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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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关逢候吏,都护在燕然

  灰蒙蒙的天空之上,几羽火鸦飞过,叫声嘎嘎,凄厉而惨绝,仿佛在祭奠它们曾经逝去的主人。

  苍穹之下。大地一片昏沉,白昼对于这一片贫瘠而又暴烈的土地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不过在黑龙死亡山谷后面的一片野地里,茂密的参天树林之下,却是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浮动,如同有人从灰蒙蒙的苍穹之上俯瞰,就会发现整个苍茫大地,就这一点,充斥光明。

  光明,是此地一切生物对于美好的具体感受。

  有光,就有憧憬。

  在一大片的茂密林子里,有一颗长得格外突出。高大百米,而在它顶尖处那宽阔的叶子上,则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这是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不过并不邋遢,简单的蓝色土布褂衫之下,是结实得宛如岩石的坚硬肌肉,浓密的胡子后面,是一张削瘦而坚毅的方脸,一双宛如鹰般的眼睛微微眯着。眺望远方。

  他在这里端坐,已经有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仿佛他就是这一片林子孕育而出的精灵一般。

  他当然不是这林子的精灵,他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不过,他是这片林子那些精灵的保护神。

  他来自一个叫做“苗疆”的地方。几乎没有见过晴日的精灵们,听那个大大咧咧的明白哥说过,那是一个有黑夜白昼、有春夏秋冬的美丽地方。那里有随便撒点种子就能够种出粮食的肥沃土地,那里不会有各种各样凶恶的猛兽,因为这些猛兽都被关进一个叫做“动物园”的地方,那里的人虽然贫穷,但是心怀理想,除了疾病,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够安然终老……

  总之,那是一个所有树林精灵所为之憧憬和向往的天堂,只可惜听那个漂亮的观音小娘娘说,那里并不适合它们的体质。

  倘若阳光太足,林子里的精灵们就会被照得飞灰湮灭。

  毕竟,生于斯长于斯的它们,吸收了这个世界太多的负能量。终究不能远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明又亮,亮又明,忽然间一道身影腾空而起,踏着树林的顶端而过,一路来到了这男人的跟前来。

  男人一直静坐,等待对方接近身前五米的距离时,方才平静地睁开了眼睛来,微笑而言道:“大明白,什么事?”

  唇微动,他说得却是腹语。

  来人却是一个身材魁梧、长相粗鲁的壮汉,光着上身,露出油光泽亮的胸膛来,而他的手上,则抓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精灵,这精灵乃草木孕育而生,长着一颗洋葱头,脑袋大,身子小,有点儿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十分可笑。

  瞧见这小精灵,男人也点了点头。

  他一脸胡子看着凶悍,但是露出微微笑容来的时候,却平添了许多温暖。

  张大明白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道:“没事,就是楚楚瞧见你过了这么多天,一动不动,怕你得痔疮,让我叫你下去吃点儿东西呢。”

  这朋友说话古怪,男人也没有办法,缓缓站起来,双手一伸,全身骨骼噼里啪啦作响,而那个被张大明白抓在手上的小精灵顿时就是一哆嗦,慌忙藏在他的身后去。

  这小东西如此胆小,弄得张大明白一肚子火,气呼呼地骂道:“洋葱头,这是你梁大爷,怕甚呢?这么胆小,以后要是碰到双头狼这些,你可不就临阵脱逃了?”

  那洋葱头吐了一下粉红色的舌头,嘻嘻笑道:“双头狼哪里有俺们梁大爷厉害?”

  张大明白叹了一口气,对那男人说道:“梁老大,说句实话,我们这一伙人里面,就你的进步最快,以前小观音我看着高高在上,一不小心,你现在可比她那天人之资更加强厉害了,恐怕连我那大师兄,都不一定如你呢……”

  男人摇头说道:“不,你不懂,志程与你我都不一样,所以永远都不要以他以前的修为,去猜度他的未来……”

  张大明白耸肩说道:“唉,要是我大师兄没有弄丢那天龙真火珠,说不定咱没事还可以串门呢。”

  男人平静地说道:“生死天定,聚散有缘,既然上天让我们无法见面,冥冥之中,只有注定,而倘若缘未尽,自有相见的一天,所以,你不要执着于眼下……”

  张大明白苦着脸说道:“天啊,你说话怎么跟小观音一个德性啊,我受不了了!”

  男人笑了,点头说道:“好了,我不说教,下去吧——最后说一句,你这些年来,境界一直没有突破,并非积累不够,而是因为心境太过于急躁。心急了,就会有东西遮住你的双眼,让你看不清楚这个世界……”

  话未说完,张大明白便带着他的小徒弟洋葱头飞身跃开了去。

  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苦笑。

  他自然明白这位兄弟的脾气和秉性,也知道他修行的烈阳掌想来都是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然而凡事都是过犹不及,孤阳不长,如果不懂得回旋之道,或许这把好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折断。

  毕竟在这样的地方,危机,是每一分钟都会存在着的……

  从树林顶端腾空而落,到了下半层的时候,就能够瞧见许许多多附着在树上的小屋子,一直落到红色的土地之上。

  树林与树林之间的间隙,种着许许多多的草木和藤条,分门别类,这些的根茎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食物,而落到地下之后,就会瞧见许许多多在林间不断飞跃的小精灵。

  这些小东西是男人和他的伙伴们所要守护的人,它们善良,乖巧,善于种植和治病,但就是不懂得战斗,逆来顺受,在此之前,属于食物链的最底层。

  其实它们拥有很强大的潜力,身体里甚至有天人的血脉,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够觉醒而已。

  这些小东西在男人和他朋友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们。

  这,就是他留下来,和朋友们一起守护的原因。

  真正的男人,只为一诺。

  誓言,比生命更加重要。

  除了这些跃来跃去的小东西,还有人在树林中走,瞧见他的时候,都纷纷点头,恭敬地叫道:“梁老大……”

  当然,也有放不开的人,会叫他以前的职务“梁组长”,不过每当碰到这样的事情时,他都会含笑温言说道:“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在这儿,没有什么组长,叫我努尔就好。”

  通常这个时候,那人就会顺着话儿点头,说“努尔哥”,也有叫“梁老大”的,不过终究有一些人太过于拘谨,又摄于男人的威严,不敢太过于亲热。

  他们都是在几年前一场被命名为“兴凯湖落龙”的事件中,误入此境的武警、军人或者有关部门人员,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赶上回程,被男人和他的朋友从各种各样的地方给救到了这里来的。

  当然,还有的人却没有这般幸运,在找到之前,就已经进了那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猛兽肚子里。

  命运,就是这般不公平。

  男人缓步而走,让自己整个人都融入了森林的气息之中,一路来到了中心一处最大的树屋里,跨门而入,里面却是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永远都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一个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的明艳女子。

  前者已经成为了森林部落的图腾女神,负责对这些小人儿的教化,以及潜力启发,让它们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之中,能够尽快地成长起来,而后者,则永远都是一个沉浸在这个世界里的女人。

  那是一个需要用爱情拯救的女人,她曾经告诉过小观音,说她这辈子,就爱过两个男人。

  一个男人,他是天上的月亮,神秘而辽阔,却从来触及不到;而另外一个男人,他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前面那人比肩的奇男子,而且伸一伸手,似乎还能够摸到……

  只可惜,那个男人的心,她永远也得不到。

  楚楚是一只荆棘鸟,一直都在寻找着自己所想要的幸福,然而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她希望那幸福即便是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扎进去,流着血泪,放声歌唱。

  可惜,没有人……

  男人刚刚进入树屋,张大明白就匆匆赶了过来,餐桌上面的食物不多,都是一些植物的根茎之类的,并无血食,他吃得不甚痛快,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待着。

  因为今天,几个人要聚在一起,开一个小会。

  一个关于除了林楚楚之外所有人的朋友的消息,让小观音不得不谨慎对待,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毋庸置疑,因为它是来自于男人的师父蛇婆婆。

  他们的朋友叫做陈志程。

  他是张大明白的大师兄,是努尔一生的兄弟,是小观音的陈二哥,是他们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而如今,那个男人,现在可能遇见了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危险……

  这一顿饭是在沉默之中度过的,安安静静地吃完之后,男人站了起来,缓步踱到了门口,望着莽莽林海,平静地说道:“小观音,我得去一趟,你能帮我守住这一块儿地方么?”

  小观音点头说道:“洛眼族已经有超过二十多人觉醒了,只要不是深渊霸主这样的,应该都没有问题。”

  男人又看了张大明白一眼,问道:“你跟我回去不?”

  张大明白下意识地望了旁边的林楚楚一眼,舔了舔嘴唇说道:“我才不去呢,听说茅山已经由萧克明那小子做主了,我跟他又不熟!”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多讲,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伸出了手。

  森林的深处,突然一震,紧接着一根碧绿如洗的棒子,从大地的最深处陡然飞了出来,而与这棍子一起的,是十来个与这男人一般模样的绿色小人儿。

  男人腾空一跃,双手抓住了那一根碧绿色的棍子,紧接着猛然朝后一扬。

  然后一棍,向前劈落。

  在棍子扬起的那一瞬间,整个空间的炁场都为之扭曲,紧接着恐怖的漩涡在他的棍尖凝结,再然后,当棍子劈到了某一个点上的时候,一道奇异的裂缝,被那强大的力量给活生生地挤了出来。

  男人凭空而行,一步跨入其中。

  他离开之后,森林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留下一大堆震撼莫名的人们,刚才还不愿意离去的张大明白惊讶地张开嘴巴,大声叫道:“破碎虚空?这就是破碎虚空,我他妈的没看错吧?”

  旁边的林楚楚双眼迷离地瞧着那个破空而去的男子,而小观音则平静地朗诵了一首诗。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吏,都护在燕然。


南无袈裟理科佛、 说:
请了好几天假,大家以为小佛在忽悠你们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