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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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第一聪明人(1)

    空气里充满了芬芳醇厚的酒香,红泥小火炉的火并不,大,却恰好能使得这阴森寒冷的山窟,变得温暖起来。

    陆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没有找错地方,而且,来得正是时候。霍休也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懂,这人为什么总能在我,有好酒喝的时候找到我。他微笑着,转过头一双发亮的眼睛,使得这巳垂暮的老人看来还是生气勃勃,微笑着道你若是不怕弄脏你的衣服,就坐下来喝一杯吧陆小风看着自己身上鲜红的斗蓬,再看看他身上已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忍不住笑道等我有你这么多家当的时候,我也会穿你这种衣服的。霍休道:哦?

    陆小风道这种衣服只有你这钟人富翁才配穿,我还不配。霍休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因为一个人若是到了真正有钱的时候.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了。霍休微笑道只可惜你永远也发不了财的

    陆小风道为什么?

    露休道因为你太聪明,太聪明的人都发不了财的。陆小风道:可是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说我迟早有发财的一天。霍休道:那只是因为上次我还没有发现你这么聪明。陆小凤道:你几时发现的?

    霍休道:刚才。

    陆小凤又笑了。

    霍休道:除了你之外,只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顺利地就找到这里来陆小凤笑道那是不是因为别人都没有我这么听话?霍休点点头,道:看到门上的推字时,十个人中至少有九个不肯推门的,不推门就根本进不来,看到转字若是不转,无论谁也休想走出我那九曲迷阵,看到停中不停,纵然不被乱箭射成个刺猬,也得掉在油锅里脱层皮。陆小凤道:但最厉害的恐怕还是上面那屋子里的迷魂香了连花满楼都几乎被迷倒,能想得到那两碗酒里非但没有毒药,反而有解药的人,只怕也不多。霍休道你却已想到了。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只知道你这人不管是好是坏,至少还不会要朋友上当,因为你的朋友根本就没有几个,死一个就少一个。霍休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他过了很久忽然问道你还知道什么?陆小凤也在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还知道你并本姓霍,你本来的名字是上官木。霍休居然面不改色,淡淡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跟阎铁珊,独孤一鹤,本来都是金鹏王朝的重臣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道金鹏王朝覆没时,你们受命托孤,带着内库的珠宝财富,来到中土。霍休道不错。

    他的脸色居然还是很平静,连一点内疚仟悔的意思都没有。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但后来你们却见利忘义.将那笔财富吞没了,你们一到了中土,就躲了起来,并没有依约去找那位第十三代大金鹏王……霍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错了。

    陆小凤皱眉道错了?

    霍休道只有一点错了。

    陆小风道:哪一点?

    霍休道失约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跟着上官谨出逃的小王。陆小凤怔住,这一点的确是他愿不到的.他根本就不相霍休道他非但没有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我们,而且直在躲着我们,我们寻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他。陆小凤道这么样说来,并不是你们在躲他,而是他在躲你们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霍休冷冷道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的。陆小凤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霍休道不但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他若承受了这笔财富,就得想法子利用这笔财富去夺回,吃很多苦,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陆小凤同意。生在帝王之家,有时也并不是件幸运的事。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这句话的辛酸,也不是普通人能体会得到的。

    霍休目中忽然露出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之色,缓缓道只可惜我们那小王子,并不是田单光武那样的人。阳小风忍不住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7

    霍休道他跟李后主一样,是个诗人,也跟宋徽宗一样,是位画家,他从小就已被人称为诗书画三绝。他叹息着,又道这么样的一个人,他的生性自然是恬淡的,对于王位的得失,他也许并不在乎,只想能诗酒逍遥平平静静的过一生,何况……陆小风道:何况怎么样?

    霍休道上官谨带出来的财富,本就已足够他们逍遥一生的了。陆小凤不再说话,但不说话的意思,并不表示他已相信。

    霍休道你不信?

    陆小风还是不说话。

    霍休道:我们为了复兴金鹏王朝而准备的军饷和武器你刚才想必已见到。陆小凤点点头。

    霍休道我们利用金鹏王朝的财富,的确又赚了不少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利用这笔财富,游说你们当朝的重臣借兵出师,但小王子若不在,我们岂非师出无名?他的话显然已使得陆小风不能不信,但陆小风却还是忍不住道:他若真的一直躲着你们,现在为什么又忽然要找你们了?霍休冷冷道:以前也并不是没有人来找过我们。陆小风道哦?

    霍休道:外面那四个老头,你刚才想必已见过了。陆小凤恍然道他们难道全都是冒充大金鹏王,来谋夺这笔财富的?霍休点点头,淡淡道他们要发财,我就让他们天到晚面对着那些黄金珠宝.他们要冒充帝王,我就让他们一天到晚穿着龙袍坐在王位上.他们虽然想骗财.我却并没亏待他们。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君子,君子是绝不会用这种法子对人的。其实他也不能不承认,用这种法子来对付那种人,正是再恰当也没有的了。

    霍休道:这件事本是个很大的秘密,除了我们四个人和小王子外.本不该有别人知道的。陆小风怔住,这句话的意思他听不懂。

    雀休道:知道这秘密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们只不过是被这人利用的傀儡而已。陆小凤道这人是谁呢?

    霍休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连他们也不知道?

    霍休冷笑道你若是他,你会不会以真的面目见人?陆小凤笑道我不会。

    霍休道他们共只见过这人三次,每次见到他时,他容貌都不一样,若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改变,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同一个人。陆小凤道看来这人不但计划周密,而且还是个精通易容术的高手花满楼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忽然道真正精通易容术的高手,连声音也可以改变的。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易容术也就是东瀛扶桑三岛上所说的忍术、其中有一种功夫,练好了控制自己咽喉的骨肉,使说话的声音完全改变。陆小凤沉吟道难道这次找我们来的那大金鹏王,也是冒牌的!霍休道我请司空摘星却偷丹风公主,为的就是要查明他的真假、只可惜他偏偏也是你的朋友陆小风道幸好你后来总算还是得手了.上官丹风毕竟还是已落入你手里。霍休道谁说她已落入我手里?

    陆小风皱眉道难道没有?

    霍休道没有。

    陆小风又怔住,他知道霍休绝不是个说谎的人。

    霍休说的若是谎话,上官丹凤又怎么会忽然失踪了呢?他想不通.没有人能想得通。

    霍休道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她这个人

    陆小风道上官飞燕你也没有见过?

    霍休道这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见过

    陆小风更想不通了.这件事变化的复杂与诡诱,已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

    他苦笑着道:难怪阎铁珊听说我知道这秘密,就要赶我走了,他想必认为我也是串通好了,来谋夺这笔财富的。霍休道当时你却以为他是因为秘密被揭穿,而恼羞成怒陆小凤只有承认。他现在终于也已明白,阎铁珊临死前看着上官丹风时,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但上官丹凤难道真是个为了谋财而杀人的凶手?

    他还是不能相信,若这件事真是个骗局?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要阻止他管这件事?青衣楼为什么会派出人来,阻止他和大金鹏王见面?

    花满楼忽然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小王子,是在什么时候?霍休道:是在四十多年以前。

    花满楼道:那时他有多大年纪?

    霍休道十二岁。

    花满楼道事隔四十多年,当中十二岁的小王子,现在也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了。霍休沉吟着,道这其中也有个秘密,这秘密更不会有别人知道!花满楼没有再问,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

    但霍休却已接着道可是我信任你们.所以我愿竟将这秘密告诉你们。花满楼沉默表示感激,能获得霍休这种人的信任,并不是件容易事。

    霍休道金鹏王朝的每一代帝王.都是生有异像的人他们两只脚上都生着六足趾陆小风恍然道你就因为这一点,才能发现外面那四位老人都是冒牌的。霍休点点头,道:这秘密就算有人知道,也很难伪装双脚都生着六趾的人,我至今还没有见过第二人。陆小凤道,我连一个都没有见到过。霍休笑了笑道:有四条眉毛的人也不多的陆小风也笑了。

    霍休道所以你现在只要能设法脱下那位大金鹏王的靴子来,看看他脚上的几根足趾就可以分辨出他的真假了。陆小风道这并不难。

    霍休微笑道:脱男人的靴子,至少比脱女人的裤子容易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也不是个君子,完全不是霍休却又叹息了一声,道要做君于子不难,要做我这样的小人,才是件难事。陆小风明白他的意思。无论谁有他这么多财富要看管,都不能不先以小人之心却提防着别人的。

    霍休又道这次那大金鹏王若真是当年的小王子,我也可将肩上这副担子卸下来了.否则……陆小凤道否则我就也将他请来,和外面的那四位名人作伴。他们走出这神秘的山窟时,已是凌晨。春风冷而清新,青山翠绿,草上的露殊在署色看来远比珍珠更晶莹明亮,这世界还是美妙的。

    陆小风深深的吸了口气,苦笑道我的预感并没有错,今天我果然又遇见了件怪事。这件怪事的发展和变化,的确不是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

    花满楼忽然道:你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会有双脚上都长着六趾的人?

    陆小风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花满楼道世上若根本没有这种人,我们也就水远找不到真的大金鹏王了,霍休说的就算不是真话,岂非也变成了真的。陆小风沉吟着,忽又笑了笑,道我只知道这本是个无奇不有的世界.本就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人。花满楼也笑道不错一个人既然可以有四条眉毛,为什么不能有六根足趾呢?只可惜你的四条眉毛,已只剩下了两条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上唇微笑着道这次你又错了。花满楼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胡子无论被人刮得多光,都一样还是会长出来的。他说了这句话就看见一个人幽灵般从弥漫着晨雾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虽然显得疲倦而憔悴,却还是非常美丽的。

    陆小凤认得她叶秀珠姑娘?

    叶秀珠点点头。

    陆小风道叶姑娘莫非是在这里等人?

    时秀珠摇摇头道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这里。陆小风道为什么?

    叶秀珠骇然道我们在这埋葬了家师和小师妹,大师姐已累了,我……我却睡不着。她的确是峨嵋四秀最老实的一个,看见男人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对这个女孩子,他心里的确觉得很抱歉.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秀珠却忽然又道我们一直没有追上西门吹雪,所以……现在我们连三师妹的死活都不知道。陆小凤道我会去替你们找她回来的。

    叶秀珠头垂得更低.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陆小凤等着她说下去。

    叶秀珠道:这句话本是三师妹想告诉你们的可是她还没有说出来,就已……就已…-她声音突然呸咽悄悄的用衣袖拭了拭泪痕,才接着道家师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老人家得到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陆小风忍不住道无论谁得到的消息,都不一定全是正确的叶秀珠霍然抬起头,道:但三师妹却是因为这句话而被人暗算的,显然有人不愿她将这句话说出来,所以我认为这句话定很重要,才来告诉你。她面上露着悲愤之色,声音也大了。

    陆小风又不禁觉得很炮歉,苦笑道,我知道你的好意,无论如何,我若查明了这件事,一定会先来告诉你。叶秀珠又垂下了头,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问道:现在你们要到哪里去?陆小凤道我们要去看一个脚上长着六根足趾的人叶秀珠又拾起头,吃惊的看着他,忽然转过身,很快的又走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想她现在,定会认为你是个疯子。

    陆小风也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我自己都渐渐觉得自己有点疯了。长廊中黝暗而静寂,他们在长廊的尽头处等着,已有人为他们进去通报大金鹏王。

    花满楼忍不住悄悄道你想你有没有把握能脱下他的靴子来?陆小凤道没有。

    花满楼道你有没有想出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想倒是想出了不少,却不知该用哪一种?花满楼道:你说两种让我听听。

    陆小风道:我可以故意打翻,壶水,泼在他的脚上;可以故意说出他的靴子很难看,请他脱下来让我看看。花满楼皱眉道你当然知道这些法子有多蠢?

    陆小凤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但这根本就是件蠢事,我又怎么能想得出不蠢的法子来。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时门已开了。

    大金鹏王还是坐在那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显得兴奋而急切,不等他们走进来,就抢着问道:你们已找到那三个叛臣?陆小风道:只找到两个。

    大金鹏王服睛里发出了光,道他们的人呢?

    陆小风道已经死了。

    大金鹏王动容道怎么会死的?

    陆小风道每个人都会死的。

    他说话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还没有看见大金鹏王的脚,大金鹏王的膝盖上.盖着条织着舍龙的薄被,好像很旧。

    花满楼却已将经过简单的说了出来,又道我们没有找到霍休,因为他本就是个很难找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说谎他忽然发觉说谎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因为他说这句谎话时,心里并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

    大金鹏王长长叹息了一声,恨恨道我本想见他们一面的,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见我。花满楼忽然道现在我们也想见一个人

    大金鹏王道:谁?

    花满楼道朱停。

    大金鹏王皱眉道我也正想问你们.我巳派过两次人去请他,他都还没有来。花满楼沉思着.终于笑了笑,道这也许只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懒人。陆小凤忽然道这条被上绣的龙真好看.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这也是句蠢话,接着.他又做了件矗事。他居然去掀起了这条被,然后他就真的像是个蠢人般怔在那里。大金鹏王的裤脚下竟是空的,两条腿从膝盖上被切断了。

    大金鹏王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的腿怎么会忽然不见了的?陆小风只有苫笑着点点头。

    大金鹏正叹道我的腿本来就有毛病,喝了酒,就疼得更要命一个人年纪大了毛病也就多了。这是真话,陆小风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知道。

    大金鹏王苦笑着道可是一个像我这样的老人,除了喝酒外,还能有什么乐趣?陆小风勉强笑道所以……你偷偷的又喝了酒大会鹏王道我本来以为喝,点没关系的,谁知道二杯下肚,两条腿就肿了起来,而且竟溃了脓,所以……所以我就索性叫柳余恨把我的两条腿割断。他忽然大笑,又道:现在我虽然已没腿,却可以放心的喝酒了今大晚上,我就要找你们拼拼.看看我这老头子的酒量,是不是还能比得上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陆小风只有看着他苦笑。

    大金鹏王道:你们若早来几天,我一定会将割下来的那两条腿让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我的人虽已老,却还是有毒蛇噬手、壮士断腕的豪气。陆小风忍不住问道现在那两条腿呢?,大金鹏王道现在我已将它烧了。陆小风愕然道:烧了?为什么要将它烧了?

    大金鹏王道这两条腿害得我十年不能喝酒,我不烧了它,难道还将它用香花美酒供起来不成陆小风说不出话来了,看着这老人面上骄傲而得意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呆子。又呆又蠢。

    走廊里还是黝暗而阴森的,他们慢慢的走了出去。

    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现在你总算解决了个难题了。陆小风道:哦。

    花满楼道:你己用不着再想法子去脱他的靴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靴子陆小风冷冷道你几时变得这么样滑稽的?

    但这件事却一点也不滑稽。现在连霍休也分不出这大金鹏王究竟是真是假了。

    若说这只不过是巧合,他实在很难相信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若说这不是巧合,大金鹏王又怎会知道这秘密的?他们离开霍休那小楼,就直接到这里,大金鹏王除非有千里眼,顺风耳,否则有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看他的脚?

    陆小风又叹了门气,道:我若喝酒腿就肿,说不定也会把两条腿割掉的。花满楼叹道这世上拼了命也要喝酒的人,好像真不怕死。陆小风忽然道那间屋子想必还为你留着,你为什么不进人睡觉,莫忘记今天晚上人家还在找你拼酒。花满楼道你呢?

    陆小风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花满楼道找谁?

    陆小风道:当然是去找一个女人,一个有脚的女人。花满楼脸上忽然发出了光,道不错.你应该赶快去找一个脚上有六根足趾的女人。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莫忘记大金鹏王每一个嫡系子孙.脚上都有六根足趾的,这本是他们的遗传,上官丹风既然是大金鹏王的亲生文儿,脚上也应该有六根足趾的,你……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陆小风又走了。

    将近黄昏.末到黄昏。花园里的花还是升得正艳,风中充满了花香,但却看不见人。

    上官雪儿并不在花园里。陆小风要找的并不是上官丹风,因为他知道上官丹风绝不会在这里。

    大金鹏王居然没有问他女儿的行踪,这也是件很奇怪的。

    陆小风现在却没有空想这件事,他只想赶快找到上官雪儿,他有一句话要问雪儿一句很看要的话。

    他不想找她时候,她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现在他急着找她,这小妖精却偏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陆小凤叹了口气,穿过鲜花中的小秤,忽然发现一扇角门。

    门是虚掩着的,后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

    他推开门走进去就终于找到上官雪儿,这小妖精好像总是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现在她竟一个人蹲在院子里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一片空地,似巳看得出了神。

    地上却什么也没有,连一根草也没有。

    陆小风实在想不通,这块空地有什么好看的,忍不住道小表姐,你在看什么?雪儿既没有出声,也没有问头。就算是学究在考证经典时,也不会有她这么专心。

    这小妖怪究竟在看什么呢?陆小风的好奇心也不禁被引了起来。

    于是他也蹲了下去蹲到雪儿身旁,雪儿的眼睛盯着什么地方看,他的眼睛就也盯着什么地方看。他什么也没看到。

    这地方显然已很久没有下雨了,地上的泥土很干燥,外面的花园里虽然花草茂密,这地方却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

    那口井仿佛也已很久没有人用过了,井口的辘架上.也积着一层黄土,院子两旁有几间破旧的厢房,门上的铁锁已生锈。

    陆小凤看来看去也看不出雪儿蹲在这里干什么。

    雪儿忽然道这里本是我祖父在世时,打坐学弹的地。陆小风知道她祖父就是昔年和霍休一起受托孤的上官谨,也就是大金鹏王的重房皇叔。

    雪儿道自从我祖父一年前去世了之后,这里就没有人来过陆小凤终于又忍不住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雪儿霍然扭过头瞪着他道这句话正是我想问你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陆小风道我-…我是来找你的。

    雪儿道找我干什么?

    陆小风道来看看你.跟你聊聊。

    雪儿板起了脸.冷笑道我说的话.你连一句都不信,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聊的陆小风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我连一句都不信。雪儿道你自己说的。

    陆小风眨了眨眼,道你难道认为我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雪儿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瞪了半天,忽然笑了。

    陆小风也笑了,他忽然发现雪儿笑起来的时候,看来真是个又乖又听话的女孩子,雪儿却又板起了脸,道你要跟我聊什么,现在就聊吧。陆小风道:我想问问你,你最后一次看见你姐姐,是在什么时候?雪儿道:就是她带花满楼回来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出去找你的那一天。陆小风道你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看见过她?

    雪儿道:没有。

    她脸上又露出了悲伤之色,道她平时一直对我很好平时就算出去也会留话给我的.但这次……这次她一定是被人害死了。陆小风眼睛里带着思索的表情,道她平时是不是常出去。雪儿道以前她本不敢的,我祖父去世了之后.她的胆子就渐渐大了不但出去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而且时常出去就是半个月不回来,我总怀疑她在外面有了情人,可是她死也不肯承认。她补充着,又道我们的父母很早就已去世,我们一直都跟着祖父的,所以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祖父。陆小风道你叔叔从来不管她?

    雪儿摇摇头,道他想管也管不住.有一次甚至把我姐姐锁在房里.我姐姐还是想法子溜出去了。陆小风道他平时对你姐姐好不好?,雪儿道:不好、他总骂我姐姐,说她败坏了上官家的门风,我姐姐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她咬着嘴唇,轻轻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我才怀疑是他害死我姐姐的。陆小风道可是你姐姐并没有死。

    雪儿道:谁说的?

    陆小风道花满楼最近还看过她。

    雪儿冷笑道他看过我姐姐?他瞎得就像是蝙蝠一样,怎么能看得见我姐姐?陆小风道他听得出你姐姐说话的声音。

    雪儿的脸色忽然变了,道:那一定是上官丹风冒充她的,她们两个人长得就有点像,小时候就常常彼此模仿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一次她蒙着脸,学我姐姐说话的声音来骗我,连我都被她骗过了。陆小风脸上也不禁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这件事越来越,诡谲.也越来越有趣了。

    雪儿用力握着拳头,忽然又道你这么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害死我姐姐的一定是她。陆小风道:道你是说上官丹风?

    雪儿点点头.道:她表面虽然对我姐姐很好.但我姐姐却常说她完全是虚情假意,因为她心里一直都在嫉妒我姐姐,又比她聪明,又比她漂亮。她不让陆小风开口,抢着又道:她害死了我姐姐后,又故意在花满楼面前冒充我姐姐,让你们认为我姐姐还没有死。陆小风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雪儿说的话虽然有点荒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雪儿忽然拉着他的手,道: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陆小风道:帮你什么忙?

    雪儿道帮我把我姐姐的尸体挖出来!

    陆小风,在那里

    雪儿道:我知道一定就在这里。

    陆小风想笑,又笑不出。

    男儿的表情却很严肃,道:我总是在花园里找,所以总是找个到.现在我才发现,她想必一定是在这里害死我姐姐的,所以就将尸体埋在这里了。陆小风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发现的?

    雪儿道我祖父晚年的时候,变得就像是个老和尚样.非但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此,而平常常用碎米来喂它们,所以这院子里本来有很多蚂蚁的。她的脸巳因兴奋而发红,又道:但现在我已在这里看了两个时辰,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看见。陆小风道所以你认为……

    雪儿抢着道:我认为这块地下面一定有毒,所以连蚂蚁都不敢来。陆小风道有毒?

    雪儿道她一定是用毒药害此我姐姐的,现在毒已经从我姐姐的尸体里散发出来.渗入了土壤,所以连这里的泥土都被毒死了。陆小风道泥土也会破毒死?

    雪儿道:当然会,泥士也有活的和死的两种,活的泥土上,才长得出花草.才有小虫蚂蚁。陆小风又叹了口气,道:你想得太多了一个人小时候就胡思乱想长大了后,就会老得很快的。雪儿瞪着他,道你不肯帮我的忙?

    陆小风苦笑道今天我做的蠢事已经够多了。雪儿瞪了他半天,忽然大叫,救命呀,陆小风要强xx我陆小风也急了,道我连碰都没碰你,你鬼叫什么?雪儿冷笑道:我不但现在要叫,以后只要我碰见,只得你的,就要告诉他,你总是强xx我。陆小风也叫了起来,道我总是强xx你!

    雪儿道嗯,总是的意思,就是说你已强xx过我好多好多次了陆小风道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这小丫头的鬼话?雪儿道:谁不相信我就脱下衣服来给他看,要他看看我是不是还很小陆小风吃惊的看着她.不停的摇着头,喃喃道这丫头疯了,定是疯了雪儿道好,就算我疯了,所以我现在还要叫。她果然真的又叫了起来。

    但这次陆小风很快就掩住了她的嘴,道难道你现在要雪儿点点头,等他的手放开.就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已答应?陆小风苦笑道:我只奇怪,这种法子是谁教给你的?雪儿又笑了,道:这本来就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古老的三钟法子之一,现在我才知道这法子果然有效。陆小风道还有另外的两种法子是什么?

    雪儿嫣然道:那怎么能告诉你,我还要留着来对付你的,怎么能让你学了去她跳了起来,又道,我去找锄头去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今天晚上我去偷几只鸽子,烧来给你下酒。陆小风道:鸽子?

    雪儿道我姐姐养了很多鸽子,平时她连碰都不许别人碰叫随现在……现在我想她已不会在乎了。她脸上又露出了悲伤之色忽然转过身,很快的跑了出去。

    陆小风看着她两条大辫子在后面甩来甩却,眼睛里又露出种很奇怪神情,道我跟你一起去找锄头。雪儿道为什么?

    陆小风笑了笑,道:我怕你被鸽子衔近。他笑容看来好像也有点奇怪。

    雪儿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怕我也会跟我姐姐一样,突然失踪?阵凉风吹过,几只燕子从花丛巾飞起.飞出墙,天色已渐渐黯了。

    陆小风凝注着已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燕影,忽然长长叹息,道:连燕子都已不愿留在这里.何况人呢?……上官飞燕是不是也已像燕子一样飞了出去?还是已被埋在黄土里?

    上官丹风为什么也失踪呢,大金鹏王是不是已知道她的去处,所以才没有向陆小风问她的消息。

    他已被割掉的那双脚上,是不是还长着第六根足趾?这些问题的答案,又有谁知道?

    黄昏,黄昏后。风更清冷,清冷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到花满楼身上时,他就知道天黑了。

    他的皮肤和他的鼻子和耳朵一样.有种远比常人灵敏的感觉。

    但现在他并没有心情来享受这四月黄昏后的清风,他的心很乱。

    自从在那小店里见到上官飞燕后,他的心就时常会觉得很乱,尤其是在他完全孤独的时候。

    他觉得有件事很不对,但充究是什么事,他自己却说不出。

    现在已经快到晚饭时候,陆小风还没有回来,大金鹏王也没有派人来请他们准备去吃晚饭。

    事情好像又有变化,他甚至已可感觉得到,但究竟会有什么变化,他也说不出。

    这在这时,他忽然发觉风中又传来一种特异的香气,正是那种令他心神不安的香气。

    莫非上官飞燕已回来了?他的手轻按窗台,人已越出窗外,他相信自己的感觉绝不会错的。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没有光亮,没有色彩,只有一片黑暗。绝望的黑暗刚才的香气,似已和花气混合到一起,他已分不出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但却忽然听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从花香最浓处传了出来我回来了。果然是上官飞燕说话的声音。

    花满楼勉强控制着心里的激动,过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果然回来了。上官飞燕道你知道我会回来?

    花满楼道我不知道,我只不过希望你回来。上官飞燕道:你在想我?

    花满楼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情感,也不知是喜?还是辛酸?

    上官飞燕却已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道我回来了.你为什么反而不高兴?花满楼道,我……我只是有件事想不通

    上官飞燕道:什么事?

    花满楼道这两次我见到你时,总会想到另外一个人上官飞燕道:想到谁?

    花满楼道上官丹风。

    他说出这名字.就感觉到上官飞燕的手似乎轻轻的一抖。

    可是她的手立刻握得更紧了些,带着三分娇嗔,道你见到我时,反而想到她?花满楼道嗯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因为我有时总会将你跟她当作同个人。上官飞燕笑了.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花满楼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时常觉得很奇怪上官飞燕道难道你也相信了我那妹妹的话,认为上官飞燕已被人害死了,现在的上官飞燕,只不过是上官丹风伪装的?花满楼没有开口.因为他心里的确有种怀疑.他不愿在他所再爱的人面前说谎。

    上官飞燕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崔一洞?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奇妙的生命力?知不知道秋风中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花满楼当然记得。这些话本是他说的,上官飞燕现在说的连一个字都没有错,上官飞燕道我若是上官丹风,我怎么会知道你说的这些活?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花满楼笑了、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怀疑、实在是不必要的。

    对这个女孩子.他心里不禁又有份歉意,忍不住轻轻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

    上官飞燕已倒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他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几乎已忘了一切。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上官飞燕的手已点上了他脑后的玉枕穴。然后他就巳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地上已多个一丈多宽,两尺多深的大洞,陆小风身上已多了一身汗。

    上官雪儿蹲在旁边,用双手托着腮.不停的催着:你停下来干什么?快点继续挖呀.看你身体还蛮棒的,怎么会这样没用?陆小凤用衣袖擦着汗,苦笑着道:因为我还没吃饭,现在我本该坐在一张很舒服的椅子上,陪你叙叔喝酒的但是我却像个呆子一样,在这里挖洞。雪儿眨着眼,道:你难道好意思叫我这么样一个小女孩来挖,你却在旁边看着!陆小风道,我不好意思,所以我才倒霉。

    雪儿道:这怎么能算倒霉,这是光荣。

    陆小风道:光荣?

    雪儿道:别的男人就算跪在地上求我,要替我挖洞,我还不肯哩陆小凤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该来找这小妖精,根本就不该跟她说话的。

    可是他立刻又发觉自己这想法错了。他一锄头挖下去时,忽然看到地下露出鲜红的衣角。

    雪儿跳了起来,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这下面是不是埋着人这次用不着她催,陆小风也起劲了放下锄头,换了把铲子几铲子下去,地下埋着的尸体己渐渐露了出来,居然还没有腐烂。

    雪儿已将本来挂在井上灯笼提过来,灯光恰巧照在这尸体上的脸上。

    她忽然惊呼一声,连手里的灯笼都提不稳了几乎掉在陆小风手上。

    陆小风也已怔住。他这一辈子几乎从没有这么样吃惊.

    这尸体竟不是上官飞燕,竞赫然是上官丹凤.

    灯光不停的挥来挥去,因为雪儿的手也一直在不停的尸体的脸,非但完全没有腐烂,而且居然还颜色如生.双眼珠子己凸了出来的大眼睛,仿佛正在瞪着陆小风。

    陆小风的胆子一向不小,可是想到上官丹风不久前还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想到她那甜蜜动人的容貌.他的手也软了,手里的铲子.也拿不住。

    铲子从他手里落下却的时候,恰巧打在这尸体的身上.只听当的一声音竟像是金铁相击。陆小风忍不佐伸手,去摸了摸,才发觉这尸体又冷又硬,竟真的象钢铁一样。

    他的手也冷了.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她果然是被毒死的雪儿道:是……是谁毒死了她?

    陆小风没有回答,他根本不知道答案。

    雪儿道中毒而死的人,尸体本来很快就会腐烂的,看来她被毒死还没有多久。陆小凤道已有很久了。

    雪儿道: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道因为她身子里的毒,已散发出来,渗入泥土这本是雪儿自己说的,她果然没有说错。

    陆小风又道:而且,看这块地的样子,至少已有两个月没有翻动。雪儿道:你的意思是说死至少一两个月,

    陆小风道不错。

    雪儿道:那么她尸体为什么还没有腐烂?

    陆小风道因为她中的毒,是种很奇怪的毒,有些药物,其至可以将一个人的尸体保存几百年,何况,这块地非但很干燥,而且虫蚁绝迹,尸体被埋在这里,都不会很快腐烂的他的声音单凋而缓慢.因为他嘴里在说话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他要想的事实在太多了。

    雪儿也在沉思着,喃喃道两个月之前?那时我姐姐,还没有去找花满楼。陆小风道不错。

    雪儿道她若在一两个月以前就已死了怎么还能去找你?你怎么还能看见她?陆小风道:我看见上官丹凤,并不是真的上官丹凤。雪儿道是谁呢?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这两个月以来,你有没有看见你姐姐跟她同时出现过?雪儿想了很久才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

    陆小凤道:这两个月来,你是不是觉得她对你的态度有一点奇怪?雪儿又想了很久.才点了点头,道好像是的,以前她见到我,还有说有笑的,但最近她好像一直在躲着我。陆小凤道那只因她已不是真的上官丹风,她怕被你看出来雪儿皱着眉,道:她会是谁呢?怎么装得那么像,难道她突又跳起来,大声道:难道你认为你看见的上官丹风,是我姐姐扮成的?陆小风没有说话,不说话的意思,有时就等于是默认。

    雪儿瞪着眼,道难道你认为上官丹凤并没有害死我姐姐,我姐姐反而害死了她陆小风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现在她的确已死了。陆小风没有说。却不知是说不出?还是不愿说?他突然蹲下去去脱这尸体的鞋子。

    雪儿失声道你想干什么?

    陆小下风道我想看看她的脚。

    雪儿叫了起来,道你疯了你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知道这么做的确有点一疯,可是我非看不可。他巳将鞋子脱了下来一双很纤秀的脚,竟赫然真的有六根足趾。

    雪儿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才黯然道这真的是我表姐陆小凤道你也知道你表姐有六只足趾?

    雪儿道:嗯

    陆小风道你怎么知道的?

    雪儿道她…-她总是不肯让别人看她的脚.有时我们大家脱鞋子到河边去玩水,就她一个人不肯脱。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脚上长着六根足趾,并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雪儿道:她越不肯让别人看.我就越想看,所以,有天我乘她在洗澡时.突然闯了进去陆小风苦笑,只有苫笑,看来小妖精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雪儿道她看见我时,开始很生气.后来又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陆小风道你答应了?

    雪儿点点头,道我从来也没告诉过别人

    陆小风道你姐姐呢?

    雪儿道:没有

    陆小风沉吟着,忽又问道你叔叔的脚是什么时候割断的?雪儿脸上露出吃惊之色,道:他的脚被割断了?我怎么不知道?陆小风动容道你真的不知道?

    雪儿道我昨天中午还看见他在我姐姐养鸽子的地方走来走去好像在替我姐姐喂鸽子。陆小风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

    雪儿道:这两个月来,若真有人冒充我表姐,为什么连我叔叔都没有看出来?她想问陆小凤,但这时陆小风已忽然不见了。

    夜色凄清,昏黯的灯光,照着这尸身一张冷冰冰的脸一双空空的眼睛又仿佛正在瞪她。

    雪儿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寒噤,突然听到一个人在黑暗中冷冷道:你不该多事的。她听得出这声音。她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走廊里阴森而黝暗,门是关着的。陆小风敲门,没有回应,再用力敲,还是没有回应。

    他的脸色已变了,突然用力一撞,三寸多厚的木门,竟被他撞得片片碎裂。

    桌上的黄铜灯已点起,椅子上却是空着的,大金鹏王平时总是坐在这张椅子上但现在他的人却似也不见了。

    陆小风却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这变化似乎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床上面绣着金龙的褥被,已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想拾起,忽然看见一只手。

    只枪瘦干瘪的手,从椅子后面伸出来,五指弯曲,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没有抓住。

    陆小风走过去就看见了大金鹏王。

    这老人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冰冷硬僵,呼吸却早已停止眼睛里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惊慌和愤怒之色.显然临死前还不相信.杀他的那个人真能下得了毒手。

    他另一只手臂上,带着道很深的刀痕,好像有人想砍下这只手,却没有砍断。

    他的手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死也不肯松开手里抓住的东西。

    陆小风蹲下去,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竟赫然是只鲜红的绣鞋。

    就像是新娘了穿的那种红绣鞋但鞋面上绣着的,既不是鸳鸯,也不是猫头鹰而是只燕子,正在飞的燕子。

    他抓得很紧,太用力,一只中来很漂亮的红绣鞋.现在已完全钮曲变形。

    但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和他那只凸出来的,充满了惊惧愤怒的眼睛一比,更显得说不出的恐怖诡秘。

    陆小凤用不着去触摸,也看得出他脸上已被很巧妙的易容过。

    这老人显然也不是真的大金鹏王,大金鹏王当然也已和他的女儿同时死了。

    陆小风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已割断了的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做的蠢事虽然不多,但你做的事岂非更蠢?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已听见一丝很尖锐的剑风破空声。

    剑风是从他身后的窗户外刺进来的,来势非常急、在窗外暗算他的这个人,无疑可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剑手。武林中的流剑手并不多。

    陆小风叹了口气,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的身子已滑好三尺,叹息着道柳余恨,你不该现在就来的。窗外果然传来柳余恨的声音.声音冰冷可是我已来他的剑比他的声音更快。古老的优美的雕花窗格,砰的被震散.他的人和他的剑同时飞了进来。

    他的头发披散,眼睛里带着种狂热的光芒,他的人看来远比他的剑可怕。

    陆小风没有看他的人。

    他的剑光凶狠迅急.剑招改变得非常抉,每,剑刺的都是立刻可以致命的要害。

    陆小凤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剑锋,就像是,孩子盯着飞舞的蝴蝶。

    霎眼间柳余恨又刺出了十七剑,就在这时,陆小风突然出手。

    只伸出两根手指一夹,没有人能形容他这动作的迅速和巧妙,甚至没有谁能想象。

    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的手指似乎能随心所欲。

    柳余恨第十八剑刺出后,突然发觉自己的剑锋已被夹住。

    这一剑就像是突然刺入,块石头里,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拔出来。

    剑是装在他的手腕上的,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他却还是无法将这柄剑从陆小风的指间拔出来,也无法撤手。

    这只手腕上平时装的是个铁钩,可以挑起各种东西的铁钩,只有在要杀人时,铁钩才针换成剑。他显然早已难备要杀人。

    陆小风看着他已痛苦而招曲的脸,心里忽然生出种说不出的怜悯之意,道:我不想杀你,你走吧。柳余恨没有开口,他的回答是他左腕上的铁球。

    铁球带着风声向陆小风砸下来,陆小风若不放手,再好的头颅就要被砸扁。

    他还有一只手,铁球击下时,他这只手斜斜一划,柳余恨的左臂就垂了下去我若放开手,你走不走?柳余恨突然冷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对陆小风的轻蔑,对自己生命的轻蔑。

    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什么我总是要遇见这种愚,蠢的人,为什么……他这句话还没有话完,因为当时他已听见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本是上官丹风的声音,但现在他己知道上官丹风绝不会再出现的了。

    落日的余睬已消失,屋子里更暗。一个人幽灵般忽然出现在门口,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美得温柔而甜蜜的女人。

    她凝视着陆小风,微笑着道因为你自己也是个愚蠢的一人,蠢人总是常常会碰在一起的。陆小风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但他已知道她是谁了上官飞燕?是的。她笑得就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子你看我是不是,比上官丹风漂亮?陆小风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

    上官丹风已无疑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是他现在看见的这个女孩子却美得几乎已接近每个男人心日中的梦想。

    她不但笑,而且纯洁而天真,她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已将你当做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男人同时让你觉得她是个唯一的女人。

    上官丹凤的笑,可以让你引起很多幻想,她的笑却可以让你忘记一切。

    陆小凤叹了口气:你错了!

    上官飞燕道我错了?

    陆小风道: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无论为了什么都不该扮成别人的。上官飞燕眨了眨眼.道假如那天晚上你就看见我的真面目,你还会不会放我走呢?陆小风道假如你早就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我也许根本就不会等到那天晚上了。上官飞燕道难道在马车里你就要?……

    陆小凤道:我说过,我是个禁不起诱惑的人。上宫飞燕笑了道:你虽然不是个君子,说的话倒还很老实。陆小凤道你非但不是个淑女,说的话也不老实。上官飞燕嫣然道一个女孩子若是太老实,就难免会上你这种男人的当。她说话的声音也变了,竟似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说话。

    对陆小凤来说,这种声音的突然故变,甚至比易容更不可思仪。

    他能了解易容术,也见过已被传说得接近神话的人皮面具,但他却不能了解一个人的声音怎么能改变成另一个人的。

    上官飞燕当然已看出他惊异的表情,微笑着道我的声音是不是也比上官丹凤好听。陆小风苦笑。

    上官飞燕道:现在你想必已该看出来,我样样都比她强,可是从我一生出来,她就已压在我的头上。她甜密温柔的声音里,忽然充满怨恨,又道从小我就穿她穿过的农服,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只因为她是公主。陆小凤道所以,有了机会,你就要证明你比她强。上官飞燕冷笑。

    陆小凤道所以你祖父一死,你就不愿再耽在家里。上官飞燕道谁也不愿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陆小凤道你本来只想凭你的本事,闯闯江湖,做几件扬眉吐气的事给他们看,却想不到江湖中居然遇见了一个能让你倾心的男人,上官飞燕冷冷道说下去陆小风道他知道金鹏王朝的秘密后,就替你出了主意上官飞燕在听着,脸上的甜密微笑已看不见了。

    陆小风道:他劝你想法子将金鹏王朝的财富,从阎铁珊他们手里要回来,无论谁有了那笔庞大的财富,都立刻可以出人头地上官飞燕冷冷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庞大的笔财富,无论谁都会动心的。陆小风道:但你也知道,你的叔祖和你的表姐都绝不会同意这件事,何况,他若不死,你就算要回了那笔财富,也是他们的。上官飞燕道我当然不愿意让别人来坐享其成。陆小风道所以你就跟你的情人,定下了一条妙计。上官飞燕道;我本来只想杀了那个年老昏庸的大金鹏王,可是我们派来假冒他的人,易容无论多么巧妙,也一定瞒不过上官丹风的。陆小风道所以你索性就连她一起杀了。

    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凤道恰巧你们的容貌本来就有三分相象,而且你从小就能模仿她的声音,所以你正好代替她.来尝尝做公主的滋味。上官飞燕冷笑道:滋味并不好。

    陆小风道:像这种秘密你们当然不愿让一个多嘴的孩子知道,所以你们一直都瞒过雪儿,只可笑她居然反而以为你遭了上官丹风的毒手。上官飞燕恨恨道那小鬼不但多嘴,而且多事。陆小风道我只奇怪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霍休他们上官飞燕道因为我们事后才发现,大金鹏王必定有个秘密的标记,只有当时和他同时出亡的那些大臣才知道,所以无论谁来冒充他,都难免要被霍休那些老狐狸识破的。陆小风道你那时还不知道他是个有六根足趾的人?上官飞燕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冒险。

    陆小风道所以你们认为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找一个人去替你们将那些老狐狸杀了。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风苦笑道但这个人却并不太好找,因为他不但要有能力杀霍休那些人的本事,还得有天生就喜欢多管闹事的臭脾气。上官飞燕淡谈道这个人的确不好找,除了你之外,我们就简直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像我这样的人,世上倒真还不太多了。上官飞燕道:只不过要你心甘情愿的出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陆小凤道,幸好我不但喜欢多管闲事,而且还有点拉着不走,赶着倒退的骡子脾气。上官飞燕终于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倒还很了解你自己陆小风道你们故意要勾魂手他们来拦阻我,因为你们知道,越是有人不准我去做一件事,我越是偏偏要去做的。上宫飞燕笑道:山西人的骡子也是这样子的。陆小凤道:后来你们故意杀了萧秋雨和独孤方来警告我.也正是这意思。上官飞燕道那也因为他们已知道得太多了。陆小风道你在那破庙中故意以歌声诱我们去故意在水盆里留下几报头发,为的只不过是要花满楼相信你还是活着罢?上官飞燕道那也为了你们以后不再相信那小鬼说的话。陆小风道你知道雪儿在窗外偷看的时候,就故意在她眼前杀了柳余恨。上官飞燕冷冷道那小鬼当然不会知道这只不过是我跟柳余恨故意演给她看的一出戏。陆小风道当我们看见柳余恨还活着的时候,当然就更认为她是个说谎精。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怜她看见柳余恨又活着出现的时候,那表情真像见到了个活鬼一样,废话都不敢说就跟着他乖乖的走了!上官飞燕道我本该早就把那小鬼关起来的.只可惜陆小风道只可惜那几天你要做的事太多,而且你也怕我们回来看不见她,会更起疑心。上官飞燕冷笑道:有时我简直认为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的心事你好像全知道。陆小风道你故意又在花满楼面前出现一次,为的当然是想将罪名推在霍休身上。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凤叹道我只奇怪你怎么能骗过他的,他不但耳朵特别灵.鼻子也特别灵,就算听不出你的声音,也该嗅得出你的气味来。每个人身上本来都有种和别人不同的气息,甚至比说话的声音还容易分辨。

    下官飞燕道那只因我每次见他时,身上都故意洒了种极香极浓的花粉,等我再以上官丹风的身分出现时就已将这种香气洗干净了陆小凤叹道看来你考虑得很周到。

    上官飞燕嫣然道我是个女人,女人本就是不愿冒险的。陆小凤道:那未你为什么要柳余恨来杀我

    上官飞燕悠然道这原因你应该知道的。

    陆小风道是不是因为他对你已没有用了所以你又想借我的手杀他。上官飞燕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看出你不喜欢杀人,否则阎铁珊也用不着我去动手了。自从她一出现,柳余恨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非常安静。

    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那只独眼中就会露出种非常温柔的友情。

    上官飞燕说的这句话.却橡是一柄尖刀,忽然刺入他心里,颤声道你……你真的想我死?上官飞燕连看都不看他,眼冷冷道其实你早该死了像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柳余恨道可是你……你以前……

    上官飞燕道我以前说的话,当然全都是骗你的,你难道还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柳余恨全身都似已冰冷僵硬,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她,独眼中充满了怨毒,却又充满了爱意,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不错,你当然不会真的喜欢我.我自己也明白,我只不过,直都在自己骗自己。上官飞燕道你至少还不太笨。

    柳余恨慢慢的点了点头,忽然反手一剑,刺人了自己的胸膛里。

    剑锋竟穿透了他的心.鲜血箭一般从他背后喷出来一点点溅在墙上。

    可是他的脸部又变得完全没有表情,死,对他说来,竟仿佛已不是件痛苫的事,而是种享受。

    他的眼睛里忽然发的了光,忽然笑了笑,喃喃道死原来并不足件困难的事,能死在你的面前,我总算还……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就已倒了下去。

    陆小风并没有阻拦他.也来不及阻拦。一个人能平平静静的死,有时的确比活着好。

    多情自古空余恨,他实在是个多情的人,只可惜用错了情而巳。陆小风凝视着上官飞燕忽然对这个无情的女人中出种说不出的厌恶。

    不是痛恨,而是厌恶,就像是人们对毒蛇的那种感觉。

    他冷冷道:你也做了件愚蠢的事。

    上官飞燕道哦。

    陆小风道:你不该逼他死的。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他若活着,至少总会眼看着我杀你。上官飞燕道你要杀我?你忍心杀我?

    陆小风道:我的确不愿杀人,更没有杀过女人,但你却是例外。上官飞燕笑了,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陆小风道我不着急

    上官飞燕嫣然道你当然不着急,我反正已跑不了的何况,你一定还有话要问我陆小风道:你也不笨。

    上官飞燕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会在你赶来之前,先要柳余恨割断那老头子一只脚的?我怎么会忽然知道他应该有六根足趾?陆小风道:这点我已不必问了。

    上官巴燕道:你已知道?

    陆小风道:鸽子飞得当然比人快。

    上官飞燕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聪明人。陆小风道:我本不该将这秘密泄漏给叶秀珠知道的。上官飞燕道:你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陆小风道不错。

    上官飞燕道你是无意泄漏的?还是故意试探她?陆小风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害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上官飞燕突然冷笑,道:你看错人了.这女人看来虽老实,其实却是个天生的婊子。陆小凤道:只以为她跟你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上官飞燕铁青着脸,道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她,就好像我利用柳余恨一样而已。陆小风道:叶秀珠将这秘密告诉了他,他就用飞鸽传书来通知你。上官飞燕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忽又变得很温柔,道:那黑鸽子本来是我们用来传送情书的,想不到现在又有了别的用处陆小风道他既然能命令勾魂手和铁面判官替他做事莫非他才是青衣楼的老大?上官飞燕道:你猜呢?

    陆小风道:我猜不出。

    上官飞燕道:你难道以为我会告诉你?

    陆小风道你现在当然中会告诉我的。

    上官飞燕道我以后也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什么人的。陆小凤道:但你却是个女人。

    上官飞燕道:女人可又怎么样?

    陆小风冷冷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鼻子若是被人割下来,也一定会变得很难看的。上官飞燕失声道你……你难道忍心割下我的鼻子?陆小风淡谈道你若以为我的心真比豆腐还软,你就错了上官飞燕吃惊的看着他,道,我若不肯告诉你他是什么人,你就要割我鼻子?陆小风道先割鼻子,再割耳朵。

    上官它燕忽又嫣然笑道:你嘴里说得虽凶,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你是绝对做不出的。陆小风沉下了脸,道你想试试?

    上官飞燕道:我知道你连试都不会试,因为你也绝不会喜欢没鼻子的朋友。陆小风道:幸好你已不是我的朋友。

    上官飞燕道我虽然不是.但花满楼和朱停却是的。陆小风的脸色也变了。

    上官飞燕悠然道你若割下我的鼻子来,他们只怕连脑袋都保不住了,没有脑袋岂非比没有鼻子更难看点?陆小风瞪着她,忽然大笑。

    上官飞燕道你认为这是件很可笑的事?

    陆小风笑道你难道真要我相信.花满楼又被你骗了?上官飞燕道我能够骗他一次,就能够骗他第二次。陆小风道只有呆子才会被人骗两次.他不是呆子。上官飞燕道但他却是个多情人.呆子最多只不过会上人两次当,多情人却可能会被人骗两百次,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陆小凤道:朱停难道也是个多情人?

    上空飞燕道他不是,他太懒了。

    陆小风道懒人也有好处的。

    上官飞燕道:哦。

    陆小风道:他连动都懒得动,又怎会去上别人的当?上官飞燕微笑道:要让他那么懒的人上当.的确不容易幸好他还有个好朋友给了张银票给他,要他来上当陆小风笑不出了。

    上官飞燕忽然道你当然不会看着他为了你这个好朋友而送掉脑袋的,何况还有个千娇百媚的老板娘也在陪着他死“陆小风叹了口气,道老板娘通常比老板还懒,这次怎么也来了?上官飞燕道:因为她知道你一定会去救她的,她在等你。陆小风道:她也什么地方等我呢?

    上官飞燕道你想知道

    陆小风道:很想。

    上官飞燕道你想我会不会带你去?

    陆小风道:不会

    上官飞燕笑道:你错了,我若不肯带你去又何必告诉你陆小风道至少你现在总不会带我去的。

    上官飞燕嫣然笑道:你真是个聪明人。陆小风不太笨上官飞燕道:但他们毕竟是你的朋友,你当然还是去救他们陆小风道我可以考虑。

    上官飞燕道考虑什么?

    陆小风道:我得先看看你要我做什么的事,才肯带去上官飞燕道你想我要你做的,只不过是件很容易的事陆小风道什么事?

    上官飞燕道我只不过要你去替我杀个人而已,对你说来杀人岂非是件很容易的事陆小风道那也得看你要我去杀的是什么人。上官飞燕道这个人你一定可以对付他的。

    陆小风道:谁?

    上官飞燕道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