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找我？”

    夜晚，屋檐下的铃铛响了一下。

    文怡坐在我身边，晃着双腿，乐悠悠的看着庭院。

    “因为你讨人厌。”

    月光在天际倾泻而下，日式的庭院，寂静的可以听见流水声。

    我在书店外见到了文怡，罪魁祸首露出天真的笑脸，问我想不想见一面K。

    真假不定的话，却又足够的诱惑力。

    就这样，我跟着她来到这里。

    茶的香气，栀子花的香气，在周身缓缓流动着。

    “你这种人真的很讨厌，你不觉得吗？过分的好运，又不知珍惜。”文怡笑了，带着嘲讽。

    之后，她站起身，要带我去见了K。

    顾子柒说的韩熙最终救的人被文怡叫做K。

    我极力保持冷静，装作不甚在意。可是藏在背后的手却在颤抖着。

    K死了？

    我以为这是一个笑话。

    他怎么可能会死，他可是血族最古老的吸血鬼。

    走过木板走廊，漆黑的夜顺着呼吸进入身体里，整个人都变得混沌了。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做？”文怡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有一瞬间无法分辨她到底是什么情绪。

    “我以为你想要救活你的哥哥。”我说道。

    文怡停下脚步，小女孩如猫一般的眸孔转动着，“你还真的相信洛子昀说的话啊？你以为是谁出卖了你，是谁利用你找到了韩熙？”

    她嘲讽的扬起一边眉毛，随后推开了房间门。

    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我的心也被那一声切割成了碎片，散落在地。

    “谁知道呢。”

    屋子里，有一副黑色的棺材。

    “K？”

    我想起那一个冬季，雪下了一夜，第二天，压着枯树枝的雪簌簌往下落。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

    黑与白，夜与昼。

    他静静地站着，好久，好久。

    直到身影像是要融入那一片白雪之中。

    “你在看什么？”我问他。

    “光。”

    ——光？

    那是个阴天，只有飘飞的雪花。

    “哥哥说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我年幼的心底，如此认为着。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了，“因为，你就是他的光啊。”

    “而我啊……失去了我的光。”他的声音，如一片虚弱的雪花，融化在了寂静的大地之上。

    记忆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袭来，我捂着胸口，走到棺材彼边，“K。”

    文怡走到我身边，按住我企图打开棺材的手，“穆兮，洛子昀骗了你。”

    棺木的冰凉一瞬间刺入了心底。

    “你以为，我为什么又要相信你。”我不愿意服输倔强的有些可怜。

    “当初，K只初拥了我一个人而已。洛子昀，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是吸血鬼了。而且，他也一直在找K。”

    文怡的话一下一下的打在我心上，我还来不及反应，门就被踹开了。

    三四个猎人猛然闯了进来。

    文怡一下子躲到棺材后面，指甲抓的棺材咯吱作响，“你骗我！”

    “你们……”我来不及说完一句话，就看见洛子昀从他们背后走了出来。

    这的确是我和洛子昀的计划。

    踏着月光的侦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礼貌又疏离的微笑，“穆兮，你没事吧？”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

    文怡一下子冲了出去，企图逃走，可是小女孩孱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斗得多猎人。一个猎人正要开枪的时候，我推开洛子昀冲了出去，护住了文怡。

    子弹打在了棺材上。

    这边的声响很快就引来了其他血族，文怡手下的吸血鬼立刻和猎人打斗起来。

    狭小的屋子里一片混乱。

    其中一个吸血鬼猛地撞到在棺材上。

    “咔嚓”一声，棺材居然裂开了。

    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转身质问文怡。

    可她的神情看上去比我还惊讶，“怎么……可能……”

    颤抖着，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冲到早已经是一堆废木料上拼命的翻着，“怎么可能！”

    ——K消失了。

    打斗因为文怡突然的抓狂而停止了。

    其余吸血鬼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的主人，很快被猎人抓住。

    “消失了……怎么可能……”

    我再一次失去了K的消息。

    周围漆黑一片，洛子昀却独独不属于黑暗。我想起晨曦的光，在冷冽的空气中，唯一可以带来温暖的东西，那的确是美好的，可是实在是不适合我呢。

    想通这一点，我就对洛子昀迟来的解释释怀了不少。

    我没有问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出卖给韩熙，又或者在我身上安了什么窃听器或者追踪器。这些，我都没有兴趣追问了。

    “所以，侦探先生，你到底多大了？”我看着文怡被带走。受到刺激的她神志不清。

    仅仅是因为K消失了吗？

    “一百多岁。”洛子昀思考一会之后回答了我。

    “真的好年轻。”我叹了口气。

    比起我，他的确年轻的多。

    之后，侦探先生给我说了他的事情，尽管如此，我仍然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

    他背初拥大概是在一百年前，被一个不知名的吸血鬼。不过，他之所以笃定那一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吸血鬼，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会惧怕阳光，并且——几乎可以不用吸食鲜血。

    所谓几乎可以，指的是，五六年吸食一次就可以让他生活很久。

    如果那个人是K的话，这一点不奇怪。

    这种奇怪的现象让他大惑不解。但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遇到过吸血鬼同类，所以没办法得到解答。

    直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他目睹了那一场初拥。

    黑衣的男人转换了一个小女孩。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洛子昀想要追上那个男人，可是他却莫名其妙的再度消失了。

    小女孩也一样。

    之后，洛子昀认识了韩熙。韩熙比起一般的吸血鬼更懂得这些知识，所以洛子昀找到她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熙却也无法解答。

    三年前，他们再次遇见，洛子昀在韩熙身边看见了那个小女孩。

    他立刻就想起了初拥女孩的那个吸血鬼，于是急切的想要找到那个女孩，所以，他才会又去见了韩熙。

    结果，韩熙拒绝了他的请求。

    “你一开始，见到的第一面，你就是骗我的？”我问他。

    其实我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有些时候，我觉得装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莫名其妙的，我就是想要在洛子昀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侦探笑了，露出他惯有的微笑，“抱歉。那个吸血鬼身上恰好有和你一模一样的耳坠。”

    他连道歉的样子都那么轻松，好像说了一点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下一秒钟就可以讨论今天吃什么了一样简单。

    我看不透他的情绪，觉得藏在他眼底的东西一点一点的躲着，一点一点的消失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三年前，我只是想要找到那个女孩问清楚那个吸血鬼在哪里而已，没别的意思。可是她却想杀了我，引爆了炸弹。”

    “你们之前明明就见过。”我记得文怡曾经递给他一朵栀子花，在街角。我看的清清楚楚。

    “她故意让你看见的。”洛子昀瞥了我一眼，“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回答。

    洛子昀忽然就沉默了，不到一会，他就再次开口，“穆兮，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我只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尽量不想伤害你。她来见我，告诉我说，我找的那个吸血鬼死了。不过，可以救活，只要我放过韩熙，不再管这个案子就可以了。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不是那么执着找他了，就没答应。你可能不相信……”

    洛子昀说，三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他忽然觉得，找人这种事情很没有意义。他也不知道找到他能问些什么，反正，变成了吸血鬼，也不可能变回去了。

    于是，他就拒绝了文怡。

    侦探带着自信的微笑说，下一次，我会抓住你了。小姑娘。

    然后，就这么草率的放走了文怡。

    “如此这般？”我有些不相信。

    洛子昀却难得看着我的眼睛，颇为笃定点头，“如此这般。”

    文怡想要救活K，她却没有说，为什么K会死，又怎么会消失，而我，又可以用来做什么。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闹剧似乎就到此结束了。

    洛子昀小心翼翼的问我，“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看着洛子昀，再次露出了不正经的笑，“除非你亲我一口。”

    月光下，侦探的脸一下子就惨白了，“那你还是怪我吧。”

    “……”他总是这样。

    伽接来接我的时候抱怨连连，问我为什么不能自己走回来。

    我拿着手机差点戳到他脸上，“你看看这个距离，你想要我死在路上吗？”

    “你这个白痴，死在路上也不可惜嘛。”伽毫不客气的用另一只手戳我的脑袋。

    “什么啊。”

    “红色天堂，你看完了那个传说吗？”伽一边看车一边说。

    “什么啊？”我不耐烦的开口。

    “打开专属吸血鬼的天堂大门的仪式，抓住灵魂就可以复活某个吸血鬼，在那之前抽掉的鲜血，会准备好，放在被复活的吸血鬼身边。最后，是准备一个祭品，在吸血鬼复活的时候，给他吸食。”

    伽一个急刹车，我的脸差点没撞到挡风玻璃上。

    我是最后的祭品。

    血液会放在吸血鬼身边。

    可是那棺材里什么也没有啊。

    “K活了吗？”我的声音开始颤抖。

    伽瞥了我一眼，“可能吧。”

    那最后，K的祭品是谁？

    我拿出手机飞快的想要给洛子昀打电话，可是他更早一步打给了我，“文怡，被杀了。”