啼声:“乔姊姊,乔姊姊!”

    地本想维持尊严,装作不睬她,但是终于她忍不住了,她一拨坐骑,回头奔向婉儿。

    两马相交,皆高嘶一声,前蹄高举。

    两人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她们紧抱在一起,婉儿低声地抽泣道:“我……我不应该不听姊姊的话,姊姊,你对我这么好。”

    乔汝明心中歉然倍增,她内心的激动到了极点,她强忍住眼中呼之欲出的泪珠道:“婉妹,你没有错,我不该……”

    抬头凝视着她的双睛,婉儿打断她的话道:“姊姊,不要再讲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话落,先自上了马。

    乔汝明更为感动,她方才明了,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那么,一个慕天雕的来去,又有什么太多重视之处呢?

    口口口口口口

    她们继续西进,不管北国的旱季将临。

    她们还是西进,也不管已渐脱离了汉族定居的范围。她们更是西进,绝不管眼前一切的困难。

    她们相互地说:“大漠落日,塞上飘雪,是何等壮观。”

    而其实,她们的内心,只被同一因素所结合。她们的友谊虽随时而增,但她们却相同地固守着心中的机密。

    有人说,爱情是女人的全部生活,这话未必全对,但就初恋的少女而言,至少它百分之百是对的。

    不过,她们在这方面有实质上的差别——

    乔汝明是成熟的美,她是知道恋爱而恋爱,因此地处处多幻想,多顾忌,怕失败。而姜婉是待开的苞蕾,她是不知恋爱而恋爱,因此她不思而为之,连成败都不想,她根本未把对方的几种可能列入考虑之内。

    但可怕的并不是在她们与日俱增的友谊,但也有同一爱恋的对象——慕天雕。

    幸而人不能通晓未来,所以,至少现在她们仍是快活地共同生活在一起。但是将来呢?管他的:将来总归是将来啊……

    不消说,一剑双夺震神州乔汝安赶向-南去找乔汝明,一定是落了空,因为乔汝明和姜婉早就离开了甘肃。

    随着气候的变迁,黑夜是愈来愈短了,昨夜她们是躲在一棵古树的树洞中渡过的,在这附近她们曾发现了一个残毁大半的破庙,但是她们对那破庙都怀着一种恐惧之心,于是她们宁愿睡在大树洞里。

    姜婉轻轻扭动了一下身躯,她张开了双眼,头上洞口外还是一片黑,但是这些流浪的日子的经验告诉她,天就要亮了。

    她轻轻爬起来,看了看仍在熟睡中的乔汝明,那向下微弯的眼缘构成了一条优美的曲线,她忍不住俯下身来,轻轻地在乔汝明的额角上吻了一下。

    她站起身来,爬出树洞,心中想到:“到什么地方去弄点清水来洗漱,也省得乔姊姊老是笑我大小姐什么都不懂。”

    她信步走了几步,远远又望见那座严庙,这时天边已有一线曙光,照在那半边塌毁的古庙上,她心中暗道:“昨天晚上黑暗中看这破庙好像有点凄凄惨惨的模样,现在看来就不觉得可怕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庙里多半有井水,我何不去弄一点来?”于是她就向那破庙走去。

    晨风吹来有一迷寒意,她白色的衣裙飘曳着,就像敌花仙子一样。那古庙虽然已有半边墙垣全场了,但是大门仍是好的,远远看去,似乎并没有上锁。

    姜婉走到庙门口,轻轻一推,那扇黑漆半落的木门呀然应声而开,她向里面探视了一会,便跨步走了进去。

    她方一进门,那木门似乎久无人用,呀一声又关了起来,藉着那淡淡曙光,只见左面梁上全是灰尘蛛迷,似乎有几十年没有人过问似的。

    再向右面一看,却使她芳心大大一惊——原来右面黑暗中依稀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她吓得连忙向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