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见到洛子昀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养好伤的我第一次在白天出了门。
五月，栀子花的香气融化在早晨的蒙蒙细雨之中，把地面打湿的刚刚好。
“老师，您认为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的存在吗？”教室里，穿着白衬衫格子短裙的女学生站起来，笑眯眯的问道。
有人在拍照，捂着嘴在笑。
讲台上俊朗明亮的人脸上挂着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轻声而又笃定的回答道，“没有。”
“啪嗒”一声，我的伞掉在了地上，讲台的老师朝我看了一眼。
我笑眯眯的回望着他，心想着，为什么一个犯罪学家非得要来上西方文学不可？
不久，下课铃声响了。
洛子昀低头收起教案，立马就要离开。
可是他还是失算了，一大群女学生围了上去，彻底把这个年轻的教授堵住了。
五月的雨滴，是一点点沁入心底的凉。
“老师，请问你会喜欢一个吸血鬼吗？”我心底没来由的觉得烦躁，硬生生的挤进人群嚎了一嗓子。
差点没摔倒。
自称侦探的犯罪学家目光复杂的看着我，拿起西方文学的教案，扯着我的胳膊离开了。
身后，有人在唏嘘。
“你的伤已经养好了吗？你来干什么？”
我不说话，撑开伞，高高的举起，雨水顺着风全数落在了我的身上。
洛子昀好似生气又好似无奈般的接过伞朝我这边倾斜，“要去喝杯咖啡吗？”
“奶茶可以吗？”
“……随你。”
洛子昀所在的A大是一所很有名的大学。据他说，他偶尔会来上课。
至于理由——
他把奶茶递给我，“个人爱好。”
我把吸管对准，一戳，吸管就折断了，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我去再要一根。”
学校湖边的小亭子里，我抱着一杯奶茶喝的一异常认真。
我问了那晚之后的事情，洛子昀扬起眉毛，“你就为了这点事大白天出门？”
雨水落在湖面，荡起一圈圈的细纹。
“是为了见你。”我笑了。
虽然我致力于调戏他，可是他似乎已经有了些抵抗力，虽然脸依然会红，但所幸没有立刻跳开离我几米远。
轻咳几声之后，洛子昀告诉了我后续。
L组织的人带走了牧歌。她肯定是会被枪决的，可是在那之前，L组织的人会以为她做一个记录，确认她是真正的凶手。
可是，难题就是，她并不是。她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真正的凶手，被我放走了。这一点，只有洛子昀知道。
“所以，她不会处决了吧？”我问道，奶茶喝掉了一半。
“已经……”
——被杀了。
L组织的人带着牧歌回去的时候，组织里有人开枪杀死了牧歌。随后，自杀了。
之后他们调查了那个成员的身份，发现他竟然是吸血鬼。
L组织，一个专门为了办理吸血鬼案件而成立的猎人组织，居然在里面混进了吸血鬼。
由此，高层很是愤怒。
由此，他们相信，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势力很大的幕后黑手。
于是——
“他们聘请了我，作为顾问，协助一切有关吸血鬼的犯罪。”
洛子昀说完，站起了身。
雨停了，湖面的涟漪是被风吹动的。
“我们见面是不合时宜的，吸血……穆兮。你是想要我把你抓回去，然后逼你交出犯人吗？”他笑起来看着我，我顿时绷紧了神经。
我过于得意忘形，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忽然间，洛子昀笑了，有些无奈的扭过头去看着另一边，“放心吧，暂时不会的。”
他似乎有他自己的打算。
我看不透他。
“那么，第二件事。”我提高音量，宣布道。
洛子昀诧异的看着我，“你还有事？”
他紧张的语气把我给吓了一跳，差点被珍珠给呛到。
“咳咳，侦探先生，我不会吃了你的。”
我把自己编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什么无家可归啊，被书店老板开除啊，反正，就是需要一份工作。
而且必须是洛子昀助理这种工作才行。
我说完，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他一张脸写满了，你继续演，我信了你才怪的表情。
“真的。”我诚恳的补充了一句。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得到洛子昀的回应，他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就离开了。
我看他神色匆匆大概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立刻凑上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被彻底的拒绝了。
我承认，我有点喜欢他。
大概是因为我是一个吃货，极容易被别人主动奉献出鲜血这件事所感动。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过分好看的眼睛让我想起了以往快乐的日子。
总而言之，我喜欢他。
回过神来，洛子昀已经不见踪影了。
微风吹过湖面，送来了水汽，空气中栀子花的香气更浓了。
不久以后，我接到好友伽的电话，“穆兮，我想吃西城的蛋糕。”
而我所在的A大在东城。
“有一种东西叫外卖。”我提醒道。
“这下雨天的，麻烦别人多不好意思啊。”
我的导师伽，从来不顾我的死活。
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终于还是不得不独自撑着伞走在街边。寻找那家傲娇到不接受外卖的蛋糕。
居然迷路了。等我好不容易找到正确的方向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
蛋糕店面，有一个小女孩。看见我过来后，她捧着一大束栀子花走到我身边，甜甜的问道，“姐姐，买花吗？”
栀子花被雨水打湿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一句话，‘栀子花开香散五月雨。’好像是某部日本动漫里面的标题，现在看来倒是很应景。（那部动漫是黑之契约者）
“好啊。”
我付完钱，想去买蛋糕，就但因为拿着那些花有些麻烦，就暂时把花放到了店门口。
蛋糕店内内奶油的香甜让人沉醉。
蛋糕需要现做，我只能坐在一边等着，透过玻璃，看见外面窄窄的巷子。
黑夜侵袭而来，在雨天，就连空气也变得潮湿且沉重了。
窄窄的巷子里。
忽然，从另一处跑出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
她仓皇的看了看两边，朝着左边跑去。
我一惊，正想要出去看清楚，就看见另一个人追了出来。
——洛子昀。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您的蛋糕……”
我跟了出去，顾不得身后店员的呼喊。
雨不断打在脸上，阻碍了视线。
但之后追上来的洛子昀却是千真万确的。
——他到底在干嘛？
——追捕犯人的侦探游戏吗？呵……
我小心翼翼的跟着。
此时，路上没有人，灯光照的路口很亮，雨滴反射着光亮，清冷的碎了一地。
“站住！”
我记得这个声音，知道是L组织的猎人拿着枪堵住了那个女人的去路。
女人，狼狈不堪，束手无策。她耗尽力气的大口喘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而那时的我，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茫然而疑惑地的站在一边看着，忽然间——
“姐姐！”
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扭头，看见刚才卖花的小女孩她拿着蛋糕和栀子花朝我跑过来。而距离她最近的是哪个女人……
“别……”
我来不及阻止，声音被截断了。
女人，立刻就抓住了女孩。狠狠地扼住她的喉咙。
“放我走！”女人咧嘴露出獠牙说道，一边掐住女孩的脖子，一边朝着另一个方向退去。
L的人想追，被洛子昀阻止了。
“算了。”他如此说道，回头走向了我。
雨夜，很冷。
栀子花的香气消失了。
“又是你！怎么又是你！”拿枪的女猎人恶狠狠的挖了我一眼。
我们在路边捡到了那束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的栀子花。小女孩却不见踪影。
我不光害的他们错失了抓住凶手的机会，还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
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忽然感到某种莫名的东西哽在喉咙里，只能咬着牙说了句，“抱……歉。”
已经很久没有道歉了，两个字竟然都说的断断续续。
我年幼无知的某段时光，时常闯祸。但因为有人护着，所以就无所顾忌，也不知道歉何物。
后来，护着我的人就不见了。
我只能独自一人面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过失，学会了早就应该学会，而迟学了很久的道歉。
如今晚一样。
忽然，雨停了。
我抬起头，才发现是洛子昀撑起了伞。
“只是个意外而已。别自责。”
刚才那个女人叫韩熙，也就是‘天堂’的研发者。
所谓‘天堂’是一种针对吸血鬼的药物，吃下它，普通吸血鬼也可以在阳光下存活。
但，副作用不明。
因为我是不需要吃这种药也可以在阳光下生活的极少数。所以，没必要去了解无用的知识。
韩熙，在人类社会以科学家的身份生活，同时也是血族。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所谓公开，也就是说L组织的人也是了解的。
L组织是不会抓无辜的吸血鬼的，他们只会针对犯罪的吸血鬼。这是人类高层和血族签订的协议。
可是，就在前不久，韩熙被L组织的人通缉了。
理由是，人体实验。
据说，她抓住了大量人类进行试验。
但，目前没有任何人死亡。甚至于没有受伤。
“既然是人体实验，怎么可能……”
“因为他们都被变成了吸血鬼。”
车停在了书店外。
“变成了吸血鬼？什么意思？这算什么人体实验？”我不懂。
洛子昀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字面意思。把人类变成吸血鬼，然后进行试验。”
但具体是什么实验，洛子昀他们并不知道。
其实一开始，这件案子就不是L组织自己查到的。
韩熙是被举报了，有关部门受到了一封匿名信。L组织前往调查的时候，结果韩熙实验室里的一切一夜之间就都被转移了。
而与此同时，L组织真的调查到有大量的人口失踪。
尽管没有确切的证据，可的确是疑点多多，还是，从警方手里接过了这个案子。
可是仅仅是凭借这个，也不能说韩熙就是凶手。
雨水从车窗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洛子昀。
“我是负责人，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洛子昀看不得我丧气的脸，蹩脚的安慰道，“况且，血族有规矩，你们是不会拥吮年幼的孩子的吧？所以说，小女孩应该没事。”
侦探安慰人时候的逻辑，有点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