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返回首页惊蛰 > 桃始华 闹法会

桃始华 闹法会

    惊蛰

    怀愫/文

    谢玄紧紧攥住拳头,恨不得一拳捣在清广脸上,好叫他住口。

    牙关紧咬,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那个……那个人作了什么恶?”

    清广看了谢玄一眼,觉得他这反应有些古怪,谢玄立刻笑了一下:“我是好奇,什么样的恶人,竟要出动紫微宫两位道长捉拿?”

    清广摇头:“不知,连我师父也不知详情,还是我送饭的时候看了一眼,不像什么恶人,倒像是个老农。”

    师父多少春秋从不肯说,但他的模样确实像个老农。

    谢玄强撑着笑意,脸皮扯了扯:“那是要送回京中处置了?要是……要是能看看热闹就好了。”

    清广摇头:“还真不知,神神秘秘的,怕是要送回京城的,要不然这等人捉到便就地正法了。”

    谢玄听见“就地正法”脸色铁青。

    清广问他:“谢兄,你这是怎么了?”

    谢玄猛吸口气:“吃多了,腹中有些疼痛。”

    清广一听,立时便道:“我去给你煎些茶汤来,吃一碗保管就好了。”正好把药加在汤水里,就算他武艺再高,一碗也闷倒。

    等谢玄倒了,再如法炮制,把他师妹也放倒,把这二人交给师父处置,是死是活的,那就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清广一出门,清源就让清正跟着他:“这功劳可不能落在他身上,你找着由头绊住他,我来把人放倒,到时功劳就是咱们俩的。”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要抢这份功劳,把私藏的美酒都取了出来,往里头倒了整整一包蒙汗药,拿酒瓶子晃了又晃,把药粉晃均。

    清源托着几样小菜送进屋去:“这是师父叫我送来的。”

    谢玄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睛一扫就知他们师兄弟不合,清源是想来捡漏的。

    清源便道:“师父斥责了我一番,我原先也确实不知道谢兄弟不说师门是尊师的吩咐。”

    他看见谢玄板着张脸,一动不动,耐着性子赔不是:“城中有许多人顶着道门的名头招摇撞骗,我这才想岔了,竟将谢兄也当作是那等人,实是我的不对,这一杯酒算是我赔礼了。”

    话说得十分诚恳,举手就给谢玄倒了一杯酒,送到谢玄的面前。

    谢玄喉头苦涩,心里惦记着师父的安危,对清源自然就没好脸色:“道兄既是敬酒,就该先干为敬。”

    清源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我们道门是不食荤不吃酒的,何况将要法会,观中子弟都在斋戒,非是我心不诚,还请道兄包涵。”

    谢玄心头的火正无处发,磨着牙道:“我要是不包涵呢?”

    清源没料到谢玄会这样刁钻,都已经放下身段赔不是,他人在一阳观的地盘上,竟还敢不给面子。

    他既不吃软,那就来硬的,叫几个身强力壮的把他按住夺剑,他又能如何?

    谢玄看清源目露凶光,想起小小还在后院偏房,对清源一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道兄不要见外。”

    说着接过清源手中的托盘,搁到桌上,举起酒杯:“来,我先饮这一杯。”

    谢玄把酒杯托在手中,说话就到嘴边,看清源脸色一转,面露喜意,知道这杯中不是好物,反正已经探听师父的下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

    谢玄嘴唇还没碰到杯沿,手指一翻,一杯酒兜头向清源浇去,趁他眨眼的功夫,推掌而去,拇指食指叩住清源的咽喉:“酒里有什么?”

    清源喉咙被叩,不敢发声,手脚却不停挣扎,可人却被谢玄制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眼睛瞥向门外,只盼清正清广能救他。

    谢玄小时便跟着师父上山打猎,要养活三个人,靠替乡民化煞可不够。

    等到他十三四岁,便自己领着小小进山,两人连狼都套过,还怕清源?

    谢玄冷笑一声,抄起酒壶往清源嘴里灌了两口:“我也不冤枉你,要是没事我跟你赔罪,若是有事……”

    话音未落,清源眼皮一翻,昏睡过去。

    谢玄刚要探鼻息,清源就打起鼾来。

    胡乱把他塞进被子里,整个人从头盖到脚,背上竹篓去找小小,走之前把那个酒壶也给带上,一阳观打这个主意,偏要让萧真人下不来台!

    小小点香未成,心中记挂谢玄,放出袖中的纸鹤,想让它去探探音讯,纸鹤拍了拍翅膀,刚刚飞出去,就又飞了回来。

    小小推门一瞧,看见谢玄:“师兄!”

    “走!”谢玄牵着小小的手,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告诉她,想告诉师父叫人绑了,想告诉她,这就进京城去,拼得粉身碎骨也要把师父救下来。

    走到前院,眼看法会将要开始,远远看见萧真人头顶赤金莲花冠,一身法衣在阳光映照下闪现丝丝金光,竟是用金线绣成的。

    谢玄心头一股不平之气涌动,师父从来不跟人争执,乡邻有难他总要伸手,一年到头赦孤放灯,走乡治病,清白敢对日月!

    却偏偏是萧真人这样的人面兽心的家伙站在法台前受众人瞩目,师父却叫人不明不白的捆走。

    紫微宫捆走师父,萧真人又意欲夺宝杀人,统统不是好人!

    他一边气愤一边咬牙,把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响,小小看师兄的神色,忽尔明白过来:“师父……”

    萧真人起坛点香,拈香道:“北方壬癸水,玄天上帝同,尊神镇千古,威灵遍乾坤。”

    谢玄一把撒开小小,跳到坛前:“你这道门败类,也敢给真武大帝敬香?”

    法会突然生变,涌在前面的善信都看向谢玄,萧真人面上勃然变色,眼睛一扫没瞧见几个徒弟,暗骂一声。

    让他们仔细小心,就该等法会过了再下手,怎么竟还让人跑了出来,真是蠢材!

    上有官员乡绅,下有善众百姓,萧真人微微一笑:“小道友这是从何说起,可是观中慢怠了你们?实非所愿,只是一阳观确是吃素,若有饮食上的不周,还请道友包涵。”

    底下善信一片哗然,还以为谢玄是为了吃不上肉才要大闹法会,为了这点小事竟然大闹法会,纷纷推搡着要把谢玄拉下来。

    谢玄可不怕他,都已经闹到法会了,闹大了不能善了,不闹大更不能善了。

    他一下举起手中酒壶:“这是你大徒弟清源送来我房中的,你敢喝上一口吗?”

    萧真人眼神阴骘,站在阶上,捻须一笑:“小道友,你明知我斋戒七日,沐浴净身方才敢在真武大帝前拈香,如何能饮酒。”

    “你不敢饮,就找人来饮,喝上一口看看还能不能好好站在真武大帝前。”

    萧真人轻轻摇头:“胡搅蛮缠。”说着仰头对四方善信说道,“为免误了法会吉时,只好将他先押在观中,等法会之后,贫道自会对他有个交待。”

    底下善信纷纷附和,萧真人面带微笑,招手就要让弟子们把谢玄小小押进观中。

    两人毕竟年轻识浅,初出江湖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没料到这些人竟然信萧真人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却不肯信他们是被害的。

    小小从没见师兄与这许多人对峙,虽不知道师兄为何突然发难,但一定事出有因,她见左右诸人都对萧真人深信不疑,害怕谢玄吃亏。

    就在萧真人百般作态之时,她退到人群中,矮下身来,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纸人,摸出一张黄符塞到它们手中,指了一个前排看热闹的汉子。

    轻声道:“去,去,咱们帮师兄的忙。”

    小小站起身来,望着真武大帝神像,看神像威仪,心内有些害怕,默默祝祷“小小不敢在大帝面前作此小道,但萧真人太凶恶,您下降之时必能看见。”

    又跟不知在何处的师父打声招呼,这种左道法术,是跟着师父到镇上替人破诅咒时学来的。

    师父收缴那恶道婆作法的符咒,让小小烧毁,可两人都觉得这东西有趣得很,自己偷偷试炼,先是在木人草人身上试,又在老牛山鸡身上试,后来谢玄又让小小在他身上试。

    起初不成,谢玄学着小小动作说话,小小还以为成了,吓得要哭。

    谢玄看她要哭,不敢再逗她,小小这才知道师兄是骗她的,气得有半天没理他,后来虽然成了,也只有眨眼的功夫。

    小小低头看看自己手掌 ,要是被师父知道她用制七魄法来控真人元神,一定要打手心的。

    两个小纸人儿抬着黄符,顺着那个汉子的裤管往上爬,四周人都看得专注,只那汉子觉背上一痒,伸手要去挠。

    小纸人儿已经把符咒塞进他衣裳里了,手牵着手轻飘飘跳下来,又跑回小小身边。

    小小作个剑指举在眉心,口中轻念咒语:“太微玄宫,幽黄始青,与我互生,不得妄动。”

    大汉的手指刚挠到背心,忽然整个人一僵,目光渐渐迷蒙,耳畔似有声音在催动他,他举着脚尖迈了一步。

    小小指尖一动,那大汉就跌跌撞撞冲出人群:“我敢饮!”

    大汉走到谢玄身边:“我饮,当着大家的面,还萧真人一个清白。”

    谢玄离他最近,只见他目光涣散,知道小小在暗中帮忙,将酒壶递到他手中:“好!这位兄台有胆量,请!”

    大汉拿过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半壶,酒壶还没递还给谢玄,轰一声倒在地上,身子像座小山。

    人群之中哗然生变,连官员乡绅都看向萧真人。

    萧真人半点不惧,还呵呵笑了两声:“小友,这酒是你拿出来的,岂能认定是我观中的呢?”

    谢玄见神台香炉中的香已经烧了一半,指着真武大帝的神像,疾言厉色:“你可敢对神君起誓?”

    萧真人脸色微变,事已至此,当着官员百姓,若不起誓从此威严扫地,还如何执掌一阳观,还如何调到京中。

    萧真人略一迟疑,谢玄便笑:“你不敢!”

    底下又有人起哄:“真人莫要叫宵小猖狂,就起誓又如何。”

    萧真人缓缓走到神台前,刚举起手,天上“轰隆”一声,一团闪电般的事物打了下来,正劈在神台前。

    一时火星四溅,吓得萧真人退后两步。

    男女善信纷纷拜倒在地,谢玄怔住,他没想到,一句话就让真武大帝显灵威了,突觉脑袋一疼,抬头四顾,看见小小站在人群中。

    小小只见一根拐杖轻敲谢玄的头顶,那根拐杖敲完了谢玄,又转了一圈,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小小一招手,谢玄牵着她,便往山下跑。

    萧真人哪里肯这么放过二人,怎么也不信是真武大帝为这两个小贼显灵威,刚喊出声:“拦着他们。”

    真武大帝的神像“轰”的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