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这声‘烟花哥哥’喊得特别响，刚喊完又赶紧捂了下嘴，估计是想起刚刚自己大声喧哗被拽出来的事儿了。

    可这个动作落在旁人眼里，意思明显就不大一样了，比如叶茹芬。

    时翎在听到‘烟花哥哥’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怔了两秒，半晌后才想起来是谁，暗想这时越在背后给人取名字还真是有一套，故而也没多想，伸手便接过了手机，冲手机那头的人喂人声转身走了出去。

    “我以为你只相信科学。”

    程嘉豫的话让时翎怔了一下，外面人挺多，时翎看了一圈儿往树多的地方走了过去，那边相对来说清静些。

    “怎么突然打电话了？”时翎对于程嘉豫的行径挺不理解的，昨晚两人才通过视频电话，今天上午又打电话过来。

    “想看看猫了，”程嘉豫倒是回答得挺快，像是答案就在齿边似的，“没想到你出来拜神了。”

    “我奶奶信这个......”时翎这才觉出他那句相信科学的意思来。

    “老人家有些信仰总是好的，”程嘉豫还挺赞同，“人应该挺多的吧？南方那边好像不少人信这个。”

    时翎扭头往正拿着大把香往四面拜着的人看了一眼，点点头，想到程嘉豫看不见，才嗯了声，“挺多的。”

    “那替我也求个呗。”程嘉豫说。

    时翎一怔，“求什么？”

    “就求了平安符吧，我最近右眼皮儿老跳个没完。”程嘉豫问，“有吗？”

    “不知道，”时翎下意识的回道，又想起刚刚大姨捐钱的那个公德箱旁边的确有个尼姑样的人在卖东西，又道，“应该有的吧。”

    “那就劳驾了。”程嘉豫说，“我们这边雪还没化，你见过雪人吗？”

    “见......”时翎下意识就想说见过，可刚说出一个字又顿住了，她蹙了蹙眉，真识记忆里，她连前段时间的大雪都没见过，又去从哪儿见过雪人？

    “没见过。”时翎说。

    “那真挺可惜的，”程嘉豫语气里的惋惜之意特别明显，“那正好，我跟人在外面瞎逛呢，正好想堆一个，一会儿给你看成品。”

    时翎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一时有些怔愣，“堆......雪人吗？”

    “嗯，堆雪人，”程嘉豫说，“你先忙去吧，一会儿给你看。”

    时翎挂了电话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程嘉豫要堆个雪人，给她看？

    -

    “你确定？”一旁的吴子杰摊开自己冻得有些发僵的手看了看，又扭头瞪向程嘉豫已经跃跃欲试的双手，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吗？”

    “嗯，”程嘉豫点点头，“确定。”

    “不是，”吴子杰拉住他，“不都说外科大夫的手最精贵了吗，你不怕一会儿冻伤了拿手术刀的时候手抖？”

    “一会儿要给你做手术吗？”程嘉豫问。

    “什么？”吴子杰被问得一头雾水，反应过来后推了他一把，“去你大爷的，我的意思是怕把你手冻伤了，以后......”

    “没那么娇气，”程嘉豫打断他，“以前念书的时候体育老师也经常组织咱们扫雪，打雪仗，偶尔也会堆堆雪人什么的来培养团队能力，十几岁的时候都没有顾虑，二十几了反倒瞻前顾后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放心，你要不想动一会儿就在边儿上站着就成，”程嘉豫拍拍他的肩，“不勉强。”说罢松开手往两边看了看，雪其实不算很厚，堆雪人的话有些勉强，在加上这片经常有小孩儿出来玩儿，早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了，程嘉豫想了想，问吴子杰，“你觉得后山这会儿有人吗？”

    “后.......后山？”吴子杰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后山？”

    程嘉豫给他一个‘还能有哪个后山’的眼神，然后抬步往前走了去，吴子杰只好跟着他走了一段，五分钟手两人站在了七中门口。

    “就这么进去？”吴子杰将两手捂在嘴边哈了一大口气，“七中从建校起就提倡封闭式管理，哪怕现在放假了，保安估计也不会放我俩进去。”

    程嘉豫赞同的点了点头，“你在这儿等着。”

    吴子杰看他转身往对面马路走去，虽表示不解，不过也没跟着去，他在原地跺了跺脚，自言自语的道，“是不是要化雪了，怎么感觉今儿这么冷。”

    两分钟后程嘉豫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吴子杰往里望了一眼被他挡开了，“什么东西呀？”

    程嘉豫抖抖塑料袋，“装备。”

    吴子杰：“.....”

    “走吧。”程嘉豫脚尖一转，转身往前去了。

    吴子杰看了眼大门又看看他毫不犹豫的背影，奇怪道，“不进去了？”

    程嘉豫轻描淡写，“从另外一个门进。”

    吴子杰登时便无语了。

    程嘉豫口中的另一个门并不是七中的后门，也不是七中的侧门，而是七中历代学子们自己走出来的一个——“门”。

    吴子杰站在离后门不远的那堵院墙边上，盯着顶上那片被不知道多少学子给踩得已经秃到没有棱角了的玻璃片，有些犹豫，“真要走这儿？”

    “不然呢？”程嘉豫斜了他一眼，搓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昨晚还能趁着保安回家了从大门翻进去，今天难不成你打算给他包个新年红包让他放咱俩走进去？”

    “其实我觉得......”吴子杰见程嘉豫踩在旁边那棵不知道多少年前就秃了皮的树叉上骑到了院墙上，颇有些无奈的往树叉上爬，“你完全可以亮出你名校毕业的身份正大学明的从正门走进去。”

    “名校？”程嘉豫嗤了声，伸手往吴子杰肩膀上提溜了一把，“直接亮出杀人犯的身份估计效果更甚。”

    吴子杰张了张口，硬是没找着反驳的话来，最后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学校里可谓一片宁静，偶尔有说话声从教职工宿舍那边传来，这么多年没回来，这里变化可以说是很大了，昨晚来的时候程嘉豫就感受到了，只是如今天光大亮再这么身临其境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建筑，便觉得太过陌生。

    “路没变，”吴子杰见他发愣，率先往八卦池那边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又道，“高三男生宿舍这栋楼虽然没住人了，但也没拆，旁边的厕所还在，那条小路也还在，从我这儿上去最近。”

    程嘉豫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站那儿撒什么臆症呢？”

    “就是觉得......”程嘉豫盯着那一池绿油油的池水，有些感慨的道，“变化真大。”

    “那是，”吴子杰继续往前走，嘟囔道，“你也不想想咱都毕业多少年了，何况这么些年你也没再回来过了......”

    后山上修了个挺大的亭子，据说是建校一百周年的时候，新任校长特地掏钱为建校的第一任校长修建的一个亭子，那亭子还是用那个校长的名字命的名。

    修那亭子的时候一干学生嗤之以鼻，觉得就是这新任校长在拍马屁，还是拍死人的马屁，但那亭子建好后，连带着周遭环境都变了大样。

    后山原先是高三楼后面的一座荒山，说是荒山其实也不准确，高三楼原先是高一新生的楼，后来新校长上台后改了制度，给高三学生加了节晚自习，怕被别年级的学生影响，便搬到了这栋楼里，后来就成了高三楼。

    高三楼依山而建，学校以前的校长一向不怎么注重校园环境，学校里连树都没几棵，后来新校长上任之后就把那山给开发了出来，填了大片草坪还种了些蝴蝶兰，最重要的是在顶上建了个挺大的亭子。

    亭子跟对面的铁路桥遥遥相望，反倒成了一道不错的风景线，学校环境一下提升了不少档次，倒是为下学年招到了不少新生。

    当然这都是些后话了。

    程嘉豫那时候不住校，所以也没有规定必须要上早晚自习，他偶尔倒是会去教室里坐着看会儿书，不过常常因为教室里太过吵闹不得不离开。

    那时候他就比较喜欢到后山上的亭子来，清静没人打扰，直到后来在这里碰到一个人，那个人打破了他今后每一个晚上独自自习时间的宁静。

    “我知道了，”走在前面的吴子杰突然转过身盯着他，“你是不是想在亭子里堆一个雪人？我记得那亭子中间有张挺大的石头圆桌，堆那上面应该挺......壮观。”

    程嘉豫一开始其实也没想到，只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后山的那个亭子，至于是否要在那儿堆雪人，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考虑之中。

    不过吴子杰的创意倒是不错，程嘉豫点点头，一副‘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的表情。

    吴子杰啧了声，“哎，我记得这地方可是成为了好多少男少女们幽会的圣地。”

    程嘉豫皱了皱眉，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都十多岁的孩子呢，注意一下你的措词。”

    “是是是，是我粗鄙了，”吴子杰伸手在亭子栏杆上摸了一把，指尖从栏杆上的白雪上拂过，温度将它们一一融化，徒留指尖上湿哒哒的水气，他纠正道，“谈恋爱，行了吧。”

    程嘉豫没再吱声，却也没动。

    吴子杰见半晌没听到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眼，“你不会.......”他看程嘉豫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越说越磕巴，“你跟方君瑶，你们......不会也......”

    “干活吧，”程嘉豫从塑料袋里拿了双手套扔给他，打断了吴子杰未出口的话，“这后山应该从放假后就没什么人来过了，小路上的雪都铺得老厚了，台阶上的雪最干净，那儿的留着做脸。”

    吴子杰撇了撇嘴，一边往手上戴手套一边嘟囔，“指使人干活还不让人八卦一下。”

    “你想八卦什么？”程嘉豫快速将手套戴好，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到了石凳上，“八卦我跟方君瑶是不是也跟其他少男少女一样偷摸来这儿幽会吗？”

    “不......”吴子杰本来也就是句玩笑话，没想到这人这么认真，还这么计较，当下一脸讨好道，“我没......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吧，干活。”

    “没有，”等吴子杰捧了两袋子雪搁石桌上后，程嘉豫才突然道，“我跟她没幽过会，也没谈过恋爱。”

    “呃.......”吴子杰的八卦被当事人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了，反倒觉得挺尴尬。

    程嘉豫不单只买了手套，还买了个小孩儿铲沙玩儿的铲子，还有颗白色的乒乓球和一只红色的彩笔。

    “道具挺全啊。”吴子杰看了一眼，继续往袋子里装雪，“堆太大了我怕那桌子受不住。”

    “那就堆个矮的吧，”程嘉豫拿铲子铲台阶上的雪，“堆胖点儿，可爱。”

    两人对堆雪人都挺有经验，程嘉豫虽然好多年没上过手了，但堆起来倒也勉强算作熟练，等两人彻底完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程嘉豫将白乒乓球涂成了红色，摁在了雪人的脸中间，吴子杰啧了声，“红鼻头？亏你想得出来。”

    程嘉豫没搭理他，摘了两片形状稍圆的叶子做了眼睛，左看右看最后把乒乓球鼻子往下移了移算是齐活了。

    “不要嘴吗？”吴子杰拿着手机准备拍照，见他一副完工了的样子疑惑的问。

    “话太多了，”程嘉豫瞥了他一眼，掏出手机，“就不做嘴了。”

    吴子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