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豫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餐厅里灯还亮着，餐桌上盖着向个盘子，一看便知道是老妈留的菜。

    他晚上吃得挺多的，这会儿倒是没觉出饿来，不过他还是走过去将盘子一个个揭开看了看，菜色都挺丰富，也是他平时最爱吃的，他不想辜负了老妈的心意，也不着急收拾行李，将菜端进厨房放微波炉里热了热。

    热好刚坐下，还没来得急动筷子，主卧的门就打开了，有人轻轻走出来。

    “吵到你了？”程嘉豫夹了筷子菜，有些歉意的问。

    伏月英将披在肩上的衣服拢了拢，摇摇头，“一直没怎么睡着，你爸倒是呼呼的，这么大动静也没见睁睁眼。”

    “医院里累着了吧，”程嘉豫替伏月英拉开一侧的椅子，“吃点儿？”

    “不吃了，”伏月英摇头，眼睛盯着程嘉豫的脸，嘴角带着笑，“年纪大了，晚上多吃一点儿就消化不良，吃了一会儿真睡不着了。”

    程嘉豫也不勉强，只是在听到‘年纪大了’的时候神情稍稍变了变，脸上闪过一丝歉意。

    像是看出儿子心中所想，伏月英在他肩上拍了拍，“在那边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程嘉豫点点头夹了筷子菜，“这一桌忙活不少时间吧？”

    “能让我儿子觉得好吃，忙再多时间也值得。”

    程嘉豫喉头有些发酸，这些年他一直奔波在外，也只偶尔回家看看，虽然圣诞节才回来了一趟，但也是没住上两晚就走了，也没能跟父母坐一块儿唠唠，再看这一大桌子菜，总感于心不忍。

    “明天年夜饭在你外公家吃，”伏月英突然道，“明儿一早就得起，你爸今天回来的晚，又喝了不少酒，明儿一早你来开车吧，一会儿吃了饭就早点儿休息。”

    程嘉豫怔了怔，“往年不都是在爷爷家过的吗？”

    伏月英道，“你外公近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能多陪着一年是一年吧。”

    程嘉豫点点头，伏月英让他吃完早些洗漱睡觉，桌上的东西也不用他收拾了，交待完这些便进了屋。

    程嘉豫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有些食不知味来。

    他虽然好些年没在家里过过年了，但偶尔还是会回家来看看，程建林因为他的一意孤行父子俩关系一直有些冷淡，程嘉豫回趟家也多是跟伏月英说说话，偶尔也会去看望下爷爷奶奶，却一次都没有去过外公家。

    细细算下来，也有九个年头了。

    原以为，经过一天的奔波劳累躺下应该能睡个好觉，大约因为心里压了块石头，洗去一身疲惫后躺到床上，虽然惬意，却毫无睡意。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泄进来的几缕光线衬得屋里多了几分明亮，黑暗中仿佛有个声音在问自己：要去吗？你有什么脸面回去？

    程嘉豫翻来覆去烙了半天饼，最后从枕头下摸出手机重新开了机，时间停在凌晨一点。

    微信里联系人并不算多，一大半是天南地北的同事，只有一小半是亲戚朋友，指尖微动，他下意识的点开了置顶聊天，想翻翻聊天记录，却发现两人从加好友至今却并没有过多交流，但从开始一路看下来，对方的语气倒是越来越好了。

    可惜视频电话没有录影效果。

    程嘉豫叹了口气，指尖在备注名上来回划动，嘴里轻轻念道，“希望这次，不会再错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些纷繁的思绪尽数抛开，从好友分组里找到一个名叫吴子杰的人，点开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明天回来！

    发完消息后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轻了几分，程嘉豫舒出口气，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时翎觉得自己答应程嘉豫替他照看几天小发财还是答应得太轻率了。

    叶茹芬一大早便来了电话，让她一会儿早点儿回家顺道去市场买条新鲜活鱼回去，她难得的一晚上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怪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居然八点半了。

    时翎挂了电话便起床找衣服，脚刚下地便踩到了一团暖暖软软的东西，屋里窗帘紧闭，哪怕已经八点半了，屋内还是很黑，她下脚的时候没注意，听到喵的一声尖叫才反应过来，好在她反应够快，脚下也收得快。

    小猫不知道是被踩疼了还是吓的，从地上爬起来嗖的一下就跑了出去，时翎也吓坏了，怕把它那小身板儿踩出毛病来，也来不及找衣服穿了，慌忙跟了出去。

    小猫躲在茶几边上，看到她追出来一脸警惕的竖起了毛，时翎唤了它好几声，怕就这么走过去会吓跑它，干脆绕开茶几擦着电视机走了过去。

    她从给猫盆里倒了些猫粮，又从热水壶里倒了些热水进去，又给旁边的水盆里添了些水，铲完猫沙猫粮泡得差不多了，时翎又在那小袋子里翻了翻，翻到一小袋罐头，也倒进了泡好的猫粮里。

    小猫闻到香味儿，自己倒是试探着从茶几后面伸出了脑袋。

    时翎冲它招招手，喵喵唤了两声，小猫犹豫了两秒，估计是扛不住香味儿，抬爪就跑了过来，仿佛已经忘了刚才被踩一脚的不愉快了。

    时翎也是趁着它埋进盆儿里吃东西的空档才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猫发出呼噜声，倒也没挣扎，一边吃一边被摸还挺享受。

    “我今天得出门，你这午饭怎么解决呀？”时翎边呼噜毛边自言自语，“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再给你泡点儿吧，吃多点儿，我晚上尽量早些回来。”

    小猫不知道听没听懂，抽空喵了一声，时翎拍拍它的小脑袋进了浴室洗漱，等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时翎不敢一次性给小猫喂多了，又担心它中午不吃饿坏了，思来想去，觉得这也不是自己的猫，怎么做该征求下主人的意见，便给程嘉豫发了条消息过去，顺便还配了张小猫儿吃饱喝足后团在窝里睡得正香的照片。

    不过消息发过去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对方回，时翎估摸着对方要么还没起要么正在忙，便干脆自作主张了，又泡了点儿猫粮在猫盆里，见它还团在窝里并没有要起来吃的迹象，时翎这才拎着包出了门。

    市场人不多，摊位也比平常少了很多，有的甚至已经在准备收摊儿了，估计也是赶着回家做饭的。

    鱼市那片儿也只有两家开着门，叶茹芬经常买鱼的那家门关着，不知道是一直没营业还是已经关门了，时翎只好挑了隔壁那家买。

    拎着鱼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叶茹芬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时友为跟姑父在露台上下棋，时越趴在茶几上搭积木，老太太则坐在一旁看电视。

    听到开门声，老太太转头往玄关处看过来，皱眉道，“你妈问了几遍鱼到了没，不是一大早就给你打电话了，这都快吃饭了。”

    时翎对这老太太一直有些发怵，听到责备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扯着嘴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姑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看到她手里提着的鱼肉忙冲她招手，“赶紧拿进来吧，就等着下锅呢。”

    时翎如释重负，拎着东西匆匆往厨房走，边走边听到小姑大声道，“今天到处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路上一定堵坏了吧？”

    时翎会意，忙点头，“是挺堵的。”

    “自己开车过来的？”小姑接过鱼放到水槽里，拧开龙头一边洗鱼一边道，“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的，以后再赶时间也不能超速，这大过年的最是事故高发时段，吓人的呢。”

    时翎哪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外面老太太听的，一边说自己以后注意一边冲小姑挤了挤眼睛表示感谢。

    “去陪老太太看会儿电视吧，”小姑声音小了些，“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也喜欢着。”

    不管老太太喜欢不喜欢，时翎也不可能一直窝在厨房里，她点点头便准备出去，便听叶茹芬道，“看着点儿时间，十一点半的时候给你大姨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

    “大姨也要过来？”

    “一家都来，”叶茹芬说，“难得今年在咱家过，就一并叫上了。”

    时翎点点头出去了，老太太不知道低头跟时越在说什么，脸上倒是笑意满满，时翎想了想放下包去泡了三杯茶，给老太太面前放了一杯后把剩下两杯端到了露台上。

    “时翎回来啦，”姑父抬眼看了看她，“好像瘦了。”

    时翎挺意外，小姑和姑父住得比较远，也就过年的时候在老家聚一聚，平时见面次数几乎没有，就算有时翎搬到了外面去住，也难得一见，没想到姑父会注意到这点。

    “忙工作呢，”时友为商茶杯抿了一口，大约是有些烫口又放了回去，“忙得人都快成排骨精了。”

    时翎笑笑，问姑父，“怎么没看到黄昱？”

    “一大早就去他外公外婆那边了，”姑父说，“咱们一家子分开走。”

    时翎笑笑说挺好，又想着客厅里老太太还坐着看电视，聊得久了一会儿老太太又得挑刺了，便转身回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