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豫拿着用湿水泡开的猫粮出来，正好看见一人一猫对峙着，钢勺在猫盆沿儿上敲了两下，“发财，过来。”

    发财？

    时翎诧异的往声源地看了一眼，又转头看茶几上的小白猫，小猫已经站在了茶几边沿，前爪往空中试探了两下又缩了回来，如此往复了好几下也没提起勇气跳下去，最后急得在茶几上转圈，边转边冲程嘉豫那边喵喵叫。

    时翎伸手将它拎到了地上，猫爪子刚着了地便朝前面飞奔了去，时翎看着有些想笑。

    “鸡胆子。”程嘉豫冲已经围着他腿开始转圈的小猫啧了声，将手里的猫盆儿放到地上，摸摸它的小脑袋，神情温柔，“吃吧。”

    小猫吃得挺香，程嘉豫看了一眼后抬眼往时翎这边看过来，伸手往她这边点了点。

    时翎：“？”

    “看它干嘛，吃你的，面都坨成什么样了。”

    时翎见到小猫一时有些兴奋，碗里的汤汁已经干得所剩无己，不过时翎还是低头快速吃了起来。

    手边被放了一杯水，时翎抬头看了对面坐在沙发上那人一眼，道了声谢端过杯子喝了一口，又扭头看了眼吃得正香的小猫，好奇道，“不是叫咪咪吗？”

    “随便叫的，”程嘉豫说，“还没养熟，对名字也不敏感，叫什么都答应。”

    时翎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好奇的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张口想试试看随便叫一个那猫会不会过来，想想又作罢了。

    程嘉豫似看出她的想法，扭头冲小猫咪喊道，“二狗。”

    “喵~”小白猫特别给面子的叫了一声。

    时翎：“......”这也可以？

    “是吧？”程嘉豫得意的冲她笑了笑。

    “这样真的......好吗......”时翎为程嘉豫难得的幼稚行径抽了抽嘴角，“随便喊喊熟了，哪天就真叫二狗了。”

    “贱名才好养活，”程嘉豫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捡回来之前差点儿就冻死了。”

    “捡？”时翎诧异道，“这猫是捡的？”

    “楼下流浪猫生的，一窝三只，现在就只剩这一只还活着了，”程嘉豫叹了口气，“捡它回来的时候也奄奄一息的，本来以为养不活了，没想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

    时翎倒不知道这小可爱的命途如此多舛，不免心生怜悯。

    时翎扒拉着碗里已经干了的面条，不吝惜的点赞，“你还挺有爱心的。”

    程嘉豫摸手机的动作一顿，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蹙着双浓眉瞪了过来。

    程嘉豫变脸的速度太快，时翎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儿没咬着舌头，“怎么了？”看这表情，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你认为，捡它回来就是有爱心了？”良久后，程嘉豫开口问道。

    难道不是吗？时翎在心里下意识的这么回答，可程嘉豫的表情过于严肃，时翎不得不将到嘴边的反问又咽了回去，点头道，“是啊。”

    “我从来都不是个有爱心的人，”程嘉豫烦躁的将手机扔到一边，伸手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摸了个烟盒出来，“何况，我捡它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征求过它的意愿，也许，它并不想跟它妈妈分开；也许，它觉得跟那两个兄弟姐妹一块儿走了也挺好；也许......”

    “哪来那么多也许，”时翎忍不住打断他，觉得程嘉豫的想法很有问题，“它是只猫，又不是一个能说会跳的人，怎么征求它的意愿？”

    程嘉豫捏着半瘪的烟盒听得似乎还挺认真，时翎继续道，“何况，你捡回来的是一条濒死的生命，任何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在生命垂危或遭到威胁的时候，都会想要活下去。”

    程嘉豫半垂的眼眸颤了颤，“是吗？”

    时翎不知道他这句‘是吗’是问的哪句，她一股脑说得太多，但归根结底，中心思想还是没变，所以她点点头，“当然。”

    程嘉豫盯着她的脸，一双黑眸像汪深潭，感觉看得久了就会不自觉的被吸进去，时翎跟他对视了几秒便别开了脸，视线落在面前还剩了半碗的面条上，“我吃不完了。”

    “搁着吧。”程嘉豫回了神，把手里的烟盒重新放回到抽屉里，又拉开另一个抽屉，从里面拿了个白色塑料袋出来，将时翎剩的半碗面条倒进了塑料袋里。

    “给流浪猫的吗？”时翎问他。

    “嗯，”程嘉豫点点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喂流浪猫也是一种特别有爱心的举动？”

    难道不是吗？时翎嘴边下意识的就冒了这句话出来，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又将那话给咽了回去，她猜测着程嘉豫后面还有话没说完，便干脆选择了不回答。

    果然，程嘉豫愣了几秒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开口道，“我喂流浪猫，只是觉得我将发财带回来，它妈妈肯定会到处找它，找不到它应该会很难过，我是因为愧疚，跟爱不爱心的没有半点儿关系。”

    时翎张了张口，想说即便是愧疚，也不能抹灭带回小猫的善举。可此时的程嘉豫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掉到了那个坑里，不管别人用什么方法施救，他也从那坑里走不出来。

    她倒没想到，程嘉豫骨子里其实是个特别固执且倔强的人。

    程嘉豫将碗筷拿到了厨房再没出来，时翎听着哗哗的水声，想着他应该是自己在洗了。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枕头上，视线在不大的屋里逡巡一圈儿后，落在已经吃饱喝足坐那儿舔毛的小白猫身上。

    “二......”时翎刚叫出一个字又立马改了口，小声冲小白猫的方向咪咪咪咪的叫了两声，“发财，过来。”

    那小猫舔毛的动作顿了顿，转着脑袋往她这边看过来，时翎又冲它咪咪叫了两声，小猫似乎有些犹豫，等了好几秒后才轻轻冲她喵了一声，然后慢慢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小猫看着只有时翎的手掌长，大概也就一个月左右大小，时翎将它拎息来抱在怀里，小家伙刚开始还挺不愿意，时翎在它脑袋上摸了两下后就乖顺了下来，窝在她腿上不动了。

    时翎突然想起程嘉豫之前跟自己说的那套‘帮人理论’，虽然他并未同自己细说，但时翎也能从此事上联系起来，他之所以一再强调自己是个没有爱心的人，大概也跟那套‘帮人理论’有关。

    “走吧，”程嘉豫洗完碗出来，见时翎抱着猫怔了怔，而后抓过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往身上套，“我送你下去。”

    时翎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不早不晚。她将睡着了的小猫小心翼翼的放到地毯上，从上次宿舍养猫被强行送走后，她好几年都没有再摸到过猫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程嘉豫已经穿戴整齐在门口换鞋了，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估计是要去喂发财的妈妈。

    时翎从沙发上拿过包背上，换了鞋跟程嘉豫一道出了门。

    “你喜欢猫？”等电梯的时候，程嘉豫突然问。

    时翎点点头，“一直想养来着，只是一直也没能养成。”

    “为什么？”

    “我妈猫毛过敏。”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电梯到了，时翎率先走了进去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站定，“一开始是因为我妈猫毛过敏，后来搬出来后，一直忙着工作，也没时间照顾，就打消了养的念头。”

    程嘉豫摁了负二层的键，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偏头往时翎的脸上看了一眼，见她神色还算如常，脸上表情才松快了些。

    “那你还想养吗？”程嘉豫问。

    “嗯？”时翎怔了一下，疑惑的看向程嘉豫。

    他这话肯定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后面肯定还跟着别的，时翎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程嘉豫犹豫了两秒道，“我跟你说过，我不是本地人吧。”

    “嗯。”

    “算起来，我已经好几年没回去跟家人一块儿过年了，”程嘉豫眼睛盯着慢慢下降的数字键叹了口气，“今年打算回去，所以订了明晚的机票。”

    “那你的发财......”时翎说一半顿住了，视线跟程嘉豫的碰到了块儿后就明白了过来，“你是想让我帮你养着？”

    “照看几天吧，如果不麻烦的话，”程嘉豫说，“我应该初五六的就回来了。”

    时翎有些为难，她虽然喜欢动物，但却半点儿没有养动物的经验，之前在宿舍里养过一段时间猫，但也不是她一个人养的，她只是喜欢，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去照看，甚至不知道该给它准备些什么，何况......她过年原本是打算回教师苑那边住几天的。

    “你要觉得麻烦，我就送宠物店去。”程嘉豫见她久不回答，兀自说道。

    时翎突然就想起那只被谭玲玲送到宠物店的猫，宠物店里猫猫狗狗的那么多，能被照顾得很好吗？

    过年大多人是要回家的，即便是宠物店也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营着业吧，小发财才那么丁点儿大，一两顿不吃会不会就饿死了？

    时翎脑子里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直到电梯门开了程嘉豫率先走了出去，她才忙抬步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