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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交换的日记(13-14)

    13

    星期四的晚上,朱玛雅正在家里的厨房做苹果沙拉和肉酱意粉。门铃响起来,她在水龙头下面把手洗干净,匆匆跑去开门。

    一个男人站在门外,微笑着。

    她让男人进屋里来。

    你要喝点酒还是什么的?她问。

    男人把她搂在怀里,久久地吻她。

    要先去洗个澡吗?她问。

    男人把她抱到床上,解去她衣服上的每一颗扣子。

    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问他:

    今天过得好吗?

    嗯——男人说。

    男人用舌头去舐她的脖子,她哈哈地笑了起来。

    如果日子永远像今天这样,那该多好?

    她十七岁那一年跟冯致行相恋。那时,他比她大五年。她是中学生,他已经是大学生了,在建筑系念最后一年。

    那个时候,她常常埋怨他没时间陪她。她那么漂亮,常常有大堆男孩子奉承她。她那么年轻,她不甘心一辈子只有一段爱情。

    后来,他们分手了。他去了加拿大留学。

    九年后,他们在香港重逢。

    他已经是建筑师,她从大学艺术系毕业之后,就在古董店里工作。

    她还是单身,他结婚了。

    漫长的日子里,她常常想起他,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他走了,她才知道,他在她记忆里永存。

    重遇的那一刻,他又理所当然地回到她的生活里。他们的故事还是不该完的。今天与从前,唯一的分别,是他已经结了婚。

    他告诉她,他跟太太的感情并不好。

    这是她最想听到的。

    她并不怪他,是她首先放弃他的。

    只是,她常常恨自己,当她甘心情愿只要一段爱情的时候,他已经是别人的了。

    命运既然要把他们分开,何必又让他们重遇?

    有一天,她终于明白了,那是要她后悔。

    带着后悔的爱,总是特别精采的。她再不会让他走了。

    14

    于曼之一个人走在路上。她约了李维扬今天晚上在胖天使见面。可是,她的心情糟透了。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上司告诉她,杂志一直在亏本,所以决定结束。她现在失业了。

    来到胖天使,她看见那台光亮的古董点唱机放在柜台旁边,原来放在那里的一张桌子给移走了。本来狭小的酒吧,现在变得更小了。

    李维扬和酒保兴致勃勃的在研究那台点唱机。

    看到了于曼之,他跟她介绍说:

    他是这里的老板顾安平。

    谢谢你替我找到这台点唱机。而且,一九六五年这个年份实在太好了。顾安平说。

    为什么?于曼之间。

    他是在这一年出生的。李维扬说。

    原来是这样。

    李维扬带她到柜台那边坐下来。顾安平拿着一块揩了油的布努力的在擦那台点唱机,把它抹得光光亮亮。

    于曼之觉得整件事很凄凉。这个男人永远不知道,这台点唱机是他深深爱着的一个女孩偿还给他的;而且,她行将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一台点唱机是她的悔疚。恒久地留在他身边。点唱机制造的年份,竟巧合地是在他出生的那一年。整件事情本身不是很荒谬吗?

    荒谬得让人想哭。

    干吗闷闷不乐?李维扬问她。

    我失业了!她叹了一口气。

    那总比是我失业好!他嘻皮笑脸的说。

    她生气了:你这个人真是自私!

    我跟你开玩笑罢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

    找工作困难吗?

    现在的经济环境不是太好。我们这本周刊已经是办得最好的了,还是做不下去,其他的更不用想。

    他在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放在她手上,说:

    去点一首歌吧!

    点歌?她诧异。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

    她笑了笑:你说得对。

    她走到那台点唱机前面,把手上的硬币投了进去。点唱机全身的灯泡都亮了起来。她点了那首歌,玻璃罩里的唱片翻了翻,哀怨的歌声丝丝缕缕的飘起来:

    这是人生最好的相逢。

    既然没有办法,

    我们接吻来分离……

    她转过身子去挨着点唱机,朝柜台那边的李维扬笑了笑。

    李维扬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抛给她,她伸手把硬币接住了。

    她要一直点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