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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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坚持一下,弗兰克焦急地说,再来一次,我更用力些。他的拳头再次向上顶进腹部,但仍旧一无所获。

    茂尔克紧张起来,双手握得发痛,但他确信自己不会比这位父亲做得更好。

    帮忙打911!弗兰克叫道,又一次鼓起全身力气按压。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一位身穿绿色特供牌夹克衫的灰发男子从另外一间餐室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站在茂尔克的桌子旁,脸上的惊恐显而易见,这正是今天早晨开绿色漫步者旅行车找弗兰克父女的那名老人。

    茂尔克扭头去看那对父女,双手抓紧了桌子边缘。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祈祷。

    弗兰克背后隔间里的两个人站起了身,但只是呆看着抱住女孩的男人,三名老妇人放下刀叉,满脸疑惑惶恐的神情。茂尔克受过的训练战胜了可怖场景带来的魅惑力,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戏剧性转变能够击败一切绑架计划。

    达芙妮张开嘴,茂尔克看见女孩的腹部肌肉在收缩,身体在竭力驱逐堵住气管的东西,但却徒劳无功。

    一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人掏出蜂窝电话,收银员边打电话边紧张地看着这个方向。

    达芙,再来一次。弗兰克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次向上猛然用力之后,达芙妮的双膝弯了下去,弗兰克重重地坐在油地毡上,把女儿抱在膝头。

    他绝望地抬眼四顾,显然注意到了穿绿色夹克的老人。弗兰克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只是闭上眼睛,再次狠拉双拳。这次用力让女孩的头部向后摆动,茂尔克听见了她上下两排牙齿的撞击声。

    窒息四分钟即导致脑损伤,茂尔克心想。救护车来得能有多快?

    他发现餐厅里的所有人都聚拢在门口。所有人都分神了,大好机会,不能浪费,他想道,得抓住时机。

    弗兰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达芙妮被人如此围观,心中一定觉得羞辱万分。他不允许自己产生女儿或许会丧命于此的念头。

    他放开攥得发疼的双手,伸手转过女儿的头,她已经失去了知觉,脸色刷白,嘴唇和半闭的眼睑带着一丝蓝色。她停止了呼吸。

    海姆利克急救法没有奏效,在她身上不起作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怀抱着的很快将是一具软瘫的尸体。该死,达芙妮,他低语道,为什么不肯多嚼两下!

    他抬头去看父亲。老人带着怜悯向他点点头。

    弗兰克把达芙妮软绵绵的身体扶下膝头,将她仰面朝天放在黑红相间的油地毡上。

    锋利的小刀,他举起右手,快!

    最近一张桌子边上,两个人中年龄较大的那位啪的一声打开不锈钢小折刀,把刀柄塞进弗兰克的手心。

    老人踏上一步。不,弗兰克!他叫道,你会害死她的!拦住他呀!

    把刀递给弗兰克的男人站起身,伸出胳膊拦在老人胸口,远处隔间的一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见状也捉住他的上臂。

    他现在只能这样做。青年人说。

    别让他乱动。提供刀子的男人说,然后推开门口的人群离开了。

    北墙隔间的一名老妇人用德语叫了两句什么,同伴连忙阻止了她。弗兰克大致知道他父亲和几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扭打在了一起,他们正拽着老人后退,但弗兰克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达芙妮身上。

    他抬起女儿的下颚,向后推高,在她的喉头摸索,喉咙上的肌肉在微弱地颤抖,他找到了气管软骨环。

    最近一张桌子边上较为年轻的那名男子在他身旁蹲下,把某样东西放进弗兰克的视野内——是圆珠笔去掉了笔芯的笔杆。弗兰克点点头,脸上的汗水滴在达芙妮的衬衫上。

    他的心脏犹如擂鼓般狂跳,身体随之摇动。

    他仿佛拿笔一般稳住折刀,在大拇指底下只露出四分之三英寸的刀刃,把刀尖对准达芙妮咽喉甲状软骨底下的部位,略一用力,皮肤迎刃而解,他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情再加了两分力气,折刀切了下去。

    弗兰克拔出折刀,鲜血随之喷溅而出,他抢过旁边伸出的手中的圆珠笔笔杆,插进那个刀口之中。

    空气通过塑料笔杆飕飕而出,笔杆如飞镖般立在达芙妮的喉头,弗兰克用颤抖不停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笔杆,固定在那个位置。

    上帝啊,阻止他!老人咆哮道。

    老头,闭嘴,旁边有人说,起作用了。

    空气转而被吸进笔杆,片刻之后,达芙妮的双腿动了动,两手也松了开来。

    蹲在弗兰克身旁的男人发出紧张的笑声。你救了她的命。他说。

    达芙妮的眼帘扑闪着慢慢张开。

    达芙,先别动,弗兰克感觉到笑意爬上面颊,你没事了,躺着别动就行。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女儿身边的地板上。

    达芙妮微微点了点头,双手轻飘飘地想去摸喉咙,但弗兰克用空着的那只手拦住了她。别动,姑娘,躺着别动。相信你老爸。

    达芙妮又点点头,费了很大力气,挤出片刻的笑容,随后放松了身体。在弗兰克的注视下,健康的粉红色仿佛阳光照亮阴暗处一般回到她的脸上。

    弗兰克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这位先生快30岁的年纪,黑发,板刷头,胡子拉碴;他穿灰色亚麻运动服,没有打领带。

    谢——谢谢你。弗兰克说。他的手还在颤抖,并且耳鸣不已。他小心翼翼地靠在桌子腿上。

    乐意效劳,年轻人说,笔就送给你了。

    弗兰克点点头,想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刀刃在衬衫上擦干净。对方轻轻地从弗兰克颤抖的手中接过折刀。

    替我还给你的朋友。弗兰克说。

    没问题。

    弗兰克抬头去看父亲,后者依然满脸惊恐地瞪着达芙妮。她在呼吸了,弗兰克告诉他,然后对着那笔杆点点头,这是——气管切开术。

    我知道,老人说,我做过一次,但结果很可怕。他又眨了几次眼睛,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别吃意大利菜。

    是的。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似乎更大,弗兰克心想。应该听你的没错。

    三名穿急救人员白色制服的男子挤进前门,来到餐室里,其中一人推着折叠轮床,另外两人拎着铝合金的盒子和绿色氧气瓶。看见眼前的场景,他们显然也松了一口气,一名急救人员在达芙妮身前弯下腰,一边咕哝着安慰的话语,一边用小手电挨个照进她的双眼,另外一个人从一个铝合金盒子里取出点滴袋和导管,第三个人则开始冲着对讲机说话。

    跪在地板上的男人轻轻打开达芙妮的嘴巴,用手电照向喉咙,然后摇摇头。还是去急诊室处理吧。他抬头看着弗兰克,你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