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末世来[5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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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还兔子的小孩儿

    女人生娃娃, 都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饶是刘大妞前面已经生了两个娃, 盆骨已经完全长开了,可遇到这种事也是生产艰难。

    接生婆也不敢硬来,就怕弄个大出血,娃娃大人一个都保不下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刘大妞的情绪,一边用特殊的手法让肚子里的娃娃掉转个方向, 为随时需要被迫进行的生产工作做准备。

    有句老话,叫七活八不活, 意思就是七个月大的孩子生下来, 比八个月大早产的更容易活下来。

    其中道理也不知道咋来的, 可在这个缺医少药又技术落后的时代里, 这句老话还是给了许大河他们不少信心。

    大岗屯里的贾大娘带着几个妇女全力保人,青梅这边李丰收也是扬起马鞭, 让雪橇在雪地上跑得飞快。

    人要走八、九个小时的路程, 雪橇跑起来只花了四个多小时, 这还是有些地方不适合极速奔跑的原因。

    到大岗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了, 各家各户都已经漆黑一片, 按照习惯, 社员们早就该休息了。

    不过今晚上听见马儿奔跑的声音, 却有挨着小马路的人掀开门帘探出头来看, 没叫住青梅他们,青梅却能听见说话声。

    不可否认, 这里面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的,但也有很多人是在替刘大妞担心的。

    雪橇直接跑到了许大河家坡坎子下面,有人听见了马儿打响鼻的嘶鸣声,跑出来一看,见青梅他们回来了,登时兴奋大叫,“是青梅他们回来嘞!李医生也来了!”

    这话听得已经疲倦的满屋子人都精神为之一振,不说别的,就是躺在床上已经昏死过去好几趟的刘大妞都精神好转了不少。

    大岗屯平整的地面很少,大多都开垦出来当耕地了,大部分人的房子都建在小山坡上,稀稀拉拉,这里一座那里一间的,基本上每家每户家门口都是斜坡。

    许大河家是他长大后推倒了破房子,在他亲爹留下的宅基地上重新修的。

    这既是一个对亲爹的念想,也是为了节省屯里宅基地的消耗。

    就像赵三明那房子,也是推了赵三明亲爹留下的老房子再建的。

    许大河家门口是个七十多度的斜坡,坡度太陡,许大河就挖了台阶铺上石板。

    其他时候还好,可到了冬天,特别是现在,雪下下来还没踩出冰层,人的脚往上一踩,没能凝固结实的碎冰层就要打滑。

    李医生路上吹了这许久,浑身都冻僵了,下了雪橇还要活动活动筋骨。

    青梅却听见上面院子里许大河着急的询问声,干脆上前跟李医生说了句“得罪了”,膝盖一弯,直接将没听懂她这话啥意思的李医生扛起来就跑。

    “赵三明,把药箱带上!”

    交代的声音落下,青梅已经往上爬了好几个台阶了,赵三明傻愣愣地“噢噢”两声,缓过神来,连忙抱着李医生的药箱就跳下雪橇。

    落地的时候因为腿麻,踉跄了一下,赵三明即使在地上撑了一下,站起来就甩开膀子大步跑着追了上去。

    虽说李医生已经四十好几,可身子骨却还算硬朗,不胖不瘦,怎么说也得有一百三、四。

    然而到了青梅手里,却轻飘飘似一袋棉花,轻巧得好像能抛起来再接到。李丰收看得一愣一愣的,两匹老马打着响鼻摇头晃脑,李丰收这才回过神来,呐呐道:“我滴个乖乖,这还真是大力神手啊。”

    被扛着的李医生也是全程晕圈,他不就是跳下雪橇后伸了伸胳膊,准备再踢踢腿吗?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天旋地转,回头他就像是在飞一样?

    “快快快,李医生来了,让他进来看一下!”

    “娘,娘哎!李医生来嘞!”

    “好好好,等一下我们这里收拾收拾,快让李医生进来看一看!”

    经历了十二个多小时,刘大妞已经气息奄奄,听到李医生来了,她还是硬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李医生也顾不得多想青梅扛他的事,一被放下来,揉着脑袋重新辨明方向,这就拎着赵三明气喘吁吁送上来的药箱,跟着一个小媳妇就进了里屋。

    辅一进去,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李医生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查看刘大妞的情况。

    李医生是学中医的,等到华夏建国以后,他也学了几手西医,就此在半月屯的卫生所里上班。

    据说李医生小时候跟着他爹帮助过我军士兵治病,他能安安稳稳在卫生所上班,吃国家发的工资,肯定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屋里如何忙碌,没进去的青梅就不知道了,她能帮的忙也就这些,稍微在外面坐了坐,就起身准备回家休息。

    今天吃了午饭就遇到这事儿,风雪里奔波了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呢。

    本来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在屋里勉强睡着的秋老太被李医生到来的这阵嘈杂惊醒,拍着两个孩子哄着他们继续睡下,秋老太就自己掀开门帘出来了。

    看见小儿子紧紧挨着小儿媳安安静静坐在堂屋一角,又得知李医生已经进大儿媳那边的屋子了,秋老太想起来两人还没吃饭,赶紧穿上棉衣挽着头发,声音沙哑却满怀感激地问青梅:“青梅,你们回来啦?娘去给你们赶面条成不?厨房里还有给大妞熬的鸡汤。”

    鸡是秋老太专门为大儿媳养的,就两只,初夏刘大妞刚怀上的时候就养上了。

    平时也没有粮食喂,只能让孩子们挖点蚯蚓什么的,喂了这几个月,两只鸡还是瘦得浑身没几两肉。

    今天下午就杀了一只炖上,断断续续都有给刘大妞喂,要不然人折腾到没力气了,那就完了。

    屋里现在这么乱,青梅再好吃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只是站起来朝秋老太摇摇头,说:“不用了,我现在要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事,再让人来跟我说。”

    这话完全是出于对一位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孕妇的帮助,有什么事可以去叫她,但能不能帮,帮不帮,却是青梅到时候再考虑决定的事。

    虽然中午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去请医生,可不代表青梅就要全心全意帮助谁同情谁。十一点多,对于习惯了天黑就睡觉的人来说,绝对已经不早了。

    秋老太性子并不强势,甚至很软弱,看青梅说得果断,也只能呐呐然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拿眼神去看小儿子。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看儿子的意思,这也是秋老太的一个习惯,哪怕她现在看的是一点出息都没有的小儿子。

    赵三明都要打瞌睡了,看青梅要走,连忙自己也站起来。

    揉了揉眼睛,注意到老娘求救的眼神,赵三明也没太在意,摆摆手含糊说到:“行了娘,你好好照顾小鱼小米,一会儿大嫂那里好了还有得忙,我回去给青梅煮完揪片汤就成了。”

    说完,赵三明摸着自己的肚皮,往青梅身侧撞了一下,带着点委屈地说:“青梅,我都要饿死了,回去咱们做顿饭吃吧?”

    虽然也困,可怎么说也是填饱肚子更重要吧?赵三明就怕青梅回去后不准备吃饭,直接睡觉。

    要是那样的话,他是会中途饿醒的。

    吃过了一段时间的饱饭,青梅也受不了挨饿,于是“嗯”了一声,顿了顿,接着道:“拿只腊兔蒸一下吧。”

    饿过头了,又吃了一肚子冷风寒雪,想吃肉了。

    还有两只新鲜兔子剥了皮挂在外面冻着,新鲜肉自然更好吃更解馋,可这会儿时间太晚了,青梅想尽快吃到肉。

    要是可以的话,她其实更想吃火锅,可惜家里调味料严重缺失,对着赵三明用拳头打也打不出火锅来。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其他人注意力都到了里屋,一时倒也没人察觉到。

    只秋老太茫然地追了两步,站在堂屋门口目送两人离开,心里充满了自我怀疑。

    秋老太想,难道是她老眼昏花之后耳朵也不好使了?为啥刚才她好像听见小儿子说要回家做饭?

    应该是她听错了,大概三明说的是让青梅回家做饭。

    这孩子,青梅今天受了这么大的累,还让人半夜硬撑着给他做饭,太不叫话了!

    里屋忽然一阵哄闹,秋老太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连忙也挤到门口,跟许大河一起隔着门帘听里头的响动。

    回家先戳盐吃了几个冷的蒸土豆垫肚子,赵三明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灶台一通忙碌,很快就整治出两盆面片儿一盆蒸腊兔。

    人太饿了,闻见啥都香得很,吃食一上桌,最爱叨叨的赵三明都顾不得废话了,两个人埋头呼啦啦一顿猛吃。

    吃到半饱的时候,赵三明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抬头看着青梅说:“糟了,咱们好像还没安顿赶车的李丰收!”

    青梅随口“噢”了一声,头都没抬继续吃,反正这又不是她的事,她只负责把医生尽快带回来。

    看青梅毫不在乎的样子,赵三明也觉得这不是啥大事,挠了挠冒出些稀罕的鼻子,嘿嘿一笑,埋头继续往嘴里扒拉面片儿,时不时地还伸筷子夹块肉塞进嘴里。

    还真别说,这腊兔啊,越嚼越香,连骨头都能一块儿给嚼碎了吞下去。

    在寒风中还老老实实等着的李丰收打了个喷嚏,抬头望向还亮着灯的小坡上许大河家。

    刚才赵三明两口子走的时候也没跟他说啥,那应该是上面这家人对他有别的安排吧?

    这么晚了,要是能有碗热汤面吃就好了。

    雪花又变大了,鹅毛般的大雪飘洒得越来越密,李丰收捂紧了自己的棉袄,双手往袖筒里使劲塞,试图多找到一点暖和。

    青梅这边,两人吃完了饭,赵三明偷懒,想要明天再收拾碗筷,被灯火下的青梅抬眼沉默地看了一眼,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试图为自己偷懒行为找合理借口的赵三明吓得一个激灵,啥也不多说,麻溜地收拾起碗筷。

    青梅自己也没歇着,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又提上桶去外面打水倒锅里。

    刚才做完饭,两人都急着吃饭,锅里就没洗,自然也就没把热水给烧上。

    在外奔波了这许久,没条件泡澡,可怎么也要泡泡脚。

    北方冬天挂在外面的门帘子都是厚实的那种,里面缝了层薄薄的棉花,遮挡光线的能力很强。

    青梅出了门,门帘一搭下来,外面就只剩下雪映照出来的白光,以及窗口粗糙玻璃照射出来的昏黄微光。

    走到水缸前,青梅打破水面结出的一层薄冰,哗啦啦舀了两瓢水倒进桶里,忽然听见轻微的脚步声,青梅下颚一绷,眼含戒备地看向菜园靠近的篱笆外。

    那里是青梅挖树根的时候顺便捡回来的两捆枝桠,还没来得及掰断挽起来收进后面屋檐下堆柴的棚子里。

    那里的人似乎也察觉青梅发现他了,犹豫片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枝桠后面蹭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东西。

    借着积雪倒映的光线,青梅看清楚了这是白天遇到的那个小孩儿,而对方手里则拎着一只被勒死的兔子。

    “我、我来还你兔子。”

    小孩儿吞吞吐吐小声说完,就小心翼翼观察青梅脸色。

    可惜他却没有青梅那样好的视力,加上青梅站着的地方没有雪,光线就比之其他地方更暗,小孩儿根本就看不清青梅的脸。

    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青梅转身,继续打水,安静的院子里只有哗哗的水声。

    小孩儿垂下了头,动了动脚趾头――其实他不确定自己的脚趾头到底动没动,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脚趾头的存在了。

    明明应该走的,可小孩儿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凭着一股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坚持倔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就好像非要亲耳听到青梅拒绝或者撵人的话,他才肯离去。

    打水声终于停下了,女人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还有什么事?”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说话,小孩儿不敢耽搁了,连忙说:“我想在你这里借住一晚,明天我还去逮只兔子给你!”

    要是换做别家,这样的报酬还是不错了,可小孩儿想到这个人白天随随便便就逮到好多只兔子,一时又不确定起来。

    又是一片安静,青梅提上水,转身往屋里走,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背对着院子说了声:“进来吧。”

    小孩儿愣了愣,回归神来确定自己没听错,闭着嘴巴忍不住在原地蹦了一下,而后脚步轻快地跑到院门处,一矮身就从下面的缝隙钻了进去。

    其实他早就找到这里了,之前等待的时候也已经把院门摸清楚了,连院子里的基本布置摆设也一清二楚。

    当时小孩儿就幻想过好多遍自己走进这个院子的情形,却到底只是幻想。

    而现在,他真的进来了,像他设想了无数遍那样,这个院门下面他真的能轻轻松松就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