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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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始华 追魂香

    惊蛰

    怀愫/文

    清源清正磨拳擦掌,二人憋了一肚子的火,这回两个小贼还不折在他们手里。

    萧真人看两个徒弟的样子,皱皱眉头。

    这两个徒弟,一个心思太拙,一个心机太过。本想将衣钵传给清源,可他的本事都用在溜须拍马上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难堪大任。

    略一思索道:“这事儿交给清广,别叫他们俩起疑心。”

    清正虽不痛快,也应一声“是”,清源却一怔,两桩事没办好,惹得师父不快,难道他老人家想抬举清广?

    两人躬身退出来,清源看清正还憨着,拍了他一下:“你就没听出师父的意思?”

    清正还在恼怒清源遇见女鬼,抢先装死的事儿,白眼一翻:“什么意思?不过是咱们已经同他们有争执,师父怕事儿办不成。”

    “你这……”清源把到嘴边的蠢材又咽了回去,“师父这是恼了咱们办事不利,我是大弟子,你是二弟子,排下去还有清静,怎么就交给了清广?”

    清字辈一共就四人,绕开前面三个,专挑小师弟。

    清正绕过弯来:“你的意思是说,师父想把衣钵传给小师弟!”

    “京中就要来人了,这些年师父可从没少往太师父那走动,一等紫微上人仙去,咱们太师父接掌了紫微宫,师父是必要进京的。”

    清源看了看清正呆头呆脑还不开窍的样子:“师父是走了,这里的田地房室香众难道拱手让人?自然要留人看着,本来你我中间一个便罢,好歹我们入门最早,我与你又是一处长大的情份,清广跟着师父时间最晚,凭什么是他?说不准就是他背后下咱们的脸面。”

    清正被挑唆起怒意:“他敢,我倒要问问他,打的什么主意。”

    “不急!”清源按下清正,“咱们且看他怎么办事儿,他办不成,咱们就接过手,再到师父那儿邀功。”

    “那,那他要是办成了呢?”

    清源一噎,简直没话好说,但又觉得清正这样正好拿捏,等他掌了一阳观,清正也比一般人听话好用。

    压低了声儿:“那就叫他办不成!”

    清广把小小送到后院,又对谢玄作个手势:“请吧。”

    谢玄与小小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一碰就心意相通,谢玄引人瞩目,小小却不起眼,趁着一干道士都盯着谢玄,由小小去找师父的气息。

    小小抿住嘴角,看着谢玄跟清广走远,小纸人从她袖子里钻出来,扯扯她的衣角,小小摸摸纸人的头。

    清广见谢玄背后背的竹篓,笑道:“外院都是香客,我的屋子还有空余,道兄不如住在我那儿。”

    正中下怀,谢玄点头:“也好,道兄请。”

    清广跟谢玄搭话:“道兄跟你师妹感情真好,你师父想必是很欣慰的。”

    谢玄憨笑两声:“我们俩入门最晚,我是小师弟,她是小师妹,我们的道术都是师兄们传授的。”

    清广一听,这还是个颇有规模的道门,着意打听:“你们师兄弟有多少人?我是清字辈的,一共四人,我排第四。”

    “我行十七,到如今连个道名师父也没起,说我的道术还没入门,给我起名丢他的人,我姓谢,师兄们都叫我十七。”

    谢玄随口胡扯,一下就给自己添了十六个师兄,听起来十分能唬人,就算一阳观要打歪主意,也怕他们人多能闹事。

    什么道门的亲传弟子竟有这么多人?

    清广心里嘀咕,他自己知道,越是排得小就越是不受重视,没想到谢玄都排到十七了,手里竟然还有能让师父看中的宝贝。

    说话间就到了房间,清广推开门,铺设床铺,伸手去接谢玄的背篓。

    谢玄大大方方递到他手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睛的余光瞥着清广,见他摸着包剑的布包,这下明白了,原来萧真人看中了这把剑。

    他一观之主,竟然会看中师父这把桃木剑?

    谢玄虽不知道这桃木剑究竟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但被人觊觎的,那就是宝贝,悄摸从袖子里抖出一张蝎蜇咒,藏在手心里,焦急出声:“别碰!”

    清广缩回手:“怎么?我就是看看。”

    谢玄道:“不是我小气,是我这把剑认主,别人碰了非扎一下不可。”

    清广才不相信他说的话,简直闻所未闻,就是师父的三清铃和法袋,也是他们这些当弟子的收拾。

    谢玄有意抖开布包,把剑取出来:“当真不是我小气,道兄要是想碰也成,就是会有些疼。”

    他越是这么说,清广越是不信,果真伸手去碰剑柄,谢玄一下按在他摸剑的那只胳膊上,咒符蜇得清广“哎哟”一声叫唤。

    清广一松手,谢玄也把手松开,在清广瞧不见的地方呲牙咧嘴,这符藏在手心里蜇人就是会连自己也蜇着,还得改进改进。

    清广哪里知道谢玄弄鬼,只当这剑真的有灵,心道要把这事赶紧禀报给师父:“我要去前头瞧瞧,谢兄就在此先稍作休息。”

    谢玄笑眯眯点头,一点不怕萧真人看出来,这符是他跟小小闲来无事,画出来玩的,师父从不管他们胡闹,还亲自试了试,这世上绝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谢玄装作倒在床上休息,清广一关门,他就从窗子跳了出去。

    脚跟一落地,就觉得四周有人正盯住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清源清正,昨儿夜里吃了亏,今天来找回场子。

    谢玄将他们引到后山去,观中人声鼎沸,后山却安静清幽,山鸡野鹿争吃松果,见了人来也不知逃跑。

    谢玄轻轻一跃,跳上松树枝头,撑开双臂,一左一右捏住两鸡的鸡脖子。

    这一手把清源清正给吓住了,两人半天都没出声,谢玄已经在地上架起检票,拔毛放血,把鸡串在松枝上烤了起来。

    松枝“噼啪”轻响,清源清正闻见香味,腹中馋虫被勾了上来,他们俩时常下山,早就破戒,只是不敢在后山捉鸡烤肉罢了。

    两人看着谢玄烤鸡,馋得直咽口水,可这几天将要法会,就是忍也得忍过这几日,这些天不沾荤腥,肚里油水寡淡得很,哪里受得住这个刺激。

    谁知谢玄烤完了鸡并不立即就吃,扛着树枝大摇大摆的去找小小。

    两人关上门,谢玄伸手就把小小搂在怀中,轻声问她:“怎么样?”

    谢玄一走,小小便从包袱里掏出个莲花小香炉,炉身浅炉底宽,与寻常香炉并不一样,这是师父制来寻人抓鬼用的,不论活人死人,只要点香,就能寻觅踪迹。

    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炉会用在师父的身上。

    小小凝神静气,将香托在掌中,心内默念三遍师父的姓名,入神想着师父的模样,诚心点香默念咒语:“三魂去处显踪迹,七魄追聚来复明。”

    线香一点便着,腾空而起,小小心中一喜,打开窗户让香烟追寻师父的行踪,看他到没到过一阳观。

    可那香烟刚飘出窗,便分开丝丝缕缕,一下消散了。

    小小靠在谢玄肩上摇头,小脑袋磨磨蹭蹭:“人又多又杂,追魂香一点,香烟四散,无处寻人。”

    说着便低下头,是她道法低微,点的香追不远,要是她再厉害些,早就找到师父了。

    谢玄摸摸她的头:“没事儿,点香不行,咱们就问人。”

    遂把清广如何试探他的事告诉了小小,摸着下巴道:“难道师傅那把剑真是什么宝贝不成?”

    清源清正守在窗外,把窗纸戳破个洞,想偷听两人说些什么。

    看谢玄小小头靠着头喁喁细语,还当他们师兄妹在亲热,心里暗骂,好不要脸的小淫贼,青天白日的就干这个勾当!

    谢玄把烤鸡留一只给小小:“他们给的食水不要吃,饿了就吃这个,晚上再点一次香,若还不成咱们便走。”

    说完起身,留给清源清正足够的时间藏起,又扛着烤鸡回了清广的道房。

    清广已经在等他,他越是像师父报告剑的威力,萧真人就越是想将把这剑据为己有,清广回房就不见了谢玄,正着急要出门找他。

    “道兄这是哪里去了?”

    “我吃不惯素,看后山有许多野鸡,烤了一只。”谢玄晃晃手里的鸡,放在鼻尖闻了下,“这鸡必是吃后山松果长大的,肉可真是香啊!”

    清广只比谢玄大几岁,是俗家收上来的弟了,这几年跟着萧真人,并不敢破戒吃荤,观中膳堂也只有素斋可用,吃久了确实清心寡欲。

    可两只烤得金黄流油的鸡串在树枝上,香味儿不断的往他鼻子里钻,他咽了两口唾沫,赶紧念一遍净心咒,这才持住:“膏粱厚味扰乱修行,道兄还是少食为妙。”

    一想到谢玄修的道跟自己修的道不同,又能吃荤又能娶妻,那个小师妹,待大些不知如何天仙样貌,心中难免一闷。

    谢玄还假意撕开半只递给他,清广赶紧摇头:“不可不可。”

    清广想跟谢玄套进乎,夜里才好给他下药,感叹道:“除了谢兄和你师妹,我只见过两个师伯是修武道的,一个练外家,一个练内家,前些日子他们还到观中借宿,师父还吩咐我们去后山捉野鸡给师伯们吃。”

    谢玄嚼着鸡肉听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打探消息,既知道萧真人没好人,更不能贸贸然问出师父的姓名。

    清广继续说道:“练外家的那位师伯,据说是练功的时候走岔了气,眼下憋出个瘤来,你是练外家还是内家?”

    谢玄一下怔住,他低沉出声:“那瘤子可是生在左眼下?”

    清广不疑有他:“是,就是左眼下,怎么你们练外家真有这一说?”

    谢玄心中响着村中人说的话,师父失踪之前,来过两个生人,其中一个“紫棠面皮,横眼吊眉,左眼下生了一颗瘤”。

    “你这位……这位师伯功夫很是厉害,他们是不是来……来练功的?”

    “这个我也不知,听师父说他们是有要事办,三人关在房中,歇了一夜就走了,也得亏只有一夜,要是再久些,该轮到我去捉鸡了。”

    “三人?”谢玄喉头一紧,还要假意笑问,“不是只有两位师伯吗?哦,那个是你师叔吧?”

    清广眼中起了鄙夷神色:“那是师伯捉拿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