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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夜话》3.人脸背上长

  关于民国奇人,幽暝摆渡者仇林的故事开篇,大概就讲到这里。

  明天会连载另外一个开篇,《游侠联盟之猎妖人》,目前的题材就是定了这两个,是我这一个多月以来从自己走访、调查和收集的历史材料、真实记录中,最终敲定下的东西。

  我希望看一下大家的反馈意见,然后决定到底先开那一篇,毕竟人力有时尽,我不可能再开始两篇连载,也希望大家积极给我最真实的反馈意见,让我好做决定,谢谢大家。

  ——

  

  这场面着实吓人,两人平静地说着话,结果仇三傻却将自己的后背抓得血肉模糊,天保赶忙喊住他,说三傻,别挠了。

  仇三傻完全没有知觉一般,嘻嘻笑着,而双手就仿佛不是自己个儿的一样,十根手指,指甲都扣进了血肉里面去,看得怪渗人的,天保瞧见叫不住,便伸手去抓住仇三傻的双臂,结果那半大小子一身蛮力,居然奋力一挣扎,就把天保给甩到了地上去。

  最诡异的事情,是他脸上还笑嘻嘻的,看着前方,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天保父亲顺总出身排教,而天保自小就跟随父亲跑江湖,沿河护船,练得一身好力气,给仇三傻突然甩开,顿时也就来了脾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又去抱仇三傻,结果两人的手一搭,天保就好像碰到了父亲那双铁钳子一样的双手一般,完全使不上劲,然后三两下,就给直接扔在了墙上去。

  砰。

  当天保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土墙,差点儿将整个房间都给弄垮的时候,他知道不对劲儿了,放声大叫道:“爹,王叔,来人啊,仇三傻发疯了,怕是中邪了哦怕是……”

  院子不算大,他扯开嗓子一喊,陆陆续续就来了几人,紧接着顺总挤进房间来,看到仇三傻满手是血的样子,赶忙吩咐左右:“愣着干嘛,按住他啊。”

  左右几人上前,想要按住仇三傻,结果给那小子奋力一挣,都身子不稳,往旁边摔去。

  顺总瞧见,脸色肃然。

  要知道屋里的这几位,基本上就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最大依仗,特别是他的大儿子天保和二儿子傩送,一个天生神力,水性卓群,一个机敏聪干,大气俨然,都是百里挑一的棒小伙子,茶峒排教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他的结拜兄弟、二档头王朝安,都拿不住这半大小子,那事儿可就有点古怪了。

  不过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来的,深吸一口气,猛然冲上去。

  啪、啪、啪……

  顺总跟那傻小子过了三两招,一个鲁达拔柳,将人按在了地上,感觉到一股野兽般的力量从那小子身上传来,暗道不好,大声喊道:“傩送,去东屋,神龛上面供着的瓷碗知道不?把里面的净水拿来……”

  身下的仇三傻疯狂挣扎,顺总感觉快要撑不住了,忙不迭地喊道:“快!”

  旁边好几个人都冲过来,有的抓脚,有的抓手,好不容易将蛮牛一样的仇三傻给按住,傩送已经将那被香熏得发黄发黑的粗瓷碗端了过来,问:“爹,来了,来了。”

  顺总按住仇三傻的膀子,喊道:“泼!”

  傩送不敢怠慢一碗浑浊的水就泼到了仇三傻的脑袋上去,溅得旁边人都是一头一脸。

  这净水好用得很,立竿见效,仇三傻一下子就停止了挣扎,过了几息功夫,被众人按倒在地的他吱声了:“你们干嘛啊,哎呀呀,好疼……”

  听到喊疼,顺总赶忙放开,招呼大家将人扶起来,然后问道:“你干嘛呢?”

  仇三傻疼得呲牙咧嘴,却是一头雾水,说我怎么了?我……哎哟。

  瞧见他什么也不知道,顺总也没有多说什么,先叫人去厨房打来热水,又吩咐拿了常备的金疮药和鱼骨粉,将仇三傻身上那不成模样的衣服撕开,让他趴在床上,给他那抓得血肉模糊的后背敷药止血。

  这世道乱得很,排教人家,常年在水路上过活,也遇到过土匪山贼,甚至还有打败仗的溃兵,有点皮肉伤都很正常,他们都会处理。

  当然,说是如此,仇三傻这一身着实有些骇人,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搞完,想要包扎的时候,结拜兄弟王朝安拉了一把顺总,低声说道:“你看他这个,怕不是中了邪。”

  其实不用王朝安提醒,旁边几人都能够知晓,刚才那后背血肉模糊的时候还不觉得,稍微清理一些,就能够看得到这背上,居然被抓出了一个人脸的模样来。

  真的是“人脸”,上宽下窄,又尖,两个眼窟窿里还渗着血,呼啦啦地往外涌,一张嘴巴咧开,很像在笑一样。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所有人都吓到了,但顺总却没有附和,而是对身边人吩咐道:“去东街,请佘郎中来。”

  有人离开,这时仇三傻从迷糊中回过神来,很是害怕地说道:“叔,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去?”

  顺总听到这少年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便笑了,说你想不想回去?

  仇三傻趴在床上直摇头:“不想。”

  顺总拍了拍他的头,说那好,你就留在顺叔这里,不回去了。

  仇三傻听到,放下心思,咧嘴笑,却不小心抽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发晕,不过他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不敢大声喊疼,得压住,将那激烈涌上来的疼意给一点儿、一点儿地释放出来,就像憋屁一样地哼哼。

  他全神贯注地忍着痛,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来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顺总跟他说了几句,那山羊胡过来给仇三傻看伤。

  他的伤敷过了鱼骨粉和金疮药,又包扎了起来,这会儿山羊胡又小心翼翼地将缠着的布打开来。

  仇三傻很疼,不过他知道这是救命的郎中,也不敢说话,低着头硬忍。

  郎中看了一会儿,没有多说,将布缠好,然后跟顺总低声说着话。

  仇三傻给敷了药,头昏昏沉沉,想努力听一下,结果没有听明白,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重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床上,下意识地想要翻身,结果刚刚一动,就疼得直咧牙,这才想起来先前发生的事情。

  他打量了一下房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黄昏,屋子里没有人,窗边的矮桌子上放着一碗水。

  仇三傻肚子有些饿,咕噜噜地叫,他想要叫人,结果听到窗外有人在低声说话。

  他侧着耳朵,听到东家的拜把子兄弟王朝安的声音,那是一个留着满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天保叫他王叔,看着三傻的眼神有些凶。

  仇三傻努力听着,前面没听到,后来终于接上了,是顺总在回答:“不行,我不能送回去。”

  王叔有些着急,说咋不能?这是个祸祸,留在这里干嘛,过年么?

  顺总说我答应过他,不送回去的。

  王叔说跟小孩子讲的玩笑话,有啥子嘛?顺老大,佘郎中的话你也听到了,这孩子给脏东西缠到了,解不开的,你把他留下来,万一传染给天保和傩送呢?那可怎么办?这些事情,你想过没有?

  他极力劝解着顺总,但顺总却不愿意,两人说急了,王叔就说道:“你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邪,一定要这样做?”

  顺总叹了一口气,说老三,我明白你这是好意,也是为了大家好,但三傻他爹,当年闹革命的时候,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他是为了给我挡子弹死的,这些年我也没有怎么接济过他的妻儿子女,心里有愧,现在三傻出点事,我再把他丢回山里去,什么也不管,我还是人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王叔也无话可说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唉,你这人啊,就是太义气,以后在这上面,肯定要栽跟头的。

  顺总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说我要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也不会跟我。

  两人说完,顺总吩咐,说佘郎中是大雪山一脉的人,对这些东西,懂得比我们多,他临走给的那个香囊,回头让三傻戴着,多多少少也能够防一点;等回头了,我们出船去辰州的时候,带上他——辰州王老二跟苗蛊清水江流的人有些联系,说不定能够请来帮忙看一下……

  两人走远,后面的话仇三傻就没有再听到。

  他忍着疼,从床上爬起来,将桌子上的那碗水一口喝干,又回床上趴着,想起自己落水时瞧见的那个人,越想越害怕,感觉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就跟那个砍脑壳、该死的家伙有关。

  只是为什么他跟顺总说,顺总却说他是吓到了,是幻觉呢?

  明明就有啊?

  他想得一脑子浆糊,稍晚一些,天保给他送来了一个香囊,还有晚饭——一大碗苞米饭,还有稀粥、咸菜。仇三傻肚子里就只有离家时吃的几个红苕坨坨,饿得很,也不客气,呼啦啦就往嘴里送,吃得很香,天保等他吃完,问还要么?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仇三傻还是点了头,天保又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苞米饭。

  仇三傻在房间里养了三天伤,终于可以下地了,而这几天顺总都不在,天保也不再,听傩送说他们去行船了。

  第四天中午的时候,门口热闹得很,仇三傻过去看,原来是顺总行船回来了。

  他在这儿养伤,天天有人给吃的喝的,但待得不安,瞧见顺总回来了,很是开心,想要问点事情做。

  他脑子开了窍,知道像他这样的,不找点事情做,很快就要给赶出门的。

  然而还没有等他跟顺总搭上话,街那边就来了几个穿军服的人,跟顺总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顺总就跟着他们走了。

  一伙人跟着离开,仇三傻有些着急,赶忙过去,瞧见回来放东西的天保,拉着问怎么了。

  天保告诉仇三傻,说河滩边发现一具浮尸,公家叫他爹去看。

  发现浮尸为什么请顺总去看?

  仇三傻不明白,不过很想跟着去,好在天保也想,放了东西,就带着天保往城外河滩走,到了地方,挤进一大堆人群里面,恶臭熏天,仇三傻低头看了一眼,吓得满脸惨白。

  那个肚子高高、泡得浮肿的尸体,他认得。

  就是那天夜里拉他下水的男人。

  

  *写作资料:

  大雪山是大渡河和雅砻江的分水岭,是四川省西部重要地理界线,由北向南有党岭山、折多山、贡嘎山、紫眉山等,其余脉牦牛山向南伸入凉山彝族自治州,南北延伸400多公里,是横断山脉的主要山脉之一。

  大雪山法术结合了中原道教、西藏密宗和当地的巫术,盛传已广,流传于民间的,大多都是脱逃法、将军进朝、接骨水、封刀水、开刀法、雪山水、千斤榨、止血咒、百步打、封刀接骨铁牛水、治邪精、千斤榨等民间手段,不过如果想要有用,需要雪山法师开顶做法,大雪山出来的巫师,一般都是以行脚医生、游方医生的身份行世,西南地区最出名的大医家,都是出自于大雪山,就连四川省主席,川军领袖人物刘湘的家庭医生“活珠子”董七喜,也是出身于大雪山一脉。

  雪山令:雪大娘雪二娘、担挑雪水走忙忙、一更里来下大雪、二更里来下油雨........吾奉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